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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鞋之谜

_2 埃勒里·奎因 (美)
“埃勒里,你的各项要求,我都一一照办了,”他说。
“我委托医院的庶务主任詹姆斯·帕拉戴兹登记所有出入医院的人。过一会儿他就来报
告。我和令尊通过电话,他已经率领同伴出发了。区分局也将派来几个人。”
就在此时,手术室里走进一名警察,他朝大厅环视一眼,径直走向埃勒里。
“您好,奎恩先生。我奉命急速从分局赶来。是您主持侦查吗?”
“是。你留在这儿吧。”
埃勒里四下观望。观摩厅里没有·人走动。丹宁博士心事重重,他女儿仿佛马上就要昏
厥过去。让奈博士走到远处角落,面壁抽烟。护士和助手们漫无目的地前后走动。
“咱们离开这里吧,”埃勒里忽然向敏钦建议说。“从什么地方走出去呢?”
敏钦指指通向术前准备室的房门。
二人来到门前,埃勒里手握门柄说:
“让奈博士!如果您不离开大厅,我将非常感谢您,过一会儿我就要和您谈谈。”
让奈博士愣住了,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是,他没有吱声,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掉转
身去,一跛一拐地又走回自己的角落。
第六章
术前准备室几乎呈正方形,只是在它的一端有一间小屋和一个门上写着“手术室主电梯
”的电梯问。
贴墙立着几个普通的搪瓷柜橱、脸盆、床车和一一把金属椅子。敏钦叫人拿来几把椅子
。这个要求马上由护士们完成了。
埃勒里站在术前准备室中央,仔细向四周打量。
“我可不能说这间屋子里会有许许多多的物证。我想,这就是道恩夫人被推进手术室之
前曾经躺过的那个房间吧?”
“完全正确,“敏钦郁郁不乐。“我认为,把她送到这儿是在十点十五分前后。如果你
也没有别的看法,那么无疑她当时还活着。”
“老朋友,你根据什么能如此肯定这点呢?要知道,她当时处于丧失知觉的状态啊!完
全有可能她早已被害了。”
“这个情况,让奈应该知道,”敏钦叨咕道。“给道恩夫人输氧和注射肾上腺素的时候
让奈在场,当时他在主手术室给阿拜检查得相当仔细。”
“那么就请让奈博士到这儿来吧。”
敏钦博士走到门口,轻声唤道:
“让奈!”
埃勒里听到让奈慢腾腾的脚步声。一位跛脚的外科大夫走进来,挑战似地瞪了埃勒里一
眼。
“请坐,博士。站着谈话不便。”
敏钦在手术室门口踱来踱去。埃勒里手抚膝盖,两眼凝视着自己的皮鞋尖。他冷丁抬起
头说:
“博士,我认为最好还是从头说起。请您把今天早晨碰上道恩夫人的所有情况,全都原
原本本地给我讲一讲。我对每个细节都感兴趣。”
外科大夫把两手一摊:
“我的天哪,要知道我还有事要办啊。我得去下医嘱,还有许多病人在等我去诊视呀!”
“不管怎样,博士,”埃勒里微微一笑,“眼前没有比揭露杀人凶犯更重要的事了。您
或许还不了解新法令。新法令授予侦查人员行使在现场收集一切罪证的权力。我正是来收集
这些罪证的。”
让奈两眼一眨不眨地呆望着埃勒里,接着又向敏钦投去一个迅疾而锐利的目光。
“我看,只得听您的了。具体说,您想知道些什么呢?”
“凡是您知道的都讲出来。”
让奈交叉起两腿,揉搓着香烟。
“今天早晨八点十五分,我正在第一次巡查外科病房,从那儿被叫出来,请我急速到主
楼梯的第四层平台去。我在那里看到了道恩夫人。有人刚刚发现她趴在那里。她是从楼梯碴
上跌下来的。摔倒时,她的胆囊破裂了。根据初步诊察,道恩夫人下楼时糖尿病突然发作,
所以她昏倒了。”
“我想,”埃勒里打断他的话头。“您立刻就把她送走了吧?”
“这是当然喽!”外科大夫愤愤他说。“我给她脱掉衣服,安放到床上。胆囊破裂了,
她的病情十分严重。后来,我作完另一个紧急手术。这工夫道恩夫人被送到术前准备室,手
术之前她一直待在那里,”
埃勒里急问:
“博士,您有把握证实道恩夫人在到术前准备室之前还活着吗?”
