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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33

_8 阿加莎(英)
第22章 安纳托利亚的插曲
  厄普约翰夫人坐在俯瞰深谷的路旁。她正一边用法语一边打手势和一位大块头土耳其妇人交谈。尽管交谈困难,这位土耳其妇女却尽可能详细地谈着她最近的一次流产。她解释说,她有过九个孩子,其中八个是男孩,还流产过五次。她似乎对流产和生产同样感到高兴。
  “你呢?”她友好地触触厄普约翰夫人的肋骨,“有几个男孩?女孩呢,几个?”她举起手准备在手指上数一数。
  “一个女孩。”厄普约翰夫人说。
  “那么男孩呢?”
  厄普约翰夫人眼见在这位土耳其妇女的心目中她的声誉将要下降,她心中涌起一股民族主义的意识,只好扯一个谎。她举起右手五个手指。
  “五个。”她说。
  “五个男孩?好极了!”
  土耳其妇女满意而又尊敬地点点头。她还说,如果她的能说一口流利法语的外甥女在这里,她们一定能更好地互相了解。随后她又继续讲她最近一次流产的故事。
  其他的旅客都在她们四周懒散地坐着,从他们随身带的篮子里取出一些奇怪的食物吃着。公共汽车看上去有点破旧.靠近一块突出的岩石停着。司机和另一个人在车篷内忙着。厄普约翰夫人完全算不出过了多少时间。洪水封锁了两条道路,曾经不得不绕道.有一次他们滞留了七小时,直到他们要穿过的河水退了以后才继续上路。安卡拉指日可到,她所知道的就只这一点。她听着她朋友热切而不连贯的谈话,揣摩着什么时候钦佩地点点头,什么时候同情地摇摇头,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这个声音和她现在的环境完全不协调。
  “我想,这位是厄普约翰夫人,”这个声音说。
  厄普约翰夫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的地方刚开采一辆轿车。站在她对面的人无疑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他的脸孔显然是英国人的脸孔,声音是英国人的声音。他穿着一套灰色法兰绒服装,挺括得无可指摘。
  “天哪,”厄普约翰夫人说,“利文斯通博士?”
  “似乎有点相似。”这个陌生人愉快地说,“我叫阿特金森。我是从安卡拉领事馆来的。两三天来我们一直在设法和你取得联系,但是道路中断了。”
  “你想跟我联系?为什么?”厄普约翰夫人突然站起来。
  一个快活的旅行者的全部形象都已化为乌有了。她的全身都显露出母性的特征来。
  “朱莉姬?”她尖声地说,“朱莉姬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不,”阿特金森让她放心,“朱莉娅平安无事。完全’和她无关。芳草地女校发生了麻烦事,我们要尽快地把你送回到那儿去。我用车送你回安卡拉,在一个钟头内你就可以上飞机。”
  厄普约翰夫人张开嘴,接着又合上了。随后她站起来说道,“你得把我的包从公共汽车顶上取下来。那只深蓝色的包。”她转过身,和她的土耳其同伴握手,说道:“真遗憾,我现在得回家了。”她以十分友好的姿态向整车的同伴招手,喊出一声土耳其人告别的话,这是她小小的土耳其词汇量中的一部分,她准备立刻跟随阿特金森先生一道去,不再问什么问题。他和别人一样觉得厄普约翰夫人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妇女。
第23章 摊牌
  1
  在一间比较小的教室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注视着被召集来的人们。学校的全体教职员都在这里:查德威克小姐、约翰逊小姐、里奇小姐,还有两位比较年轻的女教师。安·沙普兰拿着笔记本和铅笔坐着,准备着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要地做记录。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旁边坐着凯尔西警督,再过去,坐着赫尔克里,波洛。亚当·古德曼独自一人坐着,位于教职员和他所谓的行政管理集团之间。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站起来用她那老练而果断的语调开始发言。
  “你们作为本校的教职员,并且都关心学校的命运。”她说道,“我认为应该让你们大家了解目前这场调查究竟已经进展到何种程度。凯尔西警督已经告诉我某些事实真相了。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有广泛的国际联系,已经从瑞士方面得到很有价值的帮助,他本人将汇报与此有关的情况。我要抱歉地说,我们的调查还没有取得最后的结果,但是一些次要的问题已经澄清了,我想,让诸位了解目前进展的情况,一定会使诸位得到宽慰。”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把目光转向凯尔西警督,于是他就站了起来。
  “就本人身份来说,”他说道,“我不能透露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我能够向诸位肯定的一点是,我们正在取得进展,并且开始了解到在这所学校里发生的三件人命案是谁干的。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多的情况可以奉告。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不受保守官方机密的约束,因而可以完全自由地告诉你们他本人的看法,他将向诸位透露他本人亲自掌握的某些情况。我相信诸位都是忠于芳草地女子学校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你们一定会对波洛先生即将谈到的情况保守秘密,因为这些情况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对于这些事情的流言蜚语和猜测越少越好,因此我要求诸位对今天在这里听到的情况保密。大家都明白了吗?”
  “当然。”查德威克小姐第一个有力地作了回答,“当然我们是忠于芳草地女校的,但愿如此。”
  “自然如此。”约翰逊小姐说。
  “是的。”两位年轻的女教师接着说道。
  “我同意。”艾琳·里奇说。
  “那么,也许波洛先生可以开始了吧?”
  赫尔克里·波洛站起来向周围的人微笑着,并且很小心地捻着他的小胡子。两位年轻的女教师突然想笑出来,但两人递了个眼色。还是把嘴抿住没出声。
  “对于诸位来说,这是一段多难而又焦虑不安的日子。”
  他说。“首先我希望大家明白我是充分认识到这一点的。自然,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日子最不好过,但是你们也都受了苦。首先,你们有三位同事不幸被害,其中有一位是长期在此执教的。这就是范西塔特小姐。斯普林杰小姐和布朗歇小姐两值当然是新到不久,但是我相信他们遇害一定使诸位感到震惊,而且这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肯定诸位自己也很感到惊恐不安,看起来似乎有人要对芳草地女校的女教师们报血仇。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凯尔西警督也可以向大家保证,绝对没有这种事。芳草地女校由于一系列巧合的事件一时成了某些邪恶人物注意的焦点。我们也许可以说,鸽群中闯进了一只猫。这里发生了三起谋杀案和一起绑架案。我想首先谈谈绑架案,因为在整个事件中,困难在于首先要排除那些无关的事情,这些事情虽然本身也构成犯罪,但足以使最重要的线索模糊不清——也就是关于你们当中一个无比凶残狠毒的凶手的线索。”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首先,我要大家传阅这张照片。”
  凯尔西把照片拿过来,把它交给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她接着把照片交给教职员们看。最后,照片送回到波洛手里。他注视着大家的脸色,发现都是毫无表情。
  “请问各位,你们认得出照片中的那个姑娘吗?”
