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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作者: 罗伯特·陆德伦

_11 罗伯特•陆德伦(美)
“我会尽最大努力。卡克特斯联系到你了吗?”
“联系到了。他过一会再打给我,然后就上这儿来。稍后我再向他解释。”
“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他和咱们那位医生是朋友。”
“我知道。伊万告诉我的……亚历山大,我想把几样东西送到你那儿去——斯韦恩的电话本、钱包、日程安排表,诸如此类。我会把东西包起来,然后让卡克特斯的一个伙计把包裹带到你那里,送到保安的大门口。用你的高科技设备把东西全检查一遍,看看能发现什么。”
“卡克特斯的伙计?你这是在干吗?”
“帮你减掉一个待办事项。我这就把屋子封起来。谁也进不了屋,不过我们得瞧瞧有谁想进。”
“这应该挺有意思。顺便告诉你,养狗场的人早晨七点左右会来领狗,所以你也别封得太严实了。”
“这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伯恩打断了他,“你再装装官腔,给上早班的守卫打电话。就说不需要他们上班了;但他们每人都会通过邮局收到一个月的薪水,算是遣散费。”
“见鬼,这笔钱谁来付?咱们不能去找兰利,记得吧?不能找彼得·霍兰,而我这个人又不算富裕。”
“我来付,我会给缅因的银行打电话,让他们找联邦快递送一张本票过来。让你的朋友卡克特斯早晨去你公寓那儿取。”
“真好笑,对不对?”康克林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你的那些钱我都忘了。说实话,我从来也没想过。我觉得自己在头脑里把这件事封起来了。”
“有可能,”伯恩补充道,他的声音显得轻快了一些,“你脑袋里当官的那部分可能会想像出这样一个场景:中情局的某位官僚跑到玛莉跟前说:‘顺便说一句,韦伯夫人,或者是伯恩夫人,不管你是谁的夫人,你受雇于加拿大政府期间卷跑了五百多万美元,这笔钱可是我们的。’”
“她真是太了不起了,大卫——杰森。每一块钱都是你们应得的。”
“别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亚历山大。她暗示中情局对资金管理不善的时候,说的数目可至少是两倍。”
“她说得没错。所以大家才会一声不吭……你现在准备干什么?”
“等卡克特斯来电话,然后我自己也得打一个。”
“哦?”
第六部分 24.你会得到你需要的东西(24)
“打给我老婆。”
玛莉坐在宁静酒店她那栋别墅的阳台上,注视着遍洒清辉的加勒比海。她竭力调动每一丝控制情绪的本能,不让自己因恐惧而发疯。奇怪的是,攫住她心灵的恐惧并不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这也许有点愚蠢,甚至很危险。在欧洲和远东两地,她曾和那个名叫杰森·伯恩的杀人机器共同生活;她知道那个陌生人能做出什么事,而且干起来手段残忍,很有效率。不,她怕的不是伯恩,而是大卫——杰森·伯恩现在对大卫·韦伯所做的事。她必须制止这一切!……他们可以离开,远走高飞,找一个偏僻的安全所在,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卡洛斯永远都无法打入的小天地。他们手里的钱多得花不完,这肯定能办得到!一直都有人在做这样的事——成百上千生命受到威胁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他们都处在政府的保护之下;而不管是哪一国的政府,如果它有理由去保护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大卫·韦伯!……全是些疯狂之中冒出来的念头,玛莉心想。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朝阳台的栅栏走去。她想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因为大卫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解决方式。凡是碰到关于“胡狼”的问题,大卫·韦伯都会听命于杰森·伯恩,而伯恩这个人格有能力毁掉自己的宿主。哦,天哪,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了?
电话响了。玛莉身子一僵,然后马上冲进卧室接起了电话,“喂?”