这个我根本不能证实,要知道我那会儿并没在场。患者当时是处在我的一位助手列兹里
博士的照料之下……不过各种情况表明,死亡的发生至少在二十分钟以前,若是从我们发现
勒在死者脖子上的铁丝的时刻算起,甚至有可能还稍许早些。”
“清楚了。您说的是列兹里博士?老朋友,敏钦,若是列兹里博士有空,请把他传到这
儿来。”
敏钦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他陪同方才协助让奈的一位外科大夫进来。
“列兹里博士,”埃勒里欠身招呼道。“从让亲博士去作另一个紧急手术到把道恩夫人
送进手术室,这段时间您是否一直守在道恩的身边?”
列兹里满腹疑团地望星敏钦。
“敏钦,莫非怀疑我谋杀?不,我并没有一直待在她身边。我把道恩夫人留在术前准备
室,委托普赖斯小姐照料来着。”
“喔,是这样!可是在把道恩夫人送到术前准备室之前,您是待在她身边的吧?”
“对,是待在她身边。”
埃勒里用手指敲着膝盖,问道:
“列兹里博士,您是否敢于宣誓,在您走出术前准备室的时候,道恩夫人肯定还活着?”
外科大夫的眉毛一扬。
“当然敢。离开术前准备室前,我检查过患者。她的心脏无疑还在跳动。毫无疑问,那
时她还活着。”
“好!我们终于弄出了一些头绪,”埃勒里说。“这样谋杀的时间有了一定的限制,同
时也证实了让奈博士对死亡时间的估计。列兹里博士,我对您再没有什么问题可提了。”
列兹里微笑着准备离去。
“顺便问问,博士,病人是什么时间送到术前准备室的?“埃勒里问。
“哦,这不难回答。是十点二十分。当时我们把她从四楼病房推到这个电梯,”他指着
术前准备室一端那扇写有“手术室主电梯”字样的门,“用电梯直接送到这里,您知道,这
架电梯是专门用来接送病人出入手术室的。说得更确切些,是普赖斯和克莱顿二位小姐随我
一道从四楼走下来的。后来,普赖斯小姐留下看护病人,我到手术室去作各项准备,克莱顿
小姐则去完成另外的一些事,您一定知道,普赖斯小姐是让奈博上的助手。”
“她协助让奈博士服侍道恩夫人已有多年了,”敏钦插了一句。
“我可以走了吗?”列兹里问。
“可以。请您转告普赖斯和克莱顿两位小姐到这儿来一趟。”
“好,”列兹里吹着口哨,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室内顿时沉默起来。寂静不久被让奈打破。
“喂,奎恩,您大概不再需要我了,让我走吧。”
埃勒里站起来,在室内踱了几步。
“非常抱歉,博士,我们还需要您……请进,请进来!”
敏钦敞开门,放进两位身穿医院白制服的年轻妇女。
埃勒里殷勤地鞠躬施礼,眼光由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普赖斯小姐?克莱顿小姐?”
其中那位高身材、淡黄发、面颊上有两个酒窝的护士连忙答道:
“噢,克莱顿是我,她才是普赖斯小姐哪。这件事多可怕呀!我们……”
埃勒里退后几步,指着两把椅子。
“请坐。请听我说,克莱顿小姐。我听说,不久前是您和普赖斯小姐一起把道恩夫人用
床车从四楼送下来的。陪同你们的还有列兹里博士。对吗?”
“对,先生。后来列兹里博士去手术室,我回病房,只有普赖斯小姐留在这里,”护士
解释说。
“情况全属实吗,普赖斯小姐?”
“是的,先生,”另一位护士说。她是个黑发女郎,中等身材,粉红色的皮肤纤细而柔
嫩,一双眼睛明亮多神。
“好极了!”埃勒里总结说。“普赖斯小姐,您曾经单独和道恩夫人待在这问大厅里。
当时发生过的事情,您还全记得清楚吗?”
“我全记得很清楚。”
埃勒里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大厅里所有的人。让奈仍在闷闷生气,从他的脸部表情看,他
正沉浸在悲伤的思绪中。敏钦手支着头,注意地倾听。克莱顿小姐眼盯着埃勒里,毫不掩饰
自己的欣喜心情。普赖斯小姐则把两手交叠,放在膝头,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
“普赖斯小姐,自从列兹里博士和克莱顿小姐走后,有人进过大厅吗?”
