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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战争

_5 威廉·恩道尔(德)
1973年1月,尼克松任命财政部长乔治·舒尔茨为总统经济事务助理,主管白宫的石油进口政策。财政部副部长威廉·西蒙,曾是华尔街债券商,他被委以石油政策委员会主席的重任,导致10月石油禁运的关键几个月的石油进口供应政策,就是由该委员会制定的。
1973年2月,尼克松被说服建立一个特殊的“能源三人执政”体系,也就是白宫特别能源委员会,其中包括舒尔茨、白宫幕僚约翰·厄利希曼和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亨利·基辛格。尽管在华盛顿或其他地方没有人意识到,但一切正在悄悄地按照彼尔德伯格的计划布局。到1973年10月,美国国内原油库存已经处于令人担心的低水平线上。欧佩克的原油禁运引发了公众购买汽油的恐慌,纷纷呼吁实行配给制度,随之产生了排长队加油的现象和经济衰退迹象。
石油危机对美国最大城市纽约的影响最为严重。1974年12月,世界上最大的九家银行,由大卫·洛克菲勒的大通曼哈顿银行、花期银行和伦敦-纽约投资银行、拉扎德兄弟银行牵头,通知老派古板的政客——纽约市长亚伯拉罕·毕姆,要他把纽约的巨额养老基金的管理权交给这些银行成立的委员会,即市政协助公司,否则这些银行和他们的媒体伙伴将施加影响,摧毁纽约的财政。毫不奇怪,这位强势市长屈服了,而且纽约市被迫大幅削减了公路、桥梁、医院和学校的投资,用于偿还银行债务,使得数万工人下岗。这座美国最大的城市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拉扎德兄弟银行的菲利克斯·罗哈庭开始成为新银行家们的收款代理人,他也被媒体授予“巨无霸”称号。
在西欧,油价上涨的冲击和禁运也同样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英国到欧洲大陆,一个一个国家相继感受到了30年代以来最严重经济危机的影响。整个欧洲,破产和失业已经达到令人担忧的程度。
德国政府制定了周末禁止开车上路的紧急规定,为节约石油进口成本进行最后的努力。到1974年6月,石油危机的影响导致德国赫尔斯塔银行的倒闭,德国马克陷入危机。1974年,随着德国的进口石油花费增至骇人听闻的170亿德国马克,估计有将近50万人由于石油危机而失业,通货膨胀率已经达到了令人担忧的8%。危机带来的影响使德国基础能源价格突然增长400%,对工业、运输业和农业带来了毁灭性打击。关键产业如钢铁、造船和化工也陷入了深重的危机。
受国内石油危机的影响,再加上其顾问根舍·纪尧姆涉嫌东德间谍活动被曝光,维利·勃兰特政府倒台。1974年5月,勃兰特向联邦总统海涅曼递交了辞呈。随后,总统任命赫尔穆特·施密特为总理。那个时期,多数欧洲国家的政府都因为石油危机影响经济而被迫下台。
对世界上的欠发达国家来说,能源价格一夜之间上涨四倍的影响显得更为严重。她们大多数没有多少国内石油资源,现在突然不得不面对出乎意料的四倍能源进口成本,已经支付不起,化工原料和肥料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这些都是从石油里提炼的。这个时候,评论家开始讨论“治疗类选法”,这是一种根据紧迫性和救活的可能性等因素决定在战场上优先治疗哪些伤员的方法,并且出现了“第三世界”和“第四世界”(非欧佩克国家)等新词汇。
1973年,印度贸易收支盈余,正处于经济发展的健康轨道上。1974年,印度外汇储备为6.29亿美元,但要支付的年石油进口账单几乎是这个数字的两倍,达到12.41亿美元。苏丹、巴基斯坦、菲律宾、泰国和所有非洲及拉丁美洲国家在1974年都面临巨额的贸易赤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1974年,发展中国家承受了总额为350亿美元的贸易赤字,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巨大的数字了。而且,毫不奇怪的是,这比1973年的赤字增加了四倍,油价也正好上涨了四倍。20世纪70年代初,工业和贸易在经历了几年迅猛增长之后,发生了1974~1975年席卷世界的工业滑坡,严重程度超过了战后任何一次。
就在基辛格谋划的1973年石油危机给世界工业增长造成毁灭性打击时,却给某些人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主要是纽约和伦敦的大银行和号称“七姊妹”的英美跨国石油公司。到1974年,埃克森公司超过通用汽车公司而成为美国总营业收入最多的公司。它的姐妹公司——包括美孚、德士古、雪佛龙和海湾石油公司与埃克森公司的情况也相差不多。
欧佩克美元的大量收入,即基辛格的“再循环石油美元”,被存入了伦敦和纽约的主要银行,这些银行不光处理美元业务,同时也参与国际石油交易。大通曼哈顿、花旗、汉华实业、巴克莱、劳埃德、米德兰——全部在石油危机中发了横财。接下来,我们将看到它们在20世纪70年代如何再循环使用它们的石油美元,以及这一点是怎样为80年代严重的债务危机埋下伏笔的。在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期间,基辛格与英国外交部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为了说明这一点,引用一段讲话非常有用,这是基辛格博士1982年5月10日在皇家伦敦国际事务研究所的讲话。讲话十分坦率。在对两个世纪英国娴熟的“均势”外交大肆赞扬了几分钟后,基辛格对战后美国与英国的“特殊关系”给予了满意的评价,他说:
“战后的外交史充满了英美之间的‘和解’与‘理解’,有时甚至是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这些都没有写在正式的文件中……英国给予美国的实际帮助很多,甚至像是参与到美国的内部筹划中。这种紧密程度,在历史上任何两个主权国家之间从来没有过。在我任职期间,英国在某些美国与别国的双边谈判中发挥了根本性的作用……我在白宫时,与英国外交部保持密切的信息交流,甚至比我与美国国务院的交流还多……”
随后,基辛格举了美国在罗德西亚前途问题谈判上的例子,“在我参与罗德西亚谈判时,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工作文件和内阁批准文件间的区别,就匆匆拿着英国人用英国英语起草的方案上阵了。合作促成了我们的今天……”
【剪掉“核玫瑰之花”】
关于油价上涨四倍,笔者关注的主要一点是,如何确保这一激烈行动不会驱使全世界加速另一个已经很强的势头——建设核电站,这是一种效率更高、花费却更少的替代能源。
基辛格在哈佛时的院长,也是他短暂担任约翰·肯尼迪政府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时的上司麦克乔治·邦迪。邦迪1966年离开白宫,担任美国当时最大的私人基金会——福特基金会的董事长。在任福特基金会董事长期间,他扮演了影响美国国内政策的重要角色。1971年12月,邦迪拿出400万美元和三年时间,在基金会设立了一个新的重点项目——能源政策项目,项目负责人是大卫·弗里曼。在1974年的石油危机中,邦迪主政下的研究报告《时机选择:美国能源的未来》在争议声中发表,目的是为了在石油危机的关键时刻形成公开辩论。
美国权势集团内部第一次出现了欺骗性的论题,而且被公布于众:“能源增长和经济增长是可以分开的,它们不是双胞胎。”弗里曼的研究提倡新奇且效率低下的“替代”能源,例如风力、太阳能光伏板和燃烧可循环废料。福特报告对核能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声称与核能发电有关的技术理论上可以用来制造原子弹。报告宣称:“燃料本身或它的副产品钚,可以直接用作或加工成为制造原子弹或其他爆炸装置的原材料。”
福特报告准确地注意到,未来将挑战石油而成为能源霸主的主要竞争者是核能,并警告:“由于核技术的发展,核能在世界上每一个地方都将快速蔓延,特别是快速核反应堆(快堆)和提炼浓缩铀的离心分离机技术。”邦迪项目确定了美国金融机构的“绿色”反核框架。
到20世纪70年代早期,核技术已成为未来高效发电方法的首选,比石油或煤炭更加高效(而且更有利于环保)。在石油危机的冲击下,欧共体已经开始了大型核能开发项目。1975年,参与此计划的成员国主张,到1985年要在欧洲大陆建立160~200座核能发电站。
对于1974年石油危机的影响,1975年,西德施密特政府作出了理性的反应,决定建设发电量420亿瓦的核电站项目,其发电总量将在1985年占整个德国用电量需求的约45%。在欧洲,只有法国超过了西德,法国要在1985年前建成发电量450亿瓦的核电站。在1975年的石油危机冲击中,意大利工业部长卡洛·多纳特·卡廷指示意大利核能公司ENEL和CNEN草拟一个在80年代早期建成约20座核电站的计划。甚至刚刚从佛朗哥40年的统治下摆脱出来的西班牙,也提出要在1983年前建设20座核电站的计划。一座常规的十亿瓦核设施基本可以满足一座百万人口的现代工业城市的所有电力需求。
1974年石油危机发生时,欧洲的核能工业开始快速增长,尤其是法国和西德。法国和西德第一次在核出口市场成为美国的竞争对手,此前一直是美国主导着这一市场。法国方面收到伊朗国王的一封信,要求帮助伊朗建设四座核反应堆,联邦德国电力公司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信。而此时,法国已与巴基斯坦布托政府签订了协议,帮助巴基斯坦建设现代化的核基础设施。西德政府与巴西的谈判在1976年达成协议,在和平利用核能方面加强双方的合作。协议包括由西德建立八座核反应堆和再生及浓缩铀反应堆燃料。德法两国的核能公司完全按照艾森豪威尔1953年“和平原子能宣言”的精神,在各自政府的全力支持下,开始与经过挑选的一些国家进行谈判。很明显,英美对能源的控制,是以控制世界主要能源资源为基础的,如果这些相当可行的计划继续下去,那么英美的地位将会受到威胁。
战后,与石油相比,核能更能代表技术的进步,这如同在19世纪末,当费舍尔勋爵和丘吉尔争论是否应该把英国海军从使用煤作燃料转向使用石油时,石油要比煤炭更加先进一样。不同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英国及其美国兄弟牢牢地控制了世界的石油供给。特别是,如果商用快速核反应堆和热核反应计划得以实现,核能技术将预示着世界能源供给可能将不受限制。
1974年石油冲击的直接结果是,在世界核工业内部建立了两个组织,很有意思的是这两个组织的总部都设在伦敦。1975年初,一个非正式半秘密组织——“核供应商集团”或者叫“伦敦俱乐部”成立了。这个组织包括了英国、美国和加拿大,还有法国、西德、日本和苏联。这是英美早期的一种努力,目的是为了在核出口问题上自我约束。1975年5月,另一个秘密组织——“伦敦铀学会”成立,核供应商集团得到了补充。伦敦铀学会由历史上的英国殖民地国家所主导,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南非和英国。这些“内部”组织是必要的,但却还不足以让英美利益集团遏制住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核“威胁”。就像一位来自阿斯彭研究所的美国杰出反核人士所说:“我们必须把‘核玫瑰之花’剪掉。”他们确实也做到了。
【“绿色行动”遏制核能发展】