  人人都摇头。
  “你们一定要认认看。”波洛说,“因为这是一张我从日内瓦搞到的谢斯塔公主的照片。”
  “但这根本不是谢斯塔公主。”查德威克小姐叫起来。
  “的确如此。”波洛说,“整个事件的线索是在拉马特开始的,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在那里大约三个月前爆发了一次革命政变。统治者阿里·优素福亲王设法出逃,由他的私人驾驶员驾机送他出来。然而他们的飞机在拉马特以北的群山中坠毁,直到晚些时候才被发现。阿里亲王一直随身携带的一件贵重物品却不见了,在飞机残骸中没有找到它。有传说东西已被带到了英国。有几帮子人都急于把这珍宝弄到手。他们的一条线索就是阿里·优素福亲王留下来的惟一亲人,他的表妹,这姑娘当时在瑞士一所学校里读书。有一种可能,如果珍宝被安全地带出拉马特,它将会被交给谢斯塔公主,或交给她的亲属或监护人。一伙人被派去监视她的叔叔,易卜拉欣亲王,还有一伙人则去监视公主本人。人们知道,她本学期将来这所学校就读。很自然,将会有人奉派到这里来谋取一个职位并且严密地监视与公主接触的任何人,以及她的信件和电话联系等。但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更为简单和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绑架谢斯塔公主,并且把他们自己的人冒充谢斯塔公主派到这里来。这样做万无一失,因为易卜拉欣亲王当时正在埃及,他计划到夏末才来英国访问。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并没有见过这女孩,她是通过驻伦敦的大使馆作出接纳她入学的所有安排的。
  “这计划再简单不过了。真正的谢斯塔由一位驻伦敦的大使馆代表陪同离开瑞士。或者可以说人们认为是如此。事实上,驻伦敦的大使馆接到通知,瑞士学校的一位代表将会陪同这女孩到伦敦来。真正的谢斯塔公主被带到了瑞士一处旅游胜地的舒适小屋中,就一直留在那里。另外一位姑娘来到了伦敦,大使馆的一位代表迎接了她,并把她领到这所学校来。当然,这位替身的年龄必须比真正的谢斯塔大得多才行。但这点并不会引起注意,因为东方的女孩子看上去显然比她们的年龄要大些。一位专门扮演女学生的法国青年女演员被选中充当了这个角色。
  “我确实问过。”波洛带着沉思的语调说道,“是否有人注意到谢斯塔的膝盖。膝盖可以很好地显示年龄。一位二十三或二十四岁的妇女的膝盖绝对不可能被误认为是一位十四或十五岁的姑娘的膝盖。可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双膝。
  “但是计划并没有像预期的那么成功。没有人试图和谢斯塔接触,她没有接到什么重要信件或电话。并且随着时间的消逝,又产生了新的担忧。易卜拉欣亲王可能提前来到英国。他这个人是不会事先宣布他的计划的。据我了解,这个人惯于在一个晚上宣布‘明天我要去伦敦’,接着就会动身。
  “同时,假谢斯塔知道,随时都可能会有一个认识真正谢斯塔的人来到。在谋杀案发生后,她特别感到这一点,于是她就向凯尔西警督谈起绑架问题,以便为以后的绑架埋下伏笔。当然,真正发生的绑架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一得知她叔叔第二天上午就要把她领出去,就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于是比真来接她的车早半小时开来了一辆挂着假的外交使团牌子的豪华轿车,这样谢斯塔表面上就‘被绑架了’。实际上,这辆汽车开到第一座大城市时,她就下了车并且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送来了一张虚张声势的赎票通知,只不过是要人相信这一场把戏而已。”
  赫尔克里·波洛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们能够看出来,这不过是搞阴谋的人玩的诡计。企图使人判断失误。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此地发生的绑架案,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三周以前在瑞土的确发生过一起绑架案。”
  波洛出于谦虚未说出口的真正意思是,别人没有想到的他本人却想到了。
  “我们现在继续下去。”他说,“谈比绑架更为严重的事情——谋杀。”
  “假的谢斯塔可能会把斯普林杰小姐杀害,但她不可能杀害范西塔特小姐或者布朗歇小姐,并且她本来并没有要杀害任何人的动机,而且也没有要求她这样做。她的任务仅仅是,如果一件贵重的包裹被交给了新王的私人飞机驾驶员鲍勃·罗林森,而后者就设法把包裹送交给她,她就把东西收下。看来这是有可能的,或者,退而求其次。设法搞到有关的情报。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事件发生的起点拉马特。在拉马特曾经广泛流传,阿里·优素福亲王把这贵重的包裹送往英国。当天,罗林森到过她的姐姐萨克利夫夫人和女儿詹尼弗在拉马特下榻的最大的旅馆。萨克利夫夫人和女儿都出去了,但是罗林森还是上楼到她住的房间里至少在那里停留了二十分钟。在那种情况下,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当然,他本来可以给他姐姐写一封长信。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留下了一张一二分钟匆匆写好的便条。
  “有几伙人进行了推断,一个很合情理的推论是,当他停留在姐姐房间里时,他把那件东西放在他姐姐的物品中间了,而她就把东西带回了英国。现在我们就谈谈两条不同的线索。有一伙人,也可能不止一伙,断定萨克利夫夫人把东西已带回英国,结果她在乡下的房子被搜查,而且搜得很彻底。这表明搜查的人并不知道东西确实藏在哪里。他们只知道东西也许被夫人保存在某个地方。
  “但是另外有人很清楚地知道东西藏在哪里。我想现在把罗林森藏东西的地方透露出来没有什么关系。他把东西藏在一只网球拍里,他把球拍柄挖空,后来又把它很巧妙地拼拢来,以至于很难看出是被挖开过的。
  “那球拍不是夫人的,而是她女儿的。有人清楚地知道藏东西的地方,有一天夜里就来到体育馆,事先印下了房门钥匙的图样并且配了一把。在那样晚的时刻,人人都应入睡了。但是却有人未睡。斯普林杰小姐看见了体育馆的手电筒光,于是出去查看。她是一位强有力的年轻妇女,相信自己对付得了她发现的任何情况。那个人可能正在一堆球拍中搜寻所要找的那一只。她被斯普林杰小姐发现并且认出来了,当然这就容不得有任何迟疑。搜寻的人是一个杀人成性的家伙。于是就开枪打死了斯普林杰小姐。接着,凶手不得不迅速动作。枪声已经被人听到,有人正在向体育馆走来。无论如何,凶手一定要逃出体育馆而不能让人看见。球拍肯定只得暂时留在原处。
