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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的宴会》

_3 阿加莎(英)
“我可以同去吗?”
贾普没反对,我们就出发了。马丁很不情愿地离开我们。他精神很亢奋,一再要求我们有了新情况及时告诉他。
“是个神经质的青年。”贾普这样评论他。
波洛有同感。
在萨伏依饭店,我们看见一位极像律师的人刚刚到达。于是我们一起去了简的套房。贾普和他的人说话。
“有什么事吗?”他简捷地问道。
“她要打电话。”
“打给了谁?”贾普急切地问道。
“打给鲤鸟贸易行。买丧服。”
贾普低声咒了一句。我们走进套房。
新寡的埃奇韦尔夫人正对着镜子试帽子。她穿着一件黑白相间、反着光的衣服,容光焕发地笑着与我们打招呼。
“怎么,波洛先生,您也来了,真是太好了。莫克森先生(是她的律师),我很高兴你来了。请坐在我旁边,告诉我该回答什么问题。这个人来这,好像觉得是我今天早上出去将乔治杀了。”
“是昨天夜里,女士。”贾普说。
“你说今天早晨,十点钟。”
“我是说晚上十点钟。”
“啊,我分不清什么上午下午的。”
“现在才刚刚十点钟。”侦探严厉地补充了一句。
简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天哪,”她低低的声音说,“我有好几年没这么早地醒了。你刚才来的时候,一定是天刚刚亮。”
“警督,请问,”莫克森先生用一种严密的法律口吻说,“这件——值得叹惜的——令人震惊的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昨晚十点钟左右,先生。”
“怎么,那就好说了。”简机警地说,“我在一个宴会上——唤!”她突然又把嘴捂上,“大概我不该那么说。”
她胆怯地盯着律师的脸,表示求助地询问。
“如果,昨天晚上十点你是在——呃——宴会上,埃奇韦尔女士,我——呃一我不反对你向警督讲述事实——绝不反对。”
“是的,”贾普说,“我只是让你讲一下昨天晚上的行踪。”
“你不是这么说的。你只是说什么十点钟——把我吓坏了。我就昏了过去”克森先生。”
“那么关于这个宴会呢?埃奇韦尔夫人。?”
“那是在齐西克——蒙塔古府上。”
“你什么时候去那的?”
“晚宴是在八点三十分。”
“你什么时候动身的?”。
“我大约八点钟动身。我去了趟皮卡迪利王宫饭店和一个美国朋友告别。她是范。杜森夫人,要回芙国去。我到齐西克时是八点四十五分。”
“你什么时候离开宴会的?”
“大约十一点半。”
“你直接回这里了?”
“是的。”
“坐出租车?”
“不是。坐我自己的车。我从戴姆勒车行租的。”
“你在宴会上,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嗯,我——”
“你没离开过?”
这种问法像猎狗扑鼠,节节逼近。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在晚宴上。十点左右去接了个电话。”
“谁打给你的?”
“我想是什么恶作剧。一个声音说,‘是埃奇韦尔夫人吗?’我回答说是,‘那就对了。’电话那一端大笑,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你是走出房间接的电话吗?”
简惊讶地睁大眼睛。
“当然不是。”
“你离开餐桌多久?”
“大概有一分半钟。”
贾普一下子很颓丧。我深知他对筒的话一句也不信,但听了她讲的,在没有得到证实前,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冷冷地表示感谢,便告退了。
我们也要离开,但她把波洛叫住了。
“波洛先生,您能为我做点事吗?”
“当然可以,夫人。”
“帮我给在巴黎的默顿公爵打个电报。他在克里伦饭店。他该知道这些的。我不想自己去发。我想在一两周内,我得表现出一个刚刚守寡的样子。”
“根本没有必要打电报,夫人,”波洛温和地说道,“那里的报纸上会登出来的。”
“看,您是多么有头脑!当然会的。不打电报更好。我想现在我一定要保待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如意了。我要有寡妇的样子。您知道,要很严肃。我想送去一个蓝花环。那是顶贵的了。我想我得去参加葬礼。您认为呢?”
“夫人,你得先去回答询问。”
“啊!我想您是对的。”她想了一会说道,“我不喜欢那个警察厅的警督。波洛先生,他要把我吓死了。”
“是吗?”
“幸亏我改变了主意,去了那个晚宴。”
波洛正往门那儿走,听到这话,他突然转过身来。
“夫人“你说什么?你改变了主意?”
