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雲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
蘇芬居士講述
寫在前面
序
第一講 虛雲老和尚暢談佛教真理
第二講 虛雲老和尚痛斥末法時期教徒的衰相
第三講 虛雲老和尚自度時期的難與奇
第四講 虛雲老和尚度他時期的難與奇
第五講 虛雲老和尚近年來的生活概況
第六講 虛雲老和尚飽經磨難後禪七開示
附錄一:虛雲老和尚事略
附錄二:我所知道的虛雲老和尚
附錄三:岑學呂的一封公開信
附錄四:皮袋歌
附錄五:向胡適先生恭進一言
寫在前面
民國四十六年歲次丁酉十月十八日訪律航師兄於秀峰山,失足滑倒,傷及腰骨,住院治療,不能行動;律師曾作一聯以戲勉:「五蘊本空誰肯照,四大非有自幻生。」我也回他一偈:「泥杯落地損一邊,略加填補又重生;有人識得箇中義,快活逍遙自在仙。」臥床月餘,肉體上雖感痛苦,而精神上卻覺愉快;屏息諸緣,「無世事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仰首讀書,幾不知身臥病榻。幸蒙佛力加被,十一月底即能起床,群醫驚為奇蹟,歎未曾有。出院返寓,律師送來虛雲老和尚年譜一本,恭讀藏事,更覺己身之渺小,不及滄海之一粟,我以因緣殊勝,爰就年譜中之真實資料,編述虛雲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講義一部;我的用意有下列二點:
一、知雖行易學說是 國父孫先生遺教中的精華。地藏菩薩行願入地獄,是了知入地獄,能救眾生的苦難;所謂:「地獄不空,我不成佛。」虛雲老和尚深知匪區僧徒的痛苦,行願入匪區加以救護。我編述這部書,證明知難行易學說是千古不磨的定律。假如人們都知道「貪」「瞋」「癡」三毒,足以亡國滅種,就不會那樣喪心病狂,天天和那三毒契而不捨。假如共產黨徒知道馬克斯學說是那三毒的結晶,就不會那樣毫無人性地極盡「殺」「盜」「淫」三罪行。
二、、近年來 蔣總統倡導改造社會風氣,變換國民氣質,的確是興亡繼絕的要道,然而提倡者煞費苦心,執行者不切實際,以致變本加厲。反觀虛雲老和尚身陷匪區,竟能以一木而支大廈,摧毀中共消滅寺廟的毒計,堅辭中共所御用佛教會的職銜,孑然一身,披荊斬棘,興祖庭,教僧徒,一如往昔。我編述這部書,希望人們虛心接受佛學上所指示的途徑,效法虛雲老和尚堅苦卓絕的精神,勤求虛雲老和尚說服李根源,感動泰國王,攝伏共產黨的智慧,俾得真正達成挽頹風,變氣質的任務。今年虛雲老和尚一百十九歲,我馨香禱祝他老人家長久住世,續佛慧命,為四眾弟子作不滅的燈塔,為芸芸眾生作普渡的慈航;更願世人普受他老人家的感召,徹底掃除心中的「貪」「瞋」「癡」三毒,絕對不作行為上的「殺」「盜」「淫」三惡,我添列門牆,未忘知解,不離文字,聊以這篇講義敘述他老人家以「大事因緣,出現於世」的不可思議。
中華民國四十七年歲次戊戌春正月元旦書於臺灣汐止象山精舍
雲門弟子江右囤圃蘇芬寬囤
序
律航
夫金不煉則其質不精,刀不磨則其刃不利,而人不經患難艱險,則其功德不能圓滿;此古今中外之天經地義,任何時間空間莫能外也。故孟子說:「天之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但孟子所謂大任者,不過世間法之功業勳名而已耳。若為一代高僧,續佛慧命,普度眾生,挽回劫運,則其人之遭遇艱險環境,成就神通道力,又豈一般人所能窺測萬一哉?虛雲老和尚,為近代佛教中唯一大德,其夙因之深厚,修持之卓絕,功德之偉大;一一載在年譜,無庸贅述矣。惟此次雲門事變,九死一生,在他人決不能生存,而虛老以一百一十二歲之高齡,居然體力恢復,飛錫北上,此亦古今中外所絕無而僅有者也。吾嘗與尚君厚安談及此事,渠謂「虛老此去,可續佛法一線於不滅。」誠為讜論。南北朝時,五胡亂華,倘無神僧佛圖渣斡旋於其間,則殺人如麻之石勒石虎者流,更不知戕害若干生靈;茶毒若干地域,造成劫偌大浩也。現中共匪黨,集古今中外惡業之大成,造開天闢地未有之奇變,憑藉大陸地大,人眾,物博之優勢,甘為蘇俄鷹犬,赤化世界之禍首;吾人閉目一思,此時此境,若無出類拔萃偉大聖僧,奔走攝持,潛移默化,泯息凶暴於無形,維繫慈心於絕續,則人類或幾乎消滅,誠所謂三劫降臨,世界末日,嗚呼慘矣!幸而共業之中尚有別業,人類不致滅絕,虛老和尚,以世界僅有之耆德,作挽迴狂瀾之砥柱,此中因果消息,洵屬不可思議。近有蘇芬居士早歲畢業北大,中年皈依三寶,宗教兼通,家師 慈航老法師全集負責一手編纂,同門無不稱讚。吾因其新遭跌傷脊骨,婉勸安心受報,贈閱虛雲老和尚年譜,作病中消遣,不料一閱之下,竟發大心,以年譜卷帙浩繁,人難遍閱,乃分編十難四十八奇,俾便分別演講,則虛雲老和尚之平生遭遇修持,以及道力神通,種種奇蹟,不難家喻戶曉。噫!佛法重光,絕非小緣。行將付印流通,問序於老拙,深感赤禍為今日世界人類一大浩劫,非飽經十難之高僧,不能普渡;共匪為千奇百怪之妖魔,非顯現四十八奇之聖僧,不能降伏,欣然而為之序,若推究其故,抑亦煉金磨刀之至理,因果法爾如是云。
中華民國四十七年戊戌臘月沙門律航序於汐止彌勒內院
虛雲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
第一講 虛雲老和尚暢談佛教真理
「坐閱五帝四朝,不覺桑滄幾度;
受盡九磨十難,了知世事無常。」
這是虛雲老和尚在民國四十一年歲次壬辰暮春時節離開雲門山自撰的一副聯語。那年他是一百十三歲,歷盡折磨,九死而不死;坐閱世變,有生而無生。我們讀了這副聯語。就知道老和尚自度度人的艱苦奮鬥精神,的確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這位人天師表,我們只有「高山仰之,景行行之;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我今天開講這個題目--虛雲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是把老和尚忍人之所不能忍,行人之所不能行的精神和行動,向大家作一個介紹。在沒有講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以前,我要先介紹老和尚暢談佛教的真理及痛斥末法時期教徒的衰相,以便大家了知這位現年一百十九歲的老人,思想正確,是一位站在時代前面,擁護真理續佛慧命的菩薩摩訶薩。
民國三十一年(歲次壬午)是老和尚一百○三歲,日本侵略中國到了最嚴重的階段,國民政府遷到陪都重慶,可是國府主席林子超先生以及中央各部會長官,除了一面抗戰外,卻一面安定人心,派了屈映光張子廉兩位居士到雲門山代表中央政府歡迎老和尚赴重慶主建息災法會。是年冬十一月六日啟程,抵重慶後與林主席和法會長戴季陶商定後,在慈雲華嚴兩寺分建法會。民國三十二年(歲次癸未)一月在息災法會修懺儀,至廿六日圓滿。林主席蔣委員長及戴院長等都分別設齋招待,席間討論唯物唯心的哲理,和基督與神諸問題頗詳。在這一個討論席上老和尚事後曾以書面發表,他解答這些問題,暢談佛教的真理,完全是客觀的態度,不是入主出奴,更不是意氣用事,他完全是真理的闡揚。他說:
佛教是今日週旋國際間,趨進世界大同的唯一大教,這是大家都承認的。目前世界有兩種力量,一種是唯神論,一種是唯物論;這兩種力量都是否認「六道輪迴,因果報應」的道理,所以影響所及,不可說,不可說。主張唯神論的當然是基督教,他們雖然說「為善者」,神能給他快樂的報酬,「為惡者」神就給他痛苦的懲罰;但他們認為神的存在,是自然的,說不出所以的道理;因此,不能令人深信不疑,而且貽唯物論者的極大口實;這就是基督教所以不能維繫世界和平的原因。實則神就是物,物就是心,心也是神;然而神也可以說不是神,物也不是物,心也不是心。佛教說明「三界本無一法建立,皆是真心起妄,生萬種法。」這就是說宇宙間本來就無所謂事事物物,都是由真心引起妄念,生出千千萬萬的事物。所謂「真心」,也不過因有「妄物」對待而建立的假名;究竟說起來,真心也不是真的。譬如大海,有水又有波浪,平靜的叫做水,洶湧的叫做波;波浪平靜時還是水,水洶湧時又成波浪;又因有洶湧的波浪,才叫不洶湧平靜的是水;假使根本沒有洶湧的跡相,固然不能建立波浪的假名,就是平靜的假名也無法生起;水波都不過是我們人隨意所造立的假名而已;也許魚或稱水為空氣;所以水是物,也可說是心,有即是無,色即是空,妄即是真。煩惱即菩提,眾生即諸佛;一念迷惑的時候,「心」成了「物」,「無」成了「有」,「空」成了「色」,「真」成了「妄」,「菩提」成了「煩惱」,「諸佛」成了「眾生」,好像水洶湧的時候成了波浪;所以波浪等於萬事萬物。假若一念覺悟的時候,「物」和「心」一樣,「有」和「無」一樣,「色」和「空」一樣,「妄」和「真」一樣,「煩惱」和「菩提」一樣,「眾生」和「諸佛」一樣;這好像波浪不洶湧時還是和平靜的水一樣。因為一念的迷惑,在物的方面,建立了「有」「色」「妄」「煩惱」「眾生」等等對待的名詞,在心的方面,建立了「無」「空」「真」「菩提」「諸佛」等等對待的名詞,這些名詞,統統是假名;假如根本沒有迷惑,物的假名固不能成立,而心的假名又何曾產生?所以唯心唯物,有神無神,都是識心分別計度。
有許多人聽到上面這種解釋,以為佛學也是唯心論,殊不知佛學雖說唯心,但和哲學上所說的唯心論是大相懸殊的。哲學上的唯心論,只承認心,不承認物,所謂「於心執有,於物執無」。釋尊說:「以攀緣心為自性,執生死妄想,認為真實者」。這就是哲學上的唯心論。至於唯物論者,恰恰和唯心論者相反,所謂「於物執有,於心執無。」釋尊說:「顛倒行事,誤物為己,輪迴是中,自取流轉者。」這就是哲學上的唯物論。此外唯神論者,劃分物質實體和神靈實體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釋尊說:「惑一心於色身之內,認一漚體,目為全潮者。」這就是唯神論者的看法。
唯心唯物唯神三種學說,各執偏見,或因近視,認為牛的影像就是牛,或以管窺牛;見了牛角,就以為牛角是牛;本來是不錯的,他們的弊病就在沒有見到牛的全體。佛學溯本窮源,把真實的白牛清清楚楚指出來,如果因指看牛,沒有不見真牛全體的。所以要救唯心唯物和唯神的偏閉,除了佛教就無法採究其全體。
佛教所說「明心性」,「清淨本然」,「離諸名相」,「無有方所」,「體自覺」,「體自明」,都是本有自爾之性德,絕諸「能」,「所」對待,本無所謂十方三世,更無所謂大地、人、畜、木、石、地獄、天堂等等,只因妄念一起,就實現了宇宙間萬事萬物(諸有為法)。「心性」又叫做「常住真心」,「真如覺性」,「法身」,「實相」等等,這些名相都是真理的別名。佛學所謂「能」,即現在說的「主觀」「主動」;所謂「所」,即現在說的「客觀」「被動」。所謂「十方」,即現在所說的空間,東、南、西、北、東南、南北、西南、西北、上、下。所謂「三世」,即現在說的時間,過去、現在、未來。
楞嚴經中富樓那問:「覺性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釋尊答:
「性覺必明,妄為明覺,覺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無同異中,熾然成異;異彼所異,因異立同,同異發明,因此復立無同無異。如是擾亂,相待生勞,勞久發塵,自相渾濁。由是引起塵勞煩惱,起為世界,靜成虛空,虛空為同,世界為異,彼無同異,真有為法。」
「覺明空昧,相待成搖,故有風輪,執持世界:因空生搖,堅明立礙,彼金寶者,明覺立堅,故有金輪,保持國土;堅覺寶成,搖明風出,風金相摩,故有火光,為變化性,寶明生潤,火光上蒸,故有水輪,含十方界;火騰水降,交發立堅,溼為巨海,乾為洲潬,以是義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水勢劣火,結為高山,是故山石,擊則成燄,融則成水,土勢劣水,抽為草木,是故林藪,遇燒成土,因絞成水,交妄發生,遞相為種,以是因緣,世界相續。」
「復次富樓那,明妄非他,覺明為咎,所妄既立,明理不踰,以是因緣,聽不出聲,見不超色,色香味觸,六妄成就,由是分開見覺聞知,同業相纏,合離成化,見明色發,明見想成,異見成憎,同想成愛,流愛為種,納想為胎,交遘發生,吸引同業,故有因緣生羯羅藍.遏蒲曇(胞胎中受生之質)等。胎、卵、濕、化,隨其所應,卵為想生,胎因情有,溼以合感,化以離應,(佛在二千多年前指出)情想合離,更相變易,所有受業,逐其飛沉,以是因緣,眾生相續。」
「富樓那,想愛同結,愛不能離,則諸世間父母子孫,相生不斷,是等則以欲貪為本,貪愛同滋,貪不能止,則諸世間胎、卵、溼、化、隨力強弱,遞相吞食;是等則以殺貪為本,以人食羊,羊死為人,人死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類,死死生生,互來相噉,惡業俱生,窮未來際;是等則以盜貪為本,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心,我憐汝色,經百千劫,常在纏縛,惟殺盜淫三為根本;以是因緣,業果相續。」
「富樓那,如是三種,顛倒相續,皆是覺明,明了知性,因了發相,從妄見生,山河大地諸有為相,次第遷流;因此虛妄,終而復始」。
這是富樓那因聞釋尊說法,明白「世間法」是「有為」,「如來藏」是「無為」;既然都是「無為」,就應當「無相」;為什麼忽然生起山河大地無情的世界以及有情的眾生呢?