无独有偶,在1974~1975年石油冲击衰退之后,西欧人口不断增长,特别是西德,由此引发了战后第一次讨论“增长极限”或者说环境威胁问题,而且开始对他们的工业增长和技术进步的信念产生疑问。很少有人意识到,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的新“观点”受到某个网络的精心操纵,这个网络由英美金融和工业圈子建立,它们与躲藏在索尔茨约巴登石油战略之后的利益圈子完全相同。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一批经过精心挑选的英美智囊和杂志发起了一轮可怕的宣传攻势,目的是为了形成一种新的“增长极限”议程,以确保猛烈的石油冲击战略取得“成功”。出席1973年5月在索尔茨约巴登举行的彼尔德伯格俱乐部会议的美国代表、石油巨头罗伯特·安德森是执行英美生态议程的关键人物。这是历史上又一次非常成功的欺诈行动。
这一次,他们将目标对准了核能,安德森和他的大西洋利奇菲尔德石油公司通过大西洋利奇菲尔德基金会将数百万美元注入被选定的机构。安德森慷慨赠予的主要受益人是一个名为“地球之友”的组织,它当时是靠安德森拿出的20万美元成立的。安德森的地球之友最早期的行动是,通过其反核行动对西德核工业进行突袭。1976年,地球之友的领导人霍尔格·斯特罗姆发动的早期行动之一就是“反对布洛克多夫核电站”大游行。地球之友在法国的主管布莱斯·拉隆德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公司——库德特兄弟公司的巴黎合伙人,他后来在1989年成为密特朗的的环境部长。正是地球之友组织阻止了日本-澳大利亚供铀协议中的一项主要条款。1974年11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在堪培拉会见了澳大利亚总理高夫·惠特拉姆。双方达成了一项承诺,澳大利亚向日本提供潜在价值达数十亿美元的铀矿石来满足日本未来的需求,并与日本合作开发浓缩铀技术。英国铀矿开采巨头力拓锌业公司为了动员各方反对未决的澳日协议,在澳大利亚秘密安插了地球之友组织,结果造成了几个月后惠特拉姆政府的垮台。地球之友在伦敦和华盛顿的高层有许多“朋友”。
不过,在美国和欧洲传播“增长极限”,罗伯特·安德森主要依靠的是阿斯彭研究所的人文研究项目。阿斯彭研究所所长是安德森本人,副所长是大西洋利奇费尔德基金会领导人托尔顿·布拉德肖。20世纪70年代初,阿斯彭研究所曾是研究机构中开展反核活动的主要财务渠道。
当时,在人们所熟知的阿斯彭研究所理事中,世界银行总裁、越南战争的主谋罗伯特·麦克纳马拉也是其中之一。其他精心挑选的理事还包括牛津大学的布洛克勋爵,亲英派美国经济学家理查德·贾德纳(后来的美国驻意大利大使),华尔街银行家、雷曼兄弟公司的拉塞尔·彼得森以及埃克森公司董事会成员杰克·克拉克、海湾石油公司的杰瑞·麦卡费和美孚石油公司董事乔治·麦基,他也是出席1954年彼尔德伯格俱乐部成立会议的前美国国务院官员。同样在早期加入安德森的阿斯彭研究所的还有汉堡《时间》杂志出版人马里恩伯爵夫人敦霍夫,以及前大通曼哈顿银行董事长和驻德高级专员约翰·麦克洛伊。
罗伯特·安德森还从麦克乔治·邦迪管理的福特基金会邀请约瑟夫·斯拉特担任阿斯彭研究所的所长。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这确实是一个团结紧密的英美大家庭。在阿斯彭研究所,斯拉特启动的最初项目的目的,是为在全球范围内有组织地反对工业增长——特别是核工业做准备,这一项目用的是联合国的赞助(和资金)。斯拉特保证,即使面对发展中国家的强烈反对,瑞典驻联合国大使思维克·阿斯特罗姆也会提议联合国召开一次关于环境问题的世界大会。
1972年6月,联合国环境大会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从一开始,这次会议就是由安德森的阿斯彭研究所操办的。加拿大石油商人、阿斯彭研究所理事毛利斯·斯特朗担任了大会主席。在联合国的支持下,阿斯彭研究所还筹资建立了国际零增长网络——国际环境和发展研究所,其理事成员包括罗伯特·安德森、罗伯特·麦克纳马拉、斯特朗和英国工党的罗伊·詹金斯。这个组织立即编写了一本书——《只有一个地球》,作者为洛克菲勒大学副教授雷纳·杜博斯和英国的马尔萨斯主义者巴巴拉·瓦德。这一次,他们还说服国际商会支持毛利斯·斯特朗和阿斯彭研究所举办的研讨会,向国际商业人士宣传新的环保主义理念。
1972年斯德哥尔摩大会建立了一个国际组织和宣传平台。到1973~1974年发生石油危机时,大西洋里奇菲尔德公司与石油的相关业务渠道、洛克菲勒兄弟基金和其他英美公司已经准备了数百万美元的资金。在这些资金的资助下,大规模的反核宣传攻势得以启动。这些资金赞助的机构,包括超级精英人物参与的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该基金会先是由彼尔德伯格俱乐部成员伯恩哈德王子掌控,后来是皇家荷兰壳牌公司的约翰·劳顿操纵1973年6月,由大通曼哈顿银行主席大卫·洛克菲勒提议,在比尔德伯格集团建立的基础上,成立了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国际新机构,即三边委员会。这个机构的第一个执行理事是比尔德伯格活动的参加者布热津斯基。三边委员会也是战后第一次吸收日本财政与商业精英参加英国政策的制订。1976年,基辛格与布热津斯基互换了位置,变成了三边委员会的执行理事,布热津斯基接替基辛格担任新总统吉米·卡特的国家安全顾问,卡特本人与他内阁的许多重要的部长也是半保密的三边委员会成员。
这些机构对美英媒体有着不可抵抗的影响力,主要表现是:在罗伯特·安德森资助的反核攻势中,没有听到任何可能产生利益冲突的公众的声音,而且事实上大西洋里奇菲尔德石油公司就是1974年油价上涨后的主要受益公司之一。安德森的ARCO公司、埃克森公司、BP公司、壳牌公司和其他“七姊妹”公司已经投入数千万美元在阿拉斯加的普拉德霍湾和英国的北海建立高风险的石油基础设施。
如果1974年的石油危机没有使石油市场价格上涨到11.65美元/桶或邻近价位的话,那么安德森在北海和阿拉斯加的投资,以及BP公司、埃克森公司和其他公司的投资,就会导致财务崩溃。为了保证英国媒体出现友好的声音,安德森当时买下了伦敦的《观察家报》。事实上,也没人会问,安德森和他那些影响力巨大的朋友们怎么知道,基辛格将为他们创造油价上涨四倍的条件这一部分的背景是作者在长达16年的时间里的广泛调研和对企业进行研究的结果。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宣传零增长的机会,罗伯特·安德森还给另一个项目捐助了一大笔资金。在洛克菲勒的意大利贝拉乔别墅,洛克菲勒家族和奥雷利奥·佩切伊、亚历山大·金启动了这个项目。1972年,罗马俱乐部及罗马俱乐部美国协会,在公众中大肆宣扬由丹尼斯·梅多斯和杰·弗瑞斯特通过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名叫“增长的极限”的科学欺诈理论。梅多斯和弗瑞斯特在毫无可信度的马尔萨斯理论中加入了现代计算机图表,并坚称世界由于缺乏足够的能源、食物和其他资源而即将毁灭。马尔萨斯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们忽略了技术进步为改善人类条件带来的影响。他们所要表达的是一种紧张阴暗的文化悲观主义情绪。
这次新的英美反核攻势的首要目标之一是联邦德国。法国的核能计划即使不比联邦德国更加宏大,至少不差,但由于二战后联邦德国被占领,英美情报机构更有可能取得成功。1975年,施密特政府关于核能发展计划协议的墨迹未干,突袭行动就开始了。
这次行动的关键人物是一位名叫佩特拉·凯利的年轻女性,她的母亲是德国人,继父是美国人,而且她一直在美国生活到1970年,除了为美国参议员胡伯特·汉弗雷工作以外,没有做过任何其他工作。在美国期间,佩特拉·凯利与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建立了亲密联系,该委员会是麦克乔治·邦迪任董事长期间福特基金会创立的英美反核组织新的领导机构之一。当时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的理事包括巴巴拉·瓦德(杰克逊女士)和劳伦斯·洛克菲勒。70年代中期,凯利在西德开始组织合法的抗议活动,攻击政府的核能建设计划,结果是导致花费巨大的计划停滞,最终,西德的整个核能计划被削减。
【控制别国人口增长以保美国安全】
1798年,默默无闻的英国牧师托马斯·马尔萨斯由于提出了“人口原理”,受到极力吹捧,而一夜成名。他当时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海利贝里东印度学院任政治经济学教授。他的论文本身就是一种科学欺诈,他大量剽窃了一位威尼斯人对美国人本杰明·富兰克林积极人口理论批评的内容。
1774年,那位威尼斯人对富兰克林理论的抨击被吉安玛丽亚·奥特斯记录下来。马尔萨斯的奥特斯“理论”的改写版经过炮制,披上了数学合理性的外衣,他称其为“几何级数法则”。“几何级数法则”认为,人类的人口总是呈几何形式扩张,然而从算术上说生存的资料却是有限的,或者说是呈线性增长的。马尔萨斯论点的缺陷是,自1798年以来,人类文明、技术和农业生产力的大力发展无可辩驳地证明:马尔萨斯故意忽略了科学和技术进步对粮食总产量、劳动生产率和其他方面的贡献。
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英美机构的新宣传攻势取得明显效果,美国政府在记者会上公开自夸他们是忠实的“新马尔萨斯主义者”就是证明。仅仅在十年以前或稍早,他们还在茶余饭后取笑马萨斯主义者。但是在美国,没有什么地方比基辛格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更加疯狂地迎合英国马尔萨斯主义经济学了。
1974年4月24日,在石油危机中期,白宫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签发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研究备忘录200号》(NSSM200),主题是“世界人口增长对美国安全和海外利益的含义”。备忘录被转发给所有的内阁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以及中情局和其他重要机构。1975年10月16日,在基辛格的力主下,杰拉尔德·福特总统签发了“加强美国在世界人口问题上的领导”的备忘录,该备忘录的基础是NSSM200。这份文件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让马尔萨斯主义成为关乎美国安全政策的重要内容。更具讽刺意义的是,这是由一位在德国出生的犹太人发起的。甚至在纳粹统治时期,德国政府官员也对是否给予这些内容以官方支持持谨慎态度。
NSSM200声称,在某些发展中国家,人口增长对美国国家安全产生了“威胁”,而这些国家往往都拥有对美国经济而言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这份研究备忘录警告,在国内人口增长的压力下,在与美国的贸易中,拥有重要战略资源的国家将试图寻求更高的价格和更好的条件。在备忘录的内容中,有13个国家被列入名单,成为美国人口控制努力的“战略目标”。这个1974年拟定的名单是指导性的。毫无疑问,正如基辛格作出的其他重大决定一样,这些目标国家都是在与英国外交部紧密磋商后选定的。