“是的,我本想不去,因为昨天下午头痛得厉害。”
波洛咽了一两口唾沫,好像很难开口说什么。
“你对谁说过吗?”他最后问道。
“当然说过。我们好多人在一起喝茶,他们让我直接去鸡尾酒会。我说。不行,。我说我头痛得要裂开了,所以我要直接回家,不去那个晚宴了。”
“夫人,那么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呢?”
“埃利斯骂了我。她说我不该不参加。老蒙塔古爵士是个有势力的幕后人士。您知道的。他是个有怪癣的人,很容易生气的。但我不怕。我——和默顿结婚,这些我都不怕的。但埃利斯很谨慎。她说有很多事要小心的。最后我想她是对的,所以我就去了。”
“夫人,你该好好感谢埃利斯。”波洛先生严肃地说。
“我想是该,那位警督把一切都了解明白了,是吧?”
她笑了。波洛却没有笑。他低低的声音说。
“可是一这倒让人得好好研究一下,是的,应该好好研究一下。”
“埃利斯!”简叫道。
女仆从另一个房间走过来。
“波洛先生说,多亏你昨天让我去那个晚宴。”
埃利斯几乎望也没望波洛一眼。她的样子很冷漠,不以为然的样子。
“夫人,失约是不行的。您总喜欢那样。人们不会总原谅您的。他们会恼怒的。”
简又把那顶我们进屋时她试的帽子拿了起来。她又把它戴上。
“我不喜欢黑色。”她郁郁不乐地说,“我从来不戴黑帽子。但做一个合格的寡妇,我不得不戴。所有这些帽子都难看极了。再给其它的帽店打个电话,埃利斯。我要找到一顶合适好看的。”
波洛和我悄声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第七章 秘书
 
贾普离开房间后一直没在我们面前露面。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又露面。把帽子扔到桌上,说他筒直倒霉透了。
“你已经调查过了?”波洛同情地问他。
贾普愁苦地点点头。
“除非那十四个人都在说谎,照他们所说的情形,不是她干的。”他低吼着。
他又继续说道。
“我不妨对你说,波洛先生,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阴谋。从表面上看,好像没有其他什么人可能要谋杀埃奇韦尔男爵。她是惟一有杀人动机的人。”
“我可不那样想。你接着说。”
“唔,就像我刚才讲的。我本以为这是一个阴谋。你知道这些演艺圈的人是怎么样的——他们会齐力庇护一个老朋友。但这次情形不同。咋天宴会上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没有一个是她的老友,有的甚至还互不认识的。他们的证词都是独立可信的。我希望能发现她曾经溜出去半小时左右。这是很容易做到的——只消说去补补妆或其它什么理由就行。但实际上没有。正如她所说的,她曾离席出去接过电话,但那是和管家在一起,另外,那个电话内容也和她说的一样。她说的话,管家都听见了,‘对,我是埃奇韦尔夫人。’但电话的那一端就挂上了。这一点,要知道,是很奇怪的。不过,不一定与这个案子有关。”
“也许无关——但真有趣。那个打电话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的,我记得她说过。”
“这真是怪了。”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先别管这个了。”贾普不耐烦地说道,“我们继续回到重要之处吧。整个晚上的经过和她说的完全一致。她九点差一刻到达那里,十一点半离开。回到萨伏依饭店是十二点差一刻。我已经见了那个为她开车的司机——他是戴姆勒车行的长期雇员。萨伏依饭店里的人看见她进来的。能证实她所讲的时间。”
“那么。似乎毫无怀疑的余地了。”
“那么摄政门的两个人的证词又是怎么回事呢?不仅仅是管家看到她了。埃奇韦尔的秘书也看到她了。他们都对天发誓说那天晚上十点钟到那去的人是埃奇韦尔夫人。”
“管家在那干了多久了?”
“六个月。谈起他来,还真是一个英俊小生。”
“是的,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如果他只在那工作了六个月。他不可能认为埃奇韦尔夫人,为他以前从未见过她。”
“唔。他可以从报纸上她的照片认识她。况且秘书是知道她的。这位秘书为埃奇韦尔男爵已经干了五六年了。她是惟一有把握的人。”
“啊!”波洛说道,我倒想见见那个秘书。”
“那么,不同我一块儿去一趟?”
“谢谢你,的朋友。我很高兴去。你的邀请也包括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吧?”
