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你怎么得到这工作?”
“罪犯协助会介绍的。我出狱时,有一个人和我见面。”
“他长什么样子?”
“他不是牧师,但是,看起来很像一个牧师。带着软黑帽,讲话有点故作斯文。门牙断了。带眼镜。他叫松德耳。他说他已经替我找到一个好工作,希望我改过向上。我经由他的介绍替老华利工作。”
波洛再一次站起来。
“谢谢你,我现在完全了解了。你要耐心些。”他在门口停下来,接着问:“松德耳给你一双靴子,对不对?”
葛兰特看起来非常惊讶。
“是的,他确实给了我一双靴子。但是,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工作需要我知道一切。”波洛严肃地说。
我们跟督察打了个招呼,三个人到白心餐厅慢慢地品味蛋、腌肉和德文郡的苹果酒。
“有任何结论吗?”英格斯笑着问。
“是的,命案现在已经明朗化了;但是,你知道,我要证实它却会有很多困难。货利的被杀是四大魔头事先安排的——并非葛兰特所为。一个很狡诈的人介绍葛兰特工作,处心积虑,使他成为代罪羔羊——葛兰特的入狱记录使这件事更容易成功。他给他一双靴子,两双完全一样的靴子中的一双,另一双他自己留着。案情就这么简单。当葛兰特离开房子,贝西在外面聊天时(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每天的例行公事),他来了,穿着那双靴子,进入厨房,走到客厅,把老人敲昏,割他的喉咙。而后,他回到撤防,脱下靴子,换上另一双,然后穿着另一双,走回马车,离开了。”
英格斯直直地盯着波洛。
“但还是有一个破绽。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他?”
“啊!我深信那就是第四号的聪明处。每个人都看到他——但每个人也都没看到他。你知道,他驾着屠夫的车子。”
我惊叫一声。
“羊腿?”
“不错,黑斯丁斯,羊腿。每个人都发誓,那天早上没靠到任何人到葛兰尼别墅,但是,我却发现贮藏室中有一条仍未解冻的羊腿。那天是星期一,因此,那条羊腿一定是那天早晨送到的;如果是星期天送到的话,在这种热天气下,不会到那时还冰冻的。所以,一定有什么人到过别墅,而且,只有一个人周身带着血迹人家不会注意的。”
“真聪明!”英格斯同意地大叫。
“是的,他是聪明,第四号。”
“像赫邱里·波洛一样聪明?”我喃喃地说。
我的朋友威严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他简洁地说,“难道我不是救了一个差点被送上绞台的无辜者吗?这一天是没有白过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五章 一个科学家的失踪
虽然,陪审团已经决定不起诉罗伯特·葛兰特,又名必格斯的,涉嫌谋杀约纳山·华利的案件;但是,我并不认为米德督察完全相信他是无辜的。他搜集了很多不利于葛兰特的资料——他的犯罪记录,他偷的玉和完全吻合足迹的靴子,使他那只务实际的脑筋大为头痛。波罗提出许多议论来反驳他搜集的实证,终于说服了陪审团。有两位证人作证星期一早晨曾经看见屠夫驾马车到别墅,而且,本地的屠夫也证明他的车子只有在每星期三和星期五才到那儿的。
他们真的找到一个目睹屠夫离开别墅的女人,但是,询问她时,她却没有办法更明确地指绘他的外形。她唯一的印象是他没有胡子,中等身材,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屠夫。听到这种描绘,波罗哲学家式地耸耸肩。
“就如同我对你说过的,黑斯丁斯。”在审判后,他对我说,“他是一个艺术家,这个人。他没有用假胡须和黑眼睛来伪装。他改变容貌特征,是的,那是人体中最小的一部分。将来,他还是会如此。他扮演得很成功。”
说真的,我没有办法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在我脑海中,那个从汉威来访问我们的人就是一个疗养院管理员的模样。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他是假冒的。
这些事有点令人沮丧,达特木之行对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帮助。我照实对波罗说。但是,他不承认我们一无所获。
“我们有进展。”他说,“我们是有进展。每次和这个人接头,我们学到一些他思考的方式和作案方法。而他对我们和我们的方法却一无所知。”
“好啦!波洛。”我抗议,“看来,他和我的命运是相同的。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计划,你只是坐在那儿等他做出什么罢了。”
波洛微笑着。
“我的朋友,你一点都没改变。永远都是那个把什么事情都直着喉咙喊出来的黑斯丁斯,或者,”有人敲了一下门,他补充着说,“你的机会来了;尽量的也许是我们的朋友。”当贾普督察和另一个人进来时,他嘲笑着我的失望。
“晚安!先生。”督察说,“我来介绍,这位是美国情报机构的肯特上尉。”
肯特上尉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美国人,有一张看起来很奇特、仿佛木刻似的脸孔。
“久仰,先生们。”他和我们握手时,低语。
波洛扔了一块木材到壁炉里,拿几张坐起来很舒服的椅子前来。我去拿玻璃杯、威士忌和苏打。这个上尉满意地喝了一大口酒。
“你们国家的法律仍旧是很有效力的。”他说出他的意见。
“现在,话归正题。”贾普开口,“这个波洛先生曾经拜托过我。他对四大魔头的事情很感兴趣,他要我不论在什么时候或处理公文时,只要碰到这个名称就告诉他。我并没有特别重视这件事,但是,我记得他的要求,因此,当这位先生说到一个很奇特的故事时,我立刻说:‘我们顺便去波洛先生家。’”波洛看了肯特上尉一眼,这个美国人开始说这个故事。
“波洛先生,你大概看过有关一些鱼雷艇和驱逐舰在美国海岸外撞上礁石而沉没的报道吧。这件事情正好发生在日本大地震之后,因此,人们所提到的解释是这个灾难起因与一个海啸。可是,不久前,有一群恶棍和带枪的歹徒被兜捕,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文件,使整个局面为之改观。这些文件中提到一个叫‘四大魔头’的组织,还太完全地描述一个有威力的无线电讯装置——这个无线电讯的能源远超过目前的任何一个装置,而且,能够使强电波聚集在某些特定目标上。要求加强这种研究简直是荒谬至极,不过,我还是把这些情报报到总部由他们裁决,我们有一个眼高于顶的教授正在着手研究。现在,你们英国的一个科学家在英国学会宣读了这个题材的论文,内容颇为牵强,近乎幻想,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是很好,他的同人并没有为之震惊,然而,这个科学家坚持他的主张,宣称他的实验即将成功。”
“恩,结果呢?”波洛兴趣盎然地问。
“他们建议我到这儿来见见这位男士。他叫哈利代,很年轻的一个家伙。他是这方面研究的权威,我想向他打听他提出的这些理论是否真有可能实现。”
“可能吗?”我急切地问。
“这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见到哈利代先生——我看我可能见不到他了。”
“事实上是,”贾普马上接着说,“哈利代失踪了。”
“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报警寻找了吗?”