“嗨,姐,我是约翰。”
“哦……”
“这口气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大卫的消息。”
“还没。而且我都快发神经了,约翰。”
“他能打电话的时候肯定会打过来,这你知道。”
“但你打电话不是要跟我说这些。”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样。我给困在大岛上了,看样子还得待一段时间。这会儿我跟亨利在总督府呢,等候直辖总督为配合外交部工作一事亲自向我致谢。”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不明白——”
“哦,不好意思。亨利·赛克斯是直辖总督的助理,他让我照顾好一位法国的老战斗英雄,这人就住在你们那一头的别墅里。如果直辖总督想感谢你,你就得等到他谢过了为止——万一电话断了,我这种大咧咧的生意人可需要总督府帮忙。”
“我被你彻底搞糊涂了,约翰。”
“巴斯特尔那边有风暴,几小时之内就会刮到我们这儿。”
“从谁那边?”
“那是个地名。不过在风暴刮到之前我应该已经回来了。让女佣人帮我把长沙发铺好。”
“约翰,你没必要留在这儿。我的天哪,外头的树篱边和下面的海滩上都有带枪的男人守着,天晓得什么地方还有人。”
“那就是他们该待的地方。过一会儿见,替我抱抱两个小家伙。”
“他们睡着啦。”玛莉还说着,弟弟就挂断了电话。她放下话机的时候盯着电话,不知不觉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对你了解得可真少啊,弟弟……全家人最喜爱的、最不可救药的小弟。可我丈夫对你的了解却深得多。你们这两个家伙,都见鬼去吧!”
电话铃马上又响了,她给吓了一跳。她一把抓起电话。“喂?”
“是我。”
“感谢上帝!”
“上帝他老人家出门去了,不过一切都挺好。我很好,我们也取得进展了。”
“你用不着这么做啊!我们用不着这样!”
“我们必须这样,”现在说话的是杰森·伯恩,大卫·韦伯已无影无踪,“你只要记着我爱你,他爱你——”
“别说了!这就是我害怕的那种情况——”
“对不起,我道歉——请原谅我。”
第六部分 25.你会得到你需要的东西(25)
“你是大卫啊!”
“我当然是大卫。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
“不对,你不是开玩笑!”
“其实就是因为我才跟亚历山大说完话。我们刚才争起来了,就是因为这个!”
“不,不是的!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到这儿来!”
“那我就不能再说了。我爱你。”电话断了,玛莉·圣雅各·韦伯倒在床上,用毯子掩住自己徒劳无益的哭声。
亚历山大·康克林两眼熬得通红,不断往自己的计算机上敲着字母和数字。他的脑袋偏向一旁,瞧着翻开的几本本子,那是伯恩派人从诺曼·斯韦恩将军庄园送来的底账。两声尖锐的蜂鸣突然打破了屋里的沉寂。那是没有生命的电脑所发出的机械讯号,标志着它又找到了一条出现两次的记录。他看了看显示的条目,“R.G”。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计算机磁带往回倒了倒,什么也没发现。他按下前进,然后敲起键盘来,就像个没有思维能力的机器人。三声蜂鸣。他不停地猛敲那些看着叫人恼火的米色按键,速度越来越快。四声……五声……六声。退格——停止——前进。“R.G”、“R.G”、“R.G”、“R.G”……“R.G”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把这些数据和三本皮面记事簿中的记录对照着复核了一遍。电脑屏幕上蹦出了一组由绿色字符组成的寻常数字。“6172020011”。是个电话号码。康克林拿起与兰利联络的电话,拨通了夜间值班室,让中央情报局的接线员去追查这个号码。
“长官,这个号码没列在黄页上。它和另外两个号码都属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一座住宅。”
“请报一下机主的名字。”
“盖茨,伦道夫·盖茨。住宅在——”
“不用了,接线员。”康克林插话说。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伦道夫·盖茨,学者,为特权阶级效力的律师,“大即是好、越大越好”原则的拥护者。有人在欧洲聚敛了由美国利益集团控制的几亿美元,盖茨牵扯其中正可谓理所当然……不对,等一下。这根本就不是理所当然,而是很不对劲!这位一派学者风度的律师,完全没有道理去和梅杜莎这类极为可疑、实际上就在违背法律的活动扯上任何干系。这根本就说不通!人们就算并不钦佩这位远近闻名的法律界巨擘,也得承认他是律师协会之中财产记录最为清白的人。他对法律细枝末节的拘泥可谓臭名昭著,常会利用琐碎问题上的技巧来赢得于己有利的裁决,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正直。他的法律与哲学观点在自由派集团最精明的众位律师之中都极不受欢迎,因此他假如有一丁点儿行为失当的迹象,多年以前就已经被别人兴高采烈地搞臭了。