基辛格在备忘录中明确表述道:“与提高生产能力而额外对灌溉、发电站和工厂等项目的直接投资相比,控制人口的开销要少得多。”这与英国19世纪帝国主义的解释没什么两样。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已经作出秘密政策宣言的美国政府已经奉行这样一项议程,它不仅会导致美国经济的崩溃,而且会给广大发展中国家带来无尽的饥荒、痛苦和不必要的死亡。这13个被基辛格的研究备忘录选定的目标国家是:巴西、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国、埃及、尼日利亚、墨西哥、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泰国、土耳其、埃塞俄比亚和哥伦比亚。
第十章 各个击破 压制一切独立的发展力量
〖英美精心设计的石油美元体系,席卷了世界各地的财富。围绕着控制与反控制,欧洲共同体、不结盟运动以及其他国家与英美金融集团之间展开了一场持久、血腥而不见硝烟的战争。〗
【深受石油危机之害的发展中国家】
虽然1974年石油价格暴涨对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和金融冲击,但到1975年下半年,部分地区的工业已经开始恢复发展,尽管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还是回归到了原有的发展道路上。1974年的石油冲击为达成英美彼尔德伯格集团的某些目标提供了保证,但是,全球工业发展的指标并没有完全朝着令他们满意的方向改变。他们想长期支配世界经济的战略构想仍然面临致命的威胁。
世界钢铁产量以及航运贸易量,为世界经济发展的健康状况提供了明显的衡量指标。20世纪50年代初,全世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中开始重建,以公吨计算的世界粗钢产量开始稳步上升。钢铁的产量,直到今天都是用来评价一个国家经济的总体发展程度的重要标准之一。不像现在比较时髦的GNP(国民生产总值),它衡量的是价格水平,而不考虑该经济活动是生产性的还是非生产性的。举个例子来说,对于一项经济活动,GNP并不管你是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在拉斯维加斯赌场中的赌博消费。而以公吨计算的钢铁产量是无法造假的。此外,钢铁还是运输、建筑和各种基础设施建设的基础。
西方世界,包括发展中国家,钢铁产量从1950年的不到1.75亿吨稳步上升到了1974年受石油危机影响时的差不多5亿吨峰值。钢铁产业同时也是能源最密集的产业之一。在石油危机之后的两三年里,世界钢铁产量反映了经济所受到的影响,从1974~1975年的钢产量高峰期迅速滑落了几乎15个百分点。但是从1976年起,钢铁产量又开始稳步爬升。
世界海运贸易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作为对1974年石油冲击和世界经济严重滑坡的反应,海运总量急剧下降,但是在1977~1978年又得到缓慢稳固的恢复。1975年见证了从1945年二战结束以来第一次的世界贸易大幅下降,降幅达6个百分点,但是后来还是得到缓慢复苏。
然而,战后没能从金融和通货膨胀的大冲击中恢复过来的地区之一是那些南半球的欠发达国家,尤其是石油不能自给的国家。整个20世纪60年代,对绝大部分发展中地区来说,石油危机意味着发展的结束,金融业和农业也无法改进,使很多地区人们改善生活的希望落空。
似乎祸不单行,此次石油危机在1974~1975年间正好与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全球干旱不期而遇,农作物严重歉收,特别是在非洲、南美洲和亚洲的部分地区,石油危机的经济影响达到最大。当时,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正面临饥荒,由于急需从美国和西欧进口比以往更多的谷物和其他食物,又无法负担食品进口增长所需的资金,更谈不上为应对石油冲击提供资金了。
英美在1971年8月将美元与黄金脱钩,以及后来强迫油价暴涨四倍,给世界上大多数生活在发展中地区的人民带来了灾难。
意大利银行董事长贵多·卡里指出,在当时,“人们越来越对银行怀有敌意……不信任的感觉是从人们确信商业银行对货币的主导权太大开始的。”卡里于1976年初在一次对银行界同仁们的演讲中描述了石油冲击对世界金融的影响。在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和浮动汇率的情况下,新的油价造成了世界性的通货短缺。“国际通货短缺是由银行造成的”,卡里指出,“而且很大一部分是由美国银行通过它们的海外机构造成的。”
卡里评论道,有人把这个过程看成是对某些人的“邪恶企图的验证”,这些人躲在后台,推动建立所谓新的与黄金兑换无关的美元货币秩序,“黄金与金融体系的脱钩,而且未能用官方认可的工具取代,证实了这是一种为强化美国银行的主导地位而设计的恶意图谋”。
确实有人认为这是恶意的。到1975年,工业化国家从最初的石油冲击中得到一定的缓慢恢复,然而,由于石油价格上涨四倍,发展中国家经济的总体状况进一步恶化。发展中国家常规项目的总赤字从20世纪70年代初的平均每年约60亿美元上升到1974年的每年超过260亿美元(又一次上涨四倍,与油价上涨倍数相等),到1976年又上升到无法承受的七倍——420亿美元。这些赤字绝大多数发生在处于发展中地区的国家,而这些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也是世界上最低的。
在无法从世界银行和其他工业化国家的私人银行借到更多钱的威胁下,这些欠发达国家被迫将本应用于工业和农业发展的宝贵资金用来减少贸易赤字。她们必须支付石油进口所需的费用,而且是用美元,但是她们的原材料出口收入却在1974~1975年间的全球不景气中急剧下降。
在彼尔德伯格集团“石油美元再循环”战略下,美国和欧洲的私人银行开始打开向这些国家借钱的突破口,但是它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平衡”那些由英美造成的石油冲击废墟中残留下来的账号,而不是为建设必要的生产基础设施或技术发展提供资金。这些私人的石油美元贷款来自以伦敦为基地的美国和英国的欧洲美元银行。沙特阿拉伯、科威特和其他国家的石油收入,是用美元支付的,而且这些美元被输送和“引导”向海外的伦敦欧洲美元银行,由这些银行再借给那些在石油危机中受到伤害的发展中国家。
基辛格博士和他的朋友们没有给这个过程留下任何漏洞。一家美国投资银行的一位处在欧洲美元市场中心的资深合作伙伴——大卫·马尔福德,当时也是怀特·韦尔德公司驻伦敦的欧洲美元业务主管,被委任为沙特阿拉伯中央银行的沙特阿拉伯货币局(SAMA)局长和首席投资顾问;作为欧佩克最大的产油国,沙特阿拉伯被美国大石油公司所控制。这个极不寻常的任命并没有让多少人知晓,而仅在数月前,沙特阿拉伯也宣布了石油禁运。同怀特·维尔德公司一道,沙特阿拉伯货币局也得到了来自伦敦商业银行——巴林兄弟银行的秘密投资建议。
作为沙特阿拉伯货币局局长,大卫·马尔福德是确保沙特当局“明智地”利用其新的金融横财的关键人物。为了让马尔福德先生的角色轻松一点,与埃克森公司和参与到沙特阿拉伯美国石油公司(ARAMCO)里面的美方石油公司联系密切的纽约花旗银行,令人费解地成为当时能够在沙特开展业务的唯一全外资银行。毫不奇怪,1974年,整整70%的欧佩克石油剩余收益被投资到境外的股票、债券、不动产或其他领域。在这总计570亿美元的巨额资产中,有60%以上直接进入到美国和英国的金融机构。
早在1974年6月8日,在美国国务卿的权力范围之内,亨利·基辛格签署了一项建立美国-沙特经济合作联合委员会的协议,这一协议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除了其他一些项目以外,协议范围还包括“金融领域的合作”(基辛格占据了空前的双重职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和国务卿,后一职位一直担任到福特总统任期时)。
到1974年12月,尽管沙特政府和华盛顿都严格保守了秘密,但这种合作的性质是比较清楚的。美国财政部在利雅得与沙特阿拉伯货币局签署了一项协议,此协议的任务是为了“通过纽约的联邦储备银行,与(美国)财政部借贷业务建立一种新型关系。在此安排之下,沙特阿拉伯货币局将购买持有期至少为一年的美国财政部新的有价证券”。美国财政部部长助理杰克·贝内特对此作出了说明;他后来成为埃克森公司的董事。对这些两个月以前达成的协定进行解释的贝内特备忘录,标注的日期为1975年2月,并全文报送国务卿基辛格。
其中,杰克·贝内特的职业生涯是值得注意的。1971年,他被尼克松政府的财政部从埃克森公司借来工作,任务是帮助保罗·沃克尔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石油美元”货币体系中可能产生的金融问题,并停止使用金本位。经过1973~1975年石油危机并成功建立石油美元循环体系之后,贝内特又回到了埃克森公司。与此情况很类似,1971年,维克托·罗斯柴尔德离开皇家荷兰壳牌公司战略研究部门领导岗位,去领导直属于英国首相的中央政策评估组。在这一岗位上,他对英国的能源政策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因为他在1973年石油危机之前就很“幸运地”预测到石油价格的上涨。这一时期,他与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基辛格保持联系。
对于不了解英美在波斯湾利益发展史的人来说,对美国与沙特阿拉伯之间的这一系列协议真正感到震惊的是,欧佩克石油国家只接受美元作为石油交易的结算货币,这是一项排他性政策;只是美元,不是德国马克,也不是日元、法国法郎或是瑞士法郎,尽管它们都有明确的价值。
用美元给石油定价,最初是二战以后美国主要石油公司和纽约的银行家们推出的一个作法。在1974年初石油危机之后,为了满足石油进口的需求,主要欧洲国家都启动了与阿拉伯石油供应国的认真谈判,确保长期石油购买合同,她们打算用本国货币来支付——这是一个极其明智的举动,因为这可以大幅降低石油冲击对欧洲的影响,这对欧佩克来说非同寻常。德国或者法国本来可以更加容易地使用她们的货币——德国马克或法郎来确保支付石油进口费用,而不需要购买美元来换取同样的石油。更令人好奇的是,欧佩克的部长们在1975年开会同意接受美元作为石油出口的唯一支付货币,其余货币概不接受,就连英镑也不行。
这样的安排,不用解释,事实上证明对美国美元和纽约的金融机构以及伦敦欧洲美元市场具有极大的价值。整个世界被迫不断地购买大量美元,来支付它们至关重要的石油进口。更不寻常的是,即使在接下来的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美元螺旋式的涨跌使欧佩克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这种美元定价协议依旧保持了它的影响力。
这些石油美元在伦敦和纽约受到引导的循环的一个后果,是使得美国的银行成为世界银行业的巨头,同样也使它们的客户——“七姊妹”石油跨国集团成为世界工业的巨头。英、美石油和银行业的联合,压倒性地打破了一般企业的平衡,以至于它们的影响和权力看起来变得不可战胜。
通过美国财政部和大卫·马尔福德的行动,以及欧佩克奇怪的美元定价规定与沙特的美国-沙特联合协定等秘密安排,华盛顿和纽约的银行有效地将它们已经有缺陷的战后布雷顿森林黄金交易体系转换成了一种新的、极度不稳定的以石油为基础的美元交易体系,这个体系不像黄金交易体系那样可以通过它们的算计来控制。基辛格和纽约及伦敦的金融界有效地将战后世界旧黄金交易标准替换成了他们自己的“石油美元标准”。