“报了。他太太很紧张地来找我们。我们尽我们所能地找了,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没用的。”
“为什么?”
“不可能有用——当一个人那样子失踪了的话。”贾普眨眨眼睛。
“什么样子?”
“巴黎。”
“哈利代是在巴黎失踪的?”
“不错。到那里从事研究工作——他这么说过。当然,他必须说些堂皇的理由。但是,当一个男人在那里失踪的话,你可以知道那代表什么。不是被暴徒干掉——那就是结束了——就是自动失踪,我告诉你这两个原因是很普通的。你知道,五光十色的巴黎以及那类的东西。厌倦了家庭生活。哈利代在出发前和他太太吵了一架,这些都使这个案情明朗些。”
“我有点怀疑。”波洛深思地说。
这美国人好奇地看着他。
“嘿,先生,”他慢慢地说,“四大魔头到底是什么?”
“四大魔头,”波洛说,“是一个以中国人为首脑的国际组织。这个中国人被称为第一号。第二好是一个美国人。第三好是一个法国女人。第四好杀戮者是一个英国人。”
“一个法国女人,呃?”这美国人吹了声口哨,“哈利代在法国失踪。也许这有点关联。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这是一个很强大的组织,呃?”另一个人建议。
波洛点头,他把玻璃杯很齐整地排在盘子上。他仍旧和往常一样热爱秩序。
“那么,让那些军舰沉没的用意何在呢?四大魔头是否为德国人做事?”
“四大魔头为他们自己做事——而且,只为他们自己,上尉先生,他们的目标在统治世界。”
这美国人突然大笑,但看到波洛严肃的脸色后,笑声倏地终止。
“你在笑,先生,”波洛对他摇着一根指头说,“这反映出你没有——你没有用你脑中的灰色小细胞。什么人会毁坏你们海军一部分的力量,只为了试验他们自己的威力?那就是原因所在,先生,试验他们拥有的这种新磁性威力。”
“继续说下去,先生。”贾普轻松地说,“我曾经听说不少超级犯罪的事,但是,我却不曾碰过他们。现在,你已经听到肯特上尉的故事了。还有没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有,我的好朋友。你可以给我哈利代太太的住址——如果你能三言两语把她介绍一下更好。”
第二天,我们出发到契特威庄,色瑞郡靠近柯柏汉的一个小村庄。
哈利代太太马上接见我们,她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态度有点焦虑和紧张。她五岁的小女儿和她在一起。
波洛说明了我们来访的目的。
“啊!波洛先生,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你们原因帮忙。当然,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你不会像那些伦敦警察厅的人,他们不听我说,也不试着去了解整个事情。法国警察和他们一样差——我想还更差些。他们都相信外子是和别的女人跑了。但是,他不是那种人!在他一生中,他想到的就是工作,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大半因此而起。他爱工作甚于爱我。”
“英国人,他们都是那样的,”波洛抚慰地说,“不是专注于工作,就是热中于比赛、运动上。他们把这些看得很重要。现在,夫人,把你先生失踪的实际情况按时间先后详细地告诉我。”
“外子到巴黎那天是七月二十日星期四。他计划要去拜访不少和他工作有关的人士,其中包括奥利维叶夫人。”
当她提到那个著名的法国女科学家时,波洛点点头。这位女科学家成就甚至凌驾于居里夫人之上。法国政府曾经授予她勋章!她是目前很特殊的一个人物。
“他晚上到达那儿后,就到卡斯提葛利翁路的卡斯提葛利翁旅馆。第二天早晨,他去赴布格诺教授的约会,他的态度正常和悦。这两个男人言谈甚欢,并且安排好隔日他要到教授的实验室看一些实验。谈完后,他一个人单独到罗雅餐厅午餐。餐后,他到布埃公园散步,然后,到巴斯奥利维叶夫人家拜访。他到那儿态度也很正常。差不多六点左右离开。他到哪儿吃晚饭我不知道,也许是一个人在餐厅吃的。他十一点左右回到旅馆,向柜台查询是否有他的信件后,就直接回房。隔天早晨,他出了旅馆后,就没有人再见到他了。”
“他离开旅馆时是几点?差不多是他应该离开旅馆到布格诺教授实验室的时间吗?”