釋尊依據富樓那這一問,詳細解答「空如來藏」是不變之體,「不空如來藏」是隨緣之用。首先說明「世界相績」,是由於地水火風四大,交妄發生,遞相為種,以致生起依報世界,成住壞空,終而復始,相續不斷;如果不破迷成悟,返妄歸真,那就永無清淨的日子。耶穌教徒說世界末日將降臨,科學家說世界能毀滅,這都是不懂得「世界相續」的道理。
次說明「眾生相續」,都是依「業因」感召,而來成為四生,並不是另有什麼主宰。情想合離各有善惡的分別,善業就飛升,惡業就沉墜。因緣有遠近,遠則「無明」為因,「業識」為緣;近則「情想合離」為因,「父母己業」為緣;四生轉換,三界升沉,生死長縛,輪轉不休,這就是「眾生相續」;耶穌教徒說眾生是神造的,真是無稽之談。
再次說明「業果相續」,負命還債鬧個不休,常在生死;愛心憐色,牽連不斷,常在纏縛。殺盜淫是三種貪習根本種子,以這個「種子」為因,「現行」為緣,因緣互相資長,所以有「業果相續。」這業果相續是和眾生相續不同的,眾生相續是約受生的一念而說;業果相續是統約歷劫積習而說;積習既深,輪轉莫停,一念之差,而變易無定。假如能夠頓絕一念,消除積習,那末,變易就可定,輪轉也可定。總而言之,眾生不離業果,業果不離眾生。三種相續,都是顛倒之相,從真起妄而有,所以說都是「明覺」;換言之,就是在「真覺」上生起「妄明」,所謂「無明」不覺生「三細」;由細成粗,就是「境界為緣長六粗」。這就是山河大地諸有為相的生起。世界有成住壞空,眾生有更相變易,業果有彼此酬償,都是由此虛妄,妄有相續,終而復始,循環往復,無有止息,上面是釋尊解答富樓那的疑問。
「真如覺性」既立了真妄,於是有「不變」和「隨緣」的分別。平等不變,離差別相,無聖無凡,非善非惡,真實如常,是「不變真如」,也是「空如來藏」,隨緣生滅,起差別相,有聖有凡,有善有惡,是「隨緣真如」,也是「不空如來藏。」就「不變真如」來說,「萬法」即「真如」,非「心」,非「物」,也非「神」,就「隨緣真如」來說,「真如」即「萬法」,即「心」即「物」也即「神」。唯心論者,錯認識神,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為「隨緣真如」就是「真心」,因此倡唯心論。唯物論者,囿於邊見,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為「隨緣真如」就是「物」,於是倡唯物論;又根據唯物而倡無神論。唯神論者,也是囿於邊見,妄生分別,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為「隨緣真如」就是「神」而倡唯神論。這些人都是不明白心即物,物即神,心物與神同一理體,有物則有心,有神,無心則無神無物的道理。不過所謂「有」不是有無之「有」,而是非有而有的「妙有」,所謂「無」不是斷絕之「無」,而是超有無的「妙無」。唯心論,唯物論,唯神論者,均未明斯義,互相攻擊,實則都沒有不是,也都不是,祗要研究佛學,就可明白這個道理。
佛學對於宇宙本體的研究,除了前面所講述的以外,其他對於世界的構造和成壞,人身器官的組織,及其他種種問題,在楞嚴經及諸經論,多有詳細論列和說明,而且大部份與後來哲學科學發現的地方都相合。對於人生的價值,如大菩薩的行為志願,就不是世間上聖賢所能及,經典上在在處處可以見得到。由此可知佛教的神妙和偉大處。然而佛教絕非標奇立異以衒人,也不是故弄玄虛以惑眾,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從戒定慧三無漏學親履實踐得來。怎樣叫做戒定慧呢?簡單的說:防非止惡就是「戒」,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就是「定」,心境俱空,照覽無惑就是「慧」。能夠防止身、口、意三業的邪非,心水自然澄明,由「戒」生「定」,心水澄明了,就可自照萬象,那就是由「定」生「慧」。儒家也有「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的說法,哲學家也莫不沈思竭慮以從事其所學。不過儒家以及哲學家、科學家,是用攀緣心思慮宇宙萬物,不明白這宇宙萬物,也是攀緣心所造成,「能慮」「所慮」都是攀緣心,假如想探求真理,等於坐在椅子上,自己想把椅子舉起來,勢不可能,因此,現今哲學家對於認識論聚訟紛紜,莫衷一是,終無結論。佛學是離言絕慮,以智慧覺照宇宙萬事萬物,好像下座舉椅,運用自如。這就是佛學可以包括哲學、科學、宗教三者,冶為一爐。日本以佛教為國教,自明治維新以後,得力於禪學處不少,這是眾所週知的事,假若不是軍閥迷信武力,以殺戮為功,以侵略為能,那不但是東亞的盟主,而且可以領導世界。
又有人疑惑佛教為消極為迷信,不足以為國教,這更是不明白佛教道理的人所說的話,實則佛法不壞世間相,怎麼可說是消極的呢?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覺,怎麼可說是迷信的呢?佛是印度話(Buddha)譯成中國的意義為「覺者」,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意思。菩薩也是印度話,(BodHisativa)譯成中國的意義為「覺有情」,有出家在家二種,都是發大心為眾生求無上道,一面自修,一面化人,這種積極與正信,恐怕沒有能出其上的。佛教依據「折」「攝」兩種意義,立了很多方便的法門。怎樣叫做「折」?「折」就是折服惡人。從前石勒問戒殺於佛圖澄,澄答:「子為人王,以不妄殺為戒殺義。」這就是說在家大權的菩薩,為折服惡人,利益大眾起見,雖然拿了刀杖,乃至斬惡人的頭,都不算犯戒,而且反生功德,因為惡意殺人,大家都是知道不可以的,但善意除害,卻是在家大權菩薩的金剛手眼。怎樣叫做「攝」?「攝」就是攝受善人。佛菩薩為利益眾生起見,故不避艱危,有四種攝受法。那四種呢?一是「布施攝」,看眾生的喜樂而定布施的方法,有的眾生喜歡財物,有的眾生喜歡聞法,就給他講法,這樣使令眾生生親愛心而受道。二是「愛語攝」,隨眾生的根性而用善言語加以慰問曉喻,使眾生生親愛心而受道。三是「利行攝」,以身作則,身口意都做善事利益眾生,使眾生生親愛心而受道。四是「同事攝」,用法眼看眾生的根性,看眾生所歡喜的分別示現,使眾生共同操作而霑利益,由是生親愛心而受道。這種四攝法門,是如何的積極?
怎樣叫做「方便」呢?「方便」是量眾生的根器施用各種權巧的方法使眾生得度,前面講的四攝法,也是方便的法門。法華經化城喻品說:「譬喻險惡道,迴絕多毒獸,又復無水草,人所怖畏處,無數千萬眾,欲過此險道;其路甚曠遠,經五百由旬;時有一導師,強識有智慧,明了心決定,在險濟眾難,眾人皆疲倦,而白導師言:我等皆頓乏,於此欲退還。導師作是念,此輩甚可憫,如何欲退還,而失大珍寶,尋時思方便;當設神通力,化作大城廓;汝等入此城,各可隨所樂;諸人既入城,心皆大歡喜,此是化城耳;我見汝疲極,中路欲退還,權化作此城,汝今勤精進,當共至寶所。」讀了這一段法華經,就知道當年釋尊分時設教,權施方便的深意。最上根者和他言禪,上根者和他說教,重分析者給他講唯識,普通一般人教他修淨土;又權設大乘小乘,不論出家在家,務求普化群機,使一切眾生能沾到法益。現代有些人看見佛教徒對佛菩薩像行跪拜的大禮,又看見修淨土的人念阿彌陀佛,他們就站在他們的無神論立場,大肆攻擊,說這是迷信。他們不知道跪拜和行三鞠躬對長上致敬又有什麼分別?一心念佛對於修心有莫大的功效,而且持名念佛,不過是方便初機的簡捷法門;更有觀像念佛,觀想念佛和實相念佛等法門,淨土自有無窮妙用,因為大家都不懂,豈是迷信嗎?
又有人說:「基督教也是脫胎於淨土宗阿彌陀經,試看耶穌身上所搭的衣,就和佛的衣相同;阿彌陀經說西方有極樂世界,耶穌也說天國極樂;淨土往生分九品,耶穌教李林天神譜,也說天神分九品;彌陀經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耶穌也說你不在人間立功,上帝不許你到天國;淨土宗二六時念佛名號,求佛接引,耶穌也用早晚祈禱上帝哀祐;佛門有灌頂之法,耶穌也有洗禮之儀。凡此種種,耶穌的教義,和淨土宗的旨趣,大致相同。耶穌誕生於釋迦後千有餘年,當時曾受佛化,得授持阿彌陀經,根據這部經另行創設新教,似無疑義。耶穌曾在當時晦跡三年,當是赴印度參學,歷史上雖然沒有記載,然蛛絲馬跡,可以窺見一斑,決不是向壁虛構。不過表面上看來,耶教雖類似淨土宗初機的持名念佛,實際遠不如淨土宗。耶教著重於他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跡近勉強;持名念佛,則注重他力和自力相應。例如楞嚴經大勢至圓通章說:「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這一章經所說的有因有果,理事無礙,就是和耶教不同的地方。又耶教說永生,淨土宗說往生淨土,見佛聞法,悟無生忍。永生的「生」是生滅法,因滅而顯生,是對待的,有了「生」,自然也有滅,怎麼能「永」?無生的「生」,則本自無生,故無有生,所以稱為無量壽。這也都是耶教和淨土宗不同的地方。
凡是願行菩薩行求無上道的人,不必一定要出家,在家也是可以的;不過出了家,離開親屬的恩愛,捨棄家庭的溫暖,用意是脫離情欲的羈絆,捨「私情」而發展佛力之「同情」,捨「私愛」而為偉大之「博愛」,以渡一切眾生為忠,以事一切眾生為孝,這就是大同的精義。孫中山先生嘗說:「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一種最雄大的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今日的社會,是信教自由的社會,不能強人以迷信,只可令人心悅誠服而生正信,佛教就有這種功效。
上面所介紹的是老和尚對林蔣諸公暢談佛教的真理,至於佛學上的宇宙本體論和認識論,沒有詳細說明,等到有機會時當再作專題講演。下面介紹老和尚痛斥末法時期教徒的衰相。
第二講 虛雲老和尚痛斥末法時期教徒的衰相
虛雲老和尚說:「秀才是孔子的罪人,和尚是佛的罪人。」這是一句俗話,初聽起來,覺得這句話太過火。現在看看這末法現象,深知:「亡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拿這件事來做例子。也可說:「滅佛法者,教徒也,非異教也。」例如更改佛曆年月,不用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就是末法時期的教徒衰相。按釋迦佛的法運,有正像末三期,正法像法各一千年,末法一萬年,正法像法已經過了,末法到現在已經過了九百八十二年了。「末」者「沒」也,法怎麼會沒得了呢?擁護佛法的人多,佛法就萬古長存,事相雖然有正法像法末法,但人正則末法時期也是正法,如果自生退屈,則正法時期也成末法。經上所說末法時期的種種衰相,現在都出現了,和尚娶老婆,尼姑嫁丈夫,袈裟變白衣,白衣居上座,這些衰相到處可見。釋尊的法,到人壽三十歲時,大乘法就滅了,人壽二十歲時,連小乘法也都沒有了,人壽十歲時,只剩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法滅時先從楞嚴經滅起,其次就是般舟三昧經,例如歐陽竟無居士,用他的知見,作楞嚴百偽說,來反對楞嚴;還有遠參法師說華嚴,圓覺法華等經和起信論都是假的;這就是末法時期的現象。過去迦葉佛入滅後,諸天把他的三藏聖教,收集歸藏,建塔供養,唐時天人與宣律師說,在渭南高四台,和終南庫藏聖蹟,都是迦葉佛末法時經像所藏的處所,今現有十三圓覺菩薩在山谷內守護,每逢臘月,空中有天鼓響。兩年前匪區中國佛教協會開成立大會,大家議論佛法的滅是佛弟子自己滅的,政府不管你滅不滅。開會的時候,政府派員出席,會中許多教徒,竟提出教中梵網經,四分律,百丈清規,說這些典章,害死了許多青年男女,應該取消。又說大領衣服,是漢人俗服,不是僧服,應當改革,不准穿,如果再穿,就是保守封建制度。又說信教自由,僧娶尼嫁,飲酒食肉,也都應當自由,誰也不能管。老和尚聽到這番話,大光其火,和他們反對。那些人對浴佛節也有不同的說法,他們不承認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老和尚憑法本內傳及摩騰法師對明帝所說的話做根據,反對他們的意見。「佛以甲寅之歲,四月八日生,此當周昭王二十四年,魏書沙門曇謨最曰,佛以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生,穆王五十二年二月十五日滅。」這樣年月,多少朝代都遵奉不改,周昭王甲寅到現今已經二千九百八十二年了,現在他們要改為二千五百○二年。本來孔子老子生在佛後,現在要把孔子老子擺在佛先。當時老和尚在大會上和他們爭論戒律,年號,以及漢服不准毀諸問題。老和尚說:「把佛法傳入中國的摩騰竺法蘭二位尊者,他們都是印度人,去佛滅的年代還不遠,當時白馬寺東,夜有異光,摩騰指出是阿育王藏佛舍利的處所,明帝建塔在上面,道教出來要和佛教比較優劣,摩騰尊者踊身虛空,廣現神變,法蘭出大法音,宣明佛法,二位尊者的智慧神通,難道還不清楚年月嗎?後來的高僧,如羅什、法顯、玄奘、道宣、雖有幾種傳說,也沒有確定改變。到了民國二年,章太炎等居士,在北京法源寺召開無遮大會,討論佛的紀念日,議決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對與不對,總以遵古為宜,改了不好。至於梵網經是屬於華嚴時,四分律是屬於阿含時;百丈清規由唐至今,天下奉行;大領衣也是由漢朝穿到現在,為什麼一定要改呢?佛是印度人,印度一年分三季,一季四個月;我國一年分四季,一季三個月;我國有甲子分年號,印度沒有,所以改朝換代,難免不錯亂,弄不清楚。玄奘在印度十八年,也不曾確定是什麼年代:前人行了一兩千年的四八浴佛,臘八粥,何苦自己要改呢?」