说到底,究竟是谁真正控制着欧佩克呢?只有在政治上天真的人才会相信阿拉伯国家会突然获得允许在关乎英国和美国重要利益的问题上独立行事。如果真的认为石油冲击是一件致命的事情的话,华盛顿会有很多的办法让欧佩克把油价恢复到合理的水平。他们要的就是高油价,而且他们需要的就是让欧佩克来背黑锅。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两种储备货币——英镑和美元在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美元新秩序中保持了它们的中心地位。英镑可以通过对北海石油的大量开采轻松获利,也可以像前面提到的那样,及时从油价膨胀四倍中受益。英镑被公认为“石油货币”。
美元也是通过上述途径获利的。显然,1973年5月彼尔德伯格集团在索尔茨约巴登会议上的谋划就已经算计好了谁赢谁输。对他们来说,不管怎样人为制造油价暴涨,都只是一种操纵世界经济的方式,它确实造成了全世界整体财富向极少数国家转移的空前后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亚当·斯密的市场“魔力”还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把这些方式看成是老式黑手党“保护伞”游戏的一种不正当变通,似乎就可以理解了。通过操纵政治事件使油价上涨四倍的英美利益集团,把目标转向了那些石油冲击的受害国,“主动”借给她们石油美元来资助她们购买昂贵的石油和其他至关重要的进口货物——当然,这些都是要用极高的价格才能买得到的。
世界上绝大多数地区的工业和农业发展,以及居住在欠发达地区人们的生活,深受英美石油政策之害。石油美元只是用来填补赤字,而不是用来资助建设新的基础设施,以发展农业和提高世界人民的生活水平。
在整个1975年,英美自由派的政策机构——纽约的外交关系理事会在纽约律师赛勒斯·万斯的指导下,草拟了一系列为20世纪80年代设计的政策蓝图,就像50年代后期经济大萧条转折点时所做的一样。在考虑未来全球货币秩序时,理事会声称,“世界经济中一定程度的‘有控制的解体’对80年代来说是一个合理的目标。”但是,正在解体的是传统工业和农业发展的整体结构,这在发展中地区尤为明显。
在接下来的8月份,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85个国家的首脑和所谓不结盟运动的成员国的政府要员在主办国总理斯里马沃·班达拉奈克的主持下召开了一次会议。出席的领袖中,包括印度的英·甘地和众多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国家首脑,包括阿尔及利亚和伊拉克的政府首脑和要员。
【不结盟运动】
科伦坡会议在短暂的奏乐声中开始。它与无休止争论、充满花言巧语的许多前殖民地国家会议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班达拉奈克总理是一位经验丰富到的政治家,她在早期与英国和美国殖民者的的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经验,在60年代早期又刚刚没收了英国和美国的石油公司,因此,她决定将8月的峰会开成对不断恶化的发展中国家经济进行干预的会议。基辛格搞的石油危机已经造成了这种恶化不仅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也在尝试寻找一种替代办法,缓解20世纪70年代石油冲击的债务压力。在1977年初发表的建议中,日本三菱研究所所长中岛政喜提议建立一个他所谓的“全球基础设施基金”。他建议:
石油危机之后的这些年里,受到世界经济衰退的困扰,世界上的每个国家都在寻找摆脱危机的办法。这里建议的全球基础设施基金就是日本考虑的一种承担国际责任的概念……这个建议将使这个国家产生5000多亿美元的需求……假定所有工业化国家和石油生产国互相配合……瞄准开发新的能源和增加粮食产量……实施这里提出的各种“超级项目”,一定会导致对制造业需求的平衡增长……在发达国家,技术进步将替代军火生产……现在是人们坚持一个富有想象力和长远目标的时候了。
所长中岛政喜列出的大项目单子里包括了绿化萨哈拉沙漠,用于农业生产;喜马拉雅山脉水利灌溉工程;在乍得和刚果修建中非湖;在南美建造系列水坝。在日本工业联盟的支持下,1990年的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对所长中岛政喜的建议进行了讨论。
科伦坡会议在1976年8月20日发表的最终宣言,与其他任何一次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在战后制定的文件都不同。这次由85个不结盟国家参加的会议主题为公开宣布的“公平公正的经济发展”。宣言认为,“经济问题已经成为国际关系中最艰难的方面……发展中国家已经成为世界性危机的受害国”,这场危机正在阻碍这些国家消除饥饿、疾病和文盲的努力。
宣言中,提到了自1973年石油冲击发生以来已经接近翻番的外债负担,以及原材料出口贸易条件灾难性的恶化。宣言提出了建立一种国际经济新秩序的几个具体步骤。
宣言正确地指出,现有秩序已经崩溃,而且它也是导致限制性的保护主义政策、萧条、通胀和失业的原因。因此,宣言主张:“对国际贸易体系进行根本性的重组,以改善贸易条件……对工业生产进行世界性的重组,让发展中国家以更加优惠的条件获得工业产品和技术转移。”在提到现有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混乱情况时,宣言提到了“汇率浮动的无政府状态”,主张对国际货币体系进行一次彻底的修改,以确保将足够的投资资本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但是,从纽约和伦敦金融机构的观点看,科伦坡宣言最让人担忧的一个方面,是呼吁对“公共债务问题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特别是对那些最不发达和受到严重影响的国家)”。外债这个爆炸性的问题第一次摆到了谈判桌上,这不是由一国政府提出,而是85个国家的集体行动。
班达拉奈克领导的斯里兰卡(前英国殖民地)和英·甘地总理领导的印度为在大会上进行85个国家参与的辩论仔细准备好了议程,并与另外一个位于南美洲东北岸的前英国殖民地国家圭亚那达成一致。圭亚那在科伦坡会议上的主要谈判代表是外交部长弗雷德里克·威尔斯。值得注意的是,三个新独立的前英国殖民地国家领导人领导了科伦坡倡议,该倡议主张并创建了一个新的联盟,这一联盟很可能把工业化和发展问题提上优先考虑的日程。
对不结盟倡议来说,最重要的是确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一个月后在纽约举行的联合国年度大会将是一个论坛,在这个论坛上,她们将向全世界提出她们的建议。1976年9月末,威尔斯被指派作为科伦坡会议的代表。在小心翼翼地宣布与战后两大超级大国集团“不结盟”之后,威尔斯继续向大会代表宣布近期通过的科伦坡宣言。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为了发展经济,发展中国家不断地进行尝试,这也符合工业化国家经济安全的利益,说到这里,威尔斯扔下了一颗政治炸弹: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必须为其他可供选择的组织机构留有发展的空间,比如各类国际开发银行,这类机构的目的不是欧洲的恢复和重建,也不是为了市场经济发展而设置的优惠协议,而是对不平等的全球经济体系统中的收益进行公平分配。
威尔斯总结说:沉重的债务和偿债问题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正如在科伦坡会议中提到的,如果不采取某些形式的债务调整或延期偿还,发展中国家就没有能力满足最基本的要求。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来反对通过“一事一议”分裂我们的企图。我们决不允许让我们的子孙替我们背负沉重的债务包袱和毁灭性的债务偿还。延期偿付债务的时候到了。
科伦坡宣言和联合国宣言相结合产生的影响是直接的。在华尔街,交易商们开始讨论起“信心危机”。美国银行的股价开始下滑,特别是那些参与欧洲美元市场、把钱大量借给发展中国家的银行——花旗银行、摩根担保银行、银行家托拉斯和大通曼哈顿银行。联邦储备银行被迫进行干预,支持不断下滑的美元。发展中国家对美元债务协调一致的行动暗示,已经把这场冲击渗透到了整个金融体系。
但是,威尔斯代表85个不结盟国家在当年秋天的联合国大会上提出的科伦坡解决方案,只是某个可能正在迅速形成的联盟的一部分,即主要产油国与某些欧洲工业国家(可能还有日本)形成的联盟——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能对英、美布雷顿森林体系秩序发起决定性挑战的联合。
回顾1976年发生的事件,威尔斯若干年后告诉本书作者:当人们知道什么是第三世界时,约80%的人类生活在超级大国的对立一方,他们为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加工经济提供原材料,而且努力想成为第一世界市场经济中的延伸市场。
然而,当时第三世界的政治家们对他们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政治独立仅仅只是增长和发展道路上的一个实质性步骤。他们寻求普遍的科技进步,这些技术进步应当与农业的多元化和能够促进工业化的基础设施建设关联起来,从而弥补三个世界之间的巨大差距。
威尔斯继续解释了如何实现上述行动:由英国和法国领导的第一世界经济理论家认为,第三世界的出口收入将决定她们发展的快慢和质量,而且,当发展的速度和质量不尽如人意时,就应当求助于布雷顿森林体系,其机制建立于20世纪40年代后期。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请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同意,而且要接受该组织的一系列苛刻甚至粗暴的条件,这些条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干预的依据。
这就是1976年斯里兰卡科伦坡不结盟国家峰会的背景。世界在呼唤一种新的基金机构——国际资源银行来替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公平的新殖民主义。同时,还呼吁减少第三世界国家对英国、法国和美国经济的纵向和结构性依赖,增加第三世界国家之间的横向联系,并呼吁建立地区性的关税同盟或海关联盟,以保护第三世界工业,并呼吁开展技术转让,以缓解不发达国家的严酷形势。
联合国被选定为期待中即将出现的全球合作新时代的舞台。这些期待从没有实现过。第三世界的杰出倡导者们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各自的国内斗争中被赶下了台,而且他们之间的团结被惯用的“各个击破”原则破坏殆尽。出口收益和进口价格仍被操纵,造成巨大的收支缺口,第三世界国家被告知,在得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许可之前,任何国家或私人机构不得预付任何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坚持以货币贬值为基础的紧缩计划,这增加了第三世界国家的苦难;它应对疾病的蔓延负直接责任,还怂恿了毒品的种植,因为这些不幸的国家追求来钱快的经济作物,以此作为医治她们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的万应灵药。