“我们不知道。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离开。但是,没有早餐送到他房间的记录,因此,他大概很早就出去了。”
“事实上,也有可能前一天晚上他回旅馆后又出去了?”
“我不觉得是那样。他的床有人睡过了,并且,在那么晚的时刻里,如果有人出去,夜间门房也会注意到的。”
“你判断得很客观公允,夫人。我们接受这个看法,那就是,他隔天早晨很早就出去——从另外一个观点来看,这也安心些。他不会是晚上被流浪汉攻击遇害的。他的行李是否都留下来了呢?”
哈利代太太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考虑再三后,她终于说:“不是——他一定随身带了一个小旅行箱。”
“唔。”波洛深思地说,“我怀疑他那天晚上哪里。如果我们知道多一点,我们就可以了解更多了。他碰到什么人?——这是个悬疑。夫人,我不一定会接受警方的看法,他们的答案始终是‘找女人’。不过,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天晚上,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改变了你先生的计划。你说他回旅馆后曾经查询信件。结果,有信吗?”
“只有一封,大概是他离开英国那天我写给他的信。”
波洛仍旧陷入思潮中,一阵子后,他矫健地站起来。
“好了,夫人,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在巴黎,为了要揭开谜底,我自己要即刻到巴黎去。”
“但是,这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了呀!先生。”
“不错,你说得没错。然而,我们还是必须到那儿寻求答案。”
他转身离开房间,但是,当他的手碰到门时,他又突然停了下来。
“告诉我,夫人,你有没有听你先生提到过一个名词——‘四大魔头’?”
“‘四大魔头’?”她深思地说,“没有,没听说过。”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六章 楼梯上的女人
这就是我们从哈利代太太那里得到的全部资料。我们匆匆赶回伦敦,第二天,我们已经在望欧洲大陆途中。波洛愁眉苦脸地说:“这四大魔头使我活跃了起来,我的朋友。我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似地跑遍各地,好象我们的老朋友‘人类猎犬’一样。”
“也许你会在巴黎见到他。”我说,知道他指的是一个名叫吉诺的人,这个人是最受信任的法国秘密警察,波洛上一次来巴黎时认识的。
波洛装了个鬼脸。“但愿不要。那个家伙不喜欢我。”
“这工作会很艰难吧?”我问:“要去调查一个我们不认识的英国人,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所做的事。”
“有如海底捞针,我的朋友。但是,诚如你所知道的,困难会使赫邱里·波洛的内心充满喜悦。”
“你认为是四大魔头劫持了他?”
波洛点头。
我们的查访必须重新来过一次,但是,除了哈利代太太本来就告诉我们的那些外,别无所获。波洛和布格诺教授谈了很久,他希望知道哈利代到底有没有提到他那天晚上的计划,但是,我们失望了。
我们下一个消息的来源是远近驰名的奥利维叶夫人。当我们跨上巴斯她别墅的阳梯时,我心中兴奋异常。对我来说,一个女人在科学界能有如此成就是极其不凡的,我一直觉得男人的脑筋才能胜任这类工作。
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厮,他的态度非常拘禁,使我联想到寺院中的小沙弥。波洛知道奥利维叶夫人整天埋首于研究工作,如果没有事先跟她约好,她是不接见的,因此,不辞辛劳地事先安排好这次会谈。
我们被到入一间小客厅里,不久,女主人和我们在那儿见面。奥利维叶夫人很高,她穿着的白色长工作服使她显得更高,一条像修女似的头巾覆在她头上。她有一张瘦长苍白的脸,一双绝妙的黑眼睛,眼中似乎燃烧着一股近乎狂热的火焰。她看起来不太像现代的法国女人,倒像古代的传教士。她的一边面颊上有一道疤痕,破坏了她美好的容貌。我想起了三年前他丈夫的合作者在一次实验室爆炸中丧生,她自己也被严重地灼烧伤,从那以后,她不与外界接触,把所以精力投入科学研究上。她冷淡有礼地接见我们。
“警方已经约见过我许多次了,先生。我没帮上他们的忙,因此,我也不觉得我能帮得了你们。”
“夫人,我不会再问你相同的问题了。首先,我想请问你,你们见面时谈些什么?你和哈利代先生。”
她仿佛有点吃惊。
“只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和我的。”
“他是否提到过他最近在英国学会宣读的一篇文章中的理论?”
“当然提到了。我们谈话的重心就是那个。”
“他的理论是否有点近乎狂想?”
“有人那么想,不过,我不同意。”
“你认为那些理论可以付诸实现?”
“不错。我自己的研究和他有点类似,虽然,我还不敢断言会有相同的结果。我一直在研究一种通常被称为镭C所发射出来的伽马射线,这种镭C是镭发射的产品,在实验过程中,我无意中发现一些很有趣的磁性现象。说真的,我有一个关于我们称为‘磁性’的本性理论,不过,现在还不到可以把这个发现公诸于世的时候。我对哈利代先生的实验和看法很感兴趣。”
波洛点头。后来,他问了一个我很吃惊的问题。
“夫人,你们在哪里谈这些话题?在这里吗?”
“不是,先生,在实验室里。”
“我可不可以到那儿看看?”
