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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婚姻类

徐珂 (清)
《清稗类钞》婚姻类
  文明结婚亲迎之礼,晚近不用者多,光、宣之交,盛行文明结婚,倡于都会商埠,内地亦渐行之。礼堂所备证书, 「 有新郎、新妇、证婚人、介绍人、主婚人姓名。」 由证婚人宣读,介绍人、 「 即媒妁。」 证婚人、男女宾代表皆有颂词,亦有由主婚人宣读训词来宾唱文明结婚歌者。
  文明婚礼,实有三长.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取男女之同意,以监督自由。其办理次序,先由男子陈志愿于父母,得父母允准,即延介绍人请愿于女子之父母,得其父母允准,再由介绍人约期订邀男女会晤,男女同意,婚约始定。二,定婚后,男女立约,先以求学自立为誓言。三,婚礼务求节俭,以挽回奢侈习俗,而免经济生活之障碍.结婚之日,当由男女父母各给以金戒指一事,礼服一袭.婚礼未经制定,所习行者如下:一、奏乐。二、司仪人入席,面北立。 「 以下皆由司仪人宣唱。」 三、男宾入席,面北立。四、女宾人席,面北立。五、男族主婚人入席,面南立。六、女族主婚人入席。面南立。七、男族全体入席,面西立。八、女族全体入席,面东立。九、证婚人入席,面南立。十、介绍人入席,面南立。十一、纠仪人入席,面北立。十二、男女傧相引新郎新妇入席,面北立。十三、男傧相入席,面北立。十四、女傧相入席,面北立。十五、奏乐。十六、证婚人读证书。十七、证婚人用印。十八、介绍人用印。十九、新郎新妇用印。二十、证婚人为新郎新妇交换饰物。二十一、新郎新妇行结婚礼,东西相向立,双鞠躬。二十二、奏乐。二十三、主婚人致训辞.二十四、证婚人致箴辞.二十五、新郎新妇谢证婚人,三鞠躬。二十六、新郎新妇谢介绍人,三鞠躬。二十七、男女宾代表致颂辞,赠花,双鞠躬。二十八、奏乐。二十九、新郎新妇致谢辞,双鞠躬。三十、女宾代表唱文明结婚歌。三十一、证婚人介绍人退。三十二、男宾退。三十三、女宾退。三十四、新欴新妇行谒见男女主婚人及男女族全体礼.三十五、奏乐。三十六、男女主婚人及各尊长面南立,三鞠躬。三十七、男女平辈面西立,男女晚辈面东立,双鞠躬。三十八、男族女族全体行相见礼,东西相向立,双鞠躬。三十九、男女傧相引新郎新妇退。四十、男女两家主婚人及男族女族全体退。四十一、纠仪人司仪人退。四十二、茶点.四十三、筵宴。
  满蒙汉通婚满洲、蒙古之男女类皆自相配偶,间或娶汉族之女为妇,若以女嫁汉族者,则绝无仅有。其于汉军,则亦有婚媾,不外视之也。
  顺治戊子二月,世祖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亲睦,莫如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连姻者,听之。其满洲官民娶汉人之女实系为妻者,方准其娶。」
  康熙时,圣祖妃嫔有年佳氏、王佳氏、陈佳氏,仁宗生母孝仪后为魏佳氏,皆汉人而投旗者,故称为某佳氏。「佳」为「家」之叶音也。
  光绪季年,德宗曾降旨,令满、汉通婚。
  汉苗通婚国初,曾降旨禁汉、苗通婚,乾隆辛巳,弛其禁。
  婚帖用端肃端庄字样婚礼,两姻家通名,其刺必书「端肃顿首拜」。同治后,以肃顺、端华故,改之。或有作「端庄顿首拜」者,继亦避之,则以光绪庚人拳匪之祸为端王、庄王二人所酿成也。
  大婚前之进御者皇帝大婚之前,先选宫女之稍长者进御,凡八人:曰司帐,曰司寝,曰司仪,曰司门.指婚近支王贝勒贝子公及外烕之子女既及岁者,开具姓氏年龄进呈,即由太后指配与满洲、蒙古、汉军之贵族联姻。指定后,明发懿旨,以某女婚某王,或某某,名曰指婚,满语又谓之拴婚。
  满蒙汉八旗婚嫁八旗婚嫁之制,纳采、问名诸事悉同汉人,双尚双,吉期用两日。先数日,送奁具至男家,置于桌抬之,以多为荣.及迎亲,则男家择年长全福之妇至女宅,代新妇上妆,曰娶亲太太。其送亲也,亦择年长全福之妇至男宅,扶持新妇,曰送亲太太。皆乘花舆,故花舆必备三乘。新妇登舆,不衣礼服,而其衣以布;不梳两把头而聚发成髻,盖以红巾。其内衣,虽夏日亦装棉,若在三伏期内,亦夹而不单,然肩膝等处亦必略置棉花。
  新妇舆至门,新郎抽矢三射,云以去煞神。新妇出舆,不祭祖,不拜花烛,径人洞房,与新郎并坐于炕,阖门,行坐帐礼.新郎新妇外出,跪拜于一族最尊而全福者之前。全福者口述吉语,以秤竿挑去红巾。食水饺,饺不熟,即熟亦讳言之,生者,取生育之义也。新妇易衣,其饰,富贵者有钿子、 「 以珠翠扎成发饰。」 喜花, 「 红绒制喜字或福字。」 常人之家即梳髻,着常服。妆成,新妇坐于炕,不言不笑不动,否则为不吉。及夕,新郎代新妇取花插之窗,必在窗之低槅,愈低,则得子愈早。翌晨,新妇乃偕新郎行庙见礼.满洲婚嫁满洲氏族, 皆年及冠笄始相聘问。 男家主妇至女家问名, 相女年貌, 意既洽, 赠如意或钗钏等物, 以为定礼, 名曰小定。 择吉日, 男家集宗族亲友偕新壻往女家问名, 女家亦集宗族等迎之中庭, 位左右设, 男族入, 趋右位。 有年长者致词曰: 「某家男某虽不肖, 今已及冠, 魔聘妇为继续计。 闻尊室女贤淑着令名, 愿聘主中饙, 以光敝族。 」女族致谦词以谢. 若是者再, 始定婚, 令新壻入拜神位前及外舅父母如仪. 既进茶, 女族趋右位, 男族据宾筵, 或设酒宴以贺. 改月择吉, 男家下聘, 有酒筵, 羊鹅, 衣服, 绸缎诸物, 曰过礼. 女家款待如仪. 男家赠银于女家, 令跳神以志喜。 既定, 婚期前一日, 女家赠妆奁嫁资, 视其家之贫富, 壻策骑往谢. 五鼓, 鼓乐, 娶妇至男家, 竟夜笙歌不绝, 谓之响房。 新妇盼至, 新壻以弓矢对舆射之。 新妇怀抱宝瓶入坐, 向吉方。 及吉时, 宗老吉服致祭于中庭, 奠羊酒诸物, 以刀割肉, 致吉词. 礼毕, 新壻新妇登床 , 行合卺礼. 次晨五鼓兴, 始拜天地, 神像, 宗祠, 翁姑坐而受礼, 宗族尊长卑幼以次拜谒. 三日或五日, 妇归宁, 省父母, 壻随至女家, 宴享如仪. 满月, 妇复归宁, 数日始返, 于是婚礼毕。
  满洲贵族之文定满洲王公贵族娶妇, 例于文定之日, 有福晋二人往女家。 新妇合目盘膝坐于 , 二福晋入新人房, 以如意置之衣上,复以小荷包二枚悬于其钮,每一荷包置金钱一枚。又以金戒指二戴其手指,上镌「大喜」二字。
  满族婚日宴客满族婚事之宴客,饮至半酣,妇女出而敬酒。以大碗满斟,跪于地奉客,必俟饮尽乃起。
  柳条边外婚嫁柳条边外人家之婚姻,择门第相当者,先求老人为媒,将允,则男之母径至女家,视其女,与之簪珥布帛。女家无他辞,男之父乃率其子至女之姻戚家叩头.姻戚家亦无他辞,乃率其子侄羣至女家叩头,《金志》所谓男下女礼也。女家受而不辞,辞则犹未允也。既允之后,然后下茶, 「 江、浙有「茶礼」二字,盖始于本朝。」 设酒筵,此男家事也。女家亦赔送耳。结婚多在十岁以内,过此则为晚。
  宁古塔婚嫁宁古塔即宁安县,其居民之婚礼,无柬帖,无鼓乐,无男女傧相。文定时,父率子从媒介人往妇家谒其父母。明日,女之父母亦从媒介人答谒.行聘曰下茶,羊酒之外,有高桌,铺红毡,以盘置茶果、绸缎、布疋陈其上,多者至数十桌。嫁时,奁具如镜台箱箧被褥之类亦置于高桌,二人扛之。新妇乘车,必悬红绿绸于上。入门,拜翁姑,夫妇不交拜。
  黑龙江婚嫁黑龙江居民之结婚也,婚期前一日,女家送奁具,正日进门,第二日下地,第三日回门.富户之奁物为鞵四十双,衣三十袭,包金首饰两事。男家则先备红袄袴各一,被褥各二,及箱柜、梳匣,送往女家,俟女家送奁至男家时,携以俱至。女家所增者,尚有洗衣盆、手巾、胰子等物。
  婚日,富女乘花轿,贫女乘喜轿,导以灯笼、喇叭各二。男家迎者曰娶亲奶奶,女家送者曰送亲奶奶。女家赠点心与壻,谓之观茶,设席宴新郎新妇,谓之观席。男家会新亲,请其坐第一席。薄暮,新郎新妇登炕坐帐,食长寿面,开脸。明日,下地,行礼,序长幼。又明日,新郎新妇皆至女家,曰双回门.抱保平符,符裹五谷、银戒指、天平等物,筵宴。
  直隶有娃娃亲北人呼小孩为娃娃。燕、赵之间,居民家道之小康者,生子三五龄辄为娶及笄之女。家贫子多者辄利其聘赀,从俗遣嫁焉。女至男家,先以父母礼见翁姑,以弟呼其壻,一切井臼、烹调、缝纫之事悉肩任之。夜则抚壻而眠,昼则为之着衣,为之饲食,如保姆然。子长成,乃合卺。其翁姑意谓雇人须工赀,又不能终年无归家之日,惟聘得贫家女,则所费不多,而指挥工作可以如意。故但计撙节,而子女年龄之相当与否,均置不问。此盖与江、浙等省之童养媳相类也。
  永平婚嫁永平府某县之闺范至严。女子初嫁,母家必使人侦之。成婚之次日,夫家鼓乐喧阗,宾客杂沓,则大喜;若是日阒然,则女之留否,惟夫家为政,不敢与争矣。有王姓,嫁女于李氏,却扇之夕,李以新妇貌陋嫌之。次日,托言非处子,不举乐,仍呼媒妁送归母家。女幼失母,随其嫂以居,嫂知小姑无他,乃问昨夜洞房情事,则固未合欢也。嫂曰:「然则安知其不贞欤?」力言于翁,使翁讼之官,官命验之,果守礼谨严之处子也。乃判李姓,仍以鼓乐迎归.常州婚日撤帐撤帐者, 常州结婚之俗也。 婚日, 新郎新妇既入洞房, 皆坐于床沿, 傧相者以果盘所盛之果掷帐中, 述吉祥语以祝之。