上面是老和尚痛斥末法時期匪區佛教徒的幾件事實。老和尚正氣磅礡,威鎮全場出席人員,一般不肖教徒,不敢再提異議,結果統統遵照老和尚的意見通過。真是好像關公單刀赴會得到勝利一樣。所以說,老和尚這次不顧艱險,不惜生命,受盡折磨,續佛慧命。
第三講 虛雲老和尚自度時期的難與奇
一難 生為肉球
人生總要經歷生、老、病、死四種痛苦,尤以「生苦」影響母體最大,所以我們學佛人,要「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老和尚是在清道光二十年(歲次庚子)七月三十日寅時誕生於福建泉州府衙門內,那時他的父親在泉州府做官。他墮地後為一肉球,母大駭慟,以為今後沒有生兒子的希望,遂一氣壅死。家裏的人束手無策,問了許多飽經世變的老者,也都莫明其妙。大家認為這個怪胎,是不祥之兆;俗語說得好,「一人有福,帶起滿屋;一人無福,連累滿屋。」第二天準備把這個肉球丟棄了去;正在這個當兒,來了一個賣藥的老頭子,把肉球一刀破開來,是一個肥胖的男孩;大家哀痛之餘,不禁喜出望外,由庶母王氏撫育,然而生母命歸黃泉,一去不能覆返了。假如當年不是菩薩化身為賣藥的老頭兒,那有今日旋乾轉坤興亡繼絕的老和尚呢?這是老和尚的第一難。
二難 饑寒雪掩
老和尚是在清咸豐八年(歲次戊午十九歲)離家逃至福州鼓山湧泉寺,禮常開老人為披剃,次年依鼓山妙蓮和尚圓受具戒。光陰過得真快,老和尚割愛辭親,不覺轉瞬就是二十多年;自忖道業沒有成就,終日隨風飄蕩,心生慚愧,於是發心禮五台,以報父母劬勞之恩。清光緒八年(歲次壬午四十三歲)七月初一日由浙江普陀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當時附香者,有遍真、秋凝、山遐、覺乘四位禪人。渡海後,每日行路不多,中間曾停湖州、蘇州、常州等處,四人都中途退轉,老和尚獨自向前拜去,至南京禮牛頭融祖塔、渡江、止浦口獅子山寺過年。次年由獅子山起香,從蘇北入河南省,經鳳陽、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陽白馬寺,曉行夜宿,風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薩聖號,苦樂飢飽,毫不縈念。十二月至黃河鐵卸渡,過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無人煙,僅路旁有一擺小攤的茅棚,也沒有人居住。老和尚就此歇足,趺坐而坐;夜來大雪漫漫,寒氣襲人;次晨舉目一望,已化為琉璃世界,雪深數尺,無路可行,過往無人,更不知去向。茅棚沒有遮欄,老和尚初則枯坐念佛,飢寒交迫,繼則蜷伏一角;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飢,奄奄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二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飢,漸漸入到昏迷狀態。初六午後雪止,稍微看見太陽影子,但已病倒不能興起。初七日來一乞丐,見老和尚病臥在雪堆中,不會說話,知道是凍傷了,將雪撥開,用圍棚的草烤火煮黃米粥,老和尚吃後,煖氣復生,不然,就會凍死雪中。這是老和尚的第二難。按這位乞丐自稱姓文名吉,來自五台山,勸老和尚路遠天寒,不必拜香。老和尚說:「誓願早定,不問年月遠近,一定拜到底。」後來到了五台山,才知道那位乞丐,是文殊菩薩化身,第一次探試老和尚的心和救度老和尚的難。
三難 痢疾待斃
清光緒十年(歲次甲申四十五歲)正月初二日老和尚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懷慶府,城內小南海不許掛單留宿,不得已出城外宿路邊;是夜腹痛極劇烈,初四早繼續拜行,晚發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強拜行;到十三日抵黃沙嶺,山頂只一破廟,沒有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進飲食,日夜瀉數十次,起動無力,又無過往行人,祗有暝目待斃而已。十五深夜見西邊牆下有人燃火,初疑心是匪徒,仔細一看,原來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文吉執火來照,對老和尚說:「大師父你怎麼還在這裏?」老和尚將經過情形一一告訴文吉。當晚文吉坐在老和尚身邊,又拿來一杯水給他吃,十六日文吉又將老和尚身上污穢衣服予以換洗,並給藥一杯。十七日病退,食黃米粥二碗,大汗,內外輕快,十八日病勢減輕不少。老和尚謝謝文吉說:「兩次危險,都蒙先生救濟,感恩不盡。」文吉說:「這是小事,不必掛齒!我看你從去臘到今,拜路不多,不知那年可拜到;你的身體又不好,決難進行,不必定拜,朝禮也是一樣。」老和尚答:「你的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見母親,母為生我而死,父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辭官,而短命,昊天罔極,耿耿此心,已經數十年了。特此發願朝山,求菩薩加被,願我父母脫苦,早生淨土;任憑百難當前,非到聖境,死也不敢退願。」文吉說:「你誠孝心堅固,也算難得,我今回五台,也沒有甚麼急事,我願代你負行李,伴送行程,你只管前拜,輕累許多,心不二念。」老和尚說:「倘能這樣,你的功德無量,等我拜到五台,願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證菩提;一半奉送給你,以酬報救助之恩,好不好?」文吉說:「不敢當,你是孝思,我是順便,不必表謝。」文吉照應四日,病已大退。這是文殊菩薩第二次顯現,探視老和尚的心和救護老和尚的難。
四難 口流鮮血
清光緒十年正月十九日老和尚扶病由黃沙嶺破廟中起香,一路荷物作食,都由文吉負擔,老和尚妄想頓息,外無物累,內無妄念,病一天好一天,體一天強一天,自晨至暮,可拜行四十五里,毫不感覺痛苦。三月底到太谷縣離相寺,見知客禮畢;那知客看見文吉就問老和尚說:「這位是你什麼人?」老和尚據實以告。知客厲聲說:「出門行腳,不達時務,這幾年北地飢荒,朝什麼山?甚麼大老官要人服侍?要想享福,何必出門?你見有什麼寺門,留俗人掛單?」老和尚當下聽其呵責,不敢回聲,只好認錯告辭。知客說:「豈有此理!由你自便,誰叫你來?」老和尚聽到話頭不對,就轉過話說:「這位文先生請到客店住,我在這裏打擾一單何如?」知客說:「那是可以的。」文吉說:「這裏距離五台山不遠,我先回去,你慢慢來,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老和尚苦留不得。文吉去後,知客改顏悅色,和氣送單,到灶房熱坑上泡茶,親自做麵,陪吃。老和尚看見這種前倨後恭舉動,心中頗為奇怪,又顧左右無人,乃問知客:「此間常住多少眾?」知客答:「我在外江多年,回來住持,連年歲荒,僅留得我一個人,食糧也盡於此;剛才舉動,是遊戲耳,幸勿見怪。」當時老和尚十分難過,啼笑皆非,勉強吃了半碗麵,就告辭到街上旅店裏找文吉,遍找無著。時四月十八,月明如晝,老和尚想追上文吉,於是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進,心急如火;次日腦熱,鼻孔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黃土溝白雲寺,知客見老和尚口流鮮血,不准掛單,在外勉強過一夜,廿一早進太原城,到極樂寺,飽受責罵,不掛單,二十二早出城禮拜,北門外遇見一位青年僧,名文賢,見老和尚近前招呼,接過拜橙行李,休息十日,病漸痊愈,身體康復,繼續拜香。這是老和尚的第四難。
五難 失足墮水
清光緒十八年至二十年老和尚在九華山翠峰茅蓬,研究經教。二十一年(歲次乙未五十六歲)揚州高旻寺住持月朗法師到九華,說高旻寺有朱施主法事,連舊日四七,共打十二個七,希望老和尚赴高旻參加。老和尚應允,下山後至大通荻港,沿江行,遇水漲,過渡,舟子索錢六枚,老和尚身無半文,舟子逕鼓棹去。老和尚不得已行行復行行,忽失足墮水,浮沉一晝夜,流至釆石磯附近,被打漁的人網起來,喚寶積寺的僧人認領,那位僧人是老和尚在赤山同住過的,一見大驚,急招進寺救甦,時為六月二十八日。這是老和尚的第五難。
上面所講述的老和尚自度時期所經歷的五難,下面要講述的是老和尚自度時期所經歷的九奇。
一奇 觀音送子
老和尚俗姓蕭,梁武帝的後裔,世代居住在湖南湘鄉,父親名叫玉堂,母親姓顏。清道光初年,父親是科舉出身,分發到永春,佐治州事,父母年逾四十,常以無子為慮。讀書人總以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母親信仰觀音菩薩,一天赴城外觀音寺祈子,見寺宇殘破,及東關橋樑失修,發願興建。回家後夫妻同夢一長鬚著青袍的老人,頭頂觀音跨虎而來,躍臥榻上,醒後互相驚告,遂有娠,次年父調佐泉州府,母懷胎十月,生下一肉球,剖出即今日的老和尚。
二奇 物大如山
清咸豐元年(歲次辛亥十二歲)二月,老和尚的父親因事赴臺灣,攜帶老和尚行,初乘小洋船,由廈門出發,忽於茫茫大海中,現出一怪物,體大如山,高出海面數尺,全船的人都合掌念觀世音菩薩,船行約半小時,始見這個大怪物現出魚尾形,其長不知若干里,而全船的人安然無恙。
三奇 歡喜法器
清咸豐二年(歲次壬子十三歲)老和尚跟隨乃父送祖母生母的靈柩,回湘鄉安葬,請僧人到家裏做佛事,老和尚看見三寶的法器,生歡喜心。家中藏有佛經,初看香山傳,觀音菩薩成道等書,熏染根深;八月又跟隨乃叔進香南嶽,遍遊各寺院,流連不願回家,好像有夙緣一樣。
四奇 結婚無染
清咸豐六年(歲次丙辰十七歲)老和尚在家讀道書三年,深感道家的學說,不是究竟,終日如坐針氈;於是假裝安心助理家務,以博叔父的歡心,而鬆懈叔父的防範。一日乘叔父外出,乃打包向南嶽逃去,歧路多,半路被截回,並送至泉州。乃父加以禁錮,並和兩位未婚妻田譚二氏舉行婚禮。老和尚結婚後,雖屬同房,不但沒有和田譚二位新娘發生肉體上關係,而且天天向二位新娘說佛法,二氏也能領悟,不覺竟成了閨中淨侶。
五奇 巖洞生活