埃勒里那过分严肃的腔调显然使护士感到张皇失措。应该如何作答,她狐疑不决。
“我不记得别的人,先生,只有让奈博士来过一趟。”
“什么?”让奈怒吼起来。他从椅子上猛然站起,吓得克莱顿小姐低沉地喊叫了一声。
让奈逼道:“普赖斯,您一定发疯了!看着我的眼睛,您还敢重说一遍手术之前我曾经到过
术前准备室?”
“可是,让奈博士,”护士的声音低弱得勉强能听清。
她的面色煞白。“我……我的确看见过您啊。”
外科大夫睁大眼睛,瞪着自己的助手,一双猴子般的长手无力地垂下,几乎快碰到了膝
盖。
埃勒里看看让奈,又瞅瞅普赖斯小姐和敏钦,巧妙地收住脸上露出的笑容。一分钟后,
他一字一板地拖长声调,委婉他说:
“克莱顿小姐,现在您可以走了。”
克莱顿不情愿地走出大厅,离开前还回过头膘了一眼·敏钦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原来如此呀!”埃勒里摘下夹鼻眼镜,擦拭镜片。
仰自们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太大的分歧。博士,您敢肯定说手术之前您没到过这个房间?”
让奈站起来说:
“当然,我敢肯定!普赖斯的话纯属无稽之谈!要知道,十点三十分前后,您亲自同我
在走廊里谈过话。在此以前,我作过二十分钟的手术。再往后,我想,您看见我随着门卫柯
勃到候诊室去了。在这段时间,我怎么能到术前准备室?
普赖斯,您准是弄错了!”
“等一等,博士,”埃勒里打断他说。“普赖斯小姐,请您尽量回忆一下,让奈博士是
在什么时间进来的?”
护士的手指神经质地摆弄着浆洗过的罩衣。
“我记得不十分准,大约是在十点三十分前后,也许稍微晚些。博士,我……”
“您根据什么断定这是让奈博士,普赖斯小姐?”
她不耐烦地笑了。
“这是十分自然的……我认出了他……我认为进来的不言而喻就是让奈博士。”
“哦,是这么回事,您认为是不言而喻!”埃勒里迅速向前逼进一步。“为什么呢?难
道您没看见他的面孔吗?如果您看见了他的面孔,大概您就会肯定无疑地认出他吧?”
“正是,正是,”让奈急忙插言,,‘您我认识已经相当久了。我真无法理解,普赖斯!”
在他惊惶失措的神色后面隐藏着一种忿忿不平的情绪。
敏钦震惊得怔怔地望着他。
“噢,您……那个人穿着罩衣,戴着手术帽和大口罩,”
护士结结巴巴他说。“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是要知道,他走路瘸啊,先生。他
的身高也几乎和您一样。要不然我怎么能说不言而喻,我指的就是这些。为什么非要确信无
疑?理由并不总是能够解释准确的。”
让奈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
“我的大哪!有人冒充我!这一点儿不难……走路瘸,大口罩……”
第七章
埃勒里搀着这位激动得浑身直抖的矮个子外科大夫。
“安静些,博士。坐下,请坐下。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是谁在敲门?请进!”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便服的大个汉子,宽宽的肩膀,明亮的眼睛,铁板的面孔毫无表情。
“维利!”埃勒里喊道。“我父亲已经来了吗?”
新来的人认真地打量了全体在场的人,嗓音很低他说:
“没有,奎恩先生,他还在路上。本地的警察和区局的探警已经赶到了。他们想进来。”
“不,不必进来,维利,”埃勒里忙说。“让这些人先在街上待一会儿。未经我允许,
不许放他们进来。父亲一到,马上通知我。”
大个子退了出去,随手把门轻轻关上。
埃勒里再次对护士说:
“普赖斯小姐,现在您所说的应该非常非常准确。请您把自从列兹里博士和克莱顿小姐
离开而留下您看护道恩夫人起,到手术开始止,这段时间内发生过的一切都讲给我们。”
护士舔了舔嘴唇,神情不安地向外科大夫瞥了一眼。
“事情很简单,奎恩先生。我们把道恩夫人从楼上抬下来,送到术前准备室以后,列兹
里博士和克莱顿小姐马上离开了,我在这里也同样无事可作。博士刚刚又一次检查过病人,
认为一切正常……”
埃勒里点点头。
“好,好,请讲讲您那位来客吧。”
护士脸上蒙上薄薄一层红晕。
“好的,先生……那个人……我误认成让奈博士的那个人走进术前准备室,这是在列兹
里博士和克莱顿小姐走后。
过了十到十五分钟左右发生的。”
“他是从哪个门进来的?”埃勒里间。
“瞧,就是这个门,”护士指指通向麻醉室的门。
埃勒里急问敏钦博士:
“敏钦,今天早晨谁在麻醉室待过?那个房间用过吗?”