  太仓婚嫁太仓婚姻之费用,视门第及贫富为奢俭,亦同于各省。妻死,夫多续娶。夫死,妇不再适,里有再醮者,乡党宗族引以为耻.村野之俗,多襁褓为婚,市集之民,必及冠而娶,间有未成年之子而娶及笄之女以为养媳者。
  男女订婚,先请女家庚帖,庚帖所书,为年月日时之八字。问名曰卜吉,纳采曰小定,纳征曰行盘,请期曰道日。娶不亲迎,媒为先容,导舆以仪仗鼓吹,三朝庙见,满月归宁,舆儓饫犒,繁费不赀矣。
  江宁婚礼之传红江宁人婚事有传红之礼.以男女生年月日时八字书之丹笺为质,俗谓之传红,即古纳采也。
  淮安婚夕闹房闹房者,闹新房也。新妇既入洞房,男女宾咸人,以欲博新妇之笑,谑浪笑敖,无所不至。淮安闹房之时刻则在黄昏,以送房为限制。时男家预从男客中择一能言者为招待员.惟闹者,约分孩童与成年者二组.孩童闹房,其目的则在安息香。先自齐集三五童偕往男家,以闹意达于招待员,由招待员导至新房,孩童则人各唱一闹房歌,歌辞多不堪入耳之语.唱毕,由招待员分给各孩安息香若干枝而散。
  成年者之闹房,其目的在侮弄新娘及伴房之女,淫词戏语信口而出,或评新娘头足,或以新娘脂粉涂饰他人之面,任意调笑,兴尽而止。男家听其所为,莫可如何也。
  青州长女不嫁《史记》山东有长女不嫁之说,固始于汉也。至本朝,青州犹有此风.山西婚嫁山西某县,凡嫁女者,喜舆既出门,设几于堂,女之母辄服大红衣而坐其上。旁一人,持饴糖与食,且问之曰:「甜否?」必大声应之曰:「甜。」意谓若是,则女必为翁姑所爱宠也。无母,则父为之;无父,则伯叔父母为之;无伯叔父母,则疏属或戚串为之。不行此礼,则视为不祥。
  山西冥婚俗有所谓冥婚者,凡男女未婚嫁而夭者,为之择配。且此男不必已聘此女,此女不必已字此男,固皆死后相配者耳。男家具饼食,女家备奁具。娶日,纸扎男女各一,置之彩舆,由男家迎归,行结婚礼.此事富家多行之,盖男家贪女家之奁赠也。
  此风以山右为盛,凡男女纳采后,若有夭殇,则行冥婚之礼.女死,归于壻茔.男死而女改字者,别觅殇女结为婚姻,陬吉合葬,冥衣、楮镪,备极经营,若婚嫁然。且有因争冥婚而兴讼者。
  汉中乱伦之婚嫁汉中恶俗,往往有指媳以继子,招夫以养夫,甚且以胞弟妻其孀嫂,谓之转房。弟若不可,则嫂可以吞房灭伦控之。且一女可嫁数家,曰放鸽。然如上所言,各省皆有之,特汉中为较多耳。
  甘人兄弟合娶甘肃多男少女,故男女之事颇阔略。兄死妻嫂,弟死妻妇,比比皆是。同姓者,惟同祖以下不婚,过此不计也。有兄弟数人合娶一妻者,轮夕而宿。或在白昼,辄悬一裙于房门,即知回避。生子,则长者与兄,以次及诸弟。
  石澳婚嫁闽之石澳濒海,其俗,当婚嫁之日,男家以青油幕之肩舆迎新妇,六人持红布旗为导。此六人者,皆家小康之少年也。美衣冠而跣足,持旗导舆往,谓之替新郎。至,则女家阻之,向索钱四五千文,始放行,谓之索青钱.日将晡,新妇升舆往夫家,从之者数女伴,曰新阿姨,并为新妇肩衣箱,随舆而至。新郎迎入室,预设酒筵于新房之卧榻旁,旋邀所谓替新郎者,招诸阿姨入房定席,相与鬯饮,谐谑嘲笑,罔有顾忌。二更尽,席撤,替新郎者散,主人导新阿姨入宿别室,而夫妇始行合卺礼焉。
  台人无子娶媳台湾人以无媳为耻,故虽本无子,亦不以他人子为嗣而娶媳者。
  新昌劫孀强醮浙江新昌俗例,凡孀妇无子,强横者每伺其葬夫时刧之,无过问者。若有子则不敢,恐激众怒也。
  楚人重谐花烛楚俗,凡夫妇年六十以上而犹康强矍铄者,即视为两世伉俪。以其周一花甲,而又及成婚之年也。其子孙每强老人饰为新郎新妇,重行合卺,一切服饰礼仪,俱如成婚式,名曰重谐花烛.是日必大宴宾客,如新婚。
  黄陂婚嫁黄疫婚嫁之礼,有迎亲、求亲二大别.壻偕媒至女宅,女宅闭门,请知宾者立于户左右以迎壻。壻降舆,鼓乐齐作,佐以爆竹。久之,启门纳壻。壻逢门必跪叩,所谓门下子壻是也。至厅事,壻谒外舅,铺红毡,毡下必实以三角形瓷瓦等物以戏之。拜已,升座,进三元汤。三元者:鱼圆、肉圆、汤圆,科举时代取连中三元之意也。汤圆必重油,馅必重糖,使难于下咽以为讪笑。食已,新妇登舆,壻向彩舆自粘封条.抵男宅,壻先出舆,行回銮礼,然后进宅交拜。闹房则雅俗不同,亦视其人之境遇家世何如耳。三日后,新妇入厨,古礼也。
  醴陵婚嫁湖南醴陵之婚礼,重媒妁,慎门阀.文定时,先以红笺书男庚致女家,女家允,发女庚,曰草八字。于是择日迎女父或其亲属上门,以红绿笺互书男女庚,执为信,曰填庚。亦有亲迎时填者,谓之轿下庚。后多不填庚,即以草八字为定。将婚,诹吉,先期倩媒妁往女家报日。届期,不亲迎,惟以彩舆迓之,女绣帕蒙头,升舆。至门,择戚友夫妇之宜男者揭舆幕,命捧花烛者导引入房,交拜,亘饮,歌诗,曰合卺。是夜,众宾集房中,歌诗赞烛,曰闹房。次日拜祖先,次拜翁姑尊长亲党,曰拜茶。
  衡州婚夕闹房衡州闹房之风盛行,稍文明者为抬茶。有所谓合合茶者,新郎新妇同坐一櫈,新郎以左足置新妇右腿上,新妇亦然,新郎左手与新妇右手相互置肩上,其余手之拇指及食指合成正方形,置茶杯于中,戚友以口就饮之。又有所谓桂花茶、安字茶等名称,无非为戏弄新妇而已。此外又有打传堂卦之名曰。公举戚友中之滑稽者作堂官,以墨涂面若丑角,着外褂,黼黻以荷叶为之,朝珠以算盘子为之,首冠大冠,红萝葡为顶,大蒜为翎,旁立差役若干,皆戚友中之有力者。拘新郎新妇及其翁姑跪堂下,命翁姑教新郎新妇以房术,新郎新妇既听受,必重述一过,否则以鞭笞从事,亦不敢出怨言。
  衡州伴娘随婚新嫁娘之有伴娘也,各省皆然,一曰喜娘,又曰喜嫔。伴娘果美丽者,闹房之人视线所集,不于新嫁娘而于伴娘矣。衡州俗则更奇,每于未婚之前,必由媒氏传语女家,聘伴娘一二,以容貌清丽歌曲工雅者充之。俟亲迎日,肩舆而来,而客乃任意调笑,甚且苟合,少则三五日,多或一二月,随男家之贫富为转移。伴娘亦以其多金而安之,虽声名狼藉,不惜也。
  衡人强媒妁以酒衡州俗,亲迎之日,媒氏峨冠华服而往。主人先于大门外设席,席置酒果,择善饮者二三人立俟于前。俟媒至,强令痛饮,多者十余碗,少者一二碗,必使尽醉,然后迎接升堂,款以上宾之礼.凤凰女喜嫁兵湖南凤凰厅女子喜嫁兵丁,以其有月饷可资赡养也。故男子之欲得妇者,必先求入伍。然此与西女之颐嫁军人者有别.盖彼俗尚武,此则志在谋生而已。亦以见吾国工艺之不讲,生计之枯寂,女子之多倚赖性也。
  粤中婚嫁粤中婚事所用之迎亲彩舆,有金翠辉煌者,有红缎平金者,以金亭翠亭陈设礼物,至其仪仗之鲜明,灯彩之富丽,诚各省所不及也。
  粤人之订婚,先议聘金,曰礼事,如礼饼若干斤、回门烧猪若干头是也。成婚之夕,喜娘为新郎脱靴,郎授一白巾,备交合后拭秽之用也。如有新红,即为完璧,可吃烧猪。三朝回门,即以烧猪送母家。富贵之家,辄用烧猪数十头焉。故嫁女者恒惴惴于心,惟恐烧猪不至。如待之不来,则家人对坐愁叹,引为大辱。既至,则举家相庆,且迎烧猪于门,以为吾家某姑,果能不辱门户也。于是重犒来使,即以烧猪分馈戚友,媵以红色馒首若干枚,所谓麻蛋者是也。
  然男家以贪慕女家富贵而结婚者,不问如何,亦必送烧猪。
  新妇入门, 直入洞房, 新郎即与新妇登床而寝, 室门亦砰然而阖, 新郎之父母宗族戚属皆静待于门外。 少焉, 室门辟, 新郎手捧朱盘, 盘置喜娘所授之白巾, 盖以红帕, 曰喜帕者也。 在门外者见新郎持喜帕而出, 则父母戚属皆大喜, 贺客至是始向新郎道贺. 其未见喜帕之先, 例不道贺, 盖恐新妇不贞, 则不以为喜而转以为辱也。
  新郎既捧喜帕而出,女家之舆从已在男家门中立俟,新郎高捧朱盘,登舆端坐,直至女家。女家闻新郎至,外舅外姑迎于门,外舅揖新郎,新郎傲不为礼,直捧喜帕至外姑卧室,置于外姑之;,然后修谒见外舅外姑之礼,盛款而还。如新妇不贞,则即以女家来舆迫令新妇乘之大归,即须涉讼公庭,追索聘礼焉。故新郎新妇之交拜,必须俟至诘朝也。
  新妇行礼后,戚友皆得请见,新妇盛妆而出,不着裙,后随二一佣媪,手持巨盘,盘盛茶杯无数,注茶满中。新妇见客,先以两手一拱至地,若男子之揖。一拱之后,即茶献客,客各一杯,即翩然入矣。而见新妇者,必有觐仪,或银币,或衣料、巾帕、香水,视亲疏以判厚薄。其最丰者,则以金玉珠饰,然绝无仅有也。
  粤女将嫁脱褐粤俗,女子将嫁,祷神,谓之脱褐。羊城谭寿伯曾于《珠江竹枝词》中咏之云:「迎珠街口海珠南,花舫月凉云半缄.前日小姑初脱褐,香罗新试雪青衫。」
  顺德婚嫁顺德婚礼,新妇既登彩舆,必沿途放声大哭,将抵男家时始辍.彩舆临门,无论寒暑,新郎必手持白纸扇。出门时,以扇击舆,谓之踢轿门.新妇既入,新郎必先俟于新房之门,门设竹梯,新郎衣礼服登梯之绝顶,戚友羣集梯下,劝新郎以酒,口呼步步高升者再。俟女仆背新妇至,新妇之高度适与梯等,新郎即乘势以手挑其头帕。时新妇戴一虎头形之冠,必俟入房始卸,且禁儿童遇之,谓煞气极大也。
  新妇见舅姑时,必膝行,庭置方桌,膝行于桌之前方,必叩首数次,膝行至桌之后方,亦叩首数次,如是周而复始者约数时,曰跪茶跪酒,新妇多有不胜其苦而当堂痛哭者。闹房之际,俗有所谓会友者,盖以未冠者数人,联合一小团体,专备娶时之互相扶助也。是时,会友毕集,新妇立于庭,会友乃多方调笑,或迫令新妇为不能为之事,稍不如命,则多烧爆竹,新妇面目手足衣服常为火所伤,且不令新郎在侧也。
  潮州以葛布嫁女潮州嫁女,以葛布办装,称其家之贫富,定布之多寡。其极精细者曰女儿布,以遗藁砧。
  猪仔之婚姻粤东有被人略卖至外国为苦工者曰猪仔,若其家已为聘妻,久俟不归,则仍迎娶如仪.百两既归,礼行交拜,新妇左侧必缚一雄鸡以代之。俟行礼于天地、祖宗、翁姑后,羹汤一切,悉以责之。待男子归里,作破镜重圆之乐。否则亦有所牵制而不容他适也。