  “在几天时间里,他们又耍了另一个花招。有一天,詹尼弗·萨克利夫从网球场回来的途中被一个假装操美国口音的陌生妇女拦住,花言巧语地骗这姑娘说,有一个亲戚给她送来了一只新的网球拍。詹尼弗毫不怀疑她的说法,就把自己的拍子和这女人手中一只昂贵的新球拍对调了。但是有一个情况是这个操美国口音的女人所不知道的。几天之前,詹尼弗·萨克利夫和朱莉姬·厄普约翰交换了球拍,因此,那个陌生女人拿走的实际上是朱莉姬·厄普约翰的旧球拍,虽然在识别的标签上写的是詹尼弗的名字。
  “现在我们要讲到第二个惨剧。范西塔特小姐出于人们不知道的理由(也许与那天下午谢斯塔被绑架有些关系),在人们都已入睡后拿了手电筒来到体育馆。有人尾随在她身后,当范西塔特在谢斯塔的更衣箱边俯下身去时,这人就用棒头或沙袋把她打死了。这罪行像上次一样又立刻为人发觉。查德威克小姐发现体育馆有灯光就立刻赶来。
  “警方再次派人看守体育馆,凶手又不能去搜寻和检查那里的网球拍了。但这时候,聪明的朱莉姬·厄普约翰思考了这些情况,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属于詹尼弗而现在归她所有的拍子一定有某种重要性。她就自行检查球拍,发现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就把藏在球拍中的东西交给浅。”
  “这些东西。”赫尔克里·波洛说,“现在已被安全地保管起来了,这就与我们这里的人没有关系了。”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们还得继续分析第三个惨剧。”
  “布朗歇小姐到底知道什么或怀疑什么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可能在斯普林杰小姐被害的那天夜里看到什么人离开那座房子。不管她知道什么或怀疑什么,她至少知道那个凶手是谁。她没有把情况透露出来。她打算用保密作代价诈取一笔钱。
  “再也没有比对一个也许作过两起凶杀案的凶手进行敲诈更危险的事了。”赫尔克里·波洛充满感情地说,“布朗歇小姐也许有所防范,但是并不周到。她和凶手会了面而被杀害了。”
  他又停顿了一下。
  “就这些。”他向四周环视了一下说道,“你们对事件的全部情况就清楚了。”
  他们的目光都盯着他。他们脸上本来露出感兴趣、惊奇、激动等表情,现在好像突然化为一片宁静。似乎他们害怕表露任何感情。赫尔克里·波洛对他们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感想如何。我说得很准,不是吗?因此,你们知道,我、凯尔西答督和亚当·古德曼先生一直在进行调查。你们知道,我们一定要弄清楚现在是否还有猫在鸽群中!你们总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这里是否还有人在玩弄乔装打扮、冒充欺骗的把戏?”
  在听众之中略有骚动,这是短暂的、几乎是偷偷的斜视,似乎他们想看看别人,但又不敢这样做。
  “我很高兴地肯定。”波洛说,“在座的各位现在完全符合自己所说的身份。例如查德威克小姐就是查德威克小姐——那丝毫不容怀疑,她在女校创办时就来到这里了。约翰逊小姐也毫无疑问是约翰逊小姐。里奇小姐就是里奇小姐。沙普兰小姐就是沙普兰小姐。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就是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再说,”波洛把头回过去说,“亚当·古德曼,他是这里的花匠,如果他并不真的是亚当·古德曼,至少也是他的证明文件上的名字所指的那个人。那么,我们到底达到了哪一步呢?我们要找的不是伪装成别人的那个人,而是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出现,但实际上却是杀人凶手的那个人。”
  整个房间现在是静俏俏的。气氛使人感到压抑。
  波洛又继续说下去。
  “首先,我们要找到三个月前曾在拉马特逗留过的那个人。有关大家争夺的珠宝是藏在网球拍中的情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获得。一定有人亲眼看见鲍勃·罗林森把东西放进球拍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那么,在座的诸位中间有哪一位三个月前是在拉马特的呢?查德威克小姐当时在这里,约翰逊小姐当时在这里。”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两位年轻的女教师。“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当时也在这里。”
  他用手指指了一下。
  “但是里奇小姐——里奇小姐上学期不在这里,对吗?”
  “我——不在这里。我那时生病了。”她匆匆地回答,“我离开了一学期。”
  “这个情况我们原先不了解,”赫尔克里·波洛说,“是几天前有人偶然提起的。起初警察们问你的时候,你仅仅说你到芳草地女校已一年半时间。这一点不假。但是你上学期并不在这里。你很可能在拉马特——我想你是到拉马特去了。请注意。这件事可以从护照上查明,你应该明白。”
  出现了一阵沉默,然后艾琳·里奇拾起了头。
  “是的,”她平静地说,“我当时是在拉马特,为什么不可以?”
  “你为什么去拉马特,里奇小姐?”
  “你当然已经知道。我当时病了。医生建议我去休养——到国外去。我曾写信给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我要请一个学期的假。她是充分了解的。”
  “的确如此,”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信中还附了医生的证明,建议里奇小姐最好过一个学期再恢复工作。”
  “这样——你就到拉马特去了?”赫尔克里·波洛问。
  “我为什么不应该去拉马特?”艾琳·里奇小姐回答时声音有些颤抖,“学校教员可以享受低价的车船费。我希望休养一下。需要阳光。我就到拉马特去了。我在那里停留了两个月。请问,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你从未谈起拉马特发生革命时你是在当地的。”
  “我为什么要谈这个?这和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杀害任何人,我可以对你说。我没有杀害任何人。”
  “你被认出来了,你要知道。”赫尔克里·波洛说,“但是不很肯定。詹尼弗这孩子印象模糊。她说她认为在拉马特看见了你,但是又下结论说,这不可能是你,因为,据她说,她见到的人比较胖,而不是瘦子。”他身体又朝前倾,一双眼睛直盯着艾琳·里奇的面孔。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里奇小姐?”