贾普咧嘴笑了。
“你认为呢?主人到哪,巴狗就跟到哪。”他这样补充道。我听着觉得很不是味。
“这案子使我想起了伊丽莎白。坎宁案。”贾普说道,“他们还记得吗?两方面都至少有二十个证人发誓说他们看到过那个叫玛丽·斯夸尔斯的吉普赛女子,且是同一时候在英国两个不同的地方。那些证人也都是非常令人尊敬的人物。并且她长的那副讨厌的尊容,也找不出第二个了,那件谜案一直未破。这一次也很相似。这次有许多互不相识的人可以发誓,证明同时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看到过她。可是他们中的哪些人说的是实话呢?”
“那不难弄明白。”
“你是这样说——但这位女士——卡罗尔小姐的确认识埃奇韦尔夫人。我是说,曾经和简终日住在一座房子里面。她总不该认错人吧?”
“我们不久就会弄清楚的。”
“谁来继承爵位?”我问道。
“一个侄子。罗纳德·马什上尉。听说是个有点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关于死亡时间,医生怎么说的?”波洛问道。
“我还得等验尸结果。你知道,要想精确些,就得这样。看看晚饭吃的东西到达哪了。”贾普讲述事情的方式,我实在不敢恭维,有点不雅。
“不过十点钟可以和各种事实相吻合。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九点过几分的时候,他离开了餐桌。管家将威士忌和苏打水送到书房。当十一点,管家去睡觉时,灯已经熄了——那时他一定已经死了。他不可能一直在黑暗中坐着。”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我们的车子在埃奇韦尔府邱前停下来。窗帷已经拉了下来。
为我们开门的是那位英俊的管家。
贾普在前面带路,先进去。我和波洛跟在他后面。那个门是向左开的,所以管家就靠着那面墙站着。波洛在我的右边,因为他比我长得矮小,所以直到我们走进了前厅,管家才看见他。我离这个人很近,所以可以听见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我望了望他,发现他正惊慌地盯着波洛,虽然我想其中必有原因。但一转念就过去了。
餐厅就在我们右面,贾普大步走了进去,并叫管家也进去。
“奥尔顿,现在我要仔细地再问你一遍,当那位女士走进来时。是十点吗?”
“你是说男爵夫人?是的。先生。”
“你怎么认出是她的?”波洛发问。
“她向我说了她的名字。先生。另外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她的照片,也看过她演戏。”
波洛点点头。
“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黑色的。先生,外面披着黑色的外套,戴着一顶小黑帽,挂着一串珠子。戴着一副灰手套。”
波洛用疑问的目光望着贾普。
“里面穿着白色绪纹绸的晚礼服,披着貂皮的披肩。”后者简明地加以说明。
管家继续说,他要讲的和贾普告诉我们的完全一致。
“那晚还有人来拜访你家主人吗?”波洛问道。
“没有。先生。”
“前门是怎样锁的?”
“用的是耶鲁锁。先生。我通常是睡觉前再把门闩上,先生。也就是十一点的时候。但是,昨天晚上杰拉尔丁小姐出去看戏,所以门没有闩。”
“今天清晨门是怎么关着的?”
“是闩住的,先生。是杰拉尔丁小姐回来后把门闩上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想大约在差一刻十二点的时候,先生。”
“那么,在晚上十二点差一刻前,没有钥匙就不能从外面开门进来,是不是?但从里面只要将手捅一转就可以开门了。”
“是的,先生。”
“有几把钥匙?”
“男爵有一把,先生。还有一把放在前厅抽屉里的,昨晚杰拉尔丁小姐拿去了。另外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这房子里,别人没有钥匙吗?”
“没有,先生。卡罗尔小姐总是按门铃的。”
波洛告诉他,自己要问的就这些了。然后我们去找那个女秘书。
我们看到,她正伏在一张大桌前忙碌地写着什么。
卡罗尔小姐大约四十多岁,是位悦人的、样子很干练的女士。她头发斑白,戴着一副夹鼻眼镜,一双精明的蓝眼睛,透过玻璃片炯炯有神地望着我们。当她开口说话时,那干脆利落、公事公办的声音使我立刻意识到是电话里通过话的那一位。
“啊!波洛先生,”经过贾普的介绍,她说道,“是的,我就是与您约定昨天上午与公爵会面的。”
“一点不错,小姐。”
我觉得波洛对她的印象颇好。的确她个性简洁干练。
“那么,贾普警督?”卡罗尔小姐问道,“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就是这一点。你绝对肯定昨晚来这的那位是埃奇韦尔夫人吗?”