但是,盖茨的名字却在一名梅杜莎成员的日程安排表里出现了六次,此人掌管着难以计数的巨额国防费用。这个梅杜莎成员的情绪不太稳定,看似已自杀身亡,其实他是被谋杀的。
康克林盯着屏幕,看着斯韦恩提到的最后一条记录。记录的日期是八月二日,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星期。他拿起皮面日记本,翻到八月二日那一页。他刚才关注的一直是姓名,而不是批注,除非他觉得某一条信息有点关联——和什么有关联他并不确定,不过他在凭直觉行事。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R.G”代表的是何许人,那么最后一条记录在旁边用手写的缩略批注就会引起他的注意。
RG不考虑任用Crft少校。需Crft进班子。解锁。巴黎—七年前。二号出文件,已藏。
康克林心想,“巴黎”这两个字本该引起他的警惕,但从头到尾斯韦恩日记上的批注都充斥着外国或颇有异国风情的人名和地名,仿佛这位将军是想给看到他个人评论的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康克林还颇为懊悔地想到,自己实在是太累了;要不是因为他的计算机,他很可能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伦道夫·盖茨博士这位法律高人身上。
巴黎—七年前。二号出文件,已藏。
第六部分 26.你会得到你需要的东西(26)
前一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后一句虽说有点不好懂,但也算不上什么难解之谜。“二号”指的是美国陆军的情报部门G2,而“文件”二字则与巴黎的某一事件有关,或者是驻巴黎情报人员发现的内幕——七年之前,该文件被取出了资料库。将军这个业余的家伙想使用情报机构的暗语,结果却用错了。“解锁”的意思是“钥匙”,即“关键”——天哪,斯韦恩真是个白痴!照着自己的理解,康克林在自己的记事簿上把批注重新写了一遍。
“伦道夫·盖茨不打算任用克拉夫特少校(Crft代表的也许是克劳夫特,甚至是克里斯托弗,因为批注中的字母f也许是s)。(但)我们需要Crft进他的班子。关键在于利用陆军情报局文件中的信息,它与盖茨七年前在巴黎的事有关。此文件已取出,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康克林想,这段话也许并非斯韦恩所写记录的确切翻译,不过其要旨肯定已相当接近,可以据此展开行动。他转了转手腕,瞟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分,这个时间如果听到尖利的电话铃声,连最有自制力的人都会吓得够呛。干吗不打一下呢?大卫——杰森——说得对。眼下每一个小时都很重要。康克林拿起电话,按下了马萨诸塞波士顿的那个号码。
电话铃响个不停,可那婊子在房间里就是不接!盖茨看了看指示灯亮起的地方,顿时觉得脑袋里的血都被抽空了。响的是他那部没列在黄页上的电话,号码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他躺在床上猛地一翻腾,眼睛瞪得老大;他越是琢磨,从巴黎打来的那个古怪电话就越让他感到不安。肯定和蒙塞特拉有关,他就知道!他转达的信息是错误的……普里方丹骗了他,现在巴黎那边要追究此事!我的天,他们会来找他,把他的事抖出去!……不,办法还是有的,有一个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释,也就是真相。他要把那两个骗子送到巴黎去,送给巴黎在波士顿的人。他得下套逮住醉鬼普里方丹和那个卑鄙的侦探,逼着他俩在惟一能赦免他的人面前把谎话再说一遍……电话!他必须得接。不能让人觉得他好像在隐瞒什么!他伸出手,抓起响个没完的话机放到耳边。“喂?”
“七年以前,律师,”电话中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一下,全部的档案都在我们手里。第二局法国总参谋部第二局的简称,该局在1871年至1940年间是法国军方的对外情报机构。小说中的第二局沿用了旧称,实际上指的是二战之后的法国情报机构。那边非常合作,比起你来他们可强多了。”
“天啊,是别人把我骗了!”盖茨喊道。他两腿一摆,慌里慌张地在床沿坐起来,嗓子都哑了,“你不会认为我是在假传消息吧?我要是那么干,简直就是疯了!”