“当然可以。”
她带我们从她进来的门出去,外面有一条小通道。我们经过两道门,到底一个实验室,里面排列着烧杯、坩埚和近百种我甚至叫不出名字来的器具。有两个人在那儿忙着做实验。奥利维叶夫人介绍了他们。
“克劳德小姐,我的助手。”一个个子很高、面容严肃的年轻女孩向我们点头。“亨利先生,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
这个年轻人短小黝黑,很快地行个礼。
波洛打量着四周,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门外,还有两个门。主人说明一个可通花园,另一个则通往也是从事研究的小一点的房间,波洛把这些地方都参观后,说他要回客厅了。
“夫人,你和哈利代先生是否单独谈话?”
“是的,先生。我的两个助手都在隔壁的小房间里。”
“你们的谈话内容有没有可能被窃听——他们或其他人?”
夫人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我不觉得可能。我几乎可以肯定说不可能。当时,门都是关着的。”
“有没有可能有人藏在房间里?”
“在转角处有一个大橱子——不过,这个想法很荒谬。”
“这可不一定哦,夫人,还有一件事,哈利代先生有没有提到过他那天晚上有计划?”
“他没说任何题外话,先生。”
“谢谢你,夫人。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你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会出去的。”
我们走到通道上,一个女士正好由前门进来。她快速地跑上阶梯,我印象中好象是一个穿着丧服的法国寡妇。
“一个最不寻常的女人类型,那个女士。”我们离开时,波洛说。
“奥利维叶夫人?是的,她——”
“不是,不是奥利维叶夫人。她与众不同,这是不用说的!我不是说她,我是指另一位女士——上楼梯的女人。”
“我没看到她的脸。”我瞪着眼回答,“我不觉得你看清她的脸了,她根本没看我们。”
“这就是说我说她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类型的原因。”波洛平静地说,“一个女人进入她的家——因为她有钥匙开门,所以,我假设那是她的家——她甚至不看一下在通道上的那两个陌生人是谁,就直接跑上楼梯,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女人——事实上,是不太对劲。有雷声!那是什么?”
他把我拉回去——及时拉回去。一棵树哗啦啦地倒在人行道上,还好没打到我们。波洛苍白而苦恼地盯着它。
“真是千钧一发!但是,实在真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有察觉到——几乎没有察觉到。还好我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像猫一样的眼睛,否则,赫邱里·波洛可能被捣成粉末了——全世界的可怕灾祸。你也一样,我的朋友——虽然不会像我死了成为国际性灾祸那么严重。”
“谢谢你的恭维,”我冷淡地说,“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做?”波洛大叫,“我们想要。是的,我们现在要使我们的灰色小细胞运动了。现在,我们谈谈这个哈利代先生,他是否真的来过巴黎?真的来过,因为认识他的布格诺先生曾经看到他,而且和他会谈过。”
“到底你是在想些什么?”我喊。
“那是星期五早晨。人家最后一次看到他是星期五晚上十一点——但是,那时有人真看到他吗?”
“门房——”
“一个夜间门房——他以前没有见过哈利代。一个男人进来,看起来十分像哈利代——我们可以确信是第四号——查询信件,上楼,装一个小旅行箱——第二天早晨溜出去。没有人看见哈利代——没有,因为他早已落入敌人之手。那,奥利维叶夫人接见的确实是哈利代本人吗?应该是的,因为她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是,一个冒牌货是不可能在她专门研究的主题上欺骗得了她的。他到过这里,见过她,离开!到底接着发生什么事?”
波洛抓住我的手臂,把握拉回别墅。
“现在,我的朋友,假象这是失踪的次日,我们正在追查足迹。你喜欢足迹,不是吗?看——找到了,一个男人的足迹,哈利代先生的……他像我们刚才一样地转向右方,他矫健敏捷地走着——啊!另一组足迹跟在后面——快步地——小足迹——一个女人的足迹。看,她追上他了——一个年轻苗条的女人,带着寡妇的黑纱。‘对不起,先生,奥利维叶夫人要我叫你回去。’他停步,转身。现在,你想那个年轻女人会怎么带他走?她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们一起走。有没有可能她正好在两个花园间的窄巷追上他?她带他走窄巷。‘这么走近些,先生。’右边是奥利维叶夫人别墅的花园,左边走是另一个别墅的花园——我提醒你,就是那个花园里的树倒里——几乎击中我们。两边的花园门都是通向这条窄巷的。埋伏就在那里。人们冲出来,打倒他,把他抓进那间陌生的别墅。”
“哎呀!波洛,”我叫着,“你以为你真的看到一切了?”
“我用心眼看到一切了,我的朋友。如此,也唯有如此,这件事才会发生。来,我们回房子里去。”
“你想再见一次奥利维叶夫人。”
波洛给了我一个古怪的微笑。
“不,黑斯丁斯,我想看看刚刚上楼那个女人的脸。”
“你想她是谁?奥利维叶夫人的亲戚?”
“可能性较大的是秘书——不久以前才请的秘书。”
同一个友善的小厮替我们开门。
“你能不能告诉我,”波洛说,“刚才进来那个女人,那个寡妇的名字?”
“佛罗诺夫人?夫人的秘书?”