清咸豐九年(歲次己未二十歲)老和尚依鼓山妙蓮和尚,圓受具戒,法名演徹,又名古巖,字德清,他的父親常常派人四出尋找,他不敢露面,隱山後巖洞中,禮萬佛懺,有時遇見虎狼,也不畏懼。如是三年,他的父親因獨生兒子失蹤,心灰意冷,乃告老還鄉,鼓山職事來山洞告知其事,並說:「苦行固是好事,但必須福慧雙修,你的父親既然回去了,可不必匿避,還是出來回山任職,給大眾服一點務吧!」因此老和尚就出洞回山,任職四年,自水頭,園頭,行堂,典坐等苦行事,中間曾派充膴事,沒有就;寺中常住時有單襯,也不領受,每日只吃粥一碗,而體力強健。山中有古月禪師,在眾中算是苦行第一,老和尚常常請教他;後來想想,以為任職多年,對於修持不無少礙,又想從前玄奘法師赴印度求學,十年前先習印度方言,日行百里,又復試驗絕食,先由一日起竟能絕食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磧,連水草都會絕跡。古德苦行,可以效法;於是辭去鼓山職事,盡散衣物,僅攜一衲,一褲,一履,一簑衣,一蒲團,復向後山中作巖洞生活。如是又過三年,吃的是松毛和青草,喝的是巖泉澗水,日子久了,褲子鞋子都已破敝,祗有一件衲衣蔽體,頭上束金剛圈,鬚髮長盈尺,雙目炯炯有神光,人見了以為是妖怪,恐怖不敢近前,老和尚也不同人談話。初一二年常常看見勝境,老和尚毫不動心,不以為異,一心觀照及念佛,處在深山大澤中虎狼不侵,蛇蟲不損,不受人憐,不食人間煙火。真有「幕天席地,萬物皆備於我」的境界。老和尚心中歡悅,自以為是四禪天的人。古人說:「一缽輕萬鍾。」老和尚並一缽都沒有。無罣無礙,自自在在;因此胸境灑脫,體力一天比一天強壯,耳聰目明,健步如飛,自問也不知其所以然。到了第三年更進一步隨心所欲,隨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是年老和尚纔三十歲,清同治八年(歲次己巳)。
六奇 剃髮沐浴
清同治九年(歲次庚午三十一歲)老和尚一日行至溫州某山,棲息巖中,有一位禪人來洞巖訪問,說:「久聞高行,特求開示。」老和尚被那禪人一問,深深地感覺慚惶,很謙虛回答他說:「智識愚昧,又少參學,望上座慈悲指示。」禪人問:「你如是行徑,究竟有多少年?」老和尚詳細告訴幾年來的經過。禪人說:「我也少有參學,說不出什麼來,你可到天台華頂龍泉庵,請問融鏡老法師,他是天台山第一個有道德的和尚,必能饒益你。」老和尚聽到這句指示,即直上華頂,到茅庵外,見一僧,即問老法師在家沒有?那僧人答:「補衣的就是。」老和尚向前頂禮,法師全不顧視。老和尚說:「學人特來親近老法師,望慈悲開示。」法師顧視良久開口問:「你是僧呢?是道呢?還是在家人呢?」答:「僧」。問:「受戒沒有?」答:「已受具戒」。問:「你這般行徑,有多少時候?」老和尚略說經過。問:「誰教你這樣做的?」答:「因見古人每多苦行成道,因此想學。」問:「你知道古人持身,還知道古人持心麼?看你所作所為,近似外道,不是正路,枉用了十年功夫;巖棲谷飲,壽命縱有萬年,也不過是如楞嚴經上所講的十種仙之一,去道尚遠;即進一步證到初果,也不過是一個自了漢而已。若菩薩發心,上求佛道,下化眾生,自度度人,出世間不離世間法,你勉強絕人間煙火,連褲子都不穿,未免標奇立異,又何怪工夫不能成片呢?」老和尚被法師痛處一錐,直透到底,復頂禮求開示。法師說:「我教你,若聽,就在這裏住;不聽,任你他去。」答:「特來親近,怎敢不聽?」法師即贈以衫褲衣履,令剃髮沐浴,作事,並教看「拖死屍是誰」的話頭。老和尚一一聽從,並試吃粥吃飯,學天台教觀,從此老和尚又是一個新生命。
七奇 裸女相就
清光緒三年(歲次丁丑三十八歲)老和尚自寧波至杭州途中,那時正逢三伏天氣,船小人多,與青年婦女臥舖相連;夜閑人靜,大家都睡得很熟,有一女子撫摩老和尚的下體,驚醒,見那女子卸衣裸體相就,老和尚不敢作聲,急起趺坐,持咒,該女也不敢動。假若當時失了覺照,那就沒有今日的老和尚了。這件奇事,和阿難遇摩登伽相彷彿。但阿難當時有佛住世,可以救護,而老和尚生在末法時期,全靠自力鎮定。
八奇 代送行李
清光緒十年(歲次甲申四十五歲)五月初在途中拜香,後面來一輛馬車,緩行不越前,老和尚察覺後讓路,車中官人下車問:「大師在路拜什麼?」老和尚告知朝五台,報親恩。官人也是湖南人,暢談很歡喜。官人說:「我現在住峨口白雲寺,是你朝台必經之地,你的行李,我代你送去。」老和尚深為感謝,又落得每日輕鬆拜香,別無負累。五月甲旬拜到白雲寺,代送行李的人就是該營營官。見老和尚到,歡迎至營部,休息三日,告辭,繼續起香,五月底到顯通寺,兵弁已將行李送來,下山去了。
九奇 忽見光明
清光緒二十一年(歲次乙未五十六歲)老和尚自六月二十八日墮水得救後,口鼻大小便諸孔流血,在寶積寺住了幾天逕赴高旻,知事僧見他容顏憔瘁,問有病沒有?答:「沒有。」晉謁月朗和尚要求在堂中打七,但月朗和尚要給他的職務;高旻家風嚴峻,如請職事拒不就,就視為慢眾,要表堂,打香板,老和尚既不允就職事,只好順受表堂,打香板,一聲不響,也不說明墮水事,於是病益加劇,流血不止,小便滴精;在禪堂中晝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這樣經過二十多天,一切病不覺頓癒。過幾日釆石磯住持德岸送衣物來供,見老和尚容光煥發,非常高興,乃將老和尚墮水的事告知大眾,無不欽歎,禪堂內職務不派老和尚輪值,以便修行。從此老和尚萬念頓息,工天「落堂」,晝夜如一,行動如飛。一天,夜放晚香時,開眼一看,忽見大光明好像白晝一樣,內外洞澈,隔牆見香燈師小解,又見西單師在圊中,遠及河中行船,兩岸樹木形形色色,都能了見,那時才打三板。次日詢問香燈師和西單師,果然不錯,但老和尚不以為異。至臘月第八個七第三晚,六枝香開靜時,護七例沖開水,將水濺在老和尚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大夢初醒。老和尚自念出家漂泊數十年,在黃河茅棚被個俗漢一問,不知水是什麼?假若當時踏翻鍋灶,看文吉有什麼話可說?這次倘不墮水大病,不遇順攝逆攝,知識教化,那就會錯過一生,怎能有今朝?老和尚自念至此,即說一偈曰:
杯子撲落地, 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 狂心當下息。
又偈曰:
燙著手,打碎杯, 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 山河大地是如來。
諸佛以大事因緣,出現於世;諸祖以續佛慧命,乘願再來;大悲大願,不光是自了而已。老和尚悲大願大,故憂也深任也重。他自出生到五十六歲是自度時期;他在這五十六年中間,除了經過五難,顯見九奇外,對於修持的工夫也有很多值得人們效法的地方。他行年三十一歲,始學教於天台融鏡老法師。三十六歲至高明寺聽敏曦法師講法華經,在岳林寺聽彌陀經。三十七歲至天童寺聽楞嚴宗通。五十三歲約普照月霞印蓮諸師同住九華山,由普照師主講華嚴經,弘五教儀,賢首一宗,如是研究經教三年。五十六歲至揚州高旻寺打禪七,自第八七的第三晚,疑根頓斷開悟。他自四十三歲起至四十五歲止,為報親恩,由普陀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一直拜到五台為止。在這三年中時為疾病所困,風雪所阻,到了萬分危險不能拜香的時候,文殊菩薩化身救護。老和尚一心正念,雖歷盡艱難猶生歡喜心;每每藉境驗心,愈辛苦處愈覺心安;因此悟到古人所謂「消得一分習氣,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少分菩提。」在五台山曾參加顯通寺六月大佛會,圓滿後上大螺頂,拜智慧燈,第一夜無所見,第二夜見北台頂一團火,飛往中台落下,片刻之間,火分成十餘團,大小不一,又見中台空中三團火,飛上飛下;北台四五處現火團,也大小不同。七月初十日拜謝文殊菩薩下山,由華嚴嶺向北行,朝北嶽恆山,至虎風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山頂有廟,雲級插天,穹碑森立,進香下山,至平陽府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堯廟,極壯麗偉觀。南至蒲州盧村,禮漢壽亭侯關廟,渡黃河,越潼關,入陝西境,至華陰,登太華山,禮西嶽華山廟,攀鎖上千尺幢,百尺峽,及老君犁溝;留八日,慕伯夷叔齊之聖潔,遊首陽山。至陝境西南香山觀音寺,觀莊王墳,入甘肅境,至崆峒山,十二月底回香山過年。次年春老和尚年四十六歲,離香山,西出大慶關,至咸陽,看召伯甘棠樹;到長安,城垣雄偉,古跡頗多;城外慈恩寺內的大雁塔,浮屠七級,有唐代以下題名碑,大秦景教碑,府學宮前為碑林,有七百多種,城東為灞橋,環有七十二孔,橋亭折柳,有陽關三疊處。到華嚴寺禮杜順和尚塔、清涼國師塔,至牛頭寺興國寺禮玄奘法師塔。到終南山東五臺,響鼓坡、寶藏寺,白水浪。到南五台,晤覺朗、冶開、法忍、體安、法性諸上人,在那裏結茅庵,大家同住。三月初一日早殿後忽見群星亂飛,現天帚星,很久才沒。在南五台住了兩年多,到四十八歲二月下山至翠微禮皇裕寺,後安山淨業寺,禮宣祖塔,到草堂寺,禮鳩摩羅什法師道場。遊太白山,高一百○八里,六月不溶雪,至二板寺大板寺,上大龍池頂,水分四流,經子午鎮,漢中府,漢高祖拜將台,包城諸葛廟,張飛萬年燈諸名勝;經龍洞背,天雄關,小峨嵋,劍門關,缽盂寺,白馬關,龐統墳,以達四川梓潼縣文昌廟,途中經過七曲山,九曲水,劍門關,削壁中截斷,兩崖相嵌好像劍一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山上有姜維城;當年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而棧道的難行,的確難如上青天。至新都縣寶光寺過年。這次老和尚參訪各名山大川,是踽踽獨行,三衣一缽,毫無繫累,徜徉山水,境也澄心。四十九歲正月由寶光寺起程入成都省會,禮昭覺寺文殊院,草堂寺、青羊宮,經華陽雙流南下眉山縣,洪雅縣,至峨嵋山下,由伏虎寺九老洞上峨嵋金頂進香,夜看佛光,萬盞明燈,好像天星繁聚,其中的勝境,一言難盡。在寶光寺參應真上人,住十日,循萬年寺,禮毗盧殿,下山,至雅州,入瀘定,這裡就是諸葛孔明「五月渡瀘,深入不毛。」的地方,現在改為西康省。雅安中有大渡河,用鐵索駕瀘定橋,長達三十餘丈,行人在橋上經過,搖曳動蕩,非常擔心,如果有心臟病的人,根本就無法通過這座橋。向西行經打箭爐裏塘(即理化)巴塘(即巴安),北至察木多(即昌都),西至碩督經阿蘭多,以及拉里(即加黎)。所經歷的地方,地廣人稀,漢藏蕃蒙夷及猺獞等等種族各聚族而居,語言複雜,能通漢語者只百分之一二。裏塘有貢噶神山,是喇嘛聖地,巴塘多險峻高山,各種族多奉喇嘛教。由拉里南行至江達(即太昭)過此就到了西藏的境界。過烏蘇江,越拉薩河,就是西藏首都拉薩,是全藏政教的中樞。西北達布拉山,有高十三層的達布拉宮,殿宇莊嚴,金碧耀目,是達賴活佛坐床的處所,有喇嘛僧二萬人;附近有葛爾丹,別蚌,色拉三個大寺,各有數千住眾。又西行經貢噶,江孜,至日喀則(即扎什倫布)西有扎什倫布寺,建築宏麗,廣及數里,是後藏政教領袖班禪活佛坐床的處所,住有喇嘛四五千人。目前中共想利用班禪活佛而打倒達賴活佛,其實各有各的處所,各有各的信徒,怎麼可以憑暴力來摧毀民間的信仰呢?共匪的愚昧無知,可憐亦復可笑。老和尚一年以來,登山涉水,日出而行,日入而息,每每好幾天中都遇不見一人,鳥獸和中原不同,風俗也很奇怪,僧伽不守戒律,多吃牛羊,僧服劃分紅黃,各立門戶,想當年祇園時會,釋尊當痛哭流涕了。老和尚不願在西藏久留,乃於次年(五十歲)開春向南行,經拉噶,亞東(即茅屯)入印度,經不丹國,翻越重山峻嶺(聞即喜馬拉雅山),至楊甫城朝佛古跡,由孟加拉大埠渡錫蘭,朝聖地,坐船到緬甸,朝大金塔;到摩羅緬吉帝利,這裡有一塊大石頭,狀極奇怪,傳說這是目連尊者安置的,朝拜的人非常踴躍。老和尚越喜馬拉雅山時,還留下一首詩:
何物橫天際, 晴空入望中;
這般銀世界, 無異玉玲瓏。