第七部分 1.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1)
“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我们只不过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
“我照办了,我可以发誓!天哪,我付了一万五千美元,以确保一切保密、绝对无法追查,——当然,那点钱本身倒没什么——”
“你付了……?”那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可以把银行的取款单拿给你看。”
“付钱买什么?”
“当然是买消息了。我雇了一位前任法官,他有关系——”
“关于克拉夫特的消息?”
“什么?”
“克罗夫特……克里斯托弗。”
“谁?”
“我们的少校,律师。那位少校。”
“如果你说的是她的代号,那没错,我买的就是这个消息。”
“代号?”
“那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他们飞到蒙塞特拉岛去了。我发誓,别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电话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线路断了。13
手还搁在电话机上的康克林出了一身冷汗。他放开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跛着脚从计算机旁边走开,又转回身低头看看它,仿佛那是个刚把他带入禁地的可怕怪物。禁地之中的一切都与其表象不同,而且也不合情理。究竟出了什么事?伦道夫·盖茨怎么会知道蒙塞特拉,知道玛莉和孩子们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亚历山大·康克林弯下身坐进扶手椅。他脉搏急促,思绪翻腾,脑海中无法形成判断,只觉得一片混乱。他用左手紧紧攥住右手的手腕,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必须控制住自己,必须得思考——他必须得行动!为了大卫的妻子和孩子们。
关联。到底有什么能想到的关联?即便假定盖茨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梅杜莎,这都已经很牵强;但如果说他和“胡狼”卡洛斯也有关系,简直是无法想像。不可能!……但这件事似乎都是真的;关系的确存在。难道卡洛斯本人也是斯韦恩所在的梅杜莎组织成员?他们所掌握的一切与“胡狼”有关的情况,都明确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杀手“胡狼”的力量,就在于他和任何有组织的实体都没有丝毫关联;十三年前杰森·伯恩在巴黎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任何团体都别想找到他;他们只能发出信息,然后他会去找他们。国际雇佣杀手认可的惟一组织就是他那支老人军团,其成员分布在从地中海到波罗的海的广大地区。这些老人都是不适应社会的绝望者或罪犯;因为杀手的慷慨赠与,他们来日无多的穷困生活得到了改善,所以他们也都接受了“胡狼”开出的条件:效忠于他,一直到死。像伦道夫·盖茨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怎么会——和他们搅在一起的?
第七部分 2.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2)
他没和他们搅在一起——康克林得出了这个结论。他那已发挥到极限的想像力又回到一个熟悉的领域中寻找答案——要对显而易见的事保持怀疑。这位知名律师既不是卡洛斯的手下,也和梅杜莎无关。他是个偏离常规的意外,是镜片上的一块瑕疵;他称得上品行高洁,除了惟一的一个弱点,但这一弱点却被两个毫不相干、而且都掌握着惊人资源的组织发现了。人们都知道“胡狼”的势力能深入法国警方和国际刑警组织;而梅杜莎则可以打入美国陆军情报局,这一点无需明察秋毫的判断力也能推想得出。这是惟一可能的解释,因为盖茨引起的争议太多,居于强势的时间也太久;假如他的软肋能轻易被人发现,他在法庭上的表现绝对不可能那么出色。只有“胡狼”和梅杜莎成员这样的凶残杀手才有本事挖掘出隐藏极深、具有毁灭性的秘密,让伦道夫·盖茨甘心沦为一个极有价值的马前卒。显然,先拿住盖茨的是卡洛斯。
康克林深深思索着那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全球邪恶分子组成的世界其实就像一个规模不大、层次众多的居住区,这里的布局整齐匀称,种种各不相同的恶行相互勾连在一起。不这样是不行的。生活在这些危险街道上的居民会提供对外服务,他们的客户群是特定的一种类型——不择手段的人类渣滓。敲诈、胁迫、谋杀。“胡狼”和梅杜莎的那帮人是一丘之貉。他们同属于那个“惟我所欲”的兄弟会。
突破。但这个突破只有杰森·伯恩才能应付——大卫·韦伯应付不了,而韦伯仍旧占据着伯恩身上的很大一部分。更何况,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的这两种人格现在离蒙塞特拉岛有一千六百多公里,那个岛已经被卡洛斯锁定为死亡坐标。蒙塞特拉?……约翰·圣雅各!这位“小兄弟”曾在加拿大北部的一个荒僻小镇证明过自己;他所证明的事家里人——尤其是他最喜爱的姐姐——毫不知情,也无法理解。他发起火来能杀人——他在盛怒之下确实杀过人。如果他钟爱的姐姐和她的孩子被“胡狼”置于枪口下,他还会再下杀手。大卫信任他——更为重要的是,杰森·伯恩信任他。
康克林看了看电话控制台,赶忙从椅子里站起身。他奔到桌前坐下来,按下倒带键,把正在使用的那盘录音带转回他需要听的位置。他前前后后地反复调整,直至听到盖茨那慌张的声音。
“……天哪,我付了一万五千美元——”
不对,不是这个地方,康克林心想。还在后面。
“我可以把银行的取款单拿给你看。”
在后面!