  桂边以大糉遣嫁广西边境,有邻近越南之各土州,凡嫁女之家,必有大糉二送往男家。糉之长可一丈,径一尺,重百余斤。制糉之法,先用竹片织一大笠,其长阔如上所述,四围束芭蕉叶,然后以糯米实之,馅以鸡鸭猪羊等肉为之。包裹完固,即置炭火中,煨至数日,始熟。
  蒙古婚嫁蒙古婚嫁,礼聘、奁赀皆以牲畜,牲畜之数尚奇,起一九至九九而止,如贫不能九数者,亦必三五七等数,与内地数取对偶之意适相反。近边一带,已染汉习,有以银块行聘者。婚日,壻公服弧矢,策骑而往,亲朋随之。壻谒外舅姑必递哈达, 「 哈达有布有绫,以有佛像者为贵.」 女家延之上坐,享以全羊奶酒,宾朋醵饮,宿一夕而归.次日,女家亦召亲朋,策骑送女,男家于室中爇火一盆,新夫妇向火拜,次及翁姑,不交拜,不合卺,饭后,始与亲朋为礼.贫者女至男家,随身衣饰而外,无长物。中人之家,牲畜三五头,富者,牲畜之外,复媵以奴婢。婚日,新妇束装不异常人。亲朋馈赠,以牛马为厚仪,通常不过布一疋,羊一头而已。
  新妇三年内生子,应得外家财产一半,如三年不育,勒令大归,并追还原聘,听其择人再醮。王公之妃三年不育即别娶,盖恐嗣续缺如,乏人袭职也。如不愿别娶,其左右辄嬲之,不由其自主也。
  蒙古贵孀不再嫁蒙古王公嫡庶之分颇严,即在妾媵,亦必得旗众公贺,乃承认之,否则有子为私生,不得列为台吉。又夫妇于生存时可以离居,夫死后,妇不得再嫁,此与其古俗悬殊矣。盖匈奴之俗,父死,妻其后母,兄弟亡,亦收其妻,元人入主中原,其风不改,明时三娘子历配俺答三世,为时固未远也。至国朝,常以公主下嫁蒙古王公,意必朝廷丑其俗,强使改之也。
  新疆蒙人婚嫁孩童出痘谓之熟人。新疆蒙古人之孩童,必俟其既为熟人,始与论婚。未出痘者谓之生人。有疾,廷喇嘛诵经,服药不效,则穿耳一孔,贯以银丝所悬之珊瑚一粒,谓其易于养育也。婚礼,男家贽哈达羊酒请媒道意,诺,则结哈达于酒壶之盖.媒乃携壻登门,礼见外舅外姑,复进哈达,藏胶其内,以取胶结之义.献佛座前,来者均称贺,谓之哈达主苏特毕汉.于是致聘礼,羊酒布帛,视家有无.女家受之,分馈戚友邻党,示得壻也。
  婚日,亲迎到门,喇嘛诵经,新壻跪拜,然后入,行谒见外舅外姑礼,迎新妇以归.新妇冠呢檐红缨大帽,皮鞾朱袍,长衿袙腹,泣辞父母。以衣翳面,伯叔兄弟抱持上马同骑,歌吹导行。至门,喇嘛诵经,男女持羊膀骨,拜天地及佛。跪地,嫂氏拆新离新妇发,交合而梳之。同起,入门,祀灶神,次拜舅姑。礼毕,嫂氏引入毡房,易妇装,合发结二辫,长垂胸左右。嫂氏复引礼灶神,拜舅姑,次拜诸族戚友。回房,坐鄂伦,垂帐幔,宾客各荐红布一方,馈饴果为礼.团坐食茶酒,道吉辞,弹登木, 「 长二尺余,二弦.」 男女背柳, 「 跳舞之名,犹缠头回回俗之偎郎也。」 双双逐队唱歌为乐。三日之内,出入言动,皆嫂氏导之,过此,始执妇职,诸事皆躬自操作矣。凡有妻者,不得再娶。其有男女及年而贫不能嫁娶者,为官长所知,则鸠众集赀以助之。
  哈萨克婚嫁哈萨克人婚嫁,惟同乳者不相配,配者,不问门户年岁,视聘资多寡,富人往往致马千蹄,牛千足,驼百峯,银二三千两。媒妁入女家,议定财聘,偕其父若母或其昆弟为踏水之礼. 「 媒人议定银畜之数,女家许诺,即偕主婚之家长至河干跃水而过,有因此跌折肢体而不恤者,谓之踏水。蓄一经踏水即无悔心也。」 过此,则女家时往索银畜,交逾半,壻得朝夕入女家,同寝餐,为夫妇, 「 交纳财礼之数如已过半,其壻即入女家谒外舅外姑,留食留宿,夜间由嫂携女送壻卧处,家人伪为不知者。一宿之后,其壻随时往来,俨成夫妇,不复顾忌矣。」 惟交不盈数,则终身不得迎娶。 「 女如有身,设法堕之。」
  亲迎日,媒携新壻纳采帛,次第进见女父母伯叔兄弟,握手鞠躬为礼, 「 壻家男妇联骑同行,犹汉俗之伴郎,肉食而后返。」 其见外姑,则别以良马奉之,酬乳哺之恩也。女子将出门,辞父母,握手接唇,以至亲之一人抱上马,红巾帱面首,并骑以行。至门,扶入毡房,莫洛大 「 回人主诵经者。」 高捧洁水一盂,口喃喃诵经,饮新郎新妇,并普饮同座者。夜则男妇杂沓,调笑吹弹,唱歌跳舞为欢乐,尽兴,乃各散去。
  次日,嫂氏为改妇装,合梳十数小辫为两大辫,稍结红绳,长垂齐足跗,以彩巾帕首拖背后,服黑色袷袢,系红裙。嫂扶见姑,新妇握生牛油掷炉中,光焰满室,以为吉祥,鞠躬就座。姑置木盘,堆积肉食,嫂氏操刀代割以奉姑,复徧进座客,环而食之。受姑训辞,俾躬亲洒扫诸事。 「 姑率新妇周历家中,先使洒扫火炉为妇职之始。」此后入姑室, 揭毡帘问安, 入门依左立问安, 至火炉侧问安出门, 则以红巾幂面而去。 其俗以翁媳不相见为礼, 遇则背立, 帕掩其面, 贫赤亦二三年后始得相见。 男子娶妇不许过四人 , 嫡妻执家政, 诸妾同操作而已。 夫妻反目愿离异者, 则延头人戚尚 论是非曲直, 其夫指应出条事, 赔嫁赀, 遣之去。 其妻请离异者, 则一切器物既不得取。 众反复谕之, 不听, 乃立离书, 摹手足, 头人用戮印为据, 谓之羊土耳, 儿女均归其夫, 妇不问也。 夫死, 妇不得嫁异族, 其夫之兄弟娶之。 不愿再酿者, 亦弗强也。
  青海蒙番婚嫁之异同青海蒙古男女结婚,有媒妁,通知各该管之王公台吉与盟长,而后由坐家僧主婚。男用布帛、首饰、牲畜为聘礼,牛马数用十六,羊必倍之,富者以次递加。女办嫁资,畧如汉俗,惟不用箱而用牛皮包,衣饰之外,媵以牛马驼羊。其王公台吉嫁女,或且以牧地数区赠嫁,限定年期缴还母家,不还则兴讼.其结婚,必由喇嘛择吉日,男盛饰,跨马亲迎。女家设筵以待,新娘盛妆,陪新郎上坐,劈羊肉为大脔,酒盈盆,染以朱红.啖毕,两马络彩球,男女前后骑,各牵红布一端,送迎者簇拥以去。入门,先拜坐家僧,后见翁姑及家人。别备牛皮帐,周悬红灯,外立拒马木,联以红布,新郎携新人入,饮食传进,隔宿以出。女族男族诸亲围坐就饮,唱野曲,靡靡可听。必尽一日夜之欢,俟新郎新妇明晨出帐,然后散。
  番人结婚,则异于是。男女少时同牧于山野,相悦者结为配偶,私告其父母,父母允,授男以求婚歌,授女以迎郎曲。择日,各饰其子女,携入山,张幕置酒,说合行聘,两家父母拍手,引子女使歌,男唱女和,音节清越。始而缓步,举手相招,若即若离,继而趋数巡,相与携手,唱愈高,行愈远,转入深谷而野合焉。两家父母拍手欢呼。于深谷前后派人看守,禁人窥视,牵两马于谷口,以迎其子女。有顷,男女携手唱而出,骑而回,男递哈达于女家,女递哈达于翁姑,各解腰带,互系一羊,牵而归,示众为别,略似苗民跳月之俗。苗俗先歌而后婚,番俗先婚而后歌也。归告该管之千百户,而后由坐家僧主婚,男用布疋、牲畜为聘,女家嫁资惟一身衣饰随带牲畜而已。聘定以后,男女可自相往来。婚娶之日,男家燃灯酥,高诵梵经,谓之洗帐。番女跨马至夫家,中途遇河遇水沟,必下马,跣而渡,相传佛母过通天河之古例也。入帐,拜佛像,退而执役如常人,夜与家人共宿一帐。越数日,女族人至,始置酒大会亲友,就席恣意饮啖,欢舞而去。聘定一年后始娶者,生子,亲抱而来,数数见之,无足奇也。其娶妇易,其弃妇亦易。结发久矣,平时曾未反目,偶因小事不睦,遽相偕至旷场,各脱一鞾,望空掷之,下落,验其向背而定离合。如两鞾皆左向,或皆右向,则顺,仍为夫妇如初。如鞾底相对,或口相对,则逆,拔佩刀于两鞾之中,划土为界,妇入帐,裹其所有,索牲畜如数,驱而至母家。母家不纳,则插帐于邻近,曾无几时,帐中又闻人语矣。去之日,坦然无顾恋,即所生之儿女已成人,亦不能牵衣挽留。他日过故夫居,见新人,则反主为客,无一言相犯也。若已聘而未娶之妇,欲弃之,更易割席矣。
  蒙古人有弃妇者,轻则凭坐家僧判决,重则告知该管王公与盟长,众曰可弃而后弃之。
  坐家僧者,蒙帐廷蒙古僧,番帐廷番僧,坐家讽经,奉之若神明,能延及藏僧者,同族尤敬礼之。家有喜庆,僧为主持;大疑大计,以及口角细故,皆就决焉。甚或佃户抗租,僧往代收,则佃户无敢抗。邻里攘羊,僧出代索,则窃者无敢匿。其天性之畏僧,有不期然而然者。要之,藏王之令,不敌达赖、班禅,各部头目之令,亦不敌喇嘛远甚也。
  回人婚嫁回人贵族婚姻必凭煤妁。吉期,以荆笆衬花毯坐女其上,红锦蒙头,舁至壻家,拜翁姑如礼.三日之中,戚串咸至,曰待喜,验有红,则设酒庆贺.酒名巴克逊,如绍兴酒。
  鳏男寡女,则常齐集谟罕默德之墓而礼拜之,日以婚事叩问阿浑。阿浑翻阅经典,指众人队内一人云:「此人天已配定,勿误良缘。」即以男女所戴小帽互为易之,无敢违者,是名天定。亦有男女互相慕悦径自成婚托言父母遗属者,是名奉遗.婚婣不避同姓,以牛酒为聘,女至壻家,壻羞涩避之,旬日乃出。
  新疆缠回婚嫁男子毁齿行割礼, 「 生四五岁割势皮一周。」 举家称贺.年稍长,则为朵斯。朵斯者,男女交好之辞也。配偶之制,惟同乳不婚。纳采、纳征,丰约视家之有无.事定,则延阿浑诵经,间立判书为信。亲迎日,新妇帕头骑马,导以鼓吹,至壻家,诵经成礼,易恰齐把什为妇人装束。 「 即双歧发辫也。」 其俗,女子于归,无过十五龄者。年逾二十,容色摧残,同于老妇.夫妻离异,谓之羊堆。 「 夫弃其妻者,家中杂物任妻取携,妻去其夫者,室中诸物均不得取。子归其夫,女归其妻,离异一年之内生有子女者,夫皆承认之。」 离异逾六月,始许更嫁娶,盖冀其悔而复合也。离异三次,回律无再合之条,傥欲合者,夫妻必与他人奸宿,始允复合。其法盖为人之轻于离异,耻之也,故妇人鲜有从一以终者。
  布鲁特婚嫁婚姻之礼,纳采亲迎,皆同新疆缠回。女入门,男女对坐,以盐水湛饼而食,犹合卺也。次日,见翁姑,家人长幼以次相谢,均交手鞠躬,曰赛拉玛里坤,即问安也。一夫多妻,不分嫡庶,妇多从一而终者。夫妻反目,则延阿浑诵经以调之。再醮,则先兄公与叔,无兄弟则适族人,无族人始改嫁异族。财聘之弊同于市估。