  她身体转动了一下。“我知道你企图证明什么:“她大声说,“你企图证明这些谋杀案不是特务或这类人干的,而是一个碰巧正好在拉马特、也碰巧看见珠宝被藏进网球拍中的人干的。这个人知道孩子将到芳草地女校来求学,并且她认为自己有机会可以把这珠宝攫为已有。但是我告诉你,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发生的情况就是这样。肯定如此。”波洛说,“有人看见珠宝被藏起来,而为了把珍宝弄到手,竟然把所有其他责任或利害关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有这回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凯尔西警督。”波洛转过头来招呼。
  凯尔西警督点点头——走到门边,开了门,接着厄普约翰夫人进了房间。
  2
  “你好,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厄普约翰夫人打着招呼,看上去有点窘,“很抱歉,我样子有点不整洁,但是昨天我还在安卡拉附近某地,是刚乘飞机回来的。我相当狼狈,没有时间搞搞清洁或做点别的什么。”
  “那没有关系,”赫尔克里·波洛说,“我们想问你一些事情。”
  “厄普约翰夫人,”凯尔西说,“当你来到伦敦送女儿到这所学校时,你曾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起居室中停留过,你曾向窗外眺望——这窗户是面对前面的汽车道的——你惊叫起来,似乎认出了那儿一个什么人。是这样么?”
  厄普约翰夫人注视着他回忆道:“是说我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起居室里的时候吗?我往宙外张望——是的,肯定!我的确看到了一个人。”
  “你因看到这个人而大吃一惊是吧?”
  “嗯,我是有些吃惊……要知道,这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大战快结束时你在情报部门工作的那段时间吗’?”
  “是的。那是十五年前的往事了。当然,她看上去已经老了许多,但是我还是立刻认出了她。我不知道她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厄普约翰夫人,请你看看这里在座的人,并且告诉我你是否看到了那个人。”
  “是的,当然看到了。”厄普约翰夫人说,“我一进来就看见了她。她就在那里。”
  她伸出手指指点着。凯尔西警督的动作是迅速的,亚当也不慢,但他们两人都不够快。安·沙普兰已经站了起来。
  她手里拿着一支怕人的小自动手枪,对准厄普约翰夫人。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动作比两个男人快,已冲上前去,但是查德威克小姐动作比她还要快。她并不是去遮护厄普约翰夫人,而是去遮护安·沙普兰和厄普约翰夫人之间的那个妇女。
  “不,你不许。”查德威克大叫,正当小手枪打响时她就扑到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身上。
  查德威克身体格晃了几下,然后颓然倒下。约翰逊小姐奔向她。亚当和凯尔西已经把安·沙普兰捉住。她像只野猫似地挣扎着,但是小手枪还是被夺下来了。
  厄普约翰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当时人们就说过她是一个刽子手。虽然当时她还很年轻,却是一个最危险的特务。她的代号是安吉莉卡。”
  “你这婊子造谣!”安·沙普兰冲口而出。
  赫尔克里·波洛说:
  “她没有造谣。你是个危险人物。你一直干着危险的勾当。直到现在,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你用自己的名字所从事的各种工作都是真正的工作,你干得也很出色——但是,你干这些工作都另有企图,那就是搜集情报。你曾为一家石油公司工作过;你也为一个考古学家工作过,他的工作需要到世界某一个地方去;你还为一个女演员工作过,她的保护人是有名望的政治家。你从十七岁起就干着特务的勾当,只不过是换了不少主人罢了。你的工作完全是雇佣性质的,而且得到很高的报酬。你经常玩弄双重身份的把戏。你大多数任务是用你自己的名字进行的,但是有某些工作你却以不同的身份出现。那是当你假装要回家和母亲团聚的那些时候。
  “但是,沙普兰小姐,我访问过那位住在小村子里有个保姆照顾的老年妇女,她是个神经错乱的精神病人,我十分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你的母亲。她不过是你借以离职不干并避开你的朋友们的一个挡箭牌罢了。冬天你和‘精神病严重发作的母亲’度过的三个月,正好是你去拉马特的时间。你不是以安·沙普兰的身份,而是以安吉莉卡·达·多雷多,一个西班牙或接近西班牙血统的音乐餐厅舞女的身份去的。你在旅馆里住在萨克利夫夫人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你用某种办法看到了鲍勃·罗林森把珠宝藏在球拍里。当时你没有任何机会拿到球拍,因为全体英国侨民都要撤退,但是你仔细看了她们行李上的标签,因此你就很容易弄清有关行李的某些情况。在此地谋得一个秘书职位是不难的。我进行了一些调查。你给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前任秘书一大笔钱以便使她以‘健康欠佳’为理由辞去职务。你编造了似乎有道理的借口,说什么,你受托要从一所著名的女校‘内部’挖出素材来写一系列报导。
  “这看起来都很便当,是吧?如果一个孩子的网球拍不见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更简单的办法是,你夜晚可以到体育馆去把珠宝偷出来。但是你没有估计到斯普林杰小姐。也许她曾经看到你在检查球拍。也许她那晚正好醒着。她跟踪你到体育馆,你就开枪把她打死了。后来,布朗歇小姐企图敲诈你,你就把她于掉。你嗜杀成性,对吧?”
  他停下来了。凯尔西警督用一种单调的官方语调向犯人提出了警告。
  她并没有听。她转向赫尔克里·波洛,低声恶骂,使全屋子里的人都为之一惊。
  “呦!”亚当在凯尔西把她带走时说,“我原来还以为她是一个好姑娘呢!”
  约翰逊小姐一直双膝跪在查德威克小姐的身旁。“恐怕她受了重伤。”她说,“医生没到前最好别移动她。”
第24章 波洛解说详情
  1
  厄普约翰夫人穿过芳草地女校的走廊,几乎把刚才经历过的令人激动的一幕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她只是一个慈母,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小宝贝。她发现她独自一人在一间教室里。朱莉娅埋头在课桌上,舌头微微伸出,正在搜索枯肠做作文。她抬起头来张望,接着就飞快地跑过去扑到母亲怀里。
  “妈妈!”
  接着,想到自己的年龄又感到羞怯,为自己感情的奔放而难为情,又放开母亲,用一种故意很随便的语调——几乎是责备似的说:
  “你回来得太快了吧,妈妈?”