敏钦耸耸肩膀。普赖斯小姐替他解了围。
“那儿有一个病人正作麻醉,奎恩先生。施行麻醉的好象是奥别尔曼小姐和拜尔斯博士。”
“好,继续讲吧。”
“那个人一拐一拐地走进术前准备室,身上穿着外科大夫的服装。他随手关上门……”
“怎么关的?很快吗?”
“是的,先生。他马上随手带上了门,床车就在那儿,上面躺着道恩夫人。他向她俯下
身去,后来站直身子,搓着两手……好象洗手似的。”
“他一直没有吭声,是吗?”
“噢,是呀,先生。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搓手。这是让奈博士给手消毒时非常典型
的动作。正因为如此,我以为他想在手术前给病人作最后一次检查。我就到消毒室去,到那
儿……”她指着大厅一端的小房间。:‘我在那里准备好了升汞溶液和用来涮洗的酒精,然
后,我……”
“据您估计,您在消毒室待了多长时间?”埃勒里又一次打断她。
护士思索片刻。
“啊,我想……不超过三分钟。我记不准了……然后,我回到术前准备室,把溶液放在
这儿,就是这个脸盆架。在这儿,让奈博士……我想说的是进来的那个人,他在这儿开始很
快地涮洗两手。”
“比平时快吗?”
“对,这点我发现了,奎恩先生,”她答说。她尽订能不瞅外科大夫。此时,外科大夫
正用胳膊时支着膝盖,死死地盯着她。“在此以后,他取过我手里的外科用毛巾,擦千两手
,打着手势命令我端走脸盆。我往消毒室走时,发现他又走到床车旁,俯在患者身上。等我
回来,他已经直起腰板儿,正在整理患者盖的罩单。”
“讲得全都很清楚,普赖斯小姐,”埃勒里说。“请口答下面几个问题:外科大夫洗手
消毒时,您在他附近吗?您是否看见了他的手?”
普赖斯眉毛一一扬。
“没有,没有在意。您知道,我那时什么怀疑也没有。”
“真可惜,您没有看见他的手,”埃勒里嘟味道。“普赖斯小姐,请您再告诉我,您第
二次把脸盆送回消毒室时,离开这儿多长时间?”
“不超过一分钟。我只是倒掉溶液,冲洗一下脸盆,”
“这个人是在您回来后多久走的?”
“哦,马上就走了!”
“还是从进来时的那个门?”
“对,先生。”
“可以理解……刃埃勒星在室内踱了几步,一边沉思,一边用夹鼻眼镜敲打手掌。“普
赖斯小姐,根据您的话,可以想象出在当时的术前准备室里是一片不寻常的寂静。在这整个
过程中难道您神秘的来客连一个字也没说吗?哪怕一个毫无意义的字都没说过?”
护士明亮的眼睛望着空间。
“奎恩先生,您知道,他连嘴都没张开过一次。”
“这并不奇怪,”埃勒里冷冷地指出。“整个事件处处充满谜团……普赖斯小姐,您也
什么没说吗?外科大夫进来时,难道您没有向他问好?”
“没有,先生,”她连忙回答。“但是我和他讲话,已经是我在消毒室准备溶液的时候。”
“您能准确地记起您说过些什么吗?”
“没有什么特殊的,奎恩先生。我深知让奈博士的脾气。他有时非常没有耐性,“她的
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但一见外科大夫在椅子上局促不安的神情,笑容转眼就消逝了。
“我……我向他喊:‘让奈博士,我会马上准备好一切的’”
埃勒里瞅了瞅外科大夫。
“这个人扮演您这个角色的技巧多么高超啊!”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让奈博士嗫嚅道。
埃勒里又转过身问护士:
“普赖斯小姐,也许您又想起了什么?”