七月起程回國,由臘戌過漢龍關,就到了雲南的境界,至大理,觀洱海銀濤,聲聞數里,歎為奇觀。老和尚回國的初願,是朝雞足山,禮迦葉尊者。(按尊者在山入定待彌勒下生)渡洱海後,向東北行,經挖色,百怛,平沙,山角,安邦大王廟。到靈山一會坊,即雞足山麓,半山有鳴歌坪,相傳尊者入山時,有八國國王送行至此,不忍離去,在此修行,成為護法神,後人建大王廟。老和尚直上至迦葉殿,殿中奉尊者像,傳阿難尊者來朝,石門自開,至聖境懸巖,石壁生成一道石門,叫做華首門,迦葉在門內入定,好像一座城門,高數十丈,廣十餘丈,雙門關閉,門縫看得清清楚楚。那天的遊客及導引的土人很多;老和尚進香禮拜的時候,忽聞大鐘三聲,土人歡呼禮拜,說有異人到此,就可聽到鐘鼓魚磬聲,不過大鐘聲還是第一次,土人都相稱老和尚有道。再上山頂,名天柱峰,這裡是全山最高處;從山下到此,約三十里,有銅殿一所,楞嚴塔一座。據山志載:「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今則全山不足十寺,僧伽與俗人無異,子孫相承,各據產業,不是本山子孫,不准在山中住,也不留單。老和尚念往昔法會之盛,今日人事之衰,歎息不已;所以後來度他時期毅然興復雞足山。下山後至雲南縣在西門外高鼎寺住,初到即聞蘭香滿室,執事僧向老和尚致賀。說:「府志載:『山有仙蘭,不見其形,遇真人而放香焉。』今日蘭香滿山,上座德感。」老和尚回湘心急,一宿即行,經昆明府,貴陽鎮入湘西芷江,經寶慶府達衡陽,禮恆誌和尚於岐山,住旬日至湖北武昌,禮志摩和尚於寶通寺,學大悲懺法。赴九江入廬山,禮志善和尚於海會寺,參加念佛會。過安徽境,遊黃山,朝九華山,禮地藏王菩薩塔,百歲宮禮寶悟和尚,渡江至寶華山,禮聖性和尚。兩年來,老和尚隻身行萬里,除渡海坐船外,都是步行。水驛山程,霜風雪雨,他不但不覺旅行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體力增強,步履輕捷;古人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老和尚漸漸做到了。上面所講的,是老和尚兩年來參訪的經過,在此過程中更足以證明老和尚的堅苦卓絕,而得到今日繼往開來的偉大成就。下面就開始講老和尚五十六歲開悟後度他時期的難與奇。
第四講 虛雲老和尚度他時期的難與奇
虛雲老和尚自開悟後除自己修持精進不退外,還利用時機普度眾生。在這度他期間,所經過的災難和所顯見的神奇更令人不可思議,現在先說災難。
六難 大病頓發
清光緒二十三年(歲次丁酉五十八歲)十一月間大病頓發,不能拜佛,漸漸沉重,只能臥,不能坐,服藥也沒有效;那時大眾都以為他不會好,乃把他遷進如意寮,承阿育王寺首座顯親,監院宗亮,與盧姑娘等多方施救,費財費力,病還是不得減退。老和尚自以為世緣將盡,聽其自然,但燃指不成,心生焦急。過數日有八個人入寮告知十七日為燃指日期,老和尚堅請參加,首座等都不讚許,恐生命危險。老和尚不覺淚如泉湧,說:「生死誰能免?我想報母恩,發願燃指,倘因病中止,生又何益?」宗亮監院時年纔廿一歲,聽到老和尚悲聲,感到老和尚的孝心,不禁也流淚說:「你不要煩惱,我助你成就,明日齋歸我請,我先為你佈置,好不好?」老和尚感謝不已。十七日早宗亮請他的師弟宗信幫老和尚燃指,由好幾個人輪流扶上大殿,禮佛,經過種種儀節禮誦,以及大眾念懺悔文。老和尚一心念佛,超度慈母,初尚覺痛苦,繼而心漸清定,終則智覺朗然;念至「法界藏身阿彌陀佛」,全身八萬四千毛孔,一齊豎起。那時,指已燃畢,老和尚自己起立禮佛,不用人扶,也不知道自己有病,於是步行酬謝大眾,回寮,眾都驚歎希有。
七難 索斷浸水
清光緒二十八年(歲次壬寅六十三歲)老和尚抵峨嵋山,登金頂,觀佛光,與雞足山的佛光相同,夜看萬盞明燈,與在五台山拜智慧燈無異;至錫瓦殿,禮真應老和尚,他是全山的領袖,宗門的大匠,時年七十多歲,相聚數日,暢敘極歡。下山後循洗象池,大峨寺,長老坪,毗盧殿,峨嵋縣,峽江縣抵銀村,過流沙河;適逢水漲,從早到午候船來,老和尚讓戒塵法師先上船,遞上行李,老和尚正想登船,繩索忽斷,水流又急;老和尚以右手攀船弦,船小人多,稍側就會傾覆,老和尚不敢動,從流而下,浸在水中,至暮,船泊岸,眾才把老和尚牽上,衣褲盡濕,兩足都被小石割破。
八難 險遭剖腹
清光緒三十一年(歲次乙巳六十六歲)老和尚到仰光,遊大金塔,參觀各聖境,取道檳榔嶼返國,船到埠,因船中有患疫病而死的旅客,於是懸旗「打限」,就是要全船的人,在遠處山上受檢驗後才准登岸。全船旅客約一千餘人,上山後,一任日晒夜雨,毫無遮蓋,每日發米一小碗,蘿蔔兩個,自己煮食,醫生每日來看二次,一星期後人去一半,十日人都去盡,獨留老和尚一人,那時老和尚心極焦急,病益加重,形容悽苦,漸漸不能進飲食,到第十八日醫生來,令移一淨室,無人居,當下老和尚心甚歡喜,一會兒有一位老人來巡視。老和尚問他的籍貫,知道是泉州人。他嘆氣說:「這個屋子是住將要死的病人,以為剖腹的準備。」老和尚說明要去極樂寺,那老人動念說:「我拿藥給你吃。」煎來神浀茶一碗,吃了兩天好些。老人又說:「醫生來,你聽我咳聲,就起來振作精神,醫生拿藥給你,你不要吃。」醫生來,果如所言,迫令吃藥開水,不吃不行。醫生走了,老人來問是否吃了藥,老和尚如實以告,老人驚說:「難活了,明天就有人來剖腹,我給藥你吃,望佛祖保佑你。」第二天早上,老人又來,見老和尚坐在地上,睜眼不能見人,老人把他抱起,見滿地是血,老人又拿藥來吃下,急為老和尚換衣,將地洗淨。嘆氣說:「別人吃了昨天的藥水,不等斷氣就開刀了,你不該死,佛祖有靈。九點鐘,醫生來剖你的腹,我作咳聲,你裝神氣些。」九時醫生果來,見到老和尚用手指一指,笑笑而去。老人說:「他笑你不該死。」老和尚拜託老人送些錢給醫生,放他出去。於是把在仰光高居士給他的供養取得四十元給醫生,二十元給老人,以謝照顧之恩。老人說:「我不要你的錢,今天的醫生是紅毛人,不可以說,明日是吉冷人,可以講。」是晚,老人來說,已經和番人講好送二十四元,明天就可放行。次早醫生來,看畢,喚船過海,老人扶老和尚上船,僱小車送至廣福宮。一場災難,始告度過。於此可見殖民地的非人生活及英政府的貪污情形之一斑。
九難 全身枯木
清光緒三十三年(歲次丁未六十八歲)在曼谷入定九日,出定後雙腳痲痺,初只行動有礙,後來全身好像枯木一樣,不能執箸,食要人餵,護法聘中西醫診治,針灸服藥都沒有效果,口不能言,目不能見,群醫束手,但老和尚身心清淨,並不感覺痛苦,一切事都放下了,只有一事老和尚放不下,什麼事呢?就是請購藏經及修建雞足山殿閣的捐款匯票縫在衣領內,沒有人知道:老和尚口不能言、手不能寫,萬一化身時,一火燒去,這事因果如何能負?思深淚下,默祈迦葉尊者加被。那時有一位妙圓師,是從前在終南山同住的,見老和尚下淚,口微動,即近前湊耳傾聽;老和尚請妙圓師取茶禱迦葉,服下心內清涼,即入夢。見一老僧好像迦葉一樣,坐在老和尚身邊,用手摩老和尚的頭。說:「比丘!衣缽誡不離身,汝不須憂,只要用衣缽作枕頭就好了。」老和尚聽畢,即自取衣缽作枕,回頭已不見尊者,通身汗下,當下說不出的無限悅樂。等到舌根漸漸圓轉,請妙圓師到華陀前求藥方,只開了木櫛夜明砂二味,服後眼能看見,口也能說;再求一方,僅赤小豆一味,用豆煮粥充飲食,不准吃雜物,吃了兩天頭略能動,再求還是赤小豆;從此以豆為食,大小便通,污穢好像黑漆一樣,漸漸知道痛癢能夠起來行走;先後二十餘日,這次的災難,才算脫身。
十難 遭匪毒打
老和尚自六十八歲那年災難脫離後,一直到民國三十九年(歲次庚寅)一百十一歲,都很平安地弘法利生建寺;不幸民國四十年春,在雲門開戒期間,忽來匪徒百餘人,除搜檢全寺外,又將老和尚禁閉一室,絕飲食,大小便不許外出,日夜一燈黯然。好像坐在地獄裏一樣。過三日有大漢十人入室,逼老和尚交出黃金白銀槍械。老和尚說沒有,竟被毒打,先用木棒,繼用鐵棍,打至頭面血流,肋骨折斷,隨打隨問,老和尚已趺坐入定,金木交下,撲撲有聲。是日連打四次,擲之蹼地,眾匪以為老和尚死了,呼嘯而去;深夜侍者又將老和尚扶坐於榻上;又過一日,眾匪聽說老和尚沒有死,又復入室,見老和尚端坐入定如故,益怒,拖下地,用大木棍毒打,十餘匪眾以皮鞋蹴踏,五竅流血,倒臥地上。以為必死無疑,又呼嘯而去。侍者復抱老和尚安坐榻上,過五日老和尚漸漸作吉祥臥下(如佛涅槃像)經一晝夜,全無靜動,侍者用草試鼻孔,也不動搖,但體溫尚存,容顏如生,經過二十四小時始微微呻吟,扶他起坐,侍者告以入定及臥睡時間,老和尚告知侍者神遊兜率聽法事。經過這幾日,眾匪徒看見老和尚行動奇特,疑畏漸生,互相耳語,有一名好像是土匪頭目問左右的僧人說:「那老傢伙為什麼打不死的?」僧人答:「老和尚為眾生受苦,為你們消災,打不死的,久後你們自然知道。」那頭目聽到這個話,非常害怕,從此不敢復向老和尚施楚毒。這是老和尚度他時期最大的一場災難。
老和尚自五十六歲以後,大災難經過上來所講述的五次,而所顯現奇異不可思議之處,實在記憶不清;前面已經講過了九奇,現在繼續講第十奇至四十八奇:
十奇 金龍現形
清光緒二十三年(歲次丁酉五十八歲)老和尚往寧波阿育王寺禮舍利,每日從三板起,至晚間開大靜,除殿堂外不用蒲團,展大具,定三千拜。忽一夜在禪坐中,似夢非夢,見空中金龍一條。飛落舍利殿前天池內,長數丈,金光晃耀,老和尚騎上龍脊,即騰空至一處、山水秀麗,花木清幽,樓閣宮殿,莊嚴奇妙,看見親母在樓閣上瞻眺;老和尚即大叫母親,請你騎龍上來到西方去,龍下降,夢也驚醒,覺得身心清爽,境界憭然。老和尚平生夢見母親,就只此一次。
十一奇 夜半棺動
清光緒二十六年(歲次庚子六十二歲)老和尚自從五十一歲到宜興,禮仁智和尚,修顯親寺(密祖出家處)在江浙一帶住了十年,又想再朝五台,先到鎮江楊州朝雲台山,入山東朝東嶽泰山,東趨牢山,訪那羅延窟(憨山老人海印寺)到曲阜,禮孔廟孔陵。在西行路上,夜宿一破廟,空無一物,只有一口破棺材,棺蓋是向上仰起來的,知道棺內沒有死屍,於是就睡在棺蓋上;到了半夜,棺內大動幾次,忽有人說話,「我要出來。」老和尚問他是人還是鬼?答:「是人。」問:「是什麼人?」答:「是討飯的。」老和尚乃笑起,讓他出,狀醜如鬼。問老和尚是什麼人?答:「是和尚。」討飯的大怒,說和尚壓在他頭上,幾至用武。老和尚說:「我坐在棺蓋上,你動都不能動,還講打麼?」那討飯的不敢再說,自往小便後還回棺內睡。
十二奇 途遇洋兵
老和尚行年六十一歲,正逢庚子拳匪之禍,義和團在山東各縣時常作亂;老和尚再度朝五台。路經山東遇一洋兵,以槍相向,問:「怕死不?」老和尚答:「倘該死汝手,任便。」洋兵見老和尚神色不動,說:「好的,你去。」老和尚遂趕赴五台,鄉人都嘖嘖稱奇。
十三奇 祈雨息災
庚子年五月,義和團的亂,一天厲害一天,以「扶清滅洋」為號召,殺日本使館書記及德國公使,皇太后暗中縱容,至五月十七日竟下詔向各國宣戰,京中大亂;六月天津失守,七月,八國聯軍陷北京,皇太后和光緒帝向西逃難,時王公大臣有的住在龍泉寺,請老和尚一併西行護駕,在兵荒馬亂中,日夜趕程,艱苦萬狀,行抵達阜平縣,才聽到甘肅巡撫岑春暄出兵勤王,帝后大喜,出長城,進山西雁門關,那裏有一所雲門寺,寺內住一老僧年已一百二十四歲,帝賜黃綾及建牌坊。又西行到平陽,遍地饑荒,當地老百姓煮芋葉薯葉給帝后吃,帝后認為味很美。到西安,岑春暄請老和尚在臥龍寺祈禱雨雪息災,佛事圓滿後,雨雪交加,饑饉之災漸息。老和尚以帝后駐西安,囂煩日甚,乃秘密潛至終南山結茅,改號「虛雲」以避熟人的耳目。
十四奇 煮芋入定
清光緒二十七年(歲次辛丑六十二歲)隆冬,萬山積雪,嚴寒徹骨,老和尚獨居茅蓬中,身心清淨,一天煮芋鍋中,跏趺坐等待芋熟,不覺入定,到第二年正月,山中鄰棚復成師等久不見老和尚的面,乃來茅蓬賀年,見棚外虎跡遍滿,無人足跡,進茅蓬見老和尚入定,乃以磬開靜。問:「老和尚已吃飯沒有?」答:「沒有,正在煮芋,大概已經熟了。」打開鍋蓋一看,霉高寸許。復成師驚訝說:「你一定就是半月了。」相與烹雪煮芋飽食大笑而去。
十五奇 雄雞皈戒
清光緒二十九年(歲次癸卯六十四歲)老和尚在昆明府福興寺閉關,有一迎祥寺僧人叩關,說寺中有放生雄雞一隻,體肥碩,極兇惡好鬥,群雞都被傷冠羽。老和尚聞言即取雞來說三皈五戒,且教令念佛;不久,雞性轉變,不復好鬥,時作「佛佛佛」的聲音,獨棲樹上,不傷蟲,不給不食,一聞鐘磬即隨眾上殿,課畢,仍棲樹上。如此經過二年,一日晚課後,站立舉首,張翅三扇,作念佛狀、立化,數日不變,老和尚令人用龕埋葬,並作了一篇銘文:
好鬥成性此雞雄, 傷冠拔羽血流紅;
知畏奉戒狂心歇, 素食孤棲不害蟲;
兩目瞻仰黃金相, 念佛喔喔何從容?