“就是她。拜托你请她出来和我们谈谈。”
这个年轻人消失了,转瞬间又出来了。
“我很抱歉。佛罗诺夫人一定又出去。”
“不会的,”波洛平静地说,“你告诉她我的名字,赫邱里·波洛先生。并且,告诉她这件事很重要,我现在正要去警察局,我必须马上见她。”
我们的传话者又离开了。这次,这位女士下来了。她走进客厅。我们跟着她进去。她转过身来,揭开面纱。我很吃惊地认出她是我们的老对手露斯考夫女伯爵,一个俄罗斯女伯爵,她曾经在伦敦主使了一件很特出狡诈的抢案。
“我在通道上看到你们时就担心厄运要临头了。”她可怜兮兮地说。
“我亲爱的露斯考夫女伯爵——”
她摇摇头。
“现在是伊妮·佛罗诺。”她低声说,“一个嫁给法国人的西班牙人。波洛先生,现在你想要什么?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以前,你把我驱逐出伦敦。现在,我想你会告诉我们好心的奥利维叶夫人我的过去,把我赶出巴黎?我们可怜的俄罗斯人,你知道,我们必须生存下去。”
“这件事比那个还重要,夫人,”拨洛注视着她说,“我想进入隔壁别墅,放出哈利代先生,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知道,我已经了解一切了。”
她的脸色突然转白。她咬着唇,然后,下定决心地说。
“他还活着——但是,不在那件别墅里。那么,先生,我们来谈个交易。我的自由——换取安然无恙的哈利代先生。”
“我接受,”波洛说,“我也正想提出这笔交易。哦,顺便问你一件事,你的顾主是四大魔头吗?”
她的脸色像死人似的惨白,但是,她并没有回答这问题。
而是,“让我打个电话,好吗?”她请求着,走向电话,拨了个号码。“别墅的号码。”她解释,“现在,我们的朋友关在那儿。你可以把这个号码给警方——当他们到达时,那里会空空的了。啊!我完了。是你吗?安德烈?是我,伊妮。那个小比利时人知道一切了。把哈利代送到旅馆,然后立刻离开。”
她把话筒挂回去,笑着走向我们。
“你跟我们一块去旅馆,夫人。”
“没问题。我本来就要去的。”
我叫了辆计程车,我们一起坐上去。我可以由波洛的脸色看出来,他仍然有点狐疑。这件事情可以说太容易解决了。我们到达旅馆。门房向前走来。
“一位男士已经到了。他在你们的房间里。看起来很虚弱。本来有一个护士陪他来的,但她已经走了。”
“没关系,”波洛说,“他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一同上楼。有一个形容枯槁、筋疲力尽的年轻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波洛走向他。
“你是约翰·哈利代吗?”这个人点头,“让我看看你的左臂。约翰·哈利代的左肘下有一个黑痣。”
这个人伸出他的手臂,黑痣就在那儿。波洛对女伯爵行个礼。她转身离开房间。
一杯白兰地使哈利代振作些。
“天!”他喃喃地说,“我真像从地狱里出来一样——地狱……那些暴徒真是恶魔的化身。我太太,她人呢?她会怎么想?他们告诉我她会相信——会相信——”“她没有。”波洛坚定地说,“她对你的信心从来没有动摇过,她正在等着你——她和你们的孩子。”
“感谢老天,我真不敢相信我重获自由了。”
“现在你好些了,先生。我很希望能听听整件事情的经过。”
哈利代用一种无法言述的表情看着他。
“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他说。
“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四大魔头’?”
“曾经听说了一些。”波洛冷淡地说。
“你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他们法力无边。如果我沉默不语,我就可以平安地活下去——如果我透露一个字,不只是我自己,连我最亲近的挚爱的人都会受到难以言宣的折磨,我知道和你争辩无益。我知道。……我——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波洛的脸上有一种困惑的表情。
“就是这样!哼!”他低语,“四大魔头又打了一次胜仗。你手上拿什么?黑斯丁斯?”
我递给他。
“女伯爵离开前写的。”我说明。
他念着。
“再见。——I·V。”
“她签她名字的缩写——I·V。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它也是罗马字的四。我想不透,黑斯丁斯,我真想不透。”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七章 盗镭者
哈利代获释那天晚上睡在我们隔壁房间,整个晚上,我一直听到他在睡梦中的呻吟和抗议。
毫无疑问地,他在那个别墅中的经验使他吓破了胆。第二天早晨,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从他口中获取任何情报。他只是重复地说四大魔头的法力无边,和如果吐露真相,他们的报复一定会随之而来之类的话。
午餐后,他和我们分道扬镳。他回英国和他妻子团圆,波洛和我则仍旧留在巴黎。我积极地想采取任何行动,因此,波洛的静守观望使我很烦。
“看在老天分上,波洛,”我催促他,”让我们挺起身来,把箭头瞄准他们吧!”
“讲得真好,我的朋友!在何处挺起身来?箭头瞄准什么呢?拜托你,讲明确些。”
“当然是瞄准四大魔头。”
“说得不错,但是,你是怎么着手去做?”
“警方。”我不太有信心地下着赌注。
波洛微笑。
“他们会责怪我们胡思乱想。目前,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着手去做的--什么事都做不得。我们必须等。”
“等什么?”
“等他们先采取行动。你听着,你们英国人都喜爱拳击,熟悉拳击规则如果一方没有行动;另一方就必须设法出手,让对方先出手的好处是我们可以多了解他们一些。这是我们的策略--让对方先出击。”
“你想他们会吗?”我怀疑地问。
“我有信心,他们一定会的。你瞧,一开始,他们想诱我离开英国。那次。他们失败了。然后,我们介入了达特木事件,救了无辜的代罪者,使他免上绞架。昨天,我们又一度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绝不会把事情悬在那儿的。”
我回想这些事情时,有人在敲门。还没等我们回答,一个男人就一开门进来了,还顺手关上了门。他又高又瘦,脸色苍白,有点鹰钩鼻。他穿了一件扣子直扣到下巴的大衣,戴了一顶遮住了眼睛的软呢帽。
“男士们,请原谅我这么冒昧地闯进来。”他用温和的声音说,”不过,我的任务是不太合乎传统的。”
他带着微笑走到桌边,坐下。我差点要跳起来了,但是,波洛做了个手势,要我不可轻举妄动。
“显示,就如你自己说的,你这么尽量确实有点冒昧,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来此的目的?”