“这是您第三次问我了。我当然肯定。我看见了她。”
“你看见她在哪里,女士?”
“在大厅里。她与管家说了一会,就穿过大厅,走人书房的门。”
“那时你在哪里?”
“在二楼——向下看。”
“你肯定不会认错吧?”
“当然。我看得很渭楚。”
“会不会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你把她误认为男爵夫人了?”
“当然不会。简·威尔金森的五官长得很特殊的。就是她。”
贾普向波洛瞥了一眼,好像是在说;“你明白了吧。”
“埃奇韦尔男爵有什么敌人吗?”波洛突然问道。
“乱说!”卡罗尔小姐说道。
“女士,‘乱说’——你是什么意思?”
“敌人!现在人们不会有敌人。特别是英国人,不会有的。”
“但埃奇韦尔男爵被谋杀了。”
“那是他太太。”卡罗尔小姐说道。
“太太不是敌人一不是吗?”
“我相信这只是一件特殊的、非同寻常的事。我从未听说过发生这样的事——我是说像我们这样有身份的人。”
按卡罗尔小姐的意识,只有下层的酒鬼们才会杀人。
“前门有几把钥匙?”
“两把。”卡罗尔小姐立即回答道,“埃奇韦尔男爵总爱自己带一把。另外一把放在前厅抽屉里,这样,谁回来得晚,就可以用那一把。还有一把,马什上尉给弄丢了。真是很不小心的。”
“马什上尉经常来这房子吗?”
“三年前,他是一直住这的。”
“他为什么离开了?”贾普间道。
“我不清楚。我想是和他叔叔合不来吧。”
“小姐,我想你知道的不只这些吧?”波洛温和地问道。
她迅速地瞧了一眼他。
“我不是那种乱讲闲话的人,波洛先生。”
“外面传言埃奇韦尔男爵和他的侄儿有很严重的不和,关于这点,你可以告诉我们实情吗?”
“事实上根本没有那样严重。埃奇韦尔男爵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你都发现这一点了?”
“我不是说我自己。我与埃奇韦尔男爵从未有过不和。他始终认为我很可靠。”
“但关于马什上尉——”
波洛紧迫不舍,一点点地引导她说出实情。
“他挥霍无度,最后欠馈。还有其它的麻烦——我也不清楚确切是什么。他们两人大吵一通,埃奇韦尔男爵把他轰出了门。就是这些。”
现在她紧闭双唇。很明显。她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我们与她谈话的房间在二楼,当我们离开的时佞。波洛拉住我的胳膊。
“等——下,黑斯廷斯,再在这呆一下,好吗?我现在同贾普下楼去。看着我们走人书房后,再往下走和我们会合。”
很久以前,我就不再问他什么“为什么”的问题了。就像《轻骑兵》里写的那样:“我的问题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去战还是去死。”幸亏还没到去死的程度。我以为他是怀疑管家会在监视他,于是让我注意是否如此。
我站住由栏杆上往下望。波洛和贾普先到前门处——这时候就看不见他们了。然后他们又重新出现,慢慢地顺着大厅走。我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他们走人书房。我又等了一两分钟。恐怕那个管家出现。但没有人出现。因此我跑下褛去和他们会合。
当然,尸体已经移走了。窗帷都拉了下来。屋里开着灯。波洛和贾普站在屋中央。环视着四周。
“这儿没有什么。”贾普说道。
波洛笑着回答说,
“天哪!没有烟灰——没有脚印——没有女人的手套——甚至没有残留的香味!没有任何像小说中侦探很容易找到的东西。”
“在侦探小说中,警察总被写得跟蝙蝠一样瞎。”贾普咧嘴笑着说。
“我曾经找到过线索,”波洛心不在焉地说,“但因为那线索是四英尺长,而不是四英寸,所以没人相信。”
我想起了那回事,不禁大笑了。然后我想起他交代给我的任务。
“波洛。没问题。”我说道,“我观察过了,就我所观察的情形看,没人监视你。”
“黑斯廷斯的眼睛在看着我们,”波洛带着一种咯微嘲弄的口吻说道,“告诉我,我的朋友,你注意到我的嘴里夹着一朵玫瑰花吗?”