“我雇了一位前任法官,他有关系——”
就是这儿。一位法官。
“……他们飞到蒙塞特拉岛去了——”
第七部分 3.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3)
康克林打开抽屉,里面的一张纸上记着这两天来他打过的电话号码,他估计这些号码随时还会用得着。他找到加勒比海宁静酒店的号码,拿起电话就拨。铃声响了老半天,一个睡意蒙眬的声音才接起电话。
“宁静——”
“我有紧急情况,”康克林打断了他,“我必须马上和约翰·圣雅各通话。请你赶快。”
“先生,对不起,圣雅各先生不在。”
“我一定得找到他。我再说一遍,这事很急。他在哪里?”
“在大岛——”
“蒙塞特拉岛?”
“对——”
“岛上的什么地方?……我叫康克林。他要跟我通话——他必须跟我通话。请快告诉我!”
“巴斯特尔那边起了阵大风,明早之前的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起了什么?”
“是一个热带低气压——”
“哦,是风暴啊。”
“我们喜欢说热带低压,先生。圣雅各先生留了一个普利茅斯的电话号码。”
“你叫什么?”康克林突然插了一句。职员的答复好像是普里查德,要不就是普里钦。康克林继续说道,“普里查德先生,下面我要问你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重要的是你的回答得对头;但如果回答不对头,你就必须照我说的去做。等我找到约翰·圣雅各先生,他会证实我所说的一切;但现在我不能浪费时间。我的话你明白吗?”
“你的问题是什么?”职员问话的语气带着尊严,“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请说问题,康克林先生。你不是说有急事吗?”
“啊,当然……圣雅各先生的姐姐,还有她的孩子们,是不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圣雅各先生有没有采取某些防范措施?”
“比如别墅周围带枪的警卫,还有我们平时派在海滩上的人?”职员答道,“你说的没错。”
“这个回答对头。”康克林深深喘了口气,他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好,那我能联系上圣雅各先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第七部分 4.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4)
职员把号码告诉了康克林,然后补充说:“有许多电话线都断了,先生。你最好留个号码在这里。现在风还是很猛,但只要一有飞机,圣雅各先生肯定会马上回来。”
“那当然。”康克林一口气报出了维也纳别墅那个安全的电话号码,还让蒙塞特拉那边的人重复了一遍。“这就行了,”康克林说,“我现在就往普利茅斯打电话。”
“请把您名字的拼写告诉我。是Conch——”
“Conk。”康克林插了一句,掐断电话,然后马上拨了蒙塞特拉首府普利茅斯的那个号码。电话那头响起的又是一个在困倦中被惊醒的声音;他打招呼时几乎是语无伦次。“你是谁?”康克林急巴巴地问道。
“见鬼,你是什么——你是谁?”一个气呼呼的英国人回答说。
“我想找约翰·圣雅各。是紧急情况,宁静酒店前台的人给了我这个号码。”
“我的天,他们的电话还能用啊……?”
“显然是这样。约翰在吗?请快点。”
“啊,啊,当然。他在大厅对面,我这就去叫。我应该说是哪位——”
“说康克林就行。”
“就‘康克林’?”