旋繞三撲奄然化, 眾生與佛將毋同。
十六奇 力移巨石
清光緒三十年(歲次甲辰六十五歲)老和尚出關後,住雞足山缽盂庵,以便挽救滇中僧眾,恢復迦葉道場。那缽盂庵自清嘉慶後就沒有人敢住,因為大門外右邊有一巨石,白虎不祥。老和尚擬就白虎巨石處鑿一放生池,僱工斫之不碎,挖開土方察看,找不到石根。石高九尺四寸,寬七尺六寸,頂平可跏趺坐。招包工議定向左邊移遠二十八丈,來工人百餘名,拼力三天,無法動,工人不顧都散去。老和尚祈禱伽藍,諷誦佛咒,率領僧人十餘,不費吹灰之力,即將該石移向所指定的左方;哄動觀眾,驚為神助,眾稱該石為「雲移石」,士大夫題詠該石者頗多,老和尚也有詩紀此事。
其一
嵯峨怪石挺奇蹤, 苔蘚猶存太古封;
天未補完留待我, 雲看變化欲從龍;
移山敢笑愚公拙, 聽法疑曾虎阜逢;
自此八風吹不動, 凌霄長伴兩三松。
其二
缽盂峰擁梵王宮, 金色頭陀舊有淙;
訪道敢辭來萬里, 入山今已度千重;
年深嶺石痕留蘚, 月朗池魚影戲松;
俯瞰九州塵外物, 天風吹送數聲鐘。
十七奇 路逢知己
老和尚自力移缽盂庵門前巨石後,己博得大眾的信仰,於是展開修寺的工作,獨往騰衝募化,留戒塵師在寺料理內務。由下關至永昌,過和木樹,這條路有數百里長,觕犖難行,官民從來不曾修理過。據當地土人說:「有一位外省來的僧人,自己發心苦行修路,不捐募,任來往的人助火食;數十年來,沒有退變;因此這條路已修通了十分之九;蒲漂人感念他的德行,想修孔雀明王寺供養他,他不願意,只顧修路。」老和尚聽到這句話,認為奇怪,循路前進,將近黃昏,那僧人荷鋤攜畚將歸;上前問訊,那僧人瞠目不理睬,老和尚也不顧,跟隨到寺,見他放下鋤頭,上蒲團結跏趺坐,老和尚參禮,他不看,不語;老和尚也向他對坐。第二天早晨,那僧人做飯,老和尚給他燒火,飯熟,也不招呼,各自取缽盛食,吃完了,那僧人荷鋤,老和尚負箕,共同搬石挖泥鋪沙,共同起止;如是十餘日,彼此未曾開口說話。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晝,老和尚在寺外大石上趺坐,夜深未進寺,那僧人輕步至老和尚後背,大喝說:「在這裏做什麼?」老和尚微開兩眼緩聲合應,「看月」。那僧人說:「月在何處?」老和尚答:「大好霞光」。那僧人說:「徒多魚目真難辨,休認虹霓是彩霞。」老和尚說:「光含萬象無今古,不屬陰陽絕障遮。」那僧人握著老和尚的手大笑說:「深夜請回休息。」第二天暢敘甚歡,那僧人自說是湘潭人,名禪修,少出家,二十四歲在金山禪堂得個休歇處,後朝山到西藏,由緬甸回國,見這條路崎嶇,人馬可憐,因感持地藏王菩薩往行,發心獨修這條路;數十年來,不曾遇見知己,現年八十三歲了。今日有緣,才傾吐這一段因緣。老和尚也把自己出家的因緣告知那僧人,第二天早飯後彼此大笑而別。
十八奇 祭品旋空
清光緒三十三年(歲次丁未六十八歲)春正月老和尚由北京運龍藏返雞足山,先至滬,經廈門,忽接鼓山來電,說妙蓮老人正月在龜山圓寂,廈門諸山長老僧眾都到鼓山參加老人荼毗禮,靈塔移設鼓山下院,籌備善後一切事宜。妙老是老和尚的剃度師,老和尚自從披剃後,就流蕩四方,從未奉侍,而且數十年來未通音訊;今遇這最後因緣,自然要兼程上山,料理龕塔,分光舍利。當龕塔工竣後,大雨滂沱,半月不停,大眾都以為憂。老和尚虔心祈禱菩薩加被,妙老顯聖;四月初八菩薩戒畢,天放晴,初九大晴,是日官紳士庶來山者絡繹不絕;初十入塔時天坪祭齋百桌,大眾誦經,上供畢,念變食真言時,忽一陣旋風,將祭品,旋於空中,靈龕頂一道霞光,直貫塔頂,大眾齊心贊嘆。禮畢,又大雨如注。妙老靈骨以一半入塔,一半運南洋極樂寺供養,當妙老骨灰南行至檳榔嶼時,觀音亭及大眾迎靈者數千人,當念經畢,念變食真言時,又忽起旋風,將萬花吹散,靈翕頂涌白光,直透二里外的塔頂。這就是老和尚報師恩而妙老顯聖的奇事。經云:「密行難思議」。的確不錯。
十九奇 哄動暹京
清光緒三十三年老和尚料理妙老身後事畢,轉船赴暹羅,住龍泉寺,一日趺坐,一定九日,哄動暹京,自國王大臣以及男女善信,都來羅拜;出定後,國王請至宮中誦經,百般供養,肅誠皈依,官紳士庶皈依數者千人。
二十奇 老龍迎經
清宣統元年(歲次己酉七十歲)老和尚起運藏經,經騰衝,下關各鎮,多承地方迎接,在路上數十日人馬平安,獨由下關進大理時,忽雷電交作,洱海波騰,雲氣變幻,景色萬千,又不下雨。到寺門,行迎經大典,安妥,乃大雨滂沱,次日天仍大放晴,大眾都說,這是洱海老龍來迎經藏。
二十一奇 黃牛皈依
老和尚運經到騰衝寓萬壽寺時,正在與提督張松林坐談的時候,忽一黃牛奔至座前,跪下,雙目流淚,隨後牛主楊勝昌率領多人到寺,要將牛牽回屠殺。老和尚向牛說:「汝想逃生須皈依三寶。」牛點頭,老和尚即說三皈依,令牛起立,馴服好像人一樣。老和尚拿錢給牛主抵牛命,牛主不受,大為感動,發心皈依,誓改行業,並吃長素。
二十二奇 片言息兵
清宣統三年(歲次辛亥七十二歲)雲南賓川縣知縣張某,長沙人,精明強幹;賓川縣盜賊很多,張知縣加以窮治,殺戮甚眾,愈殺而盜燄愈熾,且結成會黨,士紳為保家起見,也掛名會籍求免,張知縣不顧一切,加以嚴懲;雞足山僧人也有加入會黨的,遭張知縣捕去數十人,獨對老和尚恭敬備至。辛亥革命事起,賓川縣會黨首先響應,攻縣署,張知縣雖無外援,明知必死,然仍堅守。老和尚看見這種情況,乃下山赴縣府。眾見老和尚來,說:「張知縣罪大惡極,請誘他出來殺之,以平眾憤。」老和尚答:「好好。」復向群眾的魁首說:「殺張某是極容易的事,但邊地謠傳,大事未定,你們圍城殺官,倘有一枝救兵來,怎麼得了?」大家以為老和尚的話是對的,圍遂解。張去縣,而滇省已獨立,蔡鍔任滇省都督,張知縣的兒子任外交司長。事後,張知縣以函告老和尚說:「公非獨救吾生,且造福賓川;不然,殺父之仇,吾子能不報嗎?」又民國成立,西藏王公活佛,恃險遠,不肯易幟,中央命滇省出兵兩師加以討伐,以殷叔桓為總司令,前鋒已達賓川。老和尚以邊釁一啟,禍無寧日,於是前赴大理,拜訪殷總司令,說:「藏人素來信佛法,何不派一位明佛理的人去遊說,豈不是不戰而勝嗎?」殷以為然,乃請老和尚為宣慰法師。老和尚說:「我是漢人,往恐無功,麗川有一位喇嘛東保,臘高有德,藏人敬信,曾授四寶法王,請他去,事必有成。」殷遂備文派員陪老和尚晉謁東保。保以衰老辭。老和尚說:「趙爾豐用兵之禍,藏人至今寒心;公寧惜三寸舌而殘數千萬人民生命財產嗎?」保立起謝說:「我去我去。」保受命,以老僧法悟副之,入藏,要約而還,滇遂罷兵。
二十三奇 說服根源
辛亥革命,清帝遜位,各省逐僧毀寺,風動一時,那時滇省掌握新軍兵柄者是協統李根源,痛恨各方僧徒不守戒律,將親督兵赴諸山逐僧拆寺,又忖老和尚是一個窮和尚,怎麼這樣得民心?其中必有怪事,於是指名遞捕。各寺僧人逃避一空,雞足山中老和尚所住持之寺內有僧百餘人,個個惶恐,有勸老和尚暫避者。老和尚說:「你們想離開就離開,如屬業報,避也避不了,只有以身殉佛方是上策。」過數日,李根源果率兵入山,駐軍悉檀寺,毀金頂雞足大王銅像,及佛殿,諸天殿,老和尚以事急至此,乃獨自下山,到軍門,持名剌見李根源,守兵及閽者認識老和尚,叫他趕快逃走,不肯通報;老和尚不顧一切,逕入,見李根源正和前四川布政使趙藩坐在殿內,老和尚向前敬禮,李不顧;趙藩與老和尚是舊交,問老和尚到這裡來有什麼事?老和尚敬禮詳述一切。時根源怒形於色,厲聲問曰:「佛教何用有何益?」老和尚答:「聖人設教,總以濟世利民,語其初機,則為善去惡。從古政教並行,政以齊民,教以化民。佛教教人治心,心為萬物之本,本得其正,萬物得以寧,而天下太平。」根源面色稍改,又問曰:「要這泥塑木雕作麼?空費錢財。」答:「佛言法相,相以表法,不以相表,於法不張,令人起敬畏之心耳。人心若無敬畏,無惡不作,無作不惡,禍亂以成。即以世俗說,尼山塑聖,丁蘭刻木,中國各宗族祠堂,以及東西各國之銅像等,亦不過令人心有所皈,及起其敬信之忱,功效不可思議。說到究竟,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根源面略現笑容,叫左右拿茶點來。又問:「但是和尚不做好事,反做許多怪事,實在是國家的廢物。」答:「和尚是通稱,有聖凡之別,不能因見少數不肖僧,而遂罪及全僧,豈因一二不肖秀才而罵孔子,就是你今天統領兵弁,雖然軍紀嚴明,但你能保證一一如你的正直麼?海不棄魚蝦,所以為大;佛法以性為海,無所不容,僧秉佛化,護持三寶,潛移默化,其用彌張,不一定全是廢物。」根源聽了這一段話,更覺歡喜,再談一會兒笑逐顏開,一會兒俯首向老和尚致敬;於是同進晚齋、秉燭深談,由因果分明,說到業網交織;由業果因緣,說到世界相續,眾生相續,言愈暢而理愈深。根源有時用溫言接應老和尚,有時以容貌禮敬老和尚,不覺喟然太息說:「佛法廣大如此,我已殺僧毀寺,罪業深重,奈何?奈何?」老和尚說:「這是一時的風氣,不是你一個人的過,只要以後極力保護,那就功德莫大。」根源極為歡喜,即移住祝聖寺,跟隨老和尚雜處眾僧中,蔬食數日,到八月四日山中忽大現金光,自山頂到山麓,草木都成黃金色。相傳山中有三種光;一是佛光二是銀光三是金光。佛光連年都有,銀光和金光,自開山以來只見過幾次。根源更為感動,執弟子禮,請老和尚為雞足山總主持,乃引兵去。後此四十年中,根源為法門外護,出力頗多,說教談禪,時有妙諦。我們知道李根源是中國政治上傑出人才,中國政治集團中有所謂「政學系」,即奉根源為領袖,支配中國政權幾及三十年之久,而根源因受老和尚之開示,智慧高人一等,故多年來息隱蘇州,不願直接參加政治舞台,加以一般不學無術之徒,每假藉其名義招搖撞騙,言功利不講信義,弄成中國政治被美國人評為「貪污無能」,俄國人驅使共匪竊據大陸。這都是由於違反佛教的意義和不恰李根源的心願所造成的後果。
二十四奇 八哥念佛
中華民國元年(歲次壬子七十三歲)老和尚在雲南組織佛教分會,是年在佛教會中有鄉人送來一個八哥鳥放生,該鳥已能說話,老和尚說皈依後教他念佛,即不吃葷,非常馴良,自知出入,日常念佛及觀音菩薩聖號,從未間斷。一日忽被老鷹掠去,飛在空中還是念佛。八哥鳥雖是異類,但能盡此報身,生死之際,不捨念佛,為什麼我們人還不如鳥呢?