“你嘴里夹着玫瑰花?”我惊讶地问道。贾普转向一边哈哈大笑。
“波洛先生,你让我笑死了。”他说道,“一朵攻瑰花,接着又是什么?”
“我是假设我就是卡门。”波洛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我真弄不明白,是他们有毛病,还是我有问题。
“黑斯廷斯,你没注意到吗?”波洛的话里含着一种责备的口吻。
“没有。”我瞪着眼睛说道,“我根本看不清你的脸。”
“没关系的。”他轻轻地摇摇头。
他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得了,”贾普说,“我想这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和他的女儿谈谈。先前去问她的时候,她太伤心了,什么也没说。”
他按铃叫管家。
“去问一下马什小姐,我能不能和她谈一会?”
管家去了。几分钟以后,不是他。倒是卡罗尔小姐出现了。
“杰拉尔丁在睡觉。”她说道,“这可怜的孩子,她受的打击太大了。你走后,我给她吃了点药让她睡觉。现在她正睡得香呢。大概一两个小时后会醒来的。”
贾普点点头。
“不论什么事,她能告诉你们的,我也能。”卡罗尔坚决地说。
“你对管家怎么看?”波洛问道。
“我不太喜欢他。这是事实。”卡罗尔小姐说,“但我不能说出原因。”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前门。
“小姐,昨晚你是站在那上面,是不是?”波洛手指着楼上问。
“是的。怎么了?”
“那么你看着埃奇韦尔夫入穿过大厅、走入书房的?”
“是的。”
“她的脸。你看得很清楚吗?”
“当然。”
“但是,小姐,你不可能看得到她的脸。从你站的地方,你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卡罗尔小姐脸气得涨红了,她似乎很吃惊。
“她的后脑勺,她的声音。还有她走路的样子!都是一样的。我绝对不会错的!我告诉你,我知道她是简·威尔金森——一个世上坏透顶的女人。”
于是她转过身,气冲冲地快步上楼去了。
 
 
第八章 几种可能性
 
贾普不得不和我们分路而走了。波洛和我转入摄政王公园,来到一个僻静处,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
“我现在明白你嘴上叼着的玫瑰了。”我笑着说,“那时我还以为你有毛病呢。”
他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
“黑斯廷斯,你瞧,那个女秘书是个危险的证人。她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她的证词不准确。你注意到,她曾很肯定地说她看到了来访者的面孔吗?那时我还想是可能的,如果从书房里走出来一—是的,不是走进书房。所以我就让你试验一下,结果证实了我想的,然后我就给她设了个套儿,她就立刻改变了立场。”
“但是她的想法很难改变的。”我争辩道,“况且声音和走路姿势也是不容易认错的。”
“不然,不然。”
“波洛,为什么?我认为声音和走路姿势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特征。”
“这个,我赞成。因此它们也是最容易伪造的。”
“你认为——”
“你回想一下前几天的事。记得”一天晚上,们坐在戏院里——”
“卡洛塔·亚当斯?啊!她那时真是个天才。”
“一个有名的人物是不难模仿的。当然我同意,她有不寻常的天赋。我认为没有舞台灯光,不用从远处看,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波洛”,我喊道,“你不会以为一—不,那样就太巧合了。”
“黑斯廷斯,这要看你怎样看了。从某个角度看,这绝非巧合。”
“但卡洛塔·亚当斯为什么要杀埃奇韦尔男爵呢?她甚至还不认识他。”
“你怎么知道她不认识他?黑斯廷斯。不要妄做假定。他们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但这只是我的假想。”
“那么你有一种假想了。”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卡洛塔·亚当斯可能涉及到这件事。”
“但是,波洛——”
“等一下,黑斯廷斯。先让我把一些事实联系起来给你看。埃奇韦尔夫人毫无保留地谈论她与丈夫的关系,甚至说到要杀掉他,不仅仅是你我听到的。一个侍者听到过,她的仆人可能听到过好多次了,布赖恩·马丁也听到过,还有卡洛塔·亚当斯本人也听到过。这些人再把这话讲给别人。就在那天晚上。卡洛塔·亚当斯把简扮演得惟妙惟肖,大受好评。谁有杀害埃奇韦尔男爵的动机呢?他的妻子。
“现在假设有另外一个人想干掉埃奇韦尔男爵。那这里正好有一个替罪羊随手可用。那天,简·威尔金森说她头很痛,想在家静静地休息一下时——杀人计划就开始了。
“埃奇韦尔夫人被人看见进了男爵公馆的门。于是,有人看到了。她竟然自己通告身份。啊!这实在太过分了。这让谁看了都会疑心的。
“另外,还有一点——我承认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昨晚来的女士穿黑色外套。但是简·威尔金森从不穿黯色衣服。我们亲耳听她这样说的。那么我们可以假定昨晚来男爵府的那位女士不是简·威尔金森——是有人冒充简·威尔金森。是那个女人杀的埃奇韦尔男爵吗?