  西藏婚嫁藏人婚姻之年龄无定限,通常为十五至二十五,而女常长于男。
  其阶级之严,犹逊印度。富女可嫁贫夫,贫女可妻贵族。惟王室及阀阅之家,其女不适下级人民,苟不得相当之偶,宁送其女于僧院尼庵也。
  婚礼各级皆同,所异者,惟饮燕时之资有丰啬耳。婚姻之始,男女家皆由父母主持。男家例聘一媒。往说于女家,如允诺,则男家即送致哈达、酒及币等礼物。女家固辞,言其女不美不才,恐不足执箕箒。媒则盛称新郎之善,女家乃言若不见弃,当商之亲友以报命。越数日,许配之言乃由媒以达于壻家,壻家乃致酒二十瓦 「 每瓦合二分六厘八毫。」 或三十瓦于女家,女家即饮此酒,受哈达,并款戚友,将聘定之金银、绿松石戴女首,人各赠巾一方。若不允,则酒不饮,哈达不受。中等人家之缔婚,壻家恒奉女家酒约五十瓦,钱约六百卢比。 「 每卢比合六钱九分二厘至九钱三分一厘。」 于女家之尊长及戚友亦各赠巾一方。
  婚日,女家张大棚于门外,室之中央,置蒲团甚高,撒布麦为花,女坐其上,父母坐左右,亲友等列坐,置茶酒、米粥、糖、枣果数盘.及女食毕,男女家亲友扶女步行至男家,道远则乘马,亲友各以青稞麦向女撒布,女家赠哈达于亲友。送至男家,亦不行礼,直使女与婿同坐。饮茶酒,亲友等各赠哈达于男女,喜则挂之于头,亦有堆置坐前者。亲友饮食毕,各携果肉而散。翌日,男女之父母亲友皆盛服,戴哈达,拥新妇出游,访问亲友。宴三日乃止。
  成婚后,女家即迎其女及壻归宁。三日后,乃遣归,并与以乳牛或犁牛一,牝牛四,小马一,夏冬衣各二,及珠宝、绒毡、杯盘、木器,益以银约五十两,女伴一。凡女之亲友邻里曾受其一巾者,至是亦以一巾并一钱赠之。
  成婚后五日,女乃易新衣而服常服,对神行小祈祷.第六日,即躬亲家事。是时,女之弟或戚常伴之,过七日乃去。
  成婚后三月,女家之人携食物至壻家,要其女归家省视,壻则款留之十日或十二日,乃偕往,并以衣物、酒食为赠。一月乃归,归时,亦赠其女及壻以衣服、珠玉。
  贫家之结婚也,不用媒妁,男女各适所好。有多夫一妻之敝俗。男欲娶妻,先谒女之父母,陈其志愿,且为订约,得许可者,始为壻,即居于女家,为女之正夫。若有其它之男子亦欲娶此女,亦可来订盟约,而女之副夫。三四皆如此。偶有因嫉妬而一人独归者,然绝少。大抵女有数夫,则数夫皆竞争于职业,务得妇之欢心。若妇欲择定一人,则更为盟约,悉礼他夫而使之退,其一人于数夫来时所携之金当加息偿还。若女已生子,则不复为此。此殆无力娶妇者始为之。又父有数子时,但为之娶一妇.长子死,则令次者继之为夫,以次递传,以便共守祖之遗业而不分。此俗由康斯地传来,其地至今犹盛行此制。若妇先长子死,或长子竟不死,诸子则终鳏耳。诸弟如与长兄永久同居,则诸弟可视长兄之妻为其妻。如与长兄分居,则不能更向长兄索资财,因应得之分已尽于此妻分内,而此妇仍得留为长兄法律上之正妻。又父或叔与其子或侄共妻,虽有之而绝少。
  兄弟数人之共娶一妻也,其留宿,以戒指为记号。如戒指饰于大指,则为伯伴宿之日,余悉避。如饰二指三指,则为仲为叔也,伯季皆避。倘兄弟过五人,则以左手五指续之。
  里塘附近之妇人,夫之多寡,以银簪别之。每一夫,则插一枚。所生之子,兄弟等分养之。其妇合二四兄弟同居,以一家亲睦为善治家,人称其贤.西藏法律,原禁同族人与在七世中之血族联婚,然已为藏人所蔑视,彼等恒与三世或四世之血族订婚。中如娑波及康伯二种人,婚制尤紊,兄弟可娶姊妹,侄甥可娶叔婶或舅母,即同父异母之兄弟姊妹亦可互为嫁娶。
  藏人离婚藏中离婚之法律习惯,颇可研究。男子略无罪过,愿与其妇偕老,而妇决欲与离,则妇应按其夫娶时所出聘金加二倍赔偿,以为毁婚之罚,名曰离婚罚金,或无罪罚金。
  若妇实无过,而愿与夫偕老,惟夫则决欲与离,则夫应给其妻十二金屑, 「 屑乃藏语,十二金屑合九十卢比」 以为离婚罚金,或曰事奉工价.按其妻由成婚日以至离婚日,每日夜各用麦六磅计算,其夫又当归其妇以奁具之值。若离婚时已有子女,则男归夫,女归妇.若夫为富人,则裁判官可令其析财产之一方与此妻,以为其女衣食之资.若妻为富人,亦当有所给与于夫,以为其子衣食之资.两家定婚约时,苟一为贵族之男,而一为平民之女,曾有明言夫妇应患难相安欢乐与共者,当离婚时,则其财产可按二人之真情与罪状,并其匹配时彼此互赠礼物之数而分享之。若离婚出于二人之同意,则裁判官可不问二人之罪状何如,而为之均分其财产.若奴仆之婚事,则其分合,一听命于主人。设如有一仆娶一妇,在主人之心以为此妇必能事奉其夫,乃此妇竟无用则被弃时,应得其夫所有物六分之一,而听主人为其夫别纳新妇焉。
  苗人婚嫁苗人娶妻,皆用武力得之,其结婚甚早。定婚,杀鸡,男女各食鸡翅。至嫁娶时,两家商议,不能成,新郎怒,邀戚友往攻。各持木棍,以毡包首,奔至女家,女家拒之,鬬甚力,若得胜入门,则言归于好,出酒肉以款之。是役也,女家受损甚巨,而不介意。饮食毕,送女出门,以物遮其首,乘马,新郎武装,女之兄方送之。既至,复争,男戚取遮首之物上掷,意新妇入门,已有持家之责也。落下,羣以足践之,意新妇须从家长之命也。新妇住他室三日始入洞房。女至夫家,须三年至十余年而始归宁,既归,则居父母家二三年,亲友皆往谒,以客多为荣.生子则种一树,祝其如树之茂盛也。
  粤西、滇、黔之苗之订婚也,先于春月趁墟唱歌,男女各坐一边,歌皆男女相悦之词.其不合者,亦有歌拒之,如「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若两相悦,则歌毕,辄携手就酒棚,并坐而饮,彼此各赠物以定情,订期相会,甚有酒后即潜入山洞相昵者。当墟场唱歌时,诸妇女杂坐,凡游客素不相识者,皆可与之嘲弄,甚且相偎抱。并有夫妻同在墟场,夫见其妻为人所调笑,不嗔而反喜者,谓妻美,能使人悦也。否则或归而相诟焉。凡男女私相结,谓之拜同年,又谓之做后生,多在未嫁娶以前,谓嫁娶生子,则须作苦成家,不复可为此游戏。是以其俗成婚虽早,而仍喜嬉游也。
  然初婚时,夫妻不同宿,婚夕,其女即拜一邻妪为干娘,与同寝。三日,为翁姑挑水数担,即归母家,后虽亦时至夫家,仍不同寝,恐生子,则不能做后生也。大抵二十四五岁以前,皆为做后生之时.女既出拜男同年,男亦出拜女同年,至二十四五以后,则嬉游之性已退,愿成家室,于是夫妻始同处,以故恩意多不笃.偶因反目辄至离异,殆皆年少不即成婚之故也。某太守在镇安,欲革此俗,下令,凡婚者不许异寝,镇民闻之皆笑,以为此事非太守所当与闻也。近城之民颇有遵者,远乡仍如故。
  干州红苗婚嫁干州红苗之嫁娶略同汉人,以牛及财物为聘。处子犯奸不禁。若犯其妻妾,则举刃相向,必出钱折赎而后已。至翁之收媳,弟之配嫂,则尤恬不为怪。
  辰苗婚嫁辰州苗之婚姻,俗以三月三放野,曰跳月。未婚者悉盛服往野外,环山箕踞坐,男女名成列,更番歌,截竹为筒,吹以和,音动山谷。女先唱以诱马郎。马郎,苗未婚号也。歌毕,男以次赓和,词极谑,有音节,听之亦沨沨移人。女心许者,会马郎歌中意以赓之。讴未毕,男遂歌且行以就女,相距二尺吐,即止。女曰歹阿里人,男以其姓氏里居告。苗称人及己,皆曰歹阿里,汉言何处也。女起,曳其臂,促膝坐。顷之,歌又作,迭相唱和,极往复循环之妙,大抵异日彼此不相弃之意也。抵暮,男负女去,明旦,偕女诣外舅家。其聘赀以妍媸为赢缩,凡三等,均有定额,贫者亦必取盈焉。
  四姓苗得婚礼之正滇苗婚礼各异,惟宋家、蔡家、罗家、龙家、凤家五姓得其正,不用乐,三月庙见,始作乐大会亲戚。新郎见长者,用斑竹箸雉羽扇为贽,长者赠以朱砂石、牛马犬豕。新妇见尊者,用枣栗榛松为贽,尊者赠以峒巾、苗锦、金宝、簪珥,此四姓五家古例也。
  宋家、蔡家、罗家、龙家即《左传》所载罗人、鸗人是也。四姓之冠裳服饰、婚丧祭一秉《周礼》。以十一月建子为岁首。婚姻重媒妁,备六礼,然后成。鸗人于三国时,伯仲从诸葛武侯平南蛮有功,兄王于滇东,为龙氏,弟王于滇南,为凤氏。一去鸟为龙,一增几为凤,世为诸苗之长.盖与黔西安氏火济,同受爵于蜀汉者也,故第宅为王家规模。四家世为姻好,嫁嫡长女为嫡长妇必一媵八人,古诸侯一娶九女之遗意也。然所媵或养同姓,或选良家,或庶产,嫡女则不能矣。中原士大夫嫡长子娶四家长官嫡长女亦然,王臣加于诸侯也。常人则否,长官女亦不与常人。其宗族则不论。峒主呼壻为拓察,呼女为以纳,即汉语郡驸、郡主之称也。
  红苗与汉族通婚红苗在铜仁府,有吴、龙、石、麻、田五姓,衣被皆肝斑丝,以十月为岁首,形状无异汉族。喜与汉族通婚。故汉人贫者多入赘于苗,苗人富者不惜以巨资致汉妇.青苗跳月而婚青苗在贵阳、镇宁、黔西、修文,男女服饰皆尚青。妇以青布一幅着头上,制如九华巾。跳月时,女解所爱男腰带,手牵其绥,频频动摇,曰提羊。正月元日,少年男女皆出至山上,铺蓑共坐,女以粉团、甜糟、肉饭与男食,欢笑竟日。女呼所爱男曰阿雅,亦曰的罗,男呼所爱女曰阿鲁,亦曰顿谷。父母不之禁。七月,男女羣聚跳月,曰米花场。男未娶,翦脑后发,娶乃留之。
  八寨苗以牛行聘贵州八寨苗为黑苗类,近寨置空舍,男女未婚者羣聚唱歌其中,情洽,即以牛行聘。女嫁一二日即归女家,仍向壻索钱,曰鬼头钱,不得则另嫁。
  爷头苗有外甥钱贵州之爷头苗为黑苗类,婚嫁,以姑女定为舅媳。舅无子,必重献银钱于舅,曰外甥钱,无则终不得嫁。或私召少年与合,呼为阿妹。男女多苟合,惟洞崽不敢通爷头,盖洞崽为下户,爷头为上户也。