“我亲爱的波洛先生,事情很简单。你一直在骚扰着我的朋友。”
“怎么说?”
“哎呀!波洛先生。你不是真的问我吧?你和我一样清楚。”
“先生,这要看你的朋友是些什么人而定。”
来人一语不发地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香烟盒,取出四根香烟扔在桌子上,然后,又把它们捡起来,放回香烟盒中,收入口袋里。
“啊哈!”波洛说,”就象那样,是不是?我的朋友有何意见?”
“先生,他们建议你应该把你的才能--你很杰出的才能--应用到一般犯罪的资料调查上--回到你的本行去,替伦敦社会上的仕女解决问题。”
“一项和平计划。”波洛说,”那么,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个人做了一个表情十足的姿态。
“当然,我们会很遗憾,非常地遗憾。”他说,”伟大的赫邱里·波洛先生的所有朋友和仰慕者都会很遗憾。但是,遗憾,不论是多么地沉痛强烈,也无法使一个人再复活的。”
“很伤脑筋。”波洛点头说,”那,如果我接受他们的意见呢?”
“那样的话,我被授权给你--补偿金。”
他拿出钱包,取出十札钞票扔在桌子上,每一札有一万法郎。
“那只是我们诚心诚意的保证金。”他说,”我们会付给你那个数目的十倍。”
“老天!”我大叫,跳了起来,”你竟敢认为--!”
“坐下,黑斯丁斯。”波洛专制地说,”控制一下你那善良而诚实的本性,坐下。先生,我要跟你说的是我的朋友可以阻止你逃走,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可以阻止我打电话给警察,把你逮捕起来呢?”
“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明智的话,你当然可以那么做。”我们的访客泰然自若地说。
“噢!听着,波洛。”我大吼,”我忍受不了了。你就打电话给警察把。”
我很快地站起来,大步跨到门边,背靠着门站着。
“看起来,该怎么做是很明显了。”波洛低语,仿佛在细加盘算。
“但是,你是不相信那些太显而易见的事的,不是吗?”我们的访客微笑说。
“快点,波洛。”我催着他。
“接着,就要看你了,我的朋友。”
当他拿起话筒时,这个人突然跳起来,像猫似地冲想我。我已经早有准备。刹那间,我们已经扭成一团,在房间里摇来晃去。突然间,我感觉到他快要跌倒,我把握这个有利的时机。他跌在我面前。可是,就在这胜利得意之时,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我感到我自己往前飞。头向前,撞上了墙。我马上站起来,不过,门已经被我的对手关上了。我冲上前去,用力敲门,然而,门从外面锁上了。我从波洛手中抢过电话。
“办公室吗?挡住一个正要出去的男人。张得很高,穿一件前有扣子的大衣,戴软呢帽,他是警方的通缉犯。”
几分钟后,我们听到门外走廊上有声音。有人转动钥匙,门猛然被打开,经理本人站在门口。
“那个人--你捉到他了吗?”我大声问。
“没有,先生。没有人下去。”
“你们一定错过了他。”
“根本没有人经过呀!显示。他能逃走真是不可思议。”
“我想,你们一定让人通过了。”波洛温和地说,”也许是旅馆的职员?”
“只有一个手托盘子的侍者,先生。”
“啊!”波洛说,其中含义无穷。
“这就是他为什么穿大衣,把扣子扣到下巴的原因。”当我们终于把那个兴奋的经理请出去后,他感慨地说。
“我很抱歉,波洛。”我垂头丧气地撕语,”我以为我一定罩得住他的。”
“是的,我想这是个日本式的把戏。不要灰心,我的朋友。所有这些都是依照计划进行的--他的计划,那正是我要的。”
“这是什么?”我大叫,攫住地板上的棕色物体。
那是一个细长的棕色皮制钱包,显然是我们的访客在和我争斗时,从口袋中掉出来的。礼貌有两张写着菲力克斯·拉翁的帐单收据,和一张使我心跳加速的对摺小纸条。那是半张笔记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字,非常重要的一些字:“下一次会议,星期五,艾雪儿路三十四号,十一点钟。”
下面签着大大的阿拉伯字4。
今天就是星期五,壁炉架上的钟已经快十点三十分了。
“老天!运气真好!”我大叫,”命运现在操在我们手里了。不过,我们必须马上开始行动。真是天大的好运!”
“那就是他来的原因。”波洛低语,”我现在了解了。”
“了解什么?快告诉我,波赂,不要再在那儿做白日梦了。”
波洛看呵责我,一面摇头一面笑。
“'你要不要进我的客厅呢?蜘蛛对苍蝇说。'这是你们英国童谣,对不对?你错了--他们很狡猾--但没有我赫邱里·波洛老谋深算。”
“到底你在胡说些什么?波洛?”