“有没有第三个人进了房子,杀死埃奇韦尔男爵呢?如果有,那个人是在假定的埃奇韦尔夫人来访之前,还是之后进来的呢?如果是之后,那么那位来访女士对埃奇韦尔男爵说了些什么?她如何解释自己的来访?她可以骗过管家,因为他不认识她,她也可以骗过女秘书,因为女秘书没有从近处看她;但她不可能骗过男爵。或者房见里已是一具尸体?在九点到十点间,在她进来之间,男爵已经被杀了吗?”
“波洛,别说了。”我叫道,“你说得我头都大了。”
“别,别。我的朋友。我们只是在考虑几种可能性。就像试衣服一样。这件合适吗?不合适,肩部皱了点?那么这一件呢?好,好多了——但还不够大。这件太小了。一件一件地来,直到我们找到最合适的一件,也就是最终找出事实真相。”
“你怀疑是谁想出这样狠毒的计划?”我问他。
“啊!现在说还太早。我们必须研究一下还有谁有动机希望埃奇韦尔男爵死去。当然有一个,就是他的侄子,继承人。也许,这有些太显而易见了。另外,虽然埃奇韦尔夫人声称要杀他。我们还要考虑他有没有敌人。给我的感觉是埃奇韦尔男爵这个人很容易树敌。”
“是的,”我赞同道,“是这样的。”
“不论是谁,他一定觉得自己相当安全。记着这一点,黑斯廷斯,要不是简·威尔金森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她将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她可能呆在萨伏依饭店的房间里,但这是很难证实的。她就可能被捕,被审讯——很可能被绞死。”
我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波洛继续说道,“有人要加罪于她一这是很明显的。但是那个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人打电话到齐西克找她呢?而且确定她在后、又立刻把电话挂断了。看起来,是不是有人想在下手之前确定一下她在那个晚会上?那是在九点三十分。凶杀发生之前。那么,目的似乎是——没有其它的词可用了——善意的。不可能是凶手打的电话——因为他已经计划好一切,要栽赃于简。那么,是谁呢?我们似乎可以猜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我摇着头,如在雾中。
“也许只是巧合。”我提醒道。
“不会的,不会的。不能事事都是巧合。六个月前,有一封信被扣了,为什么?这里还有很多事情得不到解释。其中一定有联系起来的因素。”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马上接着说道,
“布赖恩·马丁和我们讲的——”
“波洛,那和这事一定没关系的。”
“黑斯廷斯,你太盲目了。盲目而且顽固不化。你难道看不出整个的都是编排好的把戏吗?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什么花样,但逐渐地,我们会知道的。”
我觉得波洛太乐观了。我可不觉得事情会水落石出。我的脑子实际上已经转不过来了。
“没有用的。”我突然说道,“我不相信卡洛塔·亚当斯会做这种事。她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好女子。”,
尽管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波洛说过贪钱的话。贪钱——难道这就是现在这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根源吗?我觉得波洛那天晚上极有灵感。他已经预见到简处于危境之中——因为她那种特殊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他也预见到卡洛塔因贪婪而误入歧途。
“我不认为是她杀的人,黑斯廷斯。她很冷静,稳健,不
会做那种事。很可能她还不知道有人被杀了。她一定是被利用了,而自己还不知道呢。但是。那么——”
他突然停下不说话了,眉头皱着。
“就是这样,她也是从犯了。我是说,她会看到今天的报纸。她就会意识到——”
波洛突然发出沙哑的喊声。
“快!黑斯廷斯。快!我太愚味了——白痴一样。快叫出租车!快!”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他挥手拦车。“出租车——快!”
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他叫住了车,我们立刻跳上去。
“你知道她的地址吗?”
“你是说卡洛塔·亚当斯?”