“拜托你快一点!”二十秒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了约翰·圣雅各的声音。
“康克林?是你吗?”
“你听我说,他们知道玛莉和孩子们飞到蒙塞特拉去了。”
“我们听说有人在机场问来问去,打听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所以你就把他们从房子那儿转到酒店去了。”
“没错。”
“是谁在打听?”
第七部分 5.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5)
“不知道。是别人在电话上告诉我们的……我可不想离开她们,就算几个钟头都不行,但人家却指示我到总督府去一趟;等到直辖总督那个狗东西露面的时候,风暴已经来了。”
“我知道。我跟酒店的前台通过电话,拿到了这个号码。”
“这还算是个安慰;电话还能用。在这种天气里电话通常不管用,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巴结直辖总督。”
“我听说你那儿有警卫——”
“你可是说对了!”圣雅各喊道,“问题是除了船上或是海滩上的陌生人之外,我不知道还应该提防谁。我给警卫下了命令,这些家伙要是不停下来乖乖地自报身份,就开枪!”
“我也许能帮上忙——”
“你说!”
“我们取得了一个突破——别问我是怎么突破的;说不定线索还是外星人给的呢,反正这无关紧要——这个情况千真万确。查出玛莉飞到蒙塞特拉的家伙利用了一个法官,此人很有关系,估计是在群岛一带——”
“法官?”宁静酒店的主人脱口而出,“我的天,他就在那儿!天啊,他在那儿!我要宰了那卑鄙的杂种——”
“行了,约翰!控制一下自己——谁在那儿?”
“是个法官,他还坚持要用另一个名字登记!我根本就没去琢磨这事——两个名字差不多的糟老头——”
“老头?……慢点说,约翰,这个很重要。哪两个老头?”
“你说的那个从波士顿来——”
“对!”康克林的语气很肯定。
“另一个是从巴黎飞来的——”
“巴黎!天啊!巴黎老人!”
“你说什么……?”
“是‘胡狼’!卡洛斯把他手下的那帮老头派过来了!”
“亚历山大,现在你可得慢点说,”圣雅各粗重的呼吸在电话里都能听到,“你说清楚一点。”
“没时间了,约翰。卡洛斯有一支老人军团——他的军团——这些老头会为他去死,去杀人。海滩上不会来什么陌生人,他们已经在那儿了!你能回到岛上去吗?”
“我想法子回去!我要给酒店那边的人打电话。这两个垃圾都会给扔进蓄水池里去!”
“快点,约翰!”
第七部分 6.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6)
约翰·圣雅各按下老式电话小小的叉簧,松开手,听到了节奏永远不变的拨号音。他拨了宁静酒店的号码。
“对不起,”一个录制好的声音说,“由于天气问题,您拨打地区的线路出现了故障。政府正在想方设法恢复通讯。请稍后再拨。祝您愉快。”
约翰·圣雅各憋足了劲把话机一摔,电话裂成了两半。“找艘船来!”他大叫,“给我找艘缉毒船!”
“你疯了!”房间对面的直辖总督助理当即反对,“现在浪这么大!”
“亨利,给我找一条飞快的海船!”忠心的弟弟说道。他把手伸向裤腰,慢慢掏出一把自动手枪,“否则我就得做出自己连想都不愿想的事来,但我总归能弄到一艘船。”
“我简直不敢相信,伙计。”
“我也不敢信,亨利……不过,我可是当真的。”
让·皮埃尔·方丹的护士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理了理黑雨帽下紧紧扎起的金色发髻。她看了看手表,心里回忆着几小时之前那次通话的一字一句。那个极不寻常的电话来自法国阿让特伊,来自那位为她成就了一切的伟大人物。
“有个自称法官的美国律师住在你附近。”
“大人,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他就在那儿。此人的出现招来了我们那位英雄的抱怨——抱怨得很对。我们往他在波士顿的老家去了个电话,证实就是这个人。”
“这么说来,他出现在这儿是不受欢迎的了?”