  “我是乘的飞机。”厄普约翰夫人回答,几乎带有歉意,“从安卡拉来的。”
  “哦,”朱莉娅说,“嗯——你来我真高兴。”
  “是的。”厄普约翰夫人说,“我也很高兴。”
  她们互相望望,好像有些发窘。“你在做什么呢?”厄普约翰夫人间,向前走近了些。
  “我正在写里奇小姐布置的一篇作文。”朱莉姬回答,“她真的会出很怪的题目。”
  “这一次是什么?”厄普约翰夫人间。她俯下身去看。
  题目写在一页纸的最上头。朱莉娅用她那歪歪斜斜的字体不整齐地在下面写了十来行。“比较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对谋杀的态度。”厄普约翰夫人念道。
  “嗯,”她有些捉摸不定地说,“你总不能说这题目没有现实意义吧:“她念着女儿作文的开头部分。“麦克白,”朱莉娅写道,“很想谋杀,并且翻来覆去地想,但是要使他动手还得有一个推动力。一旦他行动起来,他就以谋杀为乐事,从来不内疚也不恐惧。麦克白夫人是十分贪婪的、野心勃勃的。她认为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一旦她那么干了,她发现自己终究不喜欢那么做。”
  “你的文字还不够漂亮。”厄普约翰夫人说,“我认为你需要稍加润色,但是文章肯定是讲到了一些问题。”
  2
  凯尔西警督带着有点埋怨的语调说:
  “你倒不要紧,波洛,你能说和做的许多事情是我们不能说和做的;我承认,这整个过程是安排得天衣无缝的。使她出乎意料,使她错认为我们是盯着里奇,接着厄普约翰夫人的突然出场使她惊惶失措。感谢上帝,她在打死斯普林杰以后还保留着那支自动手枪。如果子弹和那一致——”
  “会一致的,我的朋友,会一致的。”波洛说。
  “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肯定是她杀害了斯普林杰。我料想查德威克小姐情况恶化。但是请注意,波洛,我还是弄不懂她怎么竟然能够杀害范西塔特小姐。这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她有不在现场的铁证——除非拉斯伯思这个年轻人和野鸟之巢夜总会的全体人员也和她一道参与了这个阴谋。”
  波洛摇了摇头。“啊,不。”他说,“她不在现场的证据是完全确实的。她杀害了斯普林杰小姐和布朗歇小姐。但是范西塔特小姐——”他迟疑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坐在一旁听他们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范西塔特小姐是被查德威克小姐杀害的。”“查德威克小姐?”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和凯尔西警督都同时惊叫起来。波洛点点头:“我能肯定。”
  “但是———为什么?”
  “我想,”波洛说,“查德威克小姐对芳草地女校过分热爱……”他的目光又转向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我明白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是的,不错,我明白了……我应该早就知道。”她停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她——”
  “我的意思是,”波洛说,“她和你一起创办这所学校,一直把芳草地女校看作是你们两人的共同事业。”
  “在某种意义上是如此。”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完全如此。”波洛说,“但那仅仅是指财政方面:当你开始谈到退休问题时,她认为自己应该是继任校长的人选。”
  “但是她太老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表示反对。
  “是的。”波洛说,“她太老并且也不适合做校长。但是她本人并不这样想。她认为当你离职后她理所当然地应该担任芳草地女校的校长。后来,她发现情况并非如此。她发现你在考虑另外的人,你已属意于埃莉诺·范西塔特。但是她很爱芳草地女校。她爱这所学校但是并不爱埃莉诺·范西塔特。我想最后她很根范西塔特。”
  “她很可能会这样。”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是的,埃莉诺·范西塔特是——我怎么说才好一一她总是非常自负,对任何事情总是高视阔步。如果一个人有妒忌心,这是难以忍受的。你的意思是这样,对吗?查德威克是妒忌的。”
  “是的。”波洛说,“她热爱芳草地女校而又妒忌埃莉诺·范西塔特。她不能容忍范西塔特掌管芳草地女校。也许后来你的某些举动使她认为你也许犹疑不决。”
  “我确是有点犹疑不决。”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但是我的犹疑不决并不是像查德威克料想的那样。实际上,我想到了比范西塔持小姐更年轻的一个人。我考虑过后就说,她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我记得那次查德威克是和我在一起的。”
  “于是她就认为,”波洛说,“你是说的范西塔特小姐。以为你是说范西塔特小姐年纪太轻。她对这完全同意。她认为她自己所具有的那种经验和才智是远为重要的因素。但是后来,你毕竟还是回到原先的决定上去了。你选定埃莉诺·范西塔特为恰当的人选,并在那个周末让她代管学校。我认为当时发生的情况大致是这样。那个星期天的晚上,查德威克小姐心神不安;她就起身,结果发现了球场上的亮光。正像她说的那样,她出来走到那儿去了。只有一件事和她自己所说的有出入。她拿的不是一个高尔夫球棍。她从大厅的一堆沙袋中取了一个。她去到那里完全是预备对付一个窃贼的,去对付一个已经是第二次闯入体育馆的家伙。她手里拿着沙袋防身,以防被袭击。然而她发现了什么呢?她发现埃莉诺·范西塔特跪着观看一个更衣箱,于是她就想了——这是可能的,因为我善于,”赫尔克里·波洛附带地说,“设身处地来想别人的情况——她想,‘如果我是一个强盗,一个窃贼,我会跑到她身后把她击倒。’随着这个念头的产生,她不过是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于是就举起沙袋打下去了。就这样,埃莉诺·范西塔特死去了,拦路石除掉了。我想,她在干过之后有些惊恐。这件事一直困扰着她——因为查德威克小姐这个人毕竟不是天生的杀人犯。就像有些人那样,她是被妒忌和纠缠不休的一种思想所驱使的。缠住她不放的思想就是对芳草地女校的热爱。既然埃莉诺·范西塔特已死,她十分肯定她会继你之后主管芳草地女校。于是她就没有坦白自己的罪行。她给警察局的报告完全符合实际情况,只是隐瞒了一个重大的情节,这就是,她本人是凶手。但是当问到那根被认为是由范西塔特小姐带去的高尔夫球棍时,由于她对此事神经紧张,查德威克小姐很快就回答说,是她把球棍带到那里去的。她甚至于一刻也不让你们想到她动用了沙袋。”
  “为什么安·沙普兰也用了沙袋去打死布朗歇小姐呢?”布尔斯特罗德小姐问。
  “一方面,她不能冒险在学校里发出枪声;另一方面,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她想把这第三次谋杀与第二次谋杀挂起钩来,而第二次她却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我还不十分明白埃莉诺·范西塔特在体育馆里究竟干了些什么。”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猜一下。也许她对谢斯塔的失踪关心过分,超出了她在外表上应该表现的程度。她和查德威克小姐一样感到不安。在一定程度上,这对她关系更为重大,因为你让她代管学校——而绑架事件正好发生在她负责的期间。此外,她尽可能地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她不愿意面对不愉快的事实。”
  “看起来是色厉内荏。”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在沉思着说,“我有时候也怀疑过。”
  “我想她也不能入睡。于是就静悄悄地跑到体育馆去查看谢斯塔的更衣箱,也许在那里能找到这女孩子失踪的线索。”
  “你好像料事如神,波洛先生。”
  “那是他的专长。”凯尔西警督不无妒意地说。
  “你要文琳·里奇给我们许多教职员画素描像又有什么用意呢?”