“我的朋友,我一直在想着今天早晨这个人历来访的原因。这个访客真的希望能贿赂得了我吗?或者是要恐吓我,让我自己放弃这工作?照事情的发生来看,这两个原因似乎都不对。那,他为什么来?现在,我知道了整个计划--很利落--很漂亮--表面原因是要贿赂我或恐吓我--他不露痕迹地设计了必须的争斗,使钱包很自然合理地掉出来--最后--陷阱!十一点在艾雪儿路?我的朋友!我不去!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捉到赫邱里·波洛的。”
“老天!”我喘着气说。
波洛皱着眉头。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太了解。”
“什么事?”
“时间,黑斯丁斯--时间。如果他们要诱捕我,显然晚上要好些?为什么这么早?是不是今天早晨有什么事要发生?他们不希望赫邱里·波洛知道的事情?”
他摇摇头。
“我们会知道的。我就坐在这里,我的朋友,我今天早晨哪里都不去,我们在这里等事情找上门来。”
十一点三十,召唤真的来了。一封小蓝信,波洛撕开,交给我看,是奥利维叶夫人,那个昨天我们为哈利代失踪之事访问过她的奥利维叶夫人,差人送来的,她要求我们立刻到巴斯去。
我们刻不容缓地赶去。奥利维叶夫人早同一个小客厅里接见我们,我再一度地被这个瘦长、修女式的脸和发亮的眼睛的女人--白乐瑞尔和居里夫妇的继承人--的深切力量震慑住了,她直截了当地谈到问题。
“先生们,你们昨天为哈利代先生失踪之事到此。我现在才知道你们回来过这里,要求见我的秘书伊妮·佛罗诺。后来,她和你们一道出去,不过,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就是这件事吗?夫人?”
“不是,先生,不只这件事。昨天晚上,有人闯进了实验室,偷了一些重要的文献和记录。小偷还想偷一些更贵重的东西,但是,还好他们打不开那个大保险箱。”
“夫人,我跟你实说了。你那位女秘书佛罗诺夫人事实上是一个偷窃专家露斯考夫女伯爵。哈利代先生的失踪是她主使的。她和你相处多久了?”
“五个月,先生。你刚刚说的话,使我感到很意外。”
“不过,这是真的。这些文献是否很容易再找到?或者,你认为会泄露内在机密?”
“我很奇怪小偷竟然知道怎么去找那些东西。你认为伊妮--”“是的,我深信是伊妮供给他们情报的。但是,小偷们没找到的贵重东西是什么?珠宝吗?”
奥利维叶夫人微弱地笑着摇头。
“比那个更贵重,先生,”她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身子前倾,压低声音,”是镭,先生。”
“镭?”
“是的,先生。我的实验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自己有一点点的镭--大部分是我实验运转时需要,别人借给我的。虽然,真正的数量很少,但是,却已经占世界储量的一大部分了,价值数百万法郎。”
“你放在哪里呢?”
“在大保险箱的铅盒里--这个大保险箱的外表故意弄得又破又旧,不过,它真是保险箱匠的巧心杰作,这大概就是小偷打不开的原因。”
“这镭,你要保管多久?”
“只要再两天,先生。那时,我的实验就结束了。”
波洛的眼睛发亮。
“伊妮·佛罗诺知道这事情吧?好--那我们那些小偷朋友一定会再回来。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夫人。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守住那些镭的。你有没有从实验室通往花园哪个门的钥匙?”
“有冒险上,这就是。我还有一把,这把是花园通往两个别墅间的窄巷那个门的钥匙。”
“谢谢你,夫人。今天晚上,你和平常一样平静地上床就寝,不用害怕,我会照例一切的。不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的两个助手--他们是克劳德小姐和亨利先生,对不对?--千万不要对他们吐露片言只语。”
波洛离开别墅时,心满意足地两手搓来搓去。
“你现在要做什么?”我问。
“现在,黑斯丁斯,我们要离开巴黎--到英国去。”
“什么?”
“我们先收拾好东西,吃中饭,再开车到北边的火车站。”
“那,镭怎么办呢?”
“我说我们要到英国去--我并没有说我们要抵达那儿呀!你回想看看,黑斯丁斯。我们现在定是被人盯梢着。我们的敌人一定以为我们要回英国,但是,除非他们看见我们上火车起程了,否则,他们不会相信的。”
“你的意见是我们又要在最后一分钟偷偷溜走呀?”
“不是,黑斯丁斯。我们不真正离去,我们的敌人是不会满意的。”
“但是,这火车要一直开到加来才停的。”
“如果有人付钱要它停的话,它会停的。”
“啊!算了!波洛--你没有办法付钱叫直达车停的--他们会拒绝的。”
“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没有留意过各种小小的可乘之机--听车标志--非公务使用罚以一百法郎,我想?”
“啊!你要拉那个?”
“应该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比叶尔·坎宝会这么做。当他和车掌争执,吵得众人皆知,整列火车热闹非凡时,你和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走了。”
我们顺利地完成了波洛的计划。波洛的老朋友比叶尔·坎宝显然把我这位瘦小朋友的计谋了解得很透彻,表演得无懈可击。火车走到把了郊外时,车内的紧急通报索就被拉了。坎宝用连法国人都会拍手叫好的演技闹得众人皆晓,我和波洛在没有人注意下偷偷地溜下了火车。我们首先把我们的外表做了个改变。波洛已经用一个小旅行箱带了必要的改装用具。两个身穿兰色脏衬衫的无赖出现了。我们在一间无名的小旅舍吃了晚餐后就赶回巴黎。
十一点钟左右,我们到达奥利维叶夫人别墅附近。四处打量了一番后,溜进窄巷口。整个地区一片死寂。我们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们。
“我想他们还不会来这里。”波洛小声对我说,”也许,他们明晚才会来。但是,他们清楚镭只会在那儿再待两个晚上。”
我们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插入花园门的匙孔,悄然无声地进入了花园。
一棒突如其来地挥了下来。我们已被团团围住,接着,嘴巴被塞住,手脚被捆了起来。至少有十个男人在等着我们,抵抗根本没有用。我们像两包货物似的被抬高,扛着走。更使我吃惊的是,他们把我们带向房子而非离开。他们用钥匙打开门,进入实验室,把我们也带了进去。有一个热门在大保险箱前弯下身去。接着,门使劲地被打开了,我全身发麻,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塞进去,让我们在那儿慢慢地窒息而死?