二十五奇 冤鬼受戒
民國四年(歲次乙卯七十六歲)舉行春戒,期滿後,鄧川縣有一位姓丁的紳士,是清朝的孝廉,只生一女,年十八,尚未出閣;一日,忽然不省人事,全家倉惶,不知怎樣才好;醒來後即變作男子聲,指父大罵:「你丁某,恃勢誣我是土匪,以致喪失了我的生命。我是大理西川人,名字叫作董占彪。你還記得嗎?今在閻王前告准,要報八年之仇。」說畢,持刀逐父,丁大駭,避匿他處,不敢歸家。鬼每日必來,鬼來時女就變形態,鬧得全家不安。時雞足山派素琴素值二僧往鄧川辦事,過丁家,看見鬼附女身,兇惡可怕,就對鬼說:「勸你不要這樣,令地方不安。」鬼說:「你們出家人不要多事。」僧說:「本來不與我們相干,但我們的師父常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愈結愈深,何時得了?」鬼稍稍想了一想,問:「你們的師父是誰?」僧答:「祝聖寺虛雲老和尚。」鬼說:「我也聞名,但沒有見過,肯與我受戒嗎?」僧答:「大慈大悲,度一切苦危,怎麼不肯呢?」二僧勸鬼,令丁姓出錢超度,可以麼?鬼答:「丁某傷天害命,我不要他的錢。」僧說:「今地方送你些錢,可以嗎?」鬼又作恨聲說:「此仇不報,我恨難平,待我去問過大王,你們明日在這裡等我。」鬼去,女子起立,含羞入室。第二天早上鬼先來,僧後到,鬼責僧失信,僧告知因公耽誤。鬼說:「我問過大王,說祝聖寺是個好道場,准我去,但要你們親自護送。」於是地方紳士十餘人隨同二僧到祝聖寺,向老和尚談說是事,次日設壇為之念經說戒,從此安靜。
二十六奇 舉石離地
民國六年(歲次丁巳七十八歲)春由觀音亭起運玉佛,僱用工人八名,說明送到雞足山,酬費若干。所經山嶺崎嶇,走了幾十天到野人山,八名工人疑心玉佛中藏有金珠鈔票,乃置佛地上不肯抬走,聲言要加價數倍。老和尚溫言勸勉,工人更聲勢洶洶,強蠻不可理喻。老和尚瞥見道旁有一巨石,重約數百斤,笑問工人說:「這個巨石和玉佛那一種重些?」工人答:「那石重,大約比玉佛重兩三倍。」工人說畢,老和尚用兩手舉石離地尺許,工人咋舌,不敢多說,並婉謝曰:「老和尚是活佛。」工人抬玉佛至山,老和尚厚厚賞賜。老和尚本無此舉巨石之力,這次似有神助。
二十七奇 招安滇匪
民國七年(歲次戊午七十九歲)滇督唐繼堯備書令賓川縣知事入山迎請老和尚赴昆明,是時四境不安,道途艱險,縣知事請老和尚乘輿並派兵護送,老和尚謝卻,率徒修圓同行,一笠一蒲一鏟一藤架步行而往。經楚雄遇匪,搜出唐繼堯的信,威嚇拷打。老和尚說:「不必打,請見你的總司令。」匪徒即拿見其首領楊天福吳學顯。一見面大喝說:「你是什麼人?」答:「雞足山和尚。」問:「什麼名字?」答:「虛雲。」問:「進省做什麼?」答:「做佛事。」問:「做佛事為什麼?」答:「為人民祈消災難。」問:「唐繼堯是個土匪,你為什麼去幫忙他?他是壞人,你和他往來,也是壞人。」答:「你說壞人,也是難說。」問:「何以難說?」答:「往好處說,人人都是好人;往壞處說,個個都是壞人。」問:「這話是怎樣講?」答:「假使你和唐兩位,都是為國為民,福國福民,乃至你們部下,個個都如此,豈不是個個都是好人?從壞處說,你說唐是壞人,唐說你是壞人,各有成見,如同水火,兵連禍結,害盡人民,豈不是個個都壞?老百姓從左是盜,從右是匪,你們想想可憐不可憐?」楊吳兩首領聽了老和尚一番話,不覺大笑。吳說:「你說的話不錯,但是怎麼樣才好?」答:「依我說,你們不要打,請你們招安。」吳說:「難道叫我投降嗎?」答:「不是這樣說,我說招安者,因為你們都是賢才,是招國家之賢士以安地方也。只要你們不存私見,安民救國,豈不是好?」吳問:「招安的手續向什麼地方辦理?」答:「當然向唐辦理。」吳說:「向唐就不幹,他殺了我許多人,關禁我許多人,現正要向他報復,怎麼可向他投降?豈有此理?」老和尚說:「你不要誤會,我說向唐辦理是有理由的。因為唐是現在中央委派的官吏,事權在手,將來你是中央委派的官吏,事權也在手;唐殺了你許多人,我這回去做佛事,就是超度士兵亡魂;至於關起你的人,我要請他大赦的。假如你不聽我勸,古今戰爭,勝敗難說,你與唐各有各的力量,究竟你比唐總要差些,他有人有財有補充,有中央力量;我今日不是向你招安,路過此地,總算有緣,為國息爭,為民安樂,方外人不惜饒舌;聽與不聽,還是你們自己斟酌。」楊吳等聽了這一番話,大為感動,反託老和尚做代表。老和尚說:「代表不敢當,請你們提出條件,我有機會,當向唐說。」楊吳審議再三,提出六條:
一、在招安前先放回我們的人;
二、不得把我們的兵解散;
三、不得將我們的職權取消;
四、我們隊伍歸我們管;
五、過去兩家戰爭事不得追究;
六、招安後彼此兵丁不得有兩樣待遇。
老和尚說:「這樣的條件,想不成問題。等到和唐商量後當有公事給你們,和派員和你們接洽。」吳說:「煩勞老師父,事若辦好,我們感謝!」老和尚說:「不必言謝,我是順便經過的」。第二天出營盤,約半里,忽見數人跪在地上,叩頭如擣,連呼請菩薩恕我們。老和尚一看,才知道是昨天毆打他的兵弁,老和尚不但不生氣,反多方慰勞,並勸他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那些兵弁都感激涕零而去。
老和尚到了昆明後,將路上遇見楊吳的經過,詳細告訴唐,並請唐做三件事:(一)於道場起經之日,全市禁屠。(二)大赦牢獄。(三)賑濟難民。唐聽說,當下大喜,即日辦理招安及其他各事,於是地方免遭兵禍,楊吳二人被委為大隊長,始終不變。
二十八奇 燭開蓮花
老和尚在昆明法會開始時,唐繼堯遵照老和尚的意見,禁屠及大赦,是日全堂各壇蠟燭盡開燈花,如蓮花狀,霞彩奪目。隨緣的善男信女,都來圍聚觀看。法會經四十九日圓滿,送聖時,空中現出幢幡寶蓋,飄漾雲中,全城民眾,羅拜於地。唐大生信心,合府皈依。
二十九奇 雙鵝繞佛
民國九年(歲次庚申八十二滅)張拙仙居士以雌雄二鵝送至昆明雲棲寺放生,請說皈依,二鵝俯首靜聽,至說戒畢,舉首作歡喜狀,從是日起,二鵝常隨人上殿;人念誦,鵝即視聽;人繞佛,鵝隨繞佛,經久不變,人人都歡喜這一對鵝。經過三年,一日,雌鵝在大殿門前旋繞三轉,舉首望佛蛻去,毛形不萎,葬以木盒;其雄鵝鳴聲不止,意如戀慕,過數日不洗澡,不食飯,也在殿前站立觀佛,張翅一扇化去,也葬以小棺,雙鵝共造一塚。
三十奇 途拾金玉
民國十年(歲次辛酉八十二歲)春,因唐繼堯聽老和尚之勸告,將滇督職位讓給顧品珍。自二月起天雨不止,城內可行舟,顧品珍命士兵每日在城樓放大炮轟天,意思是想藉火力以去天上陰霾,可是毫無效果。至七月後,又大旱數月,河內揚塵。這種水旱情形,向為滇省所未見。秋間熱毒蒸騰,喉疫大作,死人數千。時老和尚住華亭寺(後改雲棲寺)遭這樣的凶歲,修建道場事暫緩進行。一日早老和尚進城,午後回山,中途在樹底下歇涼,拾一包裹,打開一看,內有金玉釧金玉環錶等物,滇幣八千元,法國幣萬餘元。老和尚復將各物包好,坐在樹下等失主來取,將近黃昏,而離寺尚遠,乃將物帶走,等明日再來,將到山下,渡海時忽見一女子跳下海,老和尚見義勇為,即下水救護,女不肯,力牽之上岸,女尋死,強伴之到寺,拿衣給她換,拿飯給她吃,勸慰頗久,女方說:「我姓朱,長沙人,生長雲南,年十八,父在城內福春街開藥行,只生我一人,因孫師長到家求婚,自稱沒有太太,父母信以為真;過門後,方知道有元配,受騙,而元室兇惡,屢遭毒打,翁姑調解不開,父母又怕孫師長的權勢,至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帶了些金銀首飾逃出,想赴雞足山投奔虛雲老和尚出家,因為不認識路,走了兩天,在路上又怕有人來追,不知不覺將包裹遺失,今非死不可。」老和尚問她遺失了什麼物件,所答和老和尚所拾得者相同,於是令法師為該女說皈依,並通知朱孫兩家翁姑親戚等數十人來寺和解,說皈依,其夫及大婦跪在佛前,立誓懺悔前非,相抱大哭,在寺數日,男女老少都皈依三寶受戒而去。
三十一奇 設壇求雪
民國十一年(歲次壬戌八十三歲)滇省自顧品珍接掌督軍後,連年災荒,人民病苦,死亡無算,自將領以至士民,無不思念唐繼堯的恩德,大家議定迎唐回任。唐接受眾意返任後即親到雲棲寺,請老和尚禱雨,設壇三日雨大降,但喉疫還是不能止息;唐又說:「聞雪能止喉病,現在是暮春,怎麼能得雪呢?」老和尚說:「我來設壇,你竭誠求之。」唐應允,齋戒,過一日雪下盈尺,喉疫頓止,大家都說佛法不可思議。
三十二奇 火生蓮花
民國十二年(歲次癸亥八十四歲)修七眾海會塔,當挖土建築的時候,去土一丈多深,發現一棺,上面寫了嘉靖四年瀋陽李太夫人,開棺取出屍體,面目如生,老和尚頗以為異,用火焚化,火中燒出蓮花形,化畢,將骨灰送入女居士塔。
三十三奇 禪人自化
民國十三年(歲次甲子八十五歲)修理雲棲寺全山祖塔及七佛塔,共十六座,修全寺佛像,五百羅漢,勝因寺大殿,鑄大銅佛三尊,修西方殿,塑三聖像等事,春戒期間老和尚請具行禪人尊證,比丘戒過,禪人即告假住下院,至三月廿九日午餐後,往勝因寺大殿後晒坪內,自取禾稈數把,披袈娑跏趺坐,左手執引磬,右手敲木魚,面向西念佛,自放火,寺中數十人,沒有一人知道,牆外人見內放大火光,進看不見禪人,至殿後見趺坐灰上不動,衣物如故,只有木魚磬柄燒成灰。老和尚請財政廳長王竹村,水利局長張拙仙,料理禪人後事,張王見這樣奇怪的事,即報告唐繼堯,唐率全家觀看,巍然近前,至身取引磬,忽爾禪人全身倒下,成一堆骨灰。
三十四奇 枯梅開花
民國十五年(歲次丙寅八十七歲)春,老和尚在雲棲寺傳戒,十方緇素雲集,大德阿闍黎正登千花台,代佛宣揚菩薩心地戒本,殿前老梅枯枝忽生白蓮花數十朵,大如盂,微妙香潔,鬚如張寶蓋,大家正在驚奇,更看前後菜園,所有青菜盡放青蓮花,每花中心好像立一佛像。事屬稀有,張拙仙居士曾有詩記其事:
華亭千歲劫如灰, 雲瑞重逢五色開;
苦菜遍呈青玉佛, 枯梅欣湧白蓮台;
法筵優缽諸天雨, 道樹菩提自性栽;