  “我企图考验一下詹尼弗这孩于认识人的面孔的能力。不久我就明白了。詹尼弗对自己的事情是全神贯注的,以至于对外来的人只不过偶然望一眼,只是看到他们一些外表而已。布朗歇小姐的发型一改变,这张素描她就认不出了。那么,她更不会认出安·沙普兰了,因为她是你的秘书,詹尼弗没有在近处看见她的机会。”
  “你认为拿球拍的人是安。沙普兰本人了。”
  “是的。这从头到尾是一个女人干的。你还记得有一天你揿铃预备要她送一个通知给朱莉娅,但是结果蜂鸣器响了没有人来。你派了一个女学生把朱莉应找来。而这个人善于乔装打扮。一头漂亮的假发,一双改画过的眉毛,一套‘华丽’的服装和帽子。她只需要离开打字机二十分钟。我从里奇小姐的高超的素描中发现一个女人仅仅改变一些外表的东西就可以很容易改变她的相貌。”
  “里奇小姐——我怀疑……”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看上去在想些什么。
  波洛望了凯尔西警督一眼,于是警督说他该走了。
  “里奇小姐?”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又说了。
  “把她请来。”波洛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艾琳·里奇来了。她面色苍白,有些对抗的神气。
  “你想知道,”她对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我在拉马特干了些什么吗?”
  “我想我已经有了一点概念。”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正是这样。”波洛说,“现在的孩子们对生活中的真情实况都知道——但是他们的目光却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神情。”
  他说他也得走了,于是就悄悄地走出去了。
  “情况就这样,是吗?”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她的语气很轻快但却是一本正经的,“詹尼弗只是说见到的人很胖。她却不知道她见到的是一个孕妇。”
  “是的。”艾琳·里奇说,“是这样。那时候我怀孕了。我不想放弃这儿的工作。整个秋天我都对付过去了,但是那以后逐渐可以看出来了。我得到医生的证明说我不宜于继续工作,于是我就借口说自己有病。我就到了国外一个遥远的地方。我想在那里不会碰见什么熟人。我回国后孩子就生下了——却是一个死的。本学期我回来工作,我原本希望没有什么人会知道。那么你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当时我说如果你提出要我合作我就不得不予以拒绝了吧?只是到了现在,学校搞得这样一团糟,我才想到,毕竟我还是可能接受的。”
  她停了一下,又用一种实事求是的口吻问道:“你想让我现在就走还是等到学期终了?”
  “你可以留到学期终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回答,“如果还有一个新的学期(我仍旧希望能有)。你可以再回来。”
  “再回来?”艾琳·里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还需要我?”
  “当然我还需要你。”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你并没有谋杀任何人,是吗?没有想珠宝想得发疯以至于去谋财害命吧?我可以说出你干了些什么。也许你抑制自己的感情太久了。你和一个男人谈恋爱,结果你有了孩子。我想你们不能正式结婚。”
  “从来不存在结婚的问题,”艾琳·里奇说,“我知道这点,不能责怪他。”
  “那么好,”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你原来想要那孩子吗?”
  “是的,”艾琳·里奇说,“是的,我本来想要这孩子的。”
  “情况就是这样。”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现在我还要谈一点看法。我相信,尽管发生了这种恋爱事件,你真正的天赋还是教书。我认为你的职业对你的意义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妇女的家庭生活和天伦之乐。”
  “是的,”艾琳·里奇说,“这一点我能肯定。我一直明白这一点。这是我真正想从事的工作——这也是我一生全心倾注的工作。”
  “那么你就别傻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我向你提出一个很好的建议。那就是,如果情况转人正常的话,让我们花二三年时间一道把芳草地女校的盛名恢复起来。为了做到这点,你的主意会跟我的主意不一样。我会听取你的意见的,甚至采纳其中一部分。我想,你会要求把芳草地女校的作风改变一下吧?”
  “在某些方面是这样。”艾琳·里奇说,“我不隐瞒我的观点。我希望强调招收真正想学习的学生。”
  “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回答道,“我懂了,你不喜欢那种势利作风,对吗?”
  “是的,”艾琳回答,“我认为这会把事情搞糟的。”
  “有一点你不懂。”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为了要招收到你所需要的学生,那一点势利作风还是不能少的。这不过是十分微小的一部分,你要知道。一些外国的王室,一些显贵,甚至每一个人,这个国家和其他国家那些发傻的父母都希望送他们的女孩子上芳草地女校。其结果呢?出现了一个很长的申请入学名单,于是我观察这些女孩子,接见这些女孩子,并且从中进行挑选。你可以得到你要挑选的学生。你明白了吗?我挑选我需要的女学生。我很仔细地挑选她们,有的品行好,有的有头脑,有的单纯是因为有学习能力。有些我挑选是因为她们没有什么别的机会,但是可以培养成有用之材。你还年轻,艾琳。你充满了理想——你关心的只是教学,并且仅仅是从伦理方面来考虑。你的观点是正确的。学生关系重大,但是,如果你想办好任何事情,你要知道,你必须是一个善于打交道的人。思想也和任何其他事物一样,必须销售得出去。为了使芳草地女校继续办下去,今后我们办事还得圆滑些。我必须抓住一些人,一些过去的毕业生,软硬兼施,使她们把女儿送到本校来。接着其他的人就会来。你让我施展我的手段,然后你可以按你的主意办。芳草地女校会继续办下去,并且会成为一所好学校。”
  “它将会成为英国最好的一所学校。”艾琳·里奇热情地说。
  “太好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艾琳,我要去了。把你的头发好好理一下。你好像没法弄好你的发髻。现在,”这时她的声调变了,“我要去看看查德威克。”
  她进去,走到床前。查德威克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她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上去生命垂危。一名警察手拿记录本坐在近旁,约翰逊小姐坐在床的另一边。她望着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哈罗,查迪。”布尔斯持罗德小姐招呼她,并握着她那双瘦削的手。查德威克小姐的眼睛睁开了。
  “我想告诉你,”她说,“霍诺里亚——是我——是我。”
  “是的,亲爱的,我知道。”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妒忌,”查德威克说,“我想——”
  “我知道。”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泪水从查德威克小姐的双颊缓缓地流下来:“真可怕……我本来不想——我不知道我怎么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来。”
  “不要再想它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但是我不能——你永远不会———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
  “听着,亲爱的。”她说道,“你救了我的命,你要知道,我的命以及那位善良的女人厄普约翰夫人的命。这是有价值的,对吗?”