不过,很意外的,我看到保险箱内有阶梯通到地板上,我们被丢下这条窄梯,到一间宽敞的地下室,一个高大的女人站在那儿,威风凛凛,脸上罩着一个黑丝绒面具。显然她是操纵大局、指挥一切的人。那些人把我们扔在地板上,让我们--和那个带面具的什么人物在一起。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名字未详的法国女人--四大魔头中的第三号。
她跑下来拿掉塞在我们口中的东西,不过,并没有替我们松开绳子,然后,站起来面向我们,迅速地拿下面罩。
她是奥利维叶夫人。
“波洛先生,”她用一种低沉嘲弄的声调说,”伟大、奇妙、举世无双的波洛先生。昨天早晨,我送了一张警告单子给你,你却置之不理--你以为你可以和我们斗智。现在,你却在这儿了。”
她全身充满一种冷漠和恶毒,我似乎连骨髓都冻结了。这与她眼中的烈火恰成对比。她疯了--发疯的天才。
波洛一语不发。他的下巴拉长了,直盯着她。
“好啦,”她柔和地说,”这是尾声了,我们不允许我们的计划受干扰。你们还有什么最后要求吗?”
我从来没有和死神这么接近的感觉,波洛神色自若,他既不畏缩,脸色也没转白,只是兴趣未减地盯着她。
“我对你的心理很感兴趣,夫人。”他沉着地说,”可惜,我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来研究你了。是的,我有个要求。我想一个被判死刑的人临终前一定可以抽支烟吧,我身上有香烟盒,如果你允许--”他低头看捆绑的绳子。
“啊,是的!”她笑着,”你希望我松开你的手,对不对?你很聪明,赫邱里·波洛先生。我知道你的诡计,我不松开你的手--不过,我会替你找根香烟。”
她跪在他身边,取出他的香烟盒,拿出一根烟放在他的双唇之间。
“现在,火柴。”她站起来说。
“不需要,夫人。”他的声音中有什么令我吃惊的东西,她也呆住了。
“不要动,请你不要动,夫人。如果你动了,你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奎尔的毒性?南美洲的印地安人把它用来做箭头上的毒,碰一下就是死亡。有些部落利用它做小吹箭--我也是那样,我的小吹箭外表上看起来和一根香烟无异,我只要吹一下就可以……啊!你走动了一步,不要动,夫人。这根香烟的装置是巧夺天工的,我只要垂一下--一种类似鱼刺的小针就会飞出去--找寻目标。夫人,你不想死吧,所以,请你松开我的朋友黑斯丁斯的绳子,我没有办法用我的手,不过,我的头却可以转动自如--因此,你仍然在危险范围内,夫人,请你不要再做错事了。”
愤怒和憎恨使她脸上的肌肉痉挛着,她弯下身去,双手颤抖地松开绳子,我自由了,波洛的声音指示着我。
“现在,用那条绑你的绳子来捆绑这位女士,黑斯丁斯,就是这样,绑紧了吗?那,请过来松开我吧,我们运气不错,她把她的手下都遣走了,我们应该可以找到出路的。”
刹那间,波洛已经站在我身边,他对那个女士鞠个躬。
“赫邱里·波洛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夫人。祝你晚安。”
她口中塞着东西使她无法回答,但她眼中的杀气令我害怕,我衷心希望我们不要再落入她的势力中。
三分钟后,我们出了别墅,火速地穿过花园。外面路上一片沉寂,我们赶快离开那儿。
之后,波洛突然叫出来。
“我被那个女人骂是活该的,我是一个可怜的动物,比笨蛋还笨三倍,比白痴还白痴三十六倍。我还很骄傲自己没有落入他们的圈套里。而这个根本不够资格称圈套的--我却陷了下去。他们知道我会看穿是圈套--他们就靠着这一点。这说明了一切--他们很容易地使哈利代屈服--每一件事。奥利维叶夫人是控制一切的灵魂--维拉·露斯考夫只不过是一个助手而已。夫人需要哈利代的构想--她有足够的才能来解除他的困惑。是的,黑斯丁斯,我们现在知道谁是第三号了--可能是世界上最伟大科学家的女人!想想看,东方的智慧,西方的科学--还有两个我们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们一定要察出来,我们明天回伦敦,着手去做。”
“你不向警方揭发奥利维叶夫人的一切?”
“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这个女人是法国人的偶像。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提出证明。她不去告我们,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什么?”
“想想看。我们晚上被发现在她家里,手中还有钥匙,她可以矢口否认她曾经给我们呀?她在保险箱里吓了我们一跳,结果,我们却塞住她的嘴巴,绑住她,又逃走了。不要乱想了,黑斯丁斯,会弄巧成拙的--这是你用来形容这种情况的成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