  洞寨苗分寨结婚洞崽苗与爷头分寨居,爷头称大寨,洞崽称小寨,听爷头使令。婚姻各分寨类,若私婚大寨,谓之犯上,则大寨聚党夺其资产,有伤命者。
  黑苗及春而婚清江黑苗,男女好着锦袍,未婚男子曰罗汉,女曰老陪。春晴日,携酒食登山,互相歌舞,相悦者饮以牛角,遂奔。生子后,乃曰有后人矣,始从事于耕作。
  车寨苗月场求婚车寨苗在黎平、古州,男习技业,女工刺绣.未婚者于旷野为月场,男弦女歌,声清越在诸苗上。旧古州凡四十五寨,相传马三保之兵遣六百余人入赘苗女家,名六百户生苗。
  黑脚苗求婚先劫黑脚苗在清江、台拱,男短衣大袴,头插白翎,出入持刀镖,以劫夺为生。不事劫夺者,女不嫁之。欲求婚,必先行劫也。
  黎人婚嫁黎人无时宪书,不知甲子,然于婚姻,亦必择吉日。其法:按十二兽,以手推算,所择日与选择家悉暗合。或云,虎猴牛,黎人以为恶兽,避之则吉。吉日,男家送绣花桶为礼,女家戚串年幼未婚者,竞送钗带等物,亲送女至夫家。夫家之幼男女伴新妇眠二十余日,俟造屋毕,乃同居。女家送亲者至,入屋饮酒,夫家宰牛猪等畜盛待之。饮食毕,将归,各送一物为谢.男送箭,女送红绒,曰压手。女嫁之日,亲属送至门外,痛哭而别,女亦痛哭。
  黎女多外出野合,其父母亦不禁。至刺面为妇,则终身无二。其俗以既婚则不容有私,有则羣黎立杀之,故不敢犯。妇丧夫,谓之鬼婆,无敢娶之者。
  僮官婚嫁僮人聚而成村者为峒,推其长曰峒官。峒官家之婚姻以豪侈相胜。壻来就婚,女家于五里外采香草异花结为庐,曰入寮。锦茵绮筵,鼓乐导男女而入,盛兵为备,小有言,则肃兵相鏖。既成婚,妇之婢媵若忤壻意,即手刃之。能杀婢媵多者,妻方畏惮,否则懦而易之。半年,始与壻归,盛兵陈乐,马上飞鎗走球,鸣铙角伎,曰出寮舞。
  瑶人婚嫁瑶人之婚嫁也,每于仲冬既望,羣集狗头王庙,报赛宴会,男女杂沓,凡一切金帛珠玉,悉佩诸左右,竞相夸耀。其不尽者,贯以彩绳,而悬诸身之前后。宴毕,瑶目踞厅旁,命男女年十七八以上者,分左右席地坐,竟夕唱和,歌声彻旦,率以狎媟语相赠答。男意惬,惟睨其女而歌,挑以求凰意。女悦男,则就男坐所促膝而坐。既坐,执柯者以男女襟带絜其短长,如相若,俾男挟女去。越三日,女之父母操豚蹄一簋,清酎一瓢,往壻家,使之同牢合卺。否则互易其鞶,各系于腰以归,以为聘,踰一再岁,衣之短长同,则敦媒以导。
  山官婚嫁则不然。先数月,嫁女之家购香木芳草构屋于中途,名曰寮。届期,男与女均集,鼓角鸣铙,人声与笙声迭作,雅乐共俗乐并陈。日将晡,鼓吹导之入营房,环四面,集豺手狼手豹手虎手千人供宿卫,豺狼虎豹手,瑶兵也。居六阅月,壻始率妇归,前后以童男女于马上演角抵鱼龙戏,曰出寮舞。将至里闬,壻先骋马归,遣女瑶眊,携五采竹筐,上图山魅百怪状迎之,瑶称巫曰瑶眊,取妇衵服,贮其中,名曰纳魄,又曰收魂,盖欲女惮魔之灵,安于其室,而不敢纵恣也。凡女已受聘,戴方版于顶,以发平绕其上,左右覆绣帕一,及肩,胶以黄腊膏,缀以琉璃五采珠无算,见男子不语不歌,谓其已有家也,羣以板瑶目之。未字,带箭竿一,分其发盘结之,披堆花迭草巾于箭尾,途遇姣好男子,歌遂作,有室者弗之和,否则赓歌之,辞半以淫,两相悦,各易其衫带以归,此箭瑶也。
  其报赛于狗头王庙时,乐五合,旗五方,衣五彩,是谓五参。奏乐,则男左女右,乐器为铙、鼓、胡卢、笙、忽雷、响瓠、云阳。祭毕,合乐,男女跳跃,击云阳为节,以定婚媾。侧具大木槽,扣槽羣号,先献人头一枚,曰吴将军首级。有时无罪人,以桄榔面饰为之,羣乐毕作,然后用熊、罴、虎、豹、呦鹿、飞乌、溪毛各为九坛,分为七献,七九六十三,取斗数也。七献既陈,焚燎节乐,择其女之姱丽娴巧者劝客,极绸缪而后已。男女联袂而舞,谓之蹋瑶,相悦,则男腾跃跳踊,负女去。
  倮倮婚嫁倮倮结婚,必以同族。结婚之法,互择门第相等者,由新郎赠品物,订约词,其承诺与否,视女家之纳品物与否,纳者为成约.婚日,新郎张祝宴于邱冈,迎新妇,合宗族亲友而宴之。宴毕,新妇偕其友往夫家,然飨宴不及三次,不亲睦也。订约时亦互有赠物,以新郎赠新妇者为较多。娶妻之数有定例。酉长三人,次二人,平民一人。
  其又一法,则至婚期,妇家招宗族亲友行话别之式。其时令侍婢悲歌一曲,女欷歔呜咽,若不胜悲,强放声歌而和之,其歌意略言孝道有亏及生别离也。句之短长,各随其意。既而新郎之兄弟亲族等来迎新妇,妇家亲族侍婢等,悉持棍棒以拒之。男家亲族乃撒面粉、木灰,藉以表亲迎者敢于前进之意。新郎入,负新妇于肩,使乘马,疾驰至家。男之父母有所赠,马牛羊也。女之父母有所赠,衣服、谷物也。
  六洞夷人婚嫁六洞夷人在黎平府,未婚男女翦衣换带,则卜而嫁之。邻女数十,各执蓝布伞送至壻家,欢饮三日夜,复携新妇归.壻时往妇家偕宿,生子方归夫家。
  金川夷人婚嫁金川夷人无问名、纳采诸礼,男女率先私合而后婚配。男家倩喇嘛择吉日,告之女家。至期,两家各廷喇嘛诵经礼忏,戚串邻里咸集于女家,饫猪膘,吸杂酒。男家倩一人前往,如媒妁礼.女家亦倩一人壶浆以迎,酌之酒。男家人长跪而后饮之,女家人端坐不动也。饮毕,羣拥新妇至夫家,笑言谑浪,相率跳锅庄.跳毕,各侈饮啖,既醉既饱,如鸟兽散,而新妇亦行矣。自此往来不常,食宿无定所,迨生有子女,然后依栖夫家。
  西康番人婚嫁西康番人婚嫁,如土司、头人、富室,皆用媒妁,虽有苟合为婚者,仍以媒妁为礼,且土司不得娶所部头人之女为妻。娶时,有衣服首饰,令人往迎,女以帕蒙首乘马而至,男家则令人扶之下马.入室,与夫并列,席地而坐。亲邻往谒,皆以白绫一方,曰哈达,搭于夫妇之肩以为礼.台湾番人婚嫁台湾近城社番颇知习礼,议婚时,令媒通言诹吉,以布帛、蔬果及牛二行聘礼.俗重女,赘壻于家谓之有赚。生男出赘,谓之无赚。盖以女配男,承宗支也。
  婚日,女靓妆坐于板棚,四人肩之,揭彩竿于前,鸣锣前导,邀游里社,亲党各致贺,壻携手同归,两家父母亦共饮酒三五斗,以后遗簪绝缨,欢谑无度,数日方止。
  其又一俗,则新妇于婚日,乘舆临门,先以长凳横列厅事,新郎华冠彩服,背荷雨盖一柄,立于凳之左端,以一足踏凳,作行色匆匆状。新妇离舆,即立于凳之右端,启口问曰:「郎往何处去?」郎必曰:「往泉州一路去。」于是新妇媚声柔态歌《妾送郎》曲以饯之。然后送入洞房,交拜花烛,众宾始欢呼畅饮,平视新妇而散。
  畬客结婚处州畬客之结婚也,一言为定,与汉人之用礼帖者异。以铜钱十六节纳女家,新妇戴棉帽,步行至壻家,宗族亲友沿途唱歌以送之。
  太祖与叶赫氏结婚初,叶赫贝勒扬吉弩识太祖为非常人,言:「我有幼女,俟其长,当奉侍。」太祖曰:「欲缔姻盟,盍以年长者妻我。」扬吉弩曰:「我非惜长女也。幼女容仪端重,举止不凡耳。」太祖因聘之,是为孝慈后,诞生太宗。
  世祖嫁明长公主明思宗长公主,名徽娖,年十五,奉圣母命,偕宫人数十至嘉定伯周奎府中。以门禁森严,不便请钥为辞,及天将晓,仍归大内。顺治乙酉,上书求出家,世祖命访原配周都尉世显,得之,诏使成婚,婚一年而卒。
  豫王娶嫠妇刘氏国初,豫亲王多铎之妃刘氏,字三季,常熟人。家世业儒,长兄赓虞守正不阿,仲兄肇周狡黠嗜利。刘生而聪颖,八岁母卒,父教之书,时学为笔札。十岁,父死,依两嫂以居,十四岁犹未字也。邑富人黄亮功,娶于陈而亡,年四十无子,谋娶刘为继室,遣媒妁致意,赓虞不允,肇周利黄多金,力劝之,资虞固执不可。未几,赓虞幕游山左,适讹言朝廷遣使至江浙选汉族女,婚嫁者一夕数百,肇周因嫁之于黄.逾年,刘生女,爱之甚,命名曰珍。黄五十无子,乃育肇周子七,欲以为子也。及长,好勇鬬很,喜与无赖游.刘悔,乃为珍赘直塘钱氏子为壻,将倚壻以终老。七窥其意,忿而愈横,刘逐之。黄死,七斩衰号柩前,欲分遗产,刘不与,摽诸门外,七大呼曰:「吾必有以报仇。」越数日,七引盗来劫,幸先有备,盗惊逸。刘遂以财谷迁直塘而将徙居焉。
  时李成栋已降本朝,率兵纵掠,七方投旗为走卒,因大言刘氏之富,所部旗将乃率五百人往刼,以七导。至,则黄之仓廪、窖藏、箱笥皆空无所有矣。旗将怒,遂掳刘及其侍者张妪去。至江宁,则已有妇女三百余人,刘乃杂其中。初至,集于马棚。越日,豫王府总管满媪至矣。满媪能汉语,集众女,上下睨视,选得三十人,令至别所。谛视久之,复去其半,留十余人,审视其发眉耳目口鼻指臂,复隔衣而扪其乳,则存者仅五妇,乃令其列坐,殷勤问讯。其一音微涩,复去之,仅得四人,刘与焉。
  四人乘舆至王府,张妪从。刘谓张妪曰:「吾欲与珍相见,故含垢忍辱而不死,今已矣,其死乎!」言罢,大哭。俄而王设宴,命四妇侍酒,刘独倚柱立,侧其面,不发一语,额光映灯烛,眼微红.王艳之,询以籍贯年岁及夫为谁某,均不应。忽大哭,求速死,撞首于柱,满媪抱持之,且号且踊,髻解,发丈余委地。王谕满媪曰:「善护持之。」而刘日夕悲泣,竟不食。
  张妪至是乃语满媪曰:「彼念女而悲,苟得通信以慰之,或可少进饮食。」满媪告王,王令媪属刘作书寄珍。书曰:「我生不辰,迭罹险难,向日送尔河干,竟成长别,痛何可言。自七兽肆毒,虏我往松,幸叨假母慈覆,寝食相依,且许送我归虞,令母子完聚,不期罣名眷籍,候选省中,忽又送入掖庭,竟如坠崖之人,不能奋飞.嗟乎!珍儿,汝母至此,尚能隐忍以求活哉!所以苟延残喘累遭窘折而不死者,尝与张媪言,汝是我一点血脉,若不相闻问而泯泯以死,是使汝抱无涯之戚也。前在松江,惊闻直塘一带村落尽被兵燹,想七兽未遂所欲,故又发纵指使,以势而揣,汝家亦为破巢之卵。然终究竟是真是假,尚不免将信将疑。今吾书至而汝有手书来,则吾知汝之幸不死于七兽也。吾书至而汝若无手书来,则吾知汝之不幸而竟死于七兽也。其生其死,决于片楮,专睇归鸿,息我愁思,若夫甇甇嫠妇,给事掖庭,凡所慰计,皆所素审。彼若辱我下陈,使以鞭棰,非口唾其面,即头撞其胸,虽粉吾骨,不屑也。吾秉性高抗,不肯下人,拚却一死,彼且奈我何!珍儿,珍儿,无为我虑.」