关于第三世界的石油出口国,威尔斯继续补充道:第三世界在经济领域中唯一受欢迎的原材料就是石油了,但大部分的石油储量都集中在中东。对阿拉伯国家之间和阿以冲突的操纵,加上灌输对赢得威望的项目的偏好,不切实际地追求好项目,意味着第三世界石油储量无法成为第三世界发展的推动因素。通货膨胀和饥荒在一个又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接连发生。由于相伴而来的是低寿命和高婴儿死亡率。坎宁和卡苏里、皮特和狄斯雷里〔均为殖民主义时期的英国首相或高官。——译者〕的旧秩序依然如故。
这里应该提一提英国19世纪外交大臣卡苏里的方法,这位英国外交艺术大师在1815年维也纳会议上运用了均势外交,那位利用美国政府和情报系统的权力和经济影响力,打击1976年科伦坡会议的倡议人——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正是卡苏里的一位虔诚的信徒。
当欧共体的外长们在1976年开会讨论与不结盟运动国家开展合作的可能性时,基辛格给与会代表发了一封电报,警告说:美国认为,工业化国家加强与世界经济合作大会(也是南北大会)和欧佩克之间的联系是危险的。许多欧佩克成员国的发言人希望公开澄清,油价的最终决定很大程度上依赖工业化国家向世界经济合作大会的让步。这样将造成我们想要的(与欧佩克国家的)联系向相反方向发展,从而使欧佩克国家与其他不发达国家的关系得到加强。
基辛格遮遮掩掩的威胁,成功地干扰了欧洲国家对欧佩克和不结盟运动国家的任何可能的支持。亲自参与了这些谈判的外交官们称,当时对合作最开放和响应最积极的两个国家就是意大利和联邦德国。1967年12月12日,意大利报纸报道了一场由政府、工业界和贸易协会主要代表参与的会议。德国和意大利政府主办了此次会议,主题是针对不稳定的石油美元带来的破坏性影响而建立一个欧洲的防御体系。据报道,施密特领导的德国政府曾经与华盛顿有过一次私下会谈,华盛顿称,如果波恩胆敢以任何严肃的方式接受不结盟国家的建议,美国将撤走军队。安德雷奥蒂领导的意大利政府被孤立了,它不可能单独行动。基辛格的“各个击破”战术至少在当时是再一次得逞。
科伦坡不结盟宣言的主要战略家们,在数月内就都被迫下台了。按基辛格的话说,这也是“一事一议”。在印度,总理英·甘地被迫参加1977年2月的选举,而在选举过程中,以贾格基万·拉姆为首的几个国大党重要人物公开变节,决定与激进的人民党成立一个新的反对党联盟。争论的关键问题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导的国内紧缩政策。同年3月,也就是不结盟运动在联合国发表宣言后不到六个月,甘地下台。1月初,在斯里兰卡,一个与工会有联系的由“托洛茨基分子”领导的政党发起了一轮罢工,使得班达拉奈克夫人执政的自由党和整个国家陷入瘫痪,传闻该党与英美情报机构有密切的关系。当时,班达拉奈克作出的恢复秩序的努力毫无作用,她指控有“外国势力干预”。到1977年5月,班达拉奈克被迫下台。1978年2月14日,也就是情人节那一天,在圭亚那,在不断受到外部压力的情况下,总理福布斯·伯纳姆和外交部长弗雷德里克·威尔斯也被迫辞职,威尔斯是不结盟运动国家经济发展倡议的第三位重要战略家。
根据熟悉情况的外交情报来源,每一次的权力更迭都有基辛格插手。观察家称,“这也是与英国人密切合作的结果”。“要知道,英国人是非常狡猾的。他们很乐意让美国在前面干脏活和背黑锅,而他们自己却小心翼翼地躲在后面行动。这种事情不像是吉姆·卡拉汉这样的人干的。而只有‘查达姆之家’里面诸如迈克尔·霍华德、赛西尔这样的人和军情五处这样的情报圈子里的人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反对科伦坡。”关于基辛格承认在他担任国务卿期间与英国外交办公室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详见本书第9章的相关注释。
很显然,第三世界针对英美秩序和反抗英美通过石油美元向全球征税的斗争被镇压了。伦敦和纽约的主要欧洲美元银行开启了防洪闸,借更多的钱给选定的服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严厉条款的第三世界国家,来弥补后者的石油赤字。
【和平利用原子能反而成为干涉内政的借口】
但是,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从主要欧洲国家和日本向特定的发展中国家转移技术的现象时有发生,而且存在进一步采取更加有力、更具决定性作用的行动的可能性。当科伦坡前线实质上失守时,南北经济合作的观念正以戏剧性的新方式产生实质结果。
1975年末,巴西政府与德国施密特政府达成了一项关于建设核电站、浓缩燃料设备和相关技术的协议,与德国核反应堆制造商KWU签订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单一核能合同。德国将以“交钥匙”方式建设八座核电反应堆,以及包括浓缩设备在内的全套核燃料循环设施。此项工程预计在1990年之前完成,总耗资达50亿美元。欧洲的铀浓缩集团尤伦科公司将在初期提供铀燃料。1975年,巴西还与法国签订了25亿美元的合作协议,建设试验性快速核反应堆。华盛顿采取一切办法迫使德国和巴西取消这个项目。如果此计划付诸实施,巴西将成为能源上不受英美控制的国家,而且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摆脱英美的石油勒索。
墨西哥,在20世纪70年代还不算一个重要的石油出口国,但出于明显的经济原因,也决定发展核电,作为其快速工业化计划的一部分。这样,它的石油“遗产”就可以用在其他方面,例如赚取出口美元。在初期的核能计划中,墨西哥与日本三菱公司和德国西门子公司签订了合同。1975年,石油危机初期,墨西哥国家能源委员会决定,燃烧碳氢化合物发电是一种浪费和效率低下的方式。随即他们宣布在20年内建设15座新核电反应堆的计划。
在布托总理领导下的巴基斯坦政府以加快小规模核能计划的方式回应了1974年的石油危机。为了追寻独立的国家发展政策,布托带领巴基斯坦退出了英联邦。
布托政府与法国就在巴基斯坦建设燃料浓缩设施问题进行了谈判,谈判在1976年3月终结。巴基斯坦正在成为一个有说服力的说客,游说所有中东国家,让她们相信除石油资源以外,发展核能最重要。1976年8月,美国国务院和基辛格本人开始对法国和巴基斯坦施压,目的是让她们的交易流产,并声称这显露了发展核武器的野心。尽管巴基斯坦有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批准,认为其有足够的安全监督人员来保证原子能的和平利用,但还是于事无补。据巴基斯坦方面称,这一年年初,在拉合尔,基辛格直接威胁道:如果布托不放弃与法国的核再处理项目谈判,那么“他将使巴基斯坦成为恐怖的榜样”。
1977年,齐亚哈克将军领导的政变推翻了布托政府。在被处以绞刑之前,布托控诉了美国国务卿基辛格是此次政变的幕后黑手,因为他坚持发展巴基斯坦独立的核能计划。行刑前,布托在狱中写下的自辩书称:作为美国的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博士有着聪明的大脑。他说:我不该说为了满足巴基斯坦的能源需求就有必要建设再处理厂,这样的言论惹恼了美国情报部门。作为回应,我告诉他,我不是以讨论巴基斯坦能源需求的方式来惹恼美国情报部门,但是同样地,他也完全不应该以讨论核设施的方式来侮辱巴基斯坦人的主权和尊严……我被判了死刑。
齐亚哈克将军放弃了布托的独立外交政策,迅速投入了华盛顿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军事援助。
但是,发展中国家在1974年石油危机初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核能举动,绝对是来自伊朗国王。伊朗国王的上台,归功于1953年英美情报机构策划的一次政变,那次政变推翻了民族主义者摩萨台政府,恢复了亲美的君主政体。伊朗国王看起来是一位对美国20多年来军事和其他援助充满感激的接受者。在1974年1月的欧佩克大会上,他甚至同意基辛格关于欧佩克基准油价上涨到11.65美元/桶的主张。
但是,随着新的石油收益越来越多地流入美国财政部,伊朗国王看到了实现古老梦想的机会。伊朗可以用石油财富建立世界上最现代化的能源基础设施之一,在核能发电的基础上,它将改变整个近东地区对电力和其他能源的需求。
到1978年,伊朗制定了世界上第四大,第三世界国家第一大的核能计划。伊朗国王的计划主张在1995年以前安装20座核能反应堆,提供总量为23兆千瓦的电力。伊朗国王认为,核电是改变伊朗对汽油的依赖、使能源更加多样化的一种合理方式,而且也是抵抗华盛顿和伦敦使伊朗的石油美元流向纽约和伦敦银行的一种方式。
伊朗国王发展核能计划的主要伙伴是法国和德国。早在1974年,伊朗就已经和法国签订了一项建设五座核反应堆和一座核能研究中心的临时协定。此项协定在1975年扩充至建设八座总耗资为86亿美元的反应堆。另外,伊朗购买了法国在特立卡斯坦正在兴建的铀浓缩设施10%的股份,还给这项设施的建设提供了10亿美元的贷款。
1976年,伊朗和德国的核能公司KWU签订了一项总额为78亿德国马克的合同,建设两座核反应堆和基础设施。接下来在1977年,又签订了一项提供另外四座总耗资为190亿德国马克的反应堆协议。除此之外,以国王的名义,伊朗对主要的欧洲工业公司进行投资,包括在德国克虏伯公司参股25%,并投资法国的核浓缩设施。伊朗与欧洲大陆的经济联系正在大幅增加。那个时期,在卡特总统严厉的反核政策下,美国并没有参与出口核反应堆技术,而且一直在努力封锁德国和法国的交易。
1973年石油危机之后,无论是西欧还是发展中地区,在每一个国家,核能设施正逐步成为除石油外增长最快的能源基础设施。
【“危险”的欧洲新生力量】
1975年4月,由大通曼哈顿银行董事长大卫·洛克菲勒和彼尔德伯格集团创始人乔治·波尔组织的一次私人内部会议在东京举行,精心挑选的政策发言人在会上讨论了一项特殊计划。华尔伯格银行董事长洛尔勋爵和英格兰银行的一位董事出席了会议;大卫·奥姆斯比·戈尔、哈莱赫勋爵也出席了会议,其中哈莱赫勋爵在关键的60年代肯尼迪时期担任英国驻华盛顿大使。巴克莱银行董事长安东尼·图克先生也参与了那年4月的东京秘密讨论;克罗墨伯爵、乔治·巴林也同时与会,乔治·巴林与纽约的摩根信托担保银行和皇家荷兰壳牌石油公司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基辛格的石油冲击时期,巴林还是驻华盛顿的大使,当时美国国务卿对其与英国外交部政策非同寻常的紧密协调是比较认可的)。在东京重要谈话会议中出席的还有皇家荷兰壳牌公司董事局主席约翰·劳顿,他也是洛克菲勒的大通曼哈顿银行顾问委员会成员之一。
在4月洛克菲勒新成立的三边委员会会议上,关于国务卿基辛格和共和党政府对世界其他国家继续推行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一百多位有影响力的政策制定者表示关心,认为这一立场是非常危险的。不管是欧洲、发展中国家还是欧佩克国家,基辛格将她们一个又一个地孤立起来,为的是“各个击破”,并把欧佩克描绘成破坏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的坏蛋,让它为彼尔德伯格集团1973年的石油政策背黑锅。