正聽闍黎宣戒本, 一花復現一如來。
三十五奇 鐵樹開花
民國十九年(歲次庚午九十一歲)老和尚已在福建鼓山任住持一年,諸事整理,略為就緒,春戒期,請文質和尚為羯磨,正為眾講梵網經時,方丈丹墀舊有鳳尾鐵樹二株,古德相傳,一為閩王所植,一為聖箭祖師手植,都是唐代物,已過千年了。這種植物最難長大,極耐久,每年生長二片葉而已。現在這兩株樹都有一丈多高,從來沒有開過花;在戒期中忽花開滿樹,遠近的民眾都來觀看,絡繹於途,老和尚曾作一偈以誌奇:
優曇缽羅非凡品, 隨佛示應現金花;
世間彩鳳稱祥瑞, 現則吉祥喜可嘉;
茲山丈室兩鐵樹, 人言此卉向無葩;
定是主林神擁護, 故將仁壽放流霞。
按老和尚於民國十七年為募雲棲寺聖像款,至香港,時陳銘樞主粵,派員接至廣州,仕頤養院,同遊白雲山能仁寺。陳擬請老和尚住曹溪南華,未允,轉福州,回鼓山講經,圓滿後赴寧波阿育王寺拜舍利,再朝普陀,至滬住香山庵龍光寺。十八年正月由滬回鼓山,海軍部長兼福建省主席楊樹莊和前主席方聲濤率官紳留老和尚住持鼓山;老和尚以鼓山係他薙染初地,緬懷祖德,義不容辭,遂就任。十九年秋九月回滇,將雲棲寺交給定安和尚,自己仍返鼓山。
三十六奇 龍王求戒
民國二十一年(歲次壬申九十三歲)春,老和尚在鼓山傳戒,忽來一老者,鬚髮皓白,容貌清奇,一直進入方丈室,跪在老和尚面前求戒,問其姓名,答:「姓楊,閩南台橋人。」有一位新戒子法名妙宗,也是南台人,從來就沒有看過這位老頭兒。到菩薩戒畢,給牒後那老人不見蹤跡;等到妙宗回南台,至龍王庵見坐像,儼然就是同戒的老人,且戒牒還握在神像手中。當時哄動南台,都說是龍王向老和尚求戒。
三十七奇 雄鵝立化
民國二十二年(歲次癸酉九十四歲)春,日軍佔領山海關,人心思動,十九路軍在福建舉事,全省寺廟一律禁止留單,以免匪徒匿跡;只有鼓山還准留海單,於是各方雲水僧人湧集至鼓山約一千五百人之多,齋糧極形困難,幸尚能維持一粥一飯。六月放生園落成,鄭琴樵居士送鵝一群來,其中有一隻雄鵝特別奇怪,體重十六斤多,一聽到木魚聲即張翅引吭,抱入佛堂,則鎮日視佛。如是經過一個多月,乃立化於佛前。鄭居士認為奇怪,請用僧例付荼毗,火化時沒有異味,因築一萬牲坑葬鵝骨灰。這裏有一件奇事要附帶說明的,就是這放生園為異牛祠故址。怎樣叫做異牛祠呢?只要看陳寶琛太傅做的記文就可明白。
放生園記
虛雲方丈,建放生園成:予曰:「此異牛祠故址也。」憶左文襄公(宗棠)督閩時,有奔牛入署,跪堂下不起,召寺僧奇量,令善畜之。越十八年,督師至閩,遣沈道應奎往視之,已斃矣;追述其皈依後異跡,寺僧就其瘞處,立異牛祠焉。今又將五十年,此鼓山放生一故實也。予所親見者,故及之。癸酉夏閏五月聽水居士陳寶琛記;時年八十有六。
此外又書一聯如下:
誦蓮池大師文, 與世同修淨土懺;
感湘陰相國事, 鼓山曾見異牛祠。
三十八奇 夢見六祖
民國二十三年(歲次甲戌九十五歲)二月,有一天晚上老和尚於趺坐中,似夢非夢之際,見六祖大師到,對老和尚說:「時候到了,你應當回去。」第二天早晨告訴弟子觀本說:「我的世緣恐不久了,昨晚夢見六祖召我回去。」觀本師以語相慰。至四月間,一夕三夢,都是六祖催老和尚回去,不久,廣東官紳護法禮請電至,老和尚以六祖道場也有繼憨山重修的必要,於是決計赴嶺南,重興六祖道場曹溪南華寺。
三十九奇 虎伏階下
民國二十三年老和尚到曹溪,冬,諸護法堅請傳戒,見殿宇倒塌,房屋破壞,只得蓋搭葵蓬竹屋以住眾,各方來客達數百人,粵韶官紳眷屬多來隨喜,皈依老和尚者甚眾,冬月十七日結壇正殿,入夜說菩薩戒時,江孔殷之子叔穎站立在藏經樓上,首先發見曹溪門外有兩道電光,近前一看,是一頭大虎,大眾嘩然,兵弁正擬發鎗射擊,老和尚驟至喝止,大虎即馴伏階下,老和尚給他說三皈依,囑他隱深山,不可隨便外出,更不要傷人,虎頗有領悟,三叩首而去,迴視猶戀戀不捨。以後每年必出巡一二次,山豬野獸絕跡。偶聞虎嘯聲,老和尚即出廟,好好安慰他,遣他去。老和尚說三皈後並說一偈
虎識皈依佛,正性無兩樣;人心與畜心,同一光明藏。
四十奇 枯柏生枝
民國二十四年(歲次乙亥九十六歲)春,老和尚應香港東華三院請,建水陸道場,壇設東蓮覺苑,法會圓滿後轉鼓山,辭職,由圓瑛法師繼任住持;辭職後回南華,先培修祖殿,建觀音堂,及寮房等工程;冬月戒期,四方來者數百人,自明代憨山清公而後,冷落數百年的祖庭,忽欣欣有朝氣,而寺後伏虎亭之北,卓錫泉之南,九龍泉畔,有參天老柏三株,都是宋代古樹,其中一株上端已枯折,其餘二株杈枝搖落;在戒期中忽發生新枝嫩葉,次第向榮。從前唐玄奘赴印度取經,靈巖石的古松,枝枝西向;等玄奘回來的時候,枝枝又東迴;門弟子歡欣鼓舞說:「教主快回國了。」大家都往西迎接,玄奘果歸;遂叫這株松為摩頂松。這枯柏生枝的瑞應,也和摩頂松相彷彿。
四十一奇 野狐解脫
民國二十五年(歲次丙子九十七歲)老和尚在南華放春期戒壇畢,曹溪駐防軍第十團團長林國賡送來毛澤光潤白狐一頭,對老和尚說:「這狐來歷頗奇,初於廣州白雲山被打獵的人所捕獲,後來廣州拆城,開馬路,該狐從城垣逃出,又被捕,友人以四十元買得,本想煮食充補品,因見那狐雙目炯炯有光,且解人意,不忍殺,送至廣州動物園中。後友人因事繫獄,案久不決,會有扶鸞的人,友人的妻即叩問吉凶,臨壇還沒開口而乩動,所示恰中其隱,判是囚該狐的報應;並示知南華寺現有高僧主化,宜速將狐送往放生,訟事才可解。友人的妻閱示甚駭,急設法贖狐,請我帶來寺中,皈依三寶。」老和尚聽到這一段話,就為狐說三皈五戒法,縱之後山林叢中,該狐自受戒後即不吃肉,肚子餓了就回寺求食;一日修寺工匠,戲以肉塊摻在花餌中,狐怒目睨工匠,好像怪他們相欺,遂逃去,數日不來廟。一天被鄉人所逐,猱升十餘丈高的樹嶺,抱枝長叫,老和尚出而探視,一見老和尚即急趨下樹,躍攬衣袂;老和尚帶狐回寺,置一木柙以安狐居,間或出柙盤桓寺中,不再棲林中。又一日蔣委員長中正到寺,衛士十餘人隨行,至曹溪山門口,見白狐,衛士擬開槍,蔣制止,狐搖首掉尾導蔣前行,至大殿中即飛跑至方丈室,啣老和尚衣下樓,與蔣會晤,具說因緣,彼此大笑。狐每見老和尚趺坐,即伏在禪榻上,見老和尚閉目坐久,有時以前足捋老和尚的鬚為戲;老和尚打開眼睛一看,每說:「你有靈性,不要太野,更不可出山門外與店家小兒女嬉。」又一天不知怎樣被車轍轢至重傷,匍匐不能起,老和尚來探視,還勉強掙扎,以傷示老人。老和尚知道狐傷不可治,因憐憫牠的痛苦,乃開示說;「這個皮袋,無足留戀,汝須放下,懺悔過去的宿業。一念之差,墮於異類,復遭惡報,遭此痛苦,現在宿業報滿,願汝一心念佛,速得解脫。」狐似會意,點首者再,呃逆三聲而逝。
四十二奇 神改河流
民國二十五年春,老和尚修理各殿宇,陸續有成;國府主席林森,司法院長居正,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先後到南華,林居二人願助重建大殿,蔣願助重鑿新河。因曹溪河流距離寺前計一百四十丈,年久失修,砂石衝積,水路改向北流。直射寺門,在地理上叫做反弓格;老和尚乃勘定水線,改築新河,填平舊河,全程計八百四十多丈,需用工人三千名,所費甚鉅,蔣公既慷慨布施,當即動工;不料七月二十夜,雷雨大作,終霄如萬馬奔騰。第二天清早,水漲堤平,沖開新河,一如所定界線,舊河已為砂石淤塞,且湧起數尺,反成寺前一字案,這是神改河流的奇蹟。
四十三奇 樹神求戒
民國三十一年(歲次壬午一百有三歲)春戒期間,忽有行者來求授比丘戒;問他姓什麼?答姓張;問他什麼地方的人,答曲江人;問他多少歲,答現年三十四歲;問他有沒有剃度,答沒有;問他有沒有三衣缽具,答也沒有。老和尚鑒其誠心,乃賜法名曰常辱。沒有進戒堂以前,服役甚勤,每日打掃全寺院道廊廡不少懈,而性緘默,不與眾言笑。進了戒堂以後,學戒也事事如律;等到三壇戒滿,梵網戒畢,那人忽然不見,袈裟戒具統統留在戒堂。第二年春戒期將到,那人忽來入夢,索領去年戒牒。老和尚責問他到什麼地方去了。答沒有去什麼地方。問現在住在什麼地方?答與土地同居。老和尚夢醒後記其事,知追老樟樹神來求戒,於是在頭山門樟樹下土地壇設供一堂,將原戒牒焚而歸之。真是至誠感神,不可思議。
觀本法師曾有頌記其事:
是鬼神村,是破窺墮;道無古今,祇是這箇。
胎卵濕化,地水風火;弱肉強食,因因果果。
放下屠刀,無爾無我;各遂其生,有何不可。
大道無朕,螟蛉蜾嬴;大同不同,一場摩羅。
按明萬曆庚子年憨山清公入住曹溪,當時尚有不法僧招集四方亡命,盤據山中,屠沽淫賭,到後來憨山圓寂,即不可收拾。民國甲戌李漢魂迎請老和尚重興南華,老和尚看見這般情況,狼藉葷穢,發誓要加以廓清;於是準古規,葷酒不許入山門之例,嚴申告誡,派方外人以糾繩。請地方官以厲禁,並在樟樹下建土地祠加以鎮壓,如是數年,群情始戢,惡風乃革。
四十四奇 山蜂傾巢
民國三十三年(歲次甲申一百有五歲)夏,南華建水陸道場,請老和尚由雲門回寺主持佛事。前一月,山蜂傾巢而來,大如拇指,先在法堂左右廊各營一巢,形狀好像大殿的燈籠,其組織工緻,又好像圖案水波紋,萬千重疊,無絲毫出入,且具四色,極其美觀。後又在曹溪門外大樹上結一巢,更大。那一群蜂不螫人,紀律嚴明;那時,四眾雲集,都說是神蜂來朝。老和尚由雲門到南華後親往巡視,首座觀本,知客惟因,居士岑學呂林遠凡李執中等隨行。老和尚看了很久,對大眾說:「這是人頭蜂,平時棲止在深山石巖中,都市裏是不易見到的;現在到這裏來,恐怕有什麼不吉之事發生。」是夜老和尚告知岑居士說:「四方蜂動,這裏將被兵禍,不過沒有什麼大礙;假如有事的話,我會派人來接你,不必擔憂。」道場圓滿後,老和尚回雲門,至臘月十二日日寇陷曲江,十八日土匪劫南華,匪徒運財物出寺後不及半小時,由雲門派來接岑居士的僧人已接踵而至。老和尚有先見之明,於此可見一斑。
四十五奇 黑龍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