  珍得书,以「母生儿生、母死儿死」八字为复。刘发书时已饮糜矣,得珍复书乃喜。适王妃忽喇氏薨,时王年四十,刘年三十五矣。讣至,为位于堂,刘缟衣素裙从本旗妇女临哭,王遇之于中溜,谛视之,密语满媪曰:「此妇非发长委地者耶?善视之。」及夕,王命侍寝,刘泣曰:「如以婢妾蓄我,何惜一死。」张妪力劝之。满媪曰:「妃已薨,非婢妾也。」刘曰:「命我侍寝,非婢妾而何?」满媪会意,以告之王。越数日,将王命,赐刘冠服。是夕,张灯作乐,行婚礼.越岁,生一子,立为妃。
  冬儿更嫁良乡妓冬儿善讴,尤工南曲,初入明外戚左都督田宏遇家。宏遇卒,都督刘泽清购得之,以教诸少姬四十余人,其最妹丽者登儿也。顺治甲申,泽清欲侦二王存否,冬儿请自往田家探之,乃男饰而北,知二王己绝,遂南。泽清镇淮安,书佐某无罪,杀之,收其妇.泽清降国朝,摄政王多尔衮赠宫女三人,皆尝御者,泽清不辞而嬖之。亡何,中一人告变,王录其家,及所夺书佐之妇.泽清供书佐有罪,故杀之,妇明其非罪,且云:「泽清私居冠角巾,谓事若迫,不如反耳。」泽清诛,冬儿下刑部。尚书汤某尝饮泽清所,出侑酒,故识冬儿,因曰:「尔非刘家人?」遂免籍更嫁。太仓吴梅村祭酒伟业作《临淮老妓行》,有句云:「临淮将军擅开府,不鬬身强鬬歌舞。」
  陈氏女与聘夫完婚浙东乱时,诸暨陈氏有女年甫十八,为杭旗拨什库所得,鬻于银工,逼之,坚不从。杭人朱胆生、郭宗臣创义醵金赎难民,知女之义,赎之。方至,忽友人某赎一童子,问之,即其夫也。翼日,赎一妪至,乃其母也,继又赎一妪至,乃其姑也。未几,有两翁觅妻,踉跄而至门,即其父及翁也。两家骨肉一时完聚,遂合卺结装而归之。
  陈素庵不第娶妻海宁陈素庵相国继配徐夫人,名灿,字湘苹,工词善画,吴人也。明崇祯中,相国春闱下第南还,舟泊吴门,遇雨闷甚,觅散步处,闻徐氏饶花石,因独诣之。先一夕,徐翁梦黑龙碎其金鲫鱼缸。是日,相国至,方徘徊花竹间,误触一盆而堕,适碎其缸。相国方局蹐致不安,欲奉价偿之,而徐翁欣然问姓名,因留之小酌,备极款曲。酒酣,自言有二女,俱擅才色,愿奉箕帚。时相国适丧偶,闻之心动,素善子平,遂索其二女干支,归舟推之,则皆贵,惟长女微带桃花星,因纳其次,即夫人也。抵家后,相国之尊人以其不第而娶妻也,大怒,欲立遣之。太夫人闻之,曰:「此女果佳,即当告之家庙,以妇礼处之。不然,遣未晚也。」及至,见其端丽庄重,即以新妇呼之,后与相国偕老。
  相国既仕本朝,一日,过良乡,邂逅一妓,其貌宛与夫人相似。询之,则涕泣自言姓氏,及遭乱失身之故,即徐翁长女也。因赎归,携至京师。后归一满洲武臣,其人后至八座,女亦为命妇焉。
  屈翁山娶固原守将甥番禺屈大均,字翁山。明末诸生,遭乱弃去,为俘屠。旋返初服,乃游秦陇,与秦中名士李因笃辈为友,作《华岳百韵》诗。固原守将某爱其才,以甥妻之。敦好逑笃,优俪赋诗,如「同栖红翠三花树,对写丹青五岳图」,盖少室作也。自固原携妻至代州上谷,走马射生,纵博饮酒,倜傥不羁,世人嘲笑之,不顾也。再游京师,下吴会,自金陵还,妻旋病死。
  刘以平兄弟同日婚刘以平,字近塘,猗氏人。初聘关处士女,未娶而女病废,及婚,乃以次女行。合卺之夕,刘疑其无病容,诘之,媒以实告。刘怅然曰:「吾聘者,病女也。弃之不义,且恐速其死。然次女已归吾家,无复还理,即室吾弟以宽可也。」更迎病女。女果泣涕求死,亲迎后,病遂愈,于是兄弟同日毕姻。
  徐华国娶于吴吴江徐元英,字华国,年少而称长者。有富人欲以女妻之,华国曰:「非吾姻也。」及吴氏庚帖至,不发缄,映之日中,识其姓,曰:「此吾妻矣。」遂娶之。生三子,长卯,次崧,次艮。华国:「吾惟一子尔。」卯、艮果殇,惟崧成立。人怪而问之曰:「君预知妻姓吴氏,惟有一子,其故何也?」华国曰:「吾昔梦神人使吏与我一牒,有文曰室吴氏,年终四十三,子两耳佳。两耳,一人也。天定之矣。」
  张文贞娶冷氏女顺治乙酉科乡试,国朝取士之始也。江南解元张九征,丹徒人。故为明诸生,与冷某为执友,申以婚姻。明亡,相约不复应试。张既出山,冷遂不复与相见。冷遇国变后,每出,必张盖着屐,若雨行者。一日,盖屐而至,寒喧既毕,则曰:「儿女辈成立矣,吾二人盍不为之作合。」张曰:「幸甚。将卜吉日,得吉,敬以相闻。」冷曰:「勿庸,今日即吉日也,吾自携女来矣。」促为之妆,呼壻来交拜,礼成遂去,自此又不相见。其壻相国文贞公玉书也。
  陈其年赋紫云婚词有歌僮名紫云者,秀艳善歌,宜兴陈其年昵之。紫云成婚有期,陈赋《贺新郎》词以赠之云:「小酌荼蘼酿。喜今朝、钗光钿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扬.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努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曾弗人婚夕无;曾弗人,名异枵,晋江人。以文章气节雄一时.贫而善病,率从友人借居。娶妻时不能具一;,自是身常不宿,俾妻随母而卧以为常。
  王良臣为栗魁周聘某女郑州王良臣,宰阳城时,栗参政魁周方七八岁,一见奇之,曰:「大器也。」召其父,劝令就学,且曰:「择偶宜慎,待吾为定之。」一日,出城迎春,男妇杂沓,见一垂髫女,年可八九岁,奇之,问役曰:「此谁氏女?」役曰:「东街某氏。乃命召其父来,询之曰:「若女字人未?」对曰:「未也。」曰:「我为汝觅一快壻。」曰:「为谁?」曰:「某乡栗某子也。」女父摇首不愿,曰:「栗家极贫。」王曰:「有如是郎君而终贫者乎?若女端厚,配此子,可作夫人。」女父勉从命。不数年,栗入泮,为邑名士,由科第而为达官。
  李长祥娶钟山秀才顺治丙戌,李长祥以抗拒大兵,结寨于上虞之东山,而且屯且耕焉。旋为大兵所迫,移寨滃洲。时长祥先已寄孥于上虞之赵氏,及寨溃,有传言长祥已殪者。夫人黄氏有子曰亩,乃聚家人谋共死。仆妇文莺,本夫人婢也,曰:「夫人当为公子计,以延李氏宗祀,恶可死?」夫人曰:「然则奈何?」文莺曰:「婢子死罪,愿代夫人,以吾女代公子,俟死于此,夫人速以公子去。」夫人泣曰:「安忍使汝代我死?」文莺曰:「小不忍,事易偾,速去之,速去之。」东山有罗吉甫者,时时游长祥门下,至是奔告曰:「「夫人公子,我任之,虽以是死,甘心焉。」于是夫人抱亩拜吉甫,且拜文莺,文莺曰:「夫人休矣,捕者行至矣。」甫出门,捕者至,以文莺去。
  长祥既移寨滃洲,至辛卯,出亡江淮间,又与夫人失。及居山阴,则夫人又自海上至,得再聚。及长祥为大吏安置于江宁,夫人已卒,总督马某阳礼之,而终疑之,曰:「是孑然者,谁保之?」长祥微闻之。时江宁有闺秀曰钟山秀才者,善书墨竹,容色绝世,乃娶之,朝夕甚昵。马私谓人曰:「李公有所恋矣。未几,长祥乘守者之怠,竟去,由吴门渡秦邮,走河北,徧历宣化、大同,复南下百粤,与屈大均处者久之,天下大定,始居毗陵,筑读易台以老。长祥,字研斋,四川达县人。
  汪魏美娶钱瑟瑟钱塘汪魏美孝廉沨妻钱氏,字瑟瑟,建宁守飞卿女。初成婚,汪语之曰:「吾本寒儒,得连婣贵室,所望知礼仪,孝姑嫜,和妯娌,足矣。侈簪理绮绣之饰,毋庸也。」钱闻之,即尽去服饰,屏侍婢,以荆钗布裙亲操作。
  邵峄晖三世夫妇济宁邵士梅,字峄晖,顺治己亥进士。其妻某氏濒死时,语邵曰:「吾两人当三世为夫妇,再世当生馆陶董家,所居滨河,河曲第三家,君异时罢官后独寓萧寺翻佛经时,访我于此。」邵后谒选,得登州府教授。已而迁吴江知县,谢病归.有同年知馆陶县,因访之,馆于萧寺。寺有藏经一部,取阅之,忽忆妻语,乃沿河觅之,果得董姓于河曲第三家。家有女,未字,邵告以故,且求县宰焉媒妁,娶之。后十余年,董病且死,与邵诀曰:「此去当生襄阳王氏,所居滨江,门前有二柳树,君几年后访我于此,与君当再合。」后生二子。
  和真艾雅喀世娶宗女和真艾雅喀部在吉林东北,其俗:父母至六十诞日,即聚宗族会饮,刲其父母躯肉以供宾客,埋其骨于户枢前,岁时祭奠,其乡党始称孝焉。圣祖恶之,许其世娶宗女,俾资观感以改污习。故其部落岁时至吉林纳聘,将军为买汉女代之,乘以红舆,赠以厚奁,其部落甚尊奉之。
  王永康娶吴三桂女苏州王永康,吴三桂女壻也。初,三桂与永康父同为将校,曾以女字永康,时两人俱在襁褓。未几,父死,家无儋石,寄养邻家,比长,飘流无依,年三十余犹未娶也。 一日,有相者谓永康曰:「君富贵立至矣。」永康闻之,颇自疑。
  某叟者,永康之戚也,知其事,告永康。时三桂已封平西王,声威赫奕。永康偶检箧,果得缔姻帖,始发奇想,遂行乞至云南。无以自达,乃书子壻帖诣府门投之。越三宿,乃得传进.三桂沈吟良久,曰:「有之。」命备一公馆,授为三品官,供应器具,咄嗟而办,择日成婚,奁物甚盛,并檄江苏巡抚为买田三千亩,大宅一区.苏抚承意旨,为购明末张士诚壻潘元诏故居,地广大,多林木,即齐门内之拙政园也。永康居滇数月,即携妇归,穷极奢侈,俨然厕于搢绅之列。三桂败,永康已前卒,其后家产亦入官。
  王琴娘嫁戴研生国初海上之变,搢绅骈戮者百数十人,株连遣戍之家尤不可胜数。常熟戴高亦以嫌疑被逮,罪至大辟,家族徙边。有子曰研生,成童颖异,通经史,善属文,有先民矩矱,咸目以大器。难作,不及避,欲以身代父死。吏锢之,不令知,旋与母俱徒辽阳。