到了1975年,基辛格赤裸裸的“暴徒式”国际外交手段十分危险,正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有必要树立一个新“形象”,来说服全世界相信仍需要维持美国的霸权。因此,4月在东京的三边委员会议上,也就是离1976年美国总统大选还有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洛克菲勒向他那些有影响的国际友人介绍了一位成为下届美国总统的人。这位来自佐治亚州小镇、喜欢人们称他为吉米·卡特的花生种植者,即使是在美国也默默无闻,更不要提外国了。关于建立三边委员会的背景,请参见本书第9章注释。这一机构成立之初受到比德伯格集团的多方影响,比德伯格集团是在西欧推行盎格鲁-撒克逊政策的工具。三边委员会试图适应变化了的地缘政治版图,这就是日本已经成为国际经济的巨人。北美、欧洲和日本三足鼎立。在欧洲,这是一个由各派组成的混合集团,包括了德国的拉姆斯朵夫伯爵。许多三边委员会的欧洲成员长期以来都是洛克菲勒的好友,全部都是他战争期间的欧洲商业网的老成员。在亨利·基辛格与民主党候选人大卫·洛克菲勒的门徒卡特之间没有根本的政策分歧,这一点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得到佐证。基辛格离开政府后,洛克菲勒提名他担任大通曼哈顿银行咨询委员会委员,在布热津斯基主理卡特的美国外交政策之时,又提名基辛格接替布热津斯基担任三边委员会执行主任。
在1975年东京会议露面之后,《纽约时报》等自由派媒体集团为卡特打造了不同寻常的公共关系形象,他被吹捧为美国“新南方”充满活力的代表。1976年11月,尽管在选举中被怀疑有违规行为,卡特还是成了美国总统。
卡特让许多三边委员会成员成为他的顾问,以至于人们给了他一个“三边总统”的称号。不光是他的副总统沃尔特·蒙代尔,就连他本人也是三边组织的秘密骨干成员。还有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国务卿塞鲁斯·万斯、财政部部长迈克尔·布卢门撒尔、国防部长哈罗德·布朗、驻联合国大使安德鲁·扬以及国务院高级官员理查德·库珀和瓦伦·克里斯托弗,都是这个三边俱乐部的成员。
卡特总统对外展示的执政形象是,为了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权”,“提倡协商,放弃对抗”。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华盛顿权势集团的“圈外人”,但是,在卡特领导下的美国政府,连同他的选举委员会顾问们,推行的政策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美国世纪”。在“改革美国外交政策”的外衣下,卡特政府继续推行“新马尔萨斯主义”的基本战略,这一战略是由基辛格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上根据“国家安全研究备忘录200号”制定的。其目的是阻扰第三世界发展,推行“增长极限论”的后工业政策,用以维护美元霸权。为了证明对第三世界目标国家内政进行干涉的正当性,“人权”成了卡特政府的一个有力武器。
石油冲击之后时,产生了一个严重问题,威胁到新的英美“石油美元货币体系”。1974年,欧共体委员会就已经向其成员国的中央银行提出建议,用黄金解决欧共体成员国内部的贸易结算余额,市场价标准为约150美元兑换一盎司纯金。欧洲提出的这项建议,将大幅减轻许多欧洲国家购买石油的负担,也将降低美元的影响。出于维护美元霸权地位的政治原因,美国财政部强硬地坚持中央银行将美元与黄金的比价人为地维持在42.22美元兑换一盎司纯金的低水平。黄金价位定在较高的水平,可能会打开欧共体与两个主要黄金出产国——南非和苏联建立大规模贸易关系的大门。美国财政部部长助理保罗·沃尔克在1974年秋访问伦敦,严厉警告那些在石油危机期间想把黄金拉回到货币体系中的欧洲国家,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欧洲的想法并不会自然消亡,而是与此相反。约翰·福尔斯特领导下的南非政府,其石油主要依赖进口,正在油价暴涨开始时艰难地维持着南非的经济稳定。同时,尽管在国内有着严厉的种族隔离制度,南非还是试探性地向非洲国家伸出了加强经济合作之手。
安哥拉富藏石油,但南非有安哥拉和其他非洲国家所需要的工业技术和基础设施。这个地区需要经济投资和对外贸易出口。1974年末,南非财政部长尼古拉斯·迪德里希对欧洲的辩论做出了响应,公开要求各国中央银行,把黄金价格重新定到市场水平。
我一直在向货币当局施压,应当允许中央银行之间以市场价格买卖黄金……中央银行金库里的黄金应被重新定价;而且将会有更多的钱支付给阿拉伯国家;其次,美元应贬值。
与此同时,德国和意大利启动了一个双边协议,在此协议下,黄金将作为德国贷款的抵押,价值为当前市场价格(150美元/盎司)的80%。很明显,就如何有效地利用黄金,使之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美元标准之外的另一个标准,欧洲国家讨论这一问题的动力越来越大。
但是,这些加强欧洲大陆和南非贸易和经济联系的可能性遭到了破坏性的打击。在苏联和古巴的支持下,安哥拉马克思主义人民解放运动(MPLA)将安哥拉带入了与比勒陀利亚敌对的政权统治下。此外,美国官方的储备黄金不断地进行不公开销售,大量流入市场,极大地压制了世界金价,使南非至关重要的采矿业陷入不断加重的经济困境。随后,1976年5月,在南非的索维托镇发生了骚乱。凑巧的是,这次骚乱正好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访问南非的时间一致。南非警察在索维托对暴民残忍的镇压引起了国际上的政治反响,也使得南非与欧洲国家建立有效的经济联系变得更加困难。但是,在随后的几个月,形势变得相对稳定以后,会谈继续进行;在任何稳定世界货币关系的行动中,让世界上最大的黄金出产国参与是至关重要的。
1977年7月,南非商业月刊《国际观点》发表了对联邦德国重要银行家,德累斯顿银行董事长儒尔根·庞托的采访报道。采访中,庞托阐述了他对解决整个南部非洲经济和种族危机的办法。庞托强调,欧洲必须在解决非洲危机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为此,欧洲必须首先在与石油有关的经济危机之后,恢复她自身的经济秩序。为了做到这些,庞托谈道:必须把建立稳定的货币体系放在优先位置;只要欧共体这样的虽然面积不大但经济上十分重要的地区首先动手,消除其自身的货币混乱,我们将会很快走上实现上述目标的正确道路。
庞托进一步阐述了欧洲经济发展对整个南部非洲的意义,包括让非洲富裕国家如南非、象牙海岸和阿尔及利亚帮助那些最穷的国家发展,“假如消除某些发展限制,她们可以为整个大陆生产足够的粮食,提供工作机会和教育机会”。庞托是南非财政部长尼古拉斯·迪德里希和其指定继任者罗伯特·斯密特的私人密友。更高级别的讨论显然已经在有影响力的欧洲银行业、工业与富含资源的南非政府之间继续展开。一个潜在的联合体正在浮现,这个联合体将改变整个英美世界的地缘政治布局,让纽约和伦敦处于明显的不利地位。
然而这一年7月31日,在法兰克福,儒尔根·庞托被自称属于巴德尔-迈因霍夫帮的恐怖分子暗杀。数星期后,在科隆,德国雇主联合会主席哈恩斯-马丁·施莱耶被同一个组织绑架并杀害。尽管刺客的踪迹指向东边,但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某些强大的西方国家情报系统在这两起暗杀事件里扮演了某种角色。在此次事件中,联邦德国陷入了政治混乱,而且恐惧还在蔓延,这在战后时期从未有过。与南非发展关系的可能性也随着庞托和施莱耶的被杀而消失。打破美元统治地位的尝试暂时告一段落。
【围剿伊朗】
采访中,庞托预测的一种可能确实发生了。1978年6月,由于在核能政策、国际货币政策、美元自由贬值和其他所有对欧洲大陆有重要意义的政策上,欧洲与卡特政府的摩擦和公开政策冲突日益增长,在法国和德国的倡议下,欧洲采取了一系列行动,进入建立欧洲货币区的第一阶段,这是第一次将欧洲大陆从美元体制冲击中摆脱出来的尝试。
德国总理施密特和法国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提议,建立一个机构,使其作为欧洲货币体系(EMS)的第一阶段。在此体系中,九个欧共体成员国的中央银行同意相互稳定它们的货币。随着欧共体内部商业贸易量持续增长,欧洲货币体系为保护欧洲内部贸易和货币关系提供了基础。
1979年初,欧洲货币体系开始远作,而且它在稳定欧洲货币方面的效果是明显的。但欧洲货币体系的前景令伦敦和华盛顿担忧。不祥的预兆显示,欧洲货币体系将成为世界货币的新种子,这样一来,必将威胁到当前“石油美元货币体系”的霸权地位。确实,当时的一位德国官员私下把新的欧洲货币体系比作“代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种子”。而且,当时的法国政府也这样公开评论。欧洲货币体系以每个成员国20%的黄金和美元储备作为启动资本,建立了一个欧洲货币基金,总价值约为350亿美元。另外,瑞士也在事实上将其货币与欧洲货币新体系联系起来。
早在1977年,德法两国政府就已经开始考虑与某些欧佩克产油国签订某种协议的可能性,在此协议之下,西欧国家将向欧佩克出口高科技,作为回报,欧佩克向西欧长期提供价格稳定的石油。在此协议下,欧佩克国家轮流将她们的财政盈余存入欧洲大陆的银行,而且这笔资金最终将进入欧洲货币体系,以此来建立一个基金,用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长期工业发展。
伦敦对德法欧洲货币新体系概念的每一处都持反对意见。由于不能阻止此项计划的实施,伦敦拒绝加入这项新安排。伦敦金融界另有想法。
1978年9月在亚琛召开的德斯坦和施密特的首脑会谈中,德法两国达成了一项关于科技教育和核能合作协定。另外,德斯坦的法国民主联盟为欧洲大陆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提出了一项总计1000亿美元的五年发展计划建议。1978年7月,卡特总统对波恩和西柏林进行了国事访问,只是增强了法国和德国追求独立政策的决心。
卡特政府制定的《核不扩散法案》并没有成功阻止施密特政府放弃向发展中国家出口核技术的计划,法案的基础是基于和平利用原子能技术会带来核扩散威胁,这种论调本身就是错误的,完全站在英美石油和金融公司的战略立场上。
因此,尽管从20世纪70年代初期开始就作了很多努力,在华盛顿和伦敦的政策制定者心里,以低于至高无上的美元价格来独立自主地发展工业和贸易,这一政策措施对美元霸主地位的“威胁”变得越来越真实。他们认为需要用更加猛烈的打击来动摇某些国家追求科技和工业进步的决心。
确实,他们下手也够狠的。
1978年11月,卡特总统任命彼尔德伯格集团的乔治·波尔领导白宫的伊朗特别工作组,这个工作组直属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布热津斯基。波尔同时也是三边委员会的成员,他建议白宫取消对伊朗国王的支持,转向支持伊斯兰激进派阿亚图拉·霍梅尼领导的反对派。中情局的罗伯特·波威是此次由中情局领导的反国王政变行动的现场指挥官之一,在25年前,也是在他们的隐秘行动中国王才登上了权力的宝座。
他们的计划以对伊斯兰激进派的细致研究为基础;研究先由英国伊斯兰专家伯纳德·刘易斯博士提出,后来又在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继续。刘易斯的计划在1979年5月于奥地利举行的彼尔德伯格会议上披露,为了鼓励整个近东伊斯兰世界部族和宗教的割据,计划认可了霍梅尼身后的宗教激进组织运动。刘易斯辩称,西方应该鼓励诸如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黎巴嫩宗教激进组织、埃塞俄比亚科普特人、阿塞拜疆族土耳其人及其他人自治。他把这种混乱的蔓延称为“危机拱门”,混乱也将延伸到苏联的伊斯兰地区。
针对伊朗国王的政变,就像1953年针对摩萨台的政变一样,由英国和美国的情报机构策划,夸夸其谈的布热津斯基,骗取公众的“信任”,称这是为了帮助伊朗清除“腐败”,英国再次安然地躲在了后台。