她沉吟不语。
“我想起,还发生过一件事。不过,这仅仅是一件琐碎小事,奎恩先生。”
“人们都称我是小事专家,普赖斯小姐,”埃勒里笑道,“那么,是件什么事呀?”
“我第一次在消毒室的时候,听见术前准备室的门开了,过了不大一会儿,有一个男人
声音说:‘啊,对不起。’接着门就关上了。不管怎么样,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是关哪个门?”埃勒里问。
“遗憾得很,先生,我说不准。因为很难凭声音断定是哪个门。至少我是无法办到的,
尤其当时我一个门也看不见。”
“好吧,不过您听出是谁的口音?”
她的手指在神经质地颤抖。
“恐怕我在这方面是您的坏助手,奎恩先生。口音好象挺熟悉,但是当时它并没有引起
我的注意,所以现在我说不出这是谁。”
外科大夫疲乏地站起身,绝望地走到敏钦跟前。
“天哪,多么荒谬的事呀!”他的嗓音沙哑。“简直是血口喷人,敏钦,你不相信我会
牵连到这桩事里吧,啊?”
敏钦两手一摊。
“让奈博士,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护士马上站起来,眼里闪着哀求的目光走到外科大夫跟刚。
“让奈博士,情您……我根本无意让您处于难堪的境遇。这当然不是您。奎恩先生清楚
这一点……”
“好了,好了,”埃勒里笑道。“咱们不要再演这使人窘迫的怪剧了!请坐,先生。普
赖斯小姐,您也请坐下。”
他们一一落坐,都感到处境尴尬。
“在这个‘冒名顶替者’逗留术前准备室期间,您没感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吗?我们姑且
把这个人称作冒名顶替者吧。”
“当时并没有感到。当然喽,如今我看出了许多蹊跷的地方:比如,他一直一声不吭,
洗芋时又特别匆忙。”
“冒名顶替者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以为这只不过是医生检查病人,确信一切正常,因此我只是坐在
椅于上等候。不一会儿护士们就来了,把病人带进了手术室。”
“在此期间您一次也没有看过道恩夫人吗?”
“奎恩先生,您指的是我是否到过她身边摸脉搏或者进行检查吗?”她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不时地看她,不过我知道她处于昏迷状态……她的脸色惨白……而且医生又刚刚检查
过……您应该理解我……”
“我理解,完全理解您,”埃勒里说。
“况且,我得到的命令是,只要没发生什么意外,我不能惊动病人。”
“对,当然喽!普赖斯小姐,还有这么个问题。您发觉没有,冒名顶替者的哪条腿瘸?”
护士疲倦地弯腰坐在椅子上。
“他的左脚好象有点儿软弱无力。他全身重量都支撑在右脚上,同让奈博士一模一样。
但是,当然……”
“对,对,”埃勒里说。“那个人存心要扮演让奈,他自然是不会忽略这个细节的。我
们就谈到这吧,普赖斯小姐。您帮了很大忙。现在您可以回手术室去了。”
“谢谢,”她轻声说,朝让奈瞥了一眼,对敏钦莞尔一笑,走了。
敏钦随即关上室门,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室里又一次笼罩着一片沉寂。埃勒里擦拭夹鼻
眼镜。让奈揉搓烟卷,欲点燃。可是,他憋不住,逸然一跃而起:
“喂,奎恩,也许够了吧?您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根本没有到过这里,任何一个策划谋
杀、而且熟悉我的为人和医院布局的坏蛋,都能够干出这个勾当。人人皆知我腿脚有残疾,
谁都晓得只要我在医院,每天总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身穿外科手术服。这简直象青天白日那
样一清二楚!”
“对,从表面看,确实象有个人在利用您的单纯,”埃勒里一面平静他说,一面密切注
视着让奈。“但是,应该承认,这个人相当聪明。”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外科大夫含混不清他说。
“他愚弄了跟我多年的普赖斯小姐。路过麻醉室,他还骗过了好几个人……喀,有什么
好说的呢。奎恩,您打算怎么处理我?”
敏钦尴尬地连同身下的椅于一起向后挪了一挪。
“处理?”埃勒里不由失笑,“博士,我干的这一行是运用推断分析。我好象苏格拉底
,只知道提出问题。所以,对您,我也要问:演出这幕戏的时节,您在哪儿?又作了些什么?”