  研生聘王氏女琴娘为妇.王名锡爵,邑名士,与高交契。研生故从之读,爱其敏妙韶秀,遂以琴字之。琴年十三,以难故,合家避地于金阊,不敢与戴通往来,时时遣人刺探消息而已。研生以亲亡家破,无意姻好,两家之音问遂绝.先是,研生课暇曾与琴说字论诗。琴色美若舜华,而性峻洁,喜读贞女烈妇传记轶事。尝谓研生曰:「昔有才女如文君,如文姬,而不贞其节,心窃鄙焉。吟风弄月之章,虽无伤雅道,然究不可以此为妇女之分所应尔也。」研生闻言,誉其卓见,且赋《女贞子歌》,稳括琴语以赞之。琴感其意,取笺稿藏箧中,暇辄讽诵之。女母夙有针神之目,琴亦复长于女红.既许字研生,遂与别嫌,见辄避面,自是遂专习针黹烹饪之属,不复与研生赏奇析疑矣。
  无何, 难作, 王夫妇彷徨终夜, 琴知有异, 微问母, 母不实告, 但云闻此当有兵乱, 父意将徒苏, 彼处防卫严, 或可安堵耳。 琴谨听命, 而察家人私语, 似皆与己有关系, 不能无疑。 会小婢如意窃闻其事, 因泄于琴。 大惊怛, 饮泣不食, 朝夕取《女贞子歌》诵之, 状如病狂。 母觉之, 乃曰: 「儿固聪慧, 知世事, 此灭门祸, 独不为父母计耶? 吾辈来此, 姓名且更易, 而子思念不已, 设有漏言, 吾族无类, 儿当不如是之不解事也。 」琴泣曰: 「母也天只, 乌有不谅新生儿者, 儿宁不知此中利害? 但自藏其志, 金石不可移。 母请毋虑, 儿决不漏言, 惟此心则天日可誓耳。 」母愀然曰: 「儿志果佳, 惟此言殊有误. 人方疑吾家与戴氏有连, 儿若不别嫁, 是以实证示人也, 其工思之。 」琴不语良久, 既而毅然曰: 「儿悟矣, 恋旧亦人情,能容儿三岁后更议此事乎?且儿年甫笄,尚当习家政,奈何议其它!」母曰:「此亦无害,特机缘已至,终不能交臂失之耳。」琴闻言而啼。母怜之,乃曰:「儿勿尔,父母非不明礼义者,乃以不情事强儿,亦徒为保全八口计耳。儿姑自爱,不置儿于度外也。」自是而日事女红,操井臼,邻里罕见其面。时锡爵仍为童子师,年余,益困,复以忧郁故得目疾,至失明,止一子曰敬熙,少于琴五龄,自教之,妇亦侘傺死矣。
  锡爵有中表曰范慕希,弃儒而贾,挟巨赀归,起第宅,富甲一乡.念锡爵贫,时周恤之。锡爵亦私至常熟,惟更易姓名曰李某。慕希有子,与琴年相若,曾至苏见琴而爱之,言于父母,欲求婚,慕希意谓可,而妻贫之,力阻其事。范子意不释,辗转乞人言之,母以语锡爵,锡爵欣然。事且就,顾锡爵常闻琴语,已誓不嫁,乃私问之,果言当以针黹养父抚弟,俟父百岁后,披剃为尼,其它非所知也。锡爵愕然,因劝之曰:「儿毋徒启自苦,吾家宁肯负戴氏子。惟冰天雪窖,果不知尚有归期否耳。」琴闻言而泣。锡爵,知不可回,以实告慕希。慕希大叹诧曰:「此贞女也,吾方敬之不暇,何强为!」乃赠锡爵百金,且曰:「幸保全贞女志节,以此补助衣食,姑待敬熙成立,勿令失所也。」锡爵大感谢,而范子恨甚,犹计在必得也。
  狎友汪三者,无赖子也,言有术可致之,但当予百金,且许赠我以婢美珠耳。美珠者,范之婢也。范子悉许诺.汪乃踵锡爵之门而吓之曰:「尔女,犯妇也,罪当俱徙。今匿于家,事且发,尔固不足惜,又累尔子,不早自为计,事至,勿悔。」钖爵大惊,问所处置,汪曰:「以尔女与范子,祸可免。」钖爵曰:「吾固愿之,奈女执意何?设迫之,恐有他变。」汪笑曰:「此易事耳,但言吾自辽东送研生归,今在某所,立待婚,则事谐矣。」锡爵曰:「范子可冒为戴子乎?知而不从,又奈何?」汪曰:「翁诚老悖,亦掩饰一时之计耳。尔女曾与范子相遇否?」锡爵曰:「未也。」旋入以语琴,琴疑信参半,顾不可有他诿,令人疑己临事食言也。然终以事起仓卒,恐父以目盲受人之绐,忽得一计,曰:「吾惟如此,乃可试真伪,否则虽死不从也。」因泣从父言。锡爵出告汪,汪喜而去。明日,成婚矣,及夕,闭绣户,令侍婢传语曰:「须诵昔日《女贞子歌》,然后许谐夙愿。」范子愕然,既而怒曰:「今日在吾掌中耳,尚安所遁耶?」排闼直入,欲干以非礼.琴至是始信非戴子,坚拒之,大声呼救,且以首触壁,血涔涔下滴,邻里皆惊起问讯,琴侃侃数范子诱致强逼之罪。中有父老闻之骇曰:「此范某子也,奈何行此不法事,当诉其父。」于是范子鼠窜去。众邻召锡爵至,使偕琴诉之慕希,慕希大惊,曰:「吾绝不知。」亟驰至,则锡爵与琴相持而泣,甚悲。慕希乃长跪而言曰:「某之罪也,誓必成女志以赎罪。」
  慕希性夙慷慨,至是,乃谓琴曰:「吾昔曾贾辽东,颇熟其山川道里城郭,请导女往,必可踪迹研生。若王翁,则吾当以一典肆奉养之,待女事定,或去或留,自有万全之策。」越数日,慕希挈琴行,约半载必归,众谐多其义,而举其子付一邻叟曰:「为我锢之,饮食教诲惟所命,半载内不使出也。」既去,踰二月,抵辽阳,顾徧访戍所居人,无知研生者。琴则荆布茹素,鲜衣肥甘皆不御,慕希强之,乃曰:「违亲背乡而为此,忍自佚乐乎?且公之义,吾尚不知所报,奈何一日安!」久之,乃闻研生辗转踰长白山,入吉林某将军麾下为记室,刻苦自励,未有家室,老母尚健,为之尸饔,将军嘉其行,将为奏请赦归.慕希乃挈琴往,果与研生相见。将军闻之,其钦琴之贞,叹曰:「戴生一门贞义节孝俱备。」于是为之奏请,成礼于将军署,送之南归.《女贞子歌》有云:「朔风徧吹劲草折,雪堕榆关夜凛冽。一枝独秀映冬青,累累可似妾心赤。」却扇之夕,琴请诵旧作,研生恍然如梦,曼声吟之,不觉泪下,曰:「不意竟成诗谶也。」既返,以归途唱和之作与谴戍时并琴随慕希北行寻夫诸作合刊之,曰:《榆关双泪集》,谓悲喜同之也。慕希归,馆研生于家以教子,卒化为善。而以女适敬熙。吴人为作《侠烈传》,及《望夫石传奇》,姜西溟、汪尧峯诸人皆有题咏。
  陆射山送女成婚陆射山为明诛老宿,善诗,夙有人伦鉴.欲为其女与寡嫂之女择壻于邑中,得查慎行、许汝霜二人,皆贫而好学.谓其嫂曰:「查富贵未可必,必成名士。许则八座无疑也。」嫂以女子许,查为射山壻。许既婚,嫂知其家徒壁立,为之哭失明。查竟不能娶,而射山适悼亡,欲远行,佯谓其女曰:「我与汝至舅家。」遂同乘小舟,至壻门,射山先入,谓慎行父曰:「我二人儿女长大,可成婚矣。」慎行父亦名士,而拘于礼法,答曰:「吾虽贫,不能备六礼,然即具酒食一席,亦非仓猝可致者。」射山曰:「皆不须此,今是吉日,我特送女来。」遂成婚。许娶后数年,联捷至高位,为慎行座主。射山,名嘉淑,海宁人。
  蔡启傅欲见新妇德清蔡殿撰启僔之封翁,庭训至严,殿撰花烛之夕,秋闱报捷,封翁曰:「汝嘉礼已成,科名事重,不得以新婚分志。」限三日部署入都,不令进房。殿撰曰:「谨遵严训,愿一见新妇之面足矣。」盖湖俗,新妇障面二日,封翁允其请。殿撰揭障视之,即趋出,克日北上。次年得殿元,归省亲,始合卺焉。
  郑宾日娶;氏武进郑宾日茂才之罕娶于;,其大母为恽氏,有妹,嫔于;,以其孤女孙约为昏婣,遂聘以为宾日妻。已而女患风病,右肱折,右足跛,欲辞婚。时康熙甲申,宾日甫九龄,父琢庵询之,宾日曰:「不可。」琢庵曰:「儿后得无悔乎?」宾日曰:「大人义不以孤女负诺,儿忍负之耶?」;年十九,来归,踰年,患目疾,遂瞽,劝宾日买妾,宾日不允。琢庵笑曰:「予尝以刘得之娶瞽女为难,不意汝今能之。」越二年,;卒。琢庵为继室于卜,既庙见,即令谒;之墓而迎其母,养之终身,殁,葬于;墓之右。卜氏以田六亩归宾日,曰:「母遗命也。」却之。
  吴园次赘赵念昔为壻长沙赵永怀,字念昔,为工部尚书开心孙.工诗。少时流寓江都,吴薗次太守绮爱其才,以女赘之,晚岁始归长沙。
  席仲远嫁妾吴县席本久,字仲远.妇姜氏贤而无子,尝出奁中金为仲远买二妾,其一氏沈。及沈生冢子士焜,即为其一择偶,庀妆具嫁之。久之,姜又为置一侍姬,弥年而嫁,则犹处子也。
  唐启云行医得妻唐启云,江右人。尝行医至常熟,治巨室孙某疾,良愈,许以女。去七八年,不来,亲族以为游方无信,更欲择人,女坚不允。未几而至,遂为夫妇,始占籍于熟。
  夫妻老少之互易康熙时,总兵王辅臣叛,所过掳掠,得妇女,不问老少妍媸,悉贮之布囊,四金一人,任人收买.三原民米某年二十未娶,独以银五两诣营,以一两赂主者,冀获佳丽。主者导入营,令自择,米逐囊揣摩,检得腰细足纤者一囊,负之以行。至逆旅启视,则苍然一老妪也,满面瘢痕,年近七旬。悔恨无及,默然坐炕上,面如死灰。无何,一斑白叟控黑卫,载一好女子来投宿。扶女子,系卫于槽,即米之西室委装焉。相与拱揖,各叩里居姓字。叟自述刘姓,虾蟆注人,年六十七。昨以银四两白营中买得一囊人,不意齿太穉,幸好颜色,亦足以娱老矣。刘意得甚,拉米过市饮酒,米从之去。
  妪俟其去远,蹀躞至西舍,启帘入,女方掩面泣,见妪,乃起敛袵.妪诘其由来,女曰:「我平凉人,姓葛氏,年十七矣。父母兄弟为贼所杀,我独被掳,欲见淫,我哭骂,羣贼怒,故以奴鬻之老翁,是以悲耳。」妪叹曰:「是造化小儿,颠倒众生,不可思议矣。老身老而不死,遭此乱离,且无端窘一少年,亦何忍!尔家老翁龙钟之态,正与老身年相当,况老夫少妻,未必便利。彼二人一喜一闷,不醉无归,我二人盍易地而寝。明日五更,汝与少年郎早起速行。」女踟蹰不遽从,妪正色曰:「此所谓交易以道,各得其所,一举两得之策也。可速去,迟则事不谐矣。」即解衣相易,女拜谢.妪导入米屋,以被覆之,令勿言。乃自归西室,蒙被而卧.二更后,叟与米皆醉归,奔走劳苦,亦各就枕。三更后,米梦中闻叩户声,披衣起视,则妪也。米讶曰:「汝何往?」妪止之,令勿声,旋入室告之。米且惊且喜,曰:「奈利己损人何?」妪哂曰:「不听老人言,则郎君弃掷一小娘,断送一老翁矣,于人何益,而于己得无损乎?」米始诺.因揭衾促女起,嘱之再四,米与女泣拜,即以青纱障女面,扶之出店。店主人曰:「无乃太早乎?」米答之曰:「早行避炎暑也。」即去。