“是的,是的。快,黑斯廷斯,快。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说道,“我不明白。”
波洛低声地骂了一句。
“查电话簿吧。不行,她的地址不在电话簿里。到剧院去。”
在剧院里,人家不肯告诉我们卡洛塔的地址,但最终波洛还是问到了。她住在斯隆:“场一幢大厦中的一间套房里。
“但愿我没来迟,黑斯廷斯,但愿我没来迟。”
“为什么说会来迟?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已经迟了。明明白白的东西”却这么晚才意识到。啊!我的朋友,愿我们来得及。”
 
 
第九章 第二起命案
 
我虽然不明白波洛激动的原因。但我对他太了解了,肯定他是有道理的。
我们终于到了玫瑰露大厦。波洛跳下车来付了车费,匆匆地走人大厦。亚当斯小姐的套房在二楼,们是由一块公告板上钉着的一张名片上得知的。
电梯在上面一层,洛来不及等了就急忙步行上楼梯。
他又是敲门,是按铃。过了片刻,位整洁的中年妇女开了门。她的头发向后梳得紧紧的,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亚当斯小姐在吗?”波洛焦急地问道。
那妇女望着他。
“您还没听说?”
“听说?听说什么?”
他的脸突然变得如死灰一股,我意识到,不论发生的是什么事情,那正是波洛所担优的。
那位妇女不停地慢慢地摇着头。
“她死了。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真是太可怕了。”
波洛倚在门柱上。
“太晚了。”他低声地说道。
他的激动如此明显,以至于那位妇女更注意地望着他。
“对不起。先生。您是她的一位朋友吗?我不记得曾看见您来过这里。”
波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说。
“你请过医生了吗?他怎么说?”
“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唉!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位小姐。这种安眠药一真是可恶的、危险的东西。医生说是叫佛罗那。”
波洛突然站得挺直。他的态度变得很威严。
“我得进去。”他说道。
很明显那位妇女有些疑心。
“我想恐怕——”她开始说道。
但波洛执意要进去,于是他用了一种可能是惟一的办法以达到预期结果。
“你必须让我进去。”他说道,“我是侦探,我奉命来调查你女主人死亡一案。”
那位妇女吃了一惊,忙闪到一边。于是我们走进了套房。
从那时起,波洛开始指挥这个场面了。
“我对你说的,”他威严地对那位妇女说道,“是绝对保密的。不能对任何人再提起。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觉得亚当斯小姐的死是意外的。请告诉我你请过的那位医生的地址。”
“希思大夫,住卡莱尔大街l7号。”
“你的名字是——”
“贝内特,艾丽斯。贝内特。”
“你和亚当斯小姐感情很好,我可以看出来的,贝内特小姐。”
“唉!是的,先生。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士。我去年在她搬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为她工作。她不像那些女演员。她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小姐。她的举止很优雅,也喜欢一切优雅的东西。”
波洛充满同情地、认真地听着。他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我知道慢慢地、一点一点来,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最好办法。
“这对你的打击一定不小。”他温和地说。
“唤!是的,先生。照例在九点半的时候,我给她端进来茶水。但她躺在那里,所以我以为她睡着了。我把托盘放下。然后拉开窗帘。其中一个环卡住了,先生,我不得不用力拽,声音很大。我回头一望,很惊讶地发现没把她吵醒。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躺在那里的姿势似乎不大对。我就走到床边。摸摸她的手。那手冰冷冰冷的,我吓得大叫起来。”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是啊,是啊”,波洛充满同情地说道,“这对你来说太可怕了。亚当斯小姐经常服药品以便睡觉吗?”
“先生,她有时因头痛吃药,是一个瓶子里的一些小药片。但医生说她昨天吃的是另一种药。”
“昨天晚上有人来拜访她吗?来访者?”
“没有,先生。昨天晚上她出去了,先生。”
“她告诉你她去哪儿了吗?”
“没有,先生。她大约是在七点出去的。”
“啊!她穿什么衣服?”
“她穿着一件黑衣服,先生。一套黑套装,一顶黑帽子。”
波洛看了看我。
“她戴什么首饰了吗?”
“只戴着平常戴的那串珠子,先生。”
“手套呢——是灰色的手套吗?”
“是的,先生,她戴的是灰色的手套。”
“啊!你能否给我讲一下她当时的态度。她是高兴呢?还是兴奋?悲哀?或是不安?”
“照我看,她好像对一件事很满意,先生。她不住地微笑着。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似的。”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生,十二点过一点。”
“那时候,她的态度怎样?还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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