让奈挺直身躯。
“我在哪儿,您明明知道啊!您听见了我同柯勃的谈话,亲眼看见我跟随他去接待客人
。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我今天异乎寻常地好奇,博士……您和客人谈了多长时间?在哪儿谈的?这些都是我
目前感兴趣的。”
“幸亏我离开你们时看过表。那时是十点二十丸分。我的表很准,外科大夫的表不准还
行?柯勃把我领到候诊室,我同客人在那里见了面。接着我又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我的办
公室也在那条走廊,几乎正对着主电梯。我觉得,这就是全部情况。”
“并不尽然,博士……您和客人在办公室里谈了多久?”
“大约谈到十点四十分。手术时间就要到了,我不得不缩短谈话。我还得作手术前的准
备工作:穿外科手术服,通过消毒灭菌室……因此,等客人一走,我立即直接到手术室来了
。刃“据我观察,您进来时走的是西走廊的那个门,”埃勒里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对,是这样。”
“您把客人送到大门口了吗?是您亲自送他出去的?”
“当然!”外科大夫再次开始激愤起来。“喂,奎恩,您为什么象对待罪犯似地问我?”
外科大夫又狂怒了,嗓音变成尖叫声,脖颈上暴起一根根红色拳曲的静脉。
埃勒里走近让奈,善意地笑着说:
“顺便问问,博士,您的客人是谁?既然您对我在所有其他方面都直言不讳,那么我希
望您不反对把这件事也告诉我。”
“我……”让奈的怒容顿时消失了,脸色变得灰白。接着,他募地挺直腰板,抻了抻罩
衣,用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
猛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埃勒里迅速转过身来喊道:
“请进!”
门开处走进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瘦小枯干的白发男人。他面含微笑,身后跟着一大群
警察。
“你好,爸爸,”埃勒里急步迎上前去。他们握握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埃
勒里刚能为人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你来得正是时候。将要由你来经手侦查一件相当有趣、而且又是茫无头绪的案子。请
大家进来吧。”
他闪过一旁,理查德·奎恩巡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招手邀请同事们跟着他进来。他
匆匆审视了房间,向让奈和敏钦二位博士点头致意。
“过来吧,小伙子们。这儿的事足够大家干的,人人有份。埃勒里,怎么,你着手办这
件案子了?已经解决了吗?
喂,维利,快进来,关上门!这几位绅士是什么人?啊,是医生!……不,利特希,您
在这间屋子里是什么也找不到的。我想,可怜的老夫人被害时是躺在这儿吧?惊人,太惊人
了!”
理查德·奎恩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一切,任何东西也逃不过他那一双锐利的小眼睛。埃勒
里把父亲介绍给两位医生。
他们二人默默鞠躬施礼。陪同巡官到来的警察已经分散到大厅各处。有一个人好奇地碰
了碰床车,床车在橡皮地板上滑动了几厘米。
“他们是区里的侦探吗?”埃勒里开玩笑说。
“是利特希带来的侦探:”老头子笑了。“你可不必因他们在场而缩手缩脚。咱们还是
先到一边去,你把最主要的情节讲给我听听。我看得出来卜眼前是个伤脑筋的复杂难题。”
“你的眼力不错,”埃勒里冷然一笑。
他们走到一边。埃勒里向父亲概括讲述了早晨发生的事情,包括医生和护士们的供伺。
老人倾听着,赞许地频频点头。随着埃勒里的讲述接近结束,老巡官的面容也变得愈来愈严
肃。他掉转身面向自己手下的人员,朝着高个子中士警官托马斯·维利说:
“维利,普鲁梯博士怎么答复的?”
“法医正忙于一件要案,”维利用男低音说。“他过一会儿才能来。”
埃勒里斜眼瞟着让奈博士。让奈慢慢走到墙边,两眼呆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第八章
巡官以父亲般的口吻对象一座塔似的高高立在面前的维利说:
“维利,你应该办这样几件事。先去找医院庶务主任帕拉戴兹,从他手里取来今天早晨
出入医院的人员名单。据我所知,一发现是煤杀,帕拉戴兹就立即奉命办理这件事。
你去看看,他那儿都有些什么线索。其次,去检查一下所有的出入门户,用我们的人把
门卫替换下来。第三,你回来时,顺路把拜尔斯博士和奥别尔曼小姐请到这儿来。马上去行
动吧,维利!”