整个1978年,国王领导的伊朗政府与英国石油公司关于修订已经有25年历史的石油开采协定的谈判一直在进行中。直到1978年10月,谈判破裂,破裂原因是英国要求对伊朗未来的石油输出拥有专有权,但又不保证一定会购买。显然,依赖英国控制的石油出口几近结束,伊朗似乎快要独立制定自己的石油销售政策了,这是自1953年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有像德国、法国、日本等急切的大买家。当年9月,伊朗刊物《可汗国际》在其社论中评论道:回顾与(大英石油公司)财团之间25年的合作和之前50年的关系,伊朗并不满意……展望未来,伊朗国家石油公司(NIOC)应该自己计划管理所有的经营事务。
通过拒绝购买伊朗的石油产品,英国当时正在勒索伊朗,并对其施加巨大的压力;英国当时每天只向伊朗购买约300万桶石油,但两国的协议是英国必须每天购买不少于500万桶。这给伊朗造成了巨大的收益压力,并创造了一种环境,英美情报机构到处安插受过严格训练的煽动者,大肆煽动对国王的不满情绪。另外,在这个节骨眼上,石油工人的罢工使伊朗石油生产几乎瘫痪。
由于伊朗的国内经济麻烦不断,伊朗秘密警察的美国“安全”顾问实施了空前残酷的镇压政策,以最大限度地激起民众对国王的不满。与此同时,卡特政府不无恶意地开始对国王“践踏人权”提出抗议。
有报道说,依靠其对伊朗金融和银行业的巨大影响力,英国石油公司开始策划从伊朗撤资。BBC广播公司波斯语广播节目,将许多说波斯语的“通讯员”派往甚至是伊朗最偏僻的乡村,报道针对国王的抗议,大肆鼓吹反对政府的言论。当时BBC在伊朗内部给阿亚图拉-霍梅尼提供了足够的宣传平台。这个受英国政府控制的广播机构拒绝给国王平等的回应机会。国王本人对BBC不断的抗议并没有结果。英美情报机构继续着颠覆国王统治的行动。1979年1月,国王逃亡;2月,霍梅尼飞往德黑兰,宣布取代国王的政府。
几个月后,也就是国王去世前,他在流亡中记录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也许我并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是美国想除掉我。显然,这也是那些美国国务院的人权鼓吹者想要的结果……我为什么要让白宫的前副国务卿乔治·波尔当伊朗的顾问呢?……波尔就是那些想遗弃我并最终遗弃我祖国的那些人中的一员1978年,伊朗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指责霍梅尼是英国的代理人。作为反应,神职人员组织暴力示威,导致后来国王的逃亡。
在驱逐伊朗国王的过程中,BBC波斯语广播所发挥的作用,在2001年9月24日《伊朗人》上发表的Hosse in Shahidi的文章“BBC Persian Service 60 years on”中有详细阐述。BBC与霍梅尼的观点如此相同,以至赢得了阿亚图拉BBC的美称。
随着伊朗国王的倒台和政权转向霍梅尼的拥护者,混乱开始滋生。到1979年5月,霍梅尼政府搁置了伊朗的核电发展计划,并且宣布取消与法国和德国的核反应堆建设计划。
伊朗对世界每天约300万桶的石油出口突然被切断。令人好奇的是,沙特的石油产量在1979年1月也每天消减了大约200万桶。为了给世界石油供应施加更大的压力,英国石油公司宣布,由于不可抗力,取消有关石油供应的合同。鹿特丹石油市场的价格受到英国石油和皇家壳牌公司这些最大的石油公司影响,在1979年急剧攀升。20世纪70年代第二次的石油冲击全面开始。
所有这些都表明,在伦敦的极少数人和美国自由派权势集团的高层人物实际策划了伊朗的这次政变,他们决定对卡特总统隐瞒相关政策及其最终目的。接下来在美国发生的能源危机是卡特一年后竞选连任失败的一个主要原因。
全世界从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石油供应短缺。数月后,一项由美国审计总署进行的美国国会调查确认,沙特和科威特的现有产能可以在任何时候弥补每天500万~600万桶石油供给的临时性不足。
“七姊妹”石油跨国公司的石油储备量下降,造成了毁灭性的世界油价冲击,在某些等级的原油市场上,原油价格从1978年的约14美元/桶向天文数字般的40美元/桶的价格攀升。抢购石油的长队遍及美国,造成了普遍恐慌。1979年2月,卡特的能源部长和前中情局局长詹姆斯·施莱辛格告知国会和媒体,伊朗石油不能供应世界市场的后果,比1973年阿拉伯石油禁运“预计更加严重”,这不仅没有对缓解紧张局势有所帮助,反而使之进一步恶化。
为缓和国际关系,德、法两国曾希望与苏联发展更具合作性的贸易、经济和外交关系,但卡特政府三边委员会的外交政策进一步使德国和法国在欧洲作出的所有努力陷入混乱;而且许多苏联与西欧之间的能源协议也难以幸免。
卡特的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和国务卿万斯施行了他们的“环形危机带”政策,将伊朗革命的不稳定因素扩散到整个苏联周边地区。横贯巴基斯坦到伊朗的伊斯兰区域,美国的行动造成了不稳定甚至更坏的结果。
接下来,布热津斯基开始打“中国牌”,1978年12月给予中国外交承认,同时恢复了中国在联合国安理会上的合法席位,允许中国获得美国的技术和军事援助。在1979年1月的一次峰会上,德国总理施密特向卡特总统提出强烈抗议,他认为,卡特的新“中国牌”政策会使莫斯科感到,北约正在以制造混乱和军事敌对的弧形带包围苏联,从而恶化本来就很脆弱的德苏关系。
1979年10月,在第二次石油危机最严重的时候,英美再次发起了新一轮的毁灭性的金融冲击。当年8月,在大卫·洛克菲勒和其他华尔街银行机构的建议下,卡特总统任命保罗·沃克尔为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在1971年8月,他也曾是美元与黄金脱钩政策的主要策划者。沃克尔,这位洛克菲勒大通曼哈顿银行的前官员,当然也是洛克菲勒三边委员会的成员,成为纽约联邦储备委员会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中央银行的主席。
尽管40美元/桶的油价代表了美元地位戏剧性的提高,但是石油危机的规模,加上国际社会对卡特政府的无能越来越警觉,进一步造成了美元的弱势。从1978年初开始,美元兑德国马克和其他主要货币就已经下降了15个百分点。黄金价格迅速上涨,在1979年9月达到了创纪录的400美元兑换一盎司黄金。阿拉伯国家和其他投资者更愿意在黄金上投资,而不是美元。1978年9月,当人们得知沙特阿拉伯货币局已经开始抛售数十亿美元的美国财政部债券时,美元遭遇了近乎恐慌性的崩盘。甚至对美国坚定的盟友来说,在卡特的总统任内似乎问题太多。
纽约和伦敦的政策战略家接下来准备在石油危机之后实施马尔萨斯主义货币冲击,以使世界发展的天平向他们的利益倾斜。
1979年10月,沃克尔公布了联邦储备银行新的激进货币政策。他坚持认为,货币主义者最本质的办法就是“将通货膨胀挤出体系”,他以此欺骗震惊不已的国会和绝望的白宫。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使美元成为世界上最迫切需要的货币,阻止工业增长走向死亡的轨道,从而使政治和经济权力重新回到美元的统治下。沃克尔给予国会的令人扫兴的解释是,“抑制货币和信贷的增长,并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是治理顽固的通货膨胀和通货膨胀预期的关键措施。”
沃克尔货币休克疗法的缺陷是,它从没有涉及到严重通货膨胀的基本原因——自从1973年以来的两次石油价格冲击。石油危机使世界基础能源和运输成本在六年里上升了13倍。沃克尔坚持通过削减银行、消费者和整个经济的贷款来限制美国货币供给,也是经过盘算的欺诈行为。沃克尔完全清楚,就像每一个纽约和伦敦的主要银行都知道的一样,控制美国国内的美元供应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沃克尔知道,他的行动对美国境外的5000多亿美元来说是没有多少控制力的,这些钱正在伦敦、开曼群岛和其他一些境外热钱天堂里循环。在1979年10月沃克尔施行他的货币休克疗法时,摩根信托担保银行计算出海外欧洲美元市场的总规模占美国国内货币供应量的57%。美国人将为疯狂的境外货币存量买单,尽管美国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沃克尔成功地达成了他的两个目标。美元在欧洲美元市场的利率从10%上升到了16%,在几周里,就在利率向20%逼近时,整个世界几乎无法相信。由于世界经济陷入了自30年代以来的低谷,通货膨胀确实正在被“挤出”。美元也开始了所谓不寻常的五年上升。
通过权势集团彻底“剪掉核玫瑰之花”的决定,石油危机和沃克尔休克疗法进一步得到加强,在世界范围内发展核能资源替代对英美石油的依赖,这一令某些人担忧的趋势被阻止了。
自1977年以来,白宫施加强大的外交和法律压力并没有成功消除人们对核能的兴趣。但1979年3月28日,在宾夕法尼亚州中部的一个小镇,发生了一件奇怪的核泄漏事件,世界媒体后来把这一事件当作小说来描述,就像好莱坞电影剧本或者奥尔森·威尔斯1938年的广播节目《世界之战》一样。
哈利斯堡的三哩岛核能反应堆设施的2号单元发生了几乎不可能的一系列“事故”。后来调查显示,在事故发生之前,主要的阀门被人非法地关闭了,使得应急冷却水无法进入反应堆的蒸气发电系统。在15秒之内,紧急备份系统中止了核裂变过程。但是,一个设备操作员随后的操作违反了所有的操作程序,而且还关闭了冷却水进入反应堆的内核。接下来发生的细节在其他文献中有大量记录。
1979年8月3日,在关于此事件的官方报告中,美国核管理委员会列出了导致此事件的六个可能的原因,包括蓄意破坏或渎职行为。但是,在排除其他的五个原因之后,政府仍然拒绝考虑蓄意破坏的可能性。
在整个哈利斯堡事件中,向世界媒体的消息发布受到了新成立的白宫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MA)的控制。除非接受了该局审查,政府官员和核设施官员一律不准公开对媒体发表评论。根据三边委员会白宫顾问萨缪尔·亨廷顿的计划,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由总统执行令创立。令人好奇的是,该局是在3月27日才开始运作,仅仅是在三哩岛事件发生一天之前。在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的指导下,该局控制了哈利斯堡所有的消息。尽管没有辐射的迹象,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还是命令周围的群众疏散,而且拒绝对媒体发表简报达数日之久,这就使得一些假想的恐慌故事(例如“巨大辐射氢气泡进入大气”)甚至更坏的消息布满了报纸的头条。同样奇怪的是,就在同一个月,一个由简·方达主演的好莱坞大片《中国综合征》(The China Syndrorne),展示了虚构的几乎是哈利斯事件翻版的故事,进一步为公众对核能危险的歇斯底里火上浇油。
到1979年底,英美金融权势集团对世界经济和工业潜能的支配权,以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方式被重新确认。对世界石油流通的控制,再一次成为他们特有的马尔萨斯政策招牌最有力的武器。从伊朗发生的混乱和沃克尔的美元冲击中,这些影响力巨大的政策主宰者,把他们自己看成是奥林巴斯山上的神。但是,在短短的十年里,他们脚下的“奥林巴斯山”将成为一座怒吼的活火山。
第十一章 不惜血本 建立“世界新秩序”
〖美英政府以邻为壑的金融和外交政策不仅没有解决国内的经济问题,而且使第三世界陷入全面债务危机。为了应对国际国内日益恶化的经济局面,美国又一次把赌注押向了石油——入侵伊拉克。〗
【“英国病人”越治病越重】