“他在那儿出现令我深感厌恶。他装出一副受我恩惠的样子——这是很大的一笔恩惠,牵扯的事可能使他毁于一旦——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说明他不知感激,说明他想通过背叛我来抵消这笔恩惠;而他既然背叛我,也就背叛了你。”
“他死定了。”
“一点不错。以前他对我很有价值,但那已经过去了。去找他,杀了他。把他的死伪装成一起悲惨的意外……你回马提尼克岛之前我们都不会再通话,所以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你要替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人。那两管针剂是法兰西堡医院的外科医生准备的。他让我转达对您的忠诚之心。”
“他应该这么做。他还活着,可他那几十个病人都死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马提尼克岛还过着另一种生活。”
“这我明白……针剂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注射,趁着混乱开始平息的时候。要是知道那位英雄是我编造出来的——我会确保他们知道——‘变色龙’肯定会羞愧无比。”
“一切都会办妥的。您很快就到这儿来吗?”
第七部分 7.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7)
“我会赶上震撼最为强烈的时候。我一个小时之内出发,在明天蒙塞特拉的中午时分到达安提瓜。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我抵达时正好能欣赏到杰森·伯恩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然后我会留下我的认记——正中他喉咙的一颗子弹。到那时候,美国人就会知道谁赢了。再见。”
仿佛一位心醉神迷的祈求者,护士在镜子前深深低下头,心中回忆着她那位无所不知的主人所说的神秘话语。快到时间了,她想。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几条项链之中拿出一根镶着钻石的勒颈索——那是导师送给她的礼物。这事办起来很简单。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打听到法官是何许人、住在哪儿——他是个瘦得令人生厌的老头儿,住在三座别墅之外。现在一切都在于精确;“悲惨的事故”仅仅是个序幕,真正的惨剧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在二十号别墅发生。宁静酒店的所有别墅都配有煤油灯,以防停电或发电机出故障。在眼下正刮着的猛烈风暴之中,一位惊惶的老人也许是由于肠胃不好,或者纯粹是因为害怕,很可能会去点亮煤油灯,好感觉舒服一些。多么悲惨啊:他上半身倒在泼翻在地、四处流淌的煤油里,脖颈处的皮肉烧得一片焦黑,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那上面的勒痕。下手吧,回荡在她脑海中的声音说得很坚决。你必须从命。要不是因为卡洛斯,你早就在阿尔及利亚身首异处了。
她会下手的——她现在就去下手。
瓢泼大雨猛打在屋顶和窗户上,天边划过一道炫目的闪电,紧接着就是一记震耳欲聋的雷鸣,打断了屋外呼啸咆哮的风声。
让·皮埃尔·方丹跪在床前默默地流着泪,脸离他女人的脸只有几寸远,他的泪水直滴在她冰冷的胳膊上。她死了,放在她惨白、僵直的手边的一张纸条说明了一切:亲爱的,现在我们俩自由了。
他们都自由了。她不用再忍受病痛,他也不必再付出大人所要求的代价。代价是什么他并没有对她细说,但她知道肯定是高昂得可怕。几个月来他就知道,他女人手里有可以快速致死的药物,她打算在自己忍受不了这种活法的时候用。他经常在找这些药,有时甚至是发疯一般地到处乱翻,但始终也没能找到。现在他盯着那个装着她最爱吃的糖块的小铁盒,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着了。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喜欢往嘴里丢这种小小的、对身体没有害处的甘草糖。
“你得知足一点,亲爱的,这些糖说不定就是鱼子酱呢!要不就是有钱人吃个没完的那些昂贵补药。”它们根本不是什么鱼子酱,而是药,致命的毒药。
脚步声。那个护士!她从房间里出来了,但绝不能让她看见他的女人!方丹强迫自己从床边站起来,尽量把眼泪擦干,匆匆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看到那女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就站在他面前,手举着,曲起了指节正准备敲门。
“先生!……你吓了我一跳。”
第七部分 8.我们知道你有时会很顽固(8)
“我看咱们互相都吓着了。”让·皮埃尔往外一溜,赶紧关上了身后的房门,“雷吉娜总算睡着了,”他低声说,还举起手指碰了碰嘴唇,“这可怕的风暴让她大半夜都没睡。”
“但这是上天赐给我们——赐给你的良机,对不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大人能呼风唤雨呢。”
“那我估计风暴就不是上天所赐了。大人的影响力可不是来自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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