  “我仅仅希望,”查德威克小姐说,“我能够为了你们两位而牺牲自己的生命。那就会使事情得到弥补……”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以极大的怜悯的心情注视着她。查德威克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笑容,接着。把头微微地倒向一边,断气了。
  “你奉献了你的生命,我亲爱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轻轻地叨念着,“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现在。”
第25章 遗产
  1
  “有位鲁宾逊先生来拜访你,先生。”
  “晤。”赫尔克里·波洛伸手把放在面前书桌上的信拿了起来,看着信陷入了沉思。他招呼了一声:“请他进来,乔治。”
  这封信只有短短的几行:
  亲爱的波洛:
  一位鲁宾逊先生可能不久会来拜访你。你可能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他是某些社交场合的显赫人物。在我们的现代社会里,是需要这种人的。我相信,如果我能这样说的话,在这个具体问题上,他是站在天使们一边的。要是你有什么怀疑,这封信就算是一种介绍吧;当然,我要强调下面这一点,就是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哈哈,再笑一声,呵呵!
  你的永远的伊弗雷姆·派克韦
  鲁宾逊先生走进房间时,波洛放下了那封信,站了起来。
  他鞠了一躬,和对方握了手,并指着一张椅子请客人坐下。
  鲁宾逊先生坐了下来,拿出一块手帕措着宽大而蜡黄的脸。他说天气比较热。
  “我想你不至于在这样的热天步行到这里来吧?”
  波洛问起这点时面露惊讶之色。由于一种很自然的联想,他的手指头不禁捋了捋胡须。他终于放心了。客人没有疲惫不堪。
  鲁宾逊先生看上去也同样惊讶。
  “没有,的确没有。我是乘了自己的罗尔斯牌轿车来的。
  但是交通经常堵塞。有时候得等半个小时。”
  波洛同情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沉默——这是在两段谈话之间出现的那种沉默。
  “我很有兴趣地听到——当然人们很自然地听到许多事情——大多数是无稽之谈——你正在过问一所女子学校的事情。”
  “啊。”波洛说,“那件事!”
  他在椅子上把身体向后一靠。
  “芳草地,”鲁宾逊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毕竟是英国的一所第一流学校。”
  “这是一所好学校。”
  “你是说现在,还是过去?”
  “我希望是前者。”
  “我也希望如此。”鲁宾逊先生说,“恐伯会是昙花一现。
  嗯,人们总要尽力而为。取得一些财政支持来度过一段不可避免的衰落时期。招一些经过仔细挑选的新学生。我在欧洲的一些社会圈子里还是不无影响的。”
  “我也对某些方面的人士进行了劝说。看看能否像你所说的那样度过难关。幸好人们很快就会忘掉这些事。”
  “那也不过仅仅是希望而已。但是我们应该承认,在那所学校里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很可能会使一些慈爱的妈妈神经紧张——有的爸爸也会如此。女体育教师,女法语教师,还有第三位女教师——都被谋杀了。”
  “正是如此。”
  “我听说,”鲁宾逊先生说,“人们总是会听到许多事情的,那位不幸作案的年轻妇女打从青年时代起就对女教师十分厌恶。她曾在学校里度过了不幸的童年时代。精神病学家对此是会十分重视的。至少,他们会谋求减轻罪责的判决,这是现在他们所用的术语。”
  “那条路子似乎是上策。”波洛说,“我却希望它不成功,请你原谅我这么说。”
  “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一个残忍无比的杀人犯。但是他们将会很看重她杰出的品格,她给许多有名的人物当秘书的工作成绩,她在战争中立下的功劳——十分卓越,我认为——在反间谍方面……”
  他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带有某种含意——语调里似乎暗示什么问题。
  “我相信她原来很善良,”他说得更加轻快利索了,“这么年轻——但是十分聪明,作用很大——对双方都是如此。
  那是她的本行——她应该守住老本行。但是我能理解这次诱惑力之大——独来独往,夺得无价之宝。”他又轻轻重复了一句:“无价之宝。”
  波洛点头表示同意。
  鲁宾逊先生身体向前倾着:
  “东西在哪里?波洛先生。”
  “我想你知道东西在哪里。”
  “嗯,坦白地说,我知道,银行总是很起作用的机构,对吧?”
  波洛微笑了一下。
  “真的,我们不必说话绕圈子,我的好朋友,有什么必要呢?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我在等待。”
  “等什么?”
  “我们可以说——等待建议吗?”
  “是的——一我明白了。”
  “你知道东西不是我的。我打算把东西交还真正的主人。但是。如果我对情况估计不错的话,这并不是容易办到的。”
  “政府的处境很为难。”鲁宾逊先生说,“可以说处于易受攻击的地位。一方面由于石油、钢铁、铀矿、钻和其他种种东西,对外关系是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天大的好事是女王陛下的政府对此事毫无所知。”
  “但是我不能无限期地把这些珍宝存放在我的银行里。”
  “完全正确。因此我来向你建议把东西交给我。”
  “啊,”波洛惊问,“为什么?”
  “我可以说出一些极好的理由。这些珍宝——幸好我们不是政府官员,我们可以正确的称呼它们——无疑是已故的阿里·优素福亲王的私人财产。”
  “据我了解情况是如此。”
  “殿下在把东西交给空军中队长鲍勃·罗林森时曾有某些指示。东西要运出拉马特并且转交给我本人。”
  “你有什么证明吗?”
  “当然有。”
  鲁宾逊先生从衣袋里取出一个长信封。再从信封里取出几页文件纸。他把文件摊在波洛面前的书桌上。
  波洛俯首仔细研究起文件来。
  “看起来就像你说的那样。”
  “嗯,那么?”
  “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介意吧7”“绝不会的。”
  “你个人从这件事中会得到什么呢?”
  鲁宾逊先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亲爱的朋友。当然我会得到一笔钱。一大笔钱。”
  波洛望着他沉思起来。
  “我们这一行历史悠久。”鲁宾逊先生说,“而且利润丰厚。我们有一大帮人,在全世界有一个组织系统。我不知应如何称呼自己才好,我们是幕后的安排者。为国王们,为总统们,为政客们,事实上,就是为所有那些在舞台上受到强光照射的人们(就像一位诗人形容的那样)作出安排。我们互相紧密配合,并且牢记:保持信用。我们的利润很高,但我们诚实无欺。我们提供的服务代价高昂——但是我们工作卓有成效。”
  “我懂了,”波洛说,“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
  “我可以保证,这一决定将使人人满意。”鲁宾逊先生的目光落在波洛右边的那封派克韦上校的信上。
  “但是再耽搁你一下。我是普通人。我有好奇心。你们怎样处置这些珠宝呢?”