在卡尔·马克思构建阶级斗争的概念之前,英国的自由主义者已经发展了社会的概念,在他们的社会概念中,他们给“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赋予了特殊的含义。19世纪,以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的自由贸易政策,导致英国在1846年废除了保护性的《玉米法》,从此打开了粮食进口的闸门。进口粮食像洪水一样涌入,使得粮食价格下降,对国内生产造成毁灭性的冲击,正如此前已经指出的那样,导致了大多数英国民众的贫困和社会财富向少数人集中。这少数人就是所谓的“上层阶级”。英国自由主义的政治哲学就是为这个经济上不公平的过程进行辩解。
19世纪英国自由主义最具影响力的美国吹鼓手是贵族沃尔特·李普曼。他为美国人定义了现代框架下的阶级社会。李普曼认为,社会应该被划分成精英和大众,精英领导大众,精英是由“有责任心的人”组成的“特殊阶级”,他们决定“国家利益”的构成,而大众主要是由无知的“公众”组成。精英将成为职业官僚,为私有权力和私有财产的利益服务。但是,精英们与私人财产支配权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向广大无知的公众透露,“因为他们不理解”。
李普曼认为,普通民众一定会有行使“民主”权利的幻想。而这一幻想必须由“有责任心”的社会精英来塑造,这个过程被命名为“制造同意”。早在保罗·沃尔克涉足华盛顿之前几十年,这一概念就已经由李普曼描述为“自由民主的政治哲学”。
随着1957年美国经济衰退这个拐点的到来,具有巨大权力的少数国际银行和跨国石油公司越来越多地集中到了纽约,它们以19世纪英帝国榜样为基础,开始了界定美国的“自由主义”的过程,这是一个进步的美国版自由主义模式。这个模式由金融贵族们定义,而不是由世袭贵族们定义。然而,随着美国东海岸自由权势集团(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美国金融和石油大财团聚集于此,形成了权力中心)制定的经济政策的结果日益显现,美国已经转变方向。美国,一个曾经是全世界大多数人心目中纯粹的自由国家,正一步一步地滑向自由的对立面。特别是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期间,这一过程正在加速,尽管她仍然保留了一张“自由”的美丽面孔。
20世纪70年代两次惊人的石油冲击和随后发生的恶性通货膨胀,创造了美国新的“土地贵族”。在危机过程中,那些拥有财产的人突然发现他们一夜暴富,成为百万富翁。而成为百万富翁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经营企业和投资制造业或科学发明,而仅仅是由于拥有土地和房产。
但是如果说石油冲击只是社会分化的开始,它使少数人财富增加,而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开始逐步下降,那么,1979年10月6日之后由保罗·沃尔克在美国推行的这次金融休克疗法,推动了社会分化的最终完成。
如果把这一政策看作是沃尔克的发明,那就大错特错了。数月前,这一政策就已经制定出来并且在英国得到了实施,沃尔克和他纽约银行界的亲密朋友,只是在美国引入了撒切尔政府的金融休克模式。他的这些朋友包括亲英的华尔街金融公司摩根信托担保公司的刘易斯·普雷斯顿。
1979年5月初,玛格利特·撒切尔击败工党对手詹姆斯·卡拉汉赢得了英国大选。竞选中,她极力鼓吹“抑制通货膨胀”。但是,撒切尔和聚集在她周围的现代亚当·斯密“自由市场”理论家们误导了消费者,他们声称,政府赤字开支是造成通货膨胀达18%的“罪魁祸首”,而不是伊朗国王垮台后油价上涨140%。
撒切尔政府主张,膨胀的价格只需简单地通过减少经济的货币供给,就可以得到降低,她认为,资金剩余的主要原因是持续的政府预算赤字。为了减少“资金的膨胀”,必须坚决削减政府开支。英格兰银行,作为对财政政策的补充,同时采取高利息政策限制信贷。可以预测,这一政策的结果是萧条,但却被称为“撒切尔革命”。
减少货币供应和提高利率,这就是撒切尔所做的一切。1979年6月,当选仅一个月,撒切尔政府的财政大臣杰弗里·豪爵士就开始了提高基本利率五个百分点的过程。在12个星期的时间里,银行利率从12%上升到17%。对企业和小业主来说,借款成本上升了42%,这是史无前例的。在现代史上,除了在战时经济紧急状态的情况下,从来没有哪个工业化国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剧烈的震荡。
为维持利率的高水平,英格兰银行同时开始削减货币供给量。因无法支付贷款,企业破产,家庭无法买新房;撒切尔货币主义革命的结果是,能源、地铁、铁路和其他基础设施的长期投资最终停了下来。
但是,20世纪70年代末英国经济的主要问题不是政府拥有英国雷莱德汽车集团、劳斯莱斯或许多其他企业(这些企业已经被拍卖给了私人投资者),而是在公共基础设施的升级、培养训练有素的劳动力和科研开发上缺乏政府投资。在应对过去十多年的经济动荡时,不是政府有错,而是政府政策有错。
在“治疗”英国经济病时,撒切尔的“经济革命”是个错误的药方。而伦敦金融城的国际利益集团和围绕在壳牌、BP周围的财大气粗的石油公司,以及它们的盟友才是真正的受益者,这与英国设想中的“均衡”战略的结果完全相同。撒切尔只是个杂货店主的女儿,而把她扶上台的支持者们则要她充当他们更大的地缘政治战略的炮灰。
撒切尔的政策为她赢得了“铁娘子”的美称。但与此同时,英国的失业人数却成倍上升,从她入主唐宁街时的150百万增至18个月后的300万。在撒切尔看来,工会是货币主义“革命”取得成功的障碍,而革命的主要敌人就是通货膨胀。英国石油和皇家荷兰壳牌公司给它们的北海石油定价36美元/桶,这是当时的天价,可是,在英国却听不到批评这些大石油公司和伦敦银行的只言片语。在这种情况下,北海石油为它们带来了巨大的资本财富。撒切尔的政策还在继续推进,她取消了外汇管制,资本没有投在重建英国行将腐朽的工业基础上,而是流向香港房地产从事投机或流向拉丁美洲从事更加赚钱的贷款。
撒切尔和沃尔克货币主义政策像病毒一样在传播,从英国开始,逐步转向美国,并从英美向全世界扩散。这一政策的主要内容是削减政府开支,降低税收,放开对产业的管制,并且削弱劳工组织的力量。世界范围内利率上涨到从前认为根本就不可能的水平。
在美国,沃尔克的金融休克疗法使美国的利率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上升到了英国水平,而且在以后几个月内甚至超过了英国,达到了令人惊讶的20%的水平。经济学上利率政策的紧缩含义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十分明显的。20%的利率,哪怕是17%,意味着任何投资期超过四五年的正常投资根本不可能盈利。对建设项目的利息费就会让这样的投资止步不前。
在美国,三哩岛反核活动使已经投入建设的核工厂推迟了好几年才完工。之后,美国的核管制环境又发生了变化。在沃克尔利率体制之下,美国禁止电力公司投资核电厂。1979年之后,美国再也没有新建核反应堆,并且在建或计划建设的核项目由于财务成本过高而被迫取消。一个最先进的生产性经济部门就这样被迫走向死亡。
沃克尔休克疗法是被强加给了绝望而无知的卡特总统的。卡特于1980年3月自愿签署一部非同寻常的法律,即1980年的《存款机构放松管制和货币控制法》。该法授权沃克尔的联邦储备委员会对银行提出储备要求,哪怕该银行不是美联储成员。该法确保了沃克尔的抑制信贷奏效。此外,这部新法律还取消了银行可能施加给客户的最高利率限制,并且撤销所有州法设置的利率限制(所谓的反高利贷法),此前有一部被称为“Q条例”的联邦储备委员会规定对贷款利率也是有限制的。
在英、美新货币主义的教义之下,利率无极限;金钱至高无上,全世界则是它忠实的奴仆,至少,对于向伦敦和纽约银行借高利贷的借款人来说是这样的。
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诸如铁路、高速公路、桥梁、水利和电力建设这些由政府提供资金支持的基础设施和资本投资被撒切尔沃克尔的政策攻势摧残殆尽。从1975年第一次石油危机到1985年,根据国际钢铁协会(IISI)的计算,与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水平相比,主要工业化国家政府支出总额中用于公共基础建设的费用下降了一半。世界钢产量、航运吨英哩数和真实的物质经济流通量反映出英美货币政策的灾难性后果。世界钢铁工业处于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萧条之中。
保罗·沃克尔的金融休克疗法和接着而来的美国经济不景气是吉米·卡特1980年11月竞选失败的主要原因。新的共和党“保守派”总统,前好莱坞电影演员罗纳德·里根,全力支持沃克尔的休克疗法。里根在当加利福尼亚州长时,就一直受到货币主义的宗师,朝圣山学社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的熏陶。英国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精心培育着她与里根之间所谓的“特殊关系”。她“鼓励”里根支持沃克尔的休克疗法和政府的经济紧缩政策,以及反对工会的政策倾向。在此期间,为了确保英美两国政策的一致性,里根和撒切尔共享同一个经济顾问团,这些顾问主要来自于教条的朝圣山学社,朝圣山学派是弗里德曼1947年建立的,包括卡尔·布鲁纳、米尔顿·弗里德曼、阿伦·沃尔特。
在1981年入主白宫不久,里根首先采取的行动之一就是解散空中交通专业管制员工会(PATCD)。这一举动向其他工会发出了强烈的信号,告诫它们不要因飊升的利率而要求救济。里根与他的英国伙伴撒切尔一样,热衷于“抑制”通货膨胀。某些伦敦金融城的消息灵通人士甚至暗示,撒切尔政府存在的主要理由首先是,影响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美国的货币政策,使整个工业化世界的经济政策远离长期发展核能和工业的方向。
如果事实上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计划的话,它的确成功了。在撒切尔担任首相职务之后的六个月,罗纳德·里根当选为美国总统。据报道,里根总统总喜欢利用一切机会向其内阁成员重复他的口头禅,“通货膨胀就像电波,一旦开启,它就会传播开来并且不断增长”。里根继续让米尔顿·弗里德曼担任非正式的经济政策顾问。里根政府里到处都是弗里德曼货币主义的信徒,就如同卡特政府里到处都是大卫·洛克菲勒的三边委员会成员一样。
这种彻头彻尾的货币主义构想,首先在80年代初由撒切尔的英国政府提出,随后由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和里根政府跟进,是一种最残酷的经济欺骗行为。其目的与供给学派经济学倡导者们所提出的主张完全不同。
为了打入皮诺切特军事独裁下的智利经济,弗里德曼使用上述手段,伦敦和纽约强大的权势集团也决定使用同样的手段,不过,这次的目的是为了给工业和基础设施需要长期投资的世界经济以致命的第二次打击。因此,英美金融巨头的权力变得更具支配性。对于还没有在20世纪70年代危机中休克和迷失方向的世界来说,20世纪80年代将发生什么还不可想象。
【马岛战争和墨西哥债务危机】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玛格丽特·撒切尔和保罗·沃克尔激进的货币冲击政策,也就没有20世纪80年代第三世界的债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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