当维利打开术前准备室的房门时,可以看到走廊里有几个警察在走来走去。埃勒里把另
一扇门拉开一半,向观摩厅探望。只见菲利浦·摩高斯正在那里一步步紧逼一个身强力壮的
警察,愤怒地证明着什么事情。丹宁博士父女并肩而坐,被所发生的事惊得呆若木鸡。
埃勒里猛然喊道:
“天哪,爸爸,咱们把家属给忘了!”他转身对敏钦说。“敏钦,你得去干一件不愉快
的差事。你到休息室去。
顺便安慰安慰摩高斯这个年轻人,他跟警方有点过不去。把发生的事通知亨德利克·道
恩、格尔达·道恩、法勒小姐等其他人……稍等一下,敏钦。”
他低声和父亲说了几句话。老人点头同意,唤来一名警察:
“利特希,到这儿来。我看你正着急找活儿干。你陪敏钦博士到休息室去,维持好那里
的秩序,把所有的人都留在那儿。博士,您也许需要人帮忙,那儿若是有人昏过去,或者有
类似的事发生,不算什么稀奇。也许该替您请几位护士帮忙?利特希,未经我的允许,不准
任何人离开房间!”
利特希不知含糊不清地嘟哦了一句什么,跟着敏钦走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从西走廊方向那扇门走进一位护士和一位医生。
“嗅,拜尔斯博士!”巡官喊道。“清进,请进!你们这么快就来了,真使我高兴。但
愿没有打乱您和这位迷人的姑娘的工作吧?”
“没有。”
“好极了……拜尔斯博士!今天早晨您是否到过隔壁这间麻醉室?”
“到过,”
“您在麻醉室作什么?”
“我给一个患者施行麻醉,奥别尔曼小姐协助我,她一向是我的助手。”
“除了您、奥别尔曼小姐和患者以外,麻醉室里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
“您进行这项工作是在什么时间?”
“我们使用这个房间大约是在十点二十五分到十点四十五分。”
“嗯,”巡官含蓄地笑了笑。“那么说,再没有任何外人哆?”
“大约在十点三十分,或者稍晚两分钟,让奈博士曾经路过这里,走进术前准备室。过
了十分钟左右,他又走了。
十分钟,或者稍微少些。”
“你们自己才走进过术前准备室呢!”让奈博士满腔怨愤他说,以敌视的目光瞥了拜尔
斯博士一眼。
“什么?您说什么?对不起……”拜尔斯结结巴巴地问。
站在一旁的护士惊愕地看看他们。巡官走近前来,忙说:
“噢……不必介意,拜尔斯博士。让奈博士有些不舒服,他有点儿精神恍惚……这是很
自然的,十分自然的!先生,现在您是否敢肯定:您看到今天早晨进入和离开术前准备室的
那个人确实是让奈博士?”
医生激动不安地挪动着两脚,显然他在犹豫。
“先生,您这个问题提得过于直截了当。不,这种肯定我不能作。要知道,归根结底我
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啊,”他集中一下思路说。“他身上穿着医院的制服:外科大夫服装、大
口罩和别的衣物。脸挡得严严实实,”
“哦,是这样,”巡官说。“这就是说,您不能肯定?
可是,我觉得,一分钟以前您似乎还确信无疑这是让奈博士,呢。为什么现在又改口?”
“您瞧……”拜尔斯博士口吃他说。“那个人腿瘸,我们都习以为常……”
“是这样啊!您说,腿瘸……讲下去。”
“还有……我想,我下意识地认为来者是让奈,囚为我知道他的下一个患者正躺在术前
准备室里。我们大家的心情全都不愉快。您知道,病倒的是道恩夫人,您懂吗?还可以说些
什么呢?我只是这么想的。我的话全说完了。”
“那么您呢,奥别尔曼小姐?”巡官迅速转脸问护士,问得她措手不及。“您也认为是
让奈博士吗?”
“对,对,先生。理由和拜尔斯博士说的相同,”她低声说。
“嗯,”巡官沉吟着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让奈博士眼睛依旧盯着地板。
“请您告诉我,拜尔斯博上,”巡官继续说。“让奈博士出入时,您的病人能否看见他
?这段时间里他清醒吗?”
“我想,”外科大夫犹犹疑疑他说,“让奈博士进来时,他有可能看见,因为那时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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