  鲁宾逊先生那宽大蜡黄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身体向前倾着:
  “我将会告诉你。”
  于是他告诉了波洛。
  2
  孩子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地玩着游戏。他们的尖声喊叫四处可闻。鲁宾逊先生举动笨拙地走下他的罗尔斯牌大轿车,正好和一个小孩撞个满怀。
  鲁宾逊先生善意地把孩子扶到一旁,接着望了一下门牌号码。
  十五号。对了。他推开大门,走上三级台阶来到前门。
  他注意到,窗户上挂着洁白的窗帘,一个擦得闪亮的铜门环。这是一座很平常的房子,坐落在伦敦一个很偏僻的地区的一条普通大街上,但是照管得很好,显示了自尊的气概。
  门开了。一个大约二十五岁的姑娘,长得可爱,皮肤白哲,但是擦亮得有些俗气。
  她微笑着欢迎了他。
  “是鲁宾逊先生吧?请进。”
  她把他领进一间小起坐室。室内有电视机,窗帘是詹姆士一世式的,靠墙放着一架小型竖式钢琴。她穿着黑裙子,灰套衫。
  “您想喝点茶吗?我已把茶壶放上去了。”
  “谢谢,不用了。我从不喝茶。而且我只能呆一会儿。我来仅仅是为了带给你我信中提到的东西。”
  “是阿里的吗?”
  “是的。”
  “难道没有——不能有任何希望吗?我的意思是说——
  他真的被害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呢?”
  “我想不会有差错。”鲁宾逊先生彬彬有礼地回答。
  “是的——是的,我料想也不会。不管怎样,我从来没有期望……当他回国时,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认为他将会遇害或者将会发生革命。我只是说——嗯,你要知道——他将不得不继续下去,做他那些事情——也就是人家期待他做的事,和他本国的女子结婚——如此等等。”
  鲁宾逊先生拿出一个包,放在桌上。
  “请打开。”
  她用手摸索了一下打开了包封纸,然后打开了最后一层包装纸……
  她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红的,蓝的,绿的,白的,都灿灿发光,整个阴暗的小房间像被阿拉廷的神灯照耀着一般。
  鲁宾逊先生注视着她。他曾经目睹许多妇女看珠宝。
  她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些是——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吧?”
  “这些是真的。”
  “那它们一定值——它们一定值……”
  她没法想象。
  鲁宾逊先生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卖掉他们,你也许至少能够得到五十万英镑。”
  “不——不.这不可能。”
  突然她用手扔起珠宝,用抖动的双手把东西又重新包好。
  “我很害怕,”她说,“这些东西使我吓了一跳。我怎么处理它们呢?”
  门被猛然推开。一个小男孩冲了进来。
  “妈,我从比利那儿拿来一个挺好的小坦克。他——”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却盯着鲁宾逊先生。
  这孩子是棕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珠。
  他妈对他说:
  “到厨房里去,艾伦。你的茶已经预备好了,还有牛奶、饼干和一块姜饼。”
  “啊,太好了。”他边嚷边跑出去了。
  “你叫他艾伦吗?”鲁宾逊先生问。
  她脸红了。
  “这个名字最接近阿里的名字了。我不能叫他阿里——对于他和四周的人都不容易上口。”
  她继续说下去,她的脸上又笼罩着愁云。
  “我怎么办呢?”
  “首先,你有结婚证书吗?我必须肯定你真的具有你说的身份。”
  她凝视了一下,就走到一个小书桌前,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抽出了一份文件给了他。
  “嗯……对了……埃德蒙斯托婚姻登记证。……阿里·优素福,学生……艾丽斯·考尔德,处女。是的,完全无误。”
  “啊,这是合法的,一点不错——就其本身而言。从没有人会弄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有许多外国的穆斯林留学生,你知道。我们知道这证明并不真正管什么用场。他是一个穆斯林,可以娶几个妻子,而他本人也明白他必须回去并且这么办。我们也谈到这点。接着我怀了艾伦,你知道,于是他说这对他是件好事——于是我们就照法律手续在英国结了婚,那艾伦将会是合法的婚生子。这是他尽力替我办到的。他的确很爱我,你知道。的确如此。”
  “是的,”鲁宾逊先生说,“我可以肯定。”
  接下去他很明快地对她说:“好吧,如果你把你的事交给我办,我将设法出售这批珠宝。我会给你一位律师的地址,一位真正可靠的律师。我料想,他会建议你把这笔款子的大部分放入信托基金。此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孩子的教育问题,你也要安排一种新的生活。你需要社交方面的教育和指导。你将成为一位很富有的妇女,这一来,各种敲诈勒索者、骗取钱财的骗子还有其他这类人都会蜂拥而来。除了在纯粹物质生活方面,你的生活将不是很轻松的。有钱人的生活不会是轻松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看到过的有钱人太多了,我不再抱有那种幻想。但是你有坚强的性格。我想你可以闯过去的。你的那个孩子可能比他父亲幸福得多。”
  他停了一下又问:“你同意吗?”
  “是的。把东西拿去吧。”她把包推到他面前,然后又突然说,“那个女学生——就是找到这些东西的那位——我想给她一件——你认为她会喜欢哪一块——什么颜色的?”
  鲁宾逊先生想了一下:“我想还是一块碧玉吧——绿色——代表神秘。你想得很周到。她将会喜出望外的。”
  他站了起来。
  “我将为我的工作向你收取费用。你要知道,”鲁宾逊先生说,“我们收费是很高的。但是我绝不会欺骗你。”
  她朝他冷静地望了一眼。
  “是的,我相信你不会。并且我也需要一个会办事的人,因为我办不来。”
  “你看起来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妇女,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那么,我这就把东西拿去了?你不想保留一一仅仅一块——比方说?”
  他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那突然出现的一丝激动的表情,那渴望贪婪的眼光。然而接着那一丝表情就完全消失了。
  “不,不想保留——即使仅仅一块。”艾丽斯脸红了,“啊,我想你会认为我有些傻——连一块红宝石或者碧玉都不想留下——仅仅作为一个纪念品。但是你知道,他和我——他是一个穆斯林,但他还是经常让我读《圣经》的片断。我们一道读了那一段——关于一个妇女其价值远远超过许多红宝石的那一段。所以——我不想要任何珠宝。我情愿不要。”
  “一个很不平常的女子。”鲁宾逊先生自言自语,一边走到街上跨进停在那里的罗尔斯牌轿车。
  他又重复对自己说了一遍:
  “一个很不平常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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