  翌日,叟见妪,大惊,诘知其故,大怒,拳之,妪亦不稍让。叟欲策蹇追之,居停曰:「彼得少艾而遁,岂复遵大路以俟尔追耶?况四更已行,此时数十里矣,汝苟自知而安分,载媪以归,老夫老妻,正好度日,勿生妄念也。」叟痴立移时,气渐平,遂与俱去。
  朱辒斯误娶同姓石门有朱韫斯者,误娶同姓,后十年觉之,欲去其妇.友人曹射侯、陆丽京怜其雅非同望,作书劝之,因疏古名儒取同姓事以示之。会吴志伊后至,曰:「王沉与王基联姻,刘畴与刘嘏为婚,世人无讥,缘非同原也。」
  韩承宠妻奁资数万亢氏为山西巨富,自明已然。洪洞韩承宠娶于亢,奁金累数万.韩后官济南同知。
  董文恪娶婢富阳董文恪公邦达少时以优贡生留滞京师,资尽,见逐于逆旅主人,穷无所之。有刘媪者奇其貌,谓必不长贫贱,馆之家,属勤业,待再试。董日夜淬厉,期得第自振,且酬媪德。榜发,仍落第,恚甚,谋自尽,蹀躞街市,未有所也,倚一高门而立。俄有人启门,呵问谁某,董告以下第生。其人大喜,邀入款语,出红笺倩书谢柬,署名,则某侍郎也。既而留食,知为侍郎司闱,以荐初至也。司阍进谢柬,侍郎大称善,因请留董代笔,薄奉旅资,董方失路,欣然诺之。
  自是正一切书牍皆董代笔,往往当意,侍郎益信任仆.居顷之,侍郎有密事,召仆至内室拟稿,仆惶窘,良久不能成一字,侍郎穷诘,乃以实告。侍郎大骇,急廷董至厅,具衣冠见之,且谢曰:「使高才久辱奴辈,某之罪也。」因请为记室,相得甚欢.侍郎家有婢,敏慧得夫人意,夫人欲嫁之,婢不可。强之,则曰:「身贱,终随舆隶耳,必欲如董先生者乃事之,又安可得?故宁不嫁也。」夫人以告侍郎,侍郎哂曰:「痴婢,董先生神志不凡,行且腾上,乌肯妻婢?」会中秋,侍郎与董饮月下,酒酣,从容述婢言,且愿为妾。董慨然曰:「某落魄京师,尽京师不加青睐,公独厚爱之,彼女子亦有心,何敢言妾?正位也。」侍郎:终以为疑,谋于夫人,女婢而壻董焉。踰年,董举乡试,成进士,后官尚书。生子诰,为相国,即文恭公。相国登庸时,太夫人犹健在也。
  王家裕遣嫁义女龙眠王家裕尝官常德守备,多惠政,军民信之。康熙壬戌夏,一日,偶至厩中之别门,有老渔伺于外,进且却,意谓献鱼也。呼之,乃前跪曰:「前日捕鱼荒洲,闻呼救声,望之,乃一女子,缚于覆舟,急往,解其缚,饮以汤。徐问之,乃曰:「我本南宁张氏士人女,年十八,避乱山谷。大兵克滇,搜获之,欲肆,辱,妾翦发毁容获免。然犹百计防我,求死不得,师旋,从马上缚来,及登舟,复缚之舟尾。次桃源白马渡,风逆舟覆,横浮水面,人尽没,我独以系在尾,出水上,不死,流至此三日矣,翁若再迟至,饥寒死矣。今遇翁,实再生我。」旋解怀中所余簪珥见贻,民不受,女曰:「「既活我,盍至翁家,徐图寄信父母,使来迎,当有厚报。」民云:「我非望报,惟生涯一叶,草庐半间,置汝其中,必为人所疑,报官诘治,则汝我皆受累矣。」女曰:「翁处既不可,抑思善良有力之家,可转送收养乎?」民曰:「人非畏累,即贪财贪色,傥以汝为侧室,或转鬻以求赢利,我实负汝矣。今常德守备王公,君子也,好行其德,必能全汝。」女首肯。故民夫妇载之以来,民先诣署前,不得通,因伺于此,果得见公,亦此女之缘也。」王乃命家人迎女至,则端洁婉好,虽久在兵间,闺范凝重。问之,谓以遭乱故,犹未字。王乃收为义女,而以十金给渔.渔曰:「公固好义,民亦非为利者。」坚辞不受。问其姓名,曰:「民今年七十余,夫妇二人,无子女,一蓑一笠,终老烟波,足矣,初不望报于后,何用知姓名为?」终不言,欢然而去。
  王于女,视如己出,又数因人寄讯其家,卒无人至。心念女年渐长,欲为择配,会有原籍常德之贵州武举周臣侯者至常祀祖,谒王,王见其少年倜傥,而属意焉。叩之,尚未婚。他日再来,遂留饮,同坐有赵某,周之中表兄也。王语之,赵惊曰:「此殆天缘矣。」乃言:「周于数月前梦授职归,拜香火堂,都不见一切神位,惟小屏有朱书一「天」字。入内拜尊属,则见一女子持红丝侍侧,饮食甚盛,同饮者为王公玉,相与剧饮。醉而读《史通》,至东汉秦嘉妻小传而寤。次日,以梦告,我等羣相贺,谓授官必得上缺,且有缔婣之喜,岂知先有此遇,而我公之姓,又适符其梦耶!」语罢,又一友惊呼曰:「王姓非应在公,乃我也。我姓王,字公玉。梦中先得之,天其令我作合耶?」盖此友自岳阳来,王虽与久游,亦不知其字公玉也。周就视公玉貌,悉与梦中符,乃丐其执柯,王欣然允,既定,遂择吉日纳聘,以女妇臣侯。
  史文靖玉堂归娶康熙庚辰,史文靖公贻直年十九,馆选后归娶,绘《玉堂归娶图》征诗。其门人钱唐袁子才太史枚题云:「愧作彭宣拜后堂,绝无衣钵继安昌。算来只有归迎事,曾学黄梁梦一场。」
  张红桥嫁林鸿张荭娇,闽县良家女也,居福州红桥西,而小名荭娇,因取以自号曰红桥。敏慧善属文,垂髫时,已能吟咏一二断句。长益妍好,容色惊人。父母无子而家富,富家子弟争欲委禽,乃坚执不愿,白于父母曰:「纨袴子多不才,无才者必无情,无情者不可偶也。儿愿得一才而有行者天之。」于是操觚之士争以五七字诗为媒妁,亦从而别其高下,然初无当意之卷。
  长乐王偁赁居东邻,幼曾同塾,既长,遂不相见。偁之友福清林鸿尝过偁室,无意中于楼际覩红,辄掩面去,退而作诗,命邻媪投之。红援笔和答,命媪持还。媪贺鸿曰:「张娘子案头诗卷堆积如山,曾不屑一顾,今和君诗,诚为希有。」鸿大喜过望,使媪陈词,月余获命。鸿时有期功服,遂舍其外室,俟服阕,成礼.自是倡和无间,情好日笃,而父母以鸿赤贫,期以试售毕姻。久之,遂越礼.会为偁知,因访鸿,求一见红,红益自匿。偁密贿侍儿瞰鸿与红狎,作《乳酥》、《云髻》二诗调之,红愈怒。偁知其意,乃挽鸿游山。越数日鸿归,夜至所居,红方倚红桥而望,鸿赋一绝句,红和焉。明年鸿冠秋试,始成礼.越一年, 鸿有金陵之游, 红独坐小楼, 感念成疾, 遂殒。 迨鸿归, 大哭, 忽见床头玉佩间悬一缄, 拆之, 有《蝶恋花》词及七言绝句一百首, 病中忆远之作也。 鸿赋哀词酬而祭之。 后过红桥, 一恸而绝.包惊几嫁友女吴江包惊几孝廉捷笃友谊,与吴东湖善,吴卒,抚其家属甚至。某年,将嫁女,闻吴女将适人,贫不能理装,即以女之奁具赠之。后一载,始嫁己女。
  雪为贾谢之媒康熙己丑冬,崇仁有两家同日娶妇者:一富室,贾姓;一士族,谢姓。新妇一姓王,名翠芳,壻为贾;一姓吴,壻为谢.吴贫而王富。两家香车遇于陌上,时大雪,几不辨途径,车各饰彩绘,覆以油幕,积雪封之一二寸,行二三里,同憩于野亭,舆夫仆辈以体寒,拾薪蓺火以取温。久之,雪愈甚,恐日暮途远,各拥香车分道去。
  是夜,翠芳将寝,环视室中奁具非己物,疑不能忍,乃问壻曰:「吾紫檀镜台安在?可令婢将来,为我卸装也。」壻笑曰:「卿家未有此物,今从何处觅之?」翠芳曰:「贾郎何必相诳?」壻又笑曰:「吾真郎,非假郎也。」翠芳曰:「谓郎姓贾耳。」壻曰:「某姓谢.」翠芳闻言,大骇,乃大呼贼徒卖我。壻亦惊,不知所措。家人尽集,问故,翠芳啼不止。谢母怒叱曰:「家虽儒素,谁曾作贼?汝父母厌我贫薄,教汝作此伎俩耶,谁畏汝!」翠芳曰:「吾闻汝家本姓贾,今姓谢,何也?」母曰:「岂有临婚而易姓者乎?然则汝家亦不姓吴乎?」翠芳悟曰:「我知之矣,汝妇自姓吴,我自姓王。吾来时,途次遇一新嫁娘,同避雪亭下,微闻旁人言此妇母家为吴氏,嫁于谢,殆汝家妇也。而吾乃贾氏之妇.雪甚寒极,两家车从仓卒而行,其必两误而互易之矣。速使人觇于贾氏,当得其故。」
  贾氏相距三十里,使者明日乃达,则延陵季女,已共贾大夫射雉如皋矣。盖吴女谛视妆奁,略闻姓氏,亦颇知有误,而心艳其富,姑冒昧以从之,至是知之,佯为怨怒。而盆水之覆,亦不可收,即贾氏亦不欲其别抱琵琶也。使者反报,翠芳欲自尽.或劝之曰:「王、谢之婚,本由天定,殆姻缘簿偶尔错注,合有此颠倒也。今贾已婚于吴,则卿自宜归谢,尚何言哉!」翠芳不可。谢乃驰使诣王,告以故,王深异之曰:「非偶然也。」即遣媒者来告,愿为秦晋.翠芳以父母之命,乃始拜见姑嫜,同牢合卺,成夫妇之礼.厥后哥氏陵替,吴氏愤恚而卒。谢补诸生,终身伉俪,儿女成行,而翠芳以顺妇称焉。是事也,时人谓之雪媒。
  赛可园遣嫁某女文登赛可园佥事枝大为山西提学道璋之子,当年二十余时,尝以太学生就试京兆。进土某之房师焉璋门下士,赛因识之,与往还。一日,赛将东归,某曰:「吾无子,夙闻山东女子多淳朴,能为购妾乎?」赛曰:「诺.」及归,为访某氏女,颇端淑,以善价购之。于是备衣饰奁具,僦车骑,躬送之都门.而某以妻妒,不果纳.或谓此女殊属意于君,盍留作侧室。赛曰:「既购为吾友妾矣,而自留之,是负友也。」会有文登人人都贩易,其子年少,善居积,遂以此女妻之。
  阮湘圃嫁旧家女楚有旧家女,以窭而鬻为娼,得金二百。时仪征阮湘圃封翁客汉口,竭囊中赀赎之,嫁之士人。湘圃之子,即文达公元也。
  顾饮和争婚礼之稽首康熙时,顾一本娶于江宁龚氏。其俗不亲迎,而女之母将女至壻家,为苛礼以抑壻,一夕,稽首至二十有四,女之母坐而受之。古者九拜,稽首最重,非君父无所施,而数止于三。《左传》所载,惟楚臣申包胥乞师秦庭,九顿首而坐,外此无有。唐显庆礼,子拜,父坐,母立受。外姑礼隆于君父,实为陋俗之最宜革者。龚氏亦循此俗,一本遂执礼以争,陈说百端,竟不可夺.一本,字饮和,江都人。
  高斗意外得妻雍正初,东光有农人某,粗具中人产.一夕,有刼盗,不甚搜财物,惟就衾中曳其女,入后圃,仰缚于曲项老树,盖其意本不在刼也。女哭骂,客作高斗睡圃中,闻之,跃起,挺刃出,与鬬,盗悉披靡,女赖以免。然自是辄泣涕,不语不食,父母宽譬,终不解。穷诘再三,始出一语曰:「我身裸露,可令高斗见乎?」父母喻意,遂以妻斗。
  陈载东给假归娶陈载东,名枚,松江人,居黑鱼衖,工绘事。其画,能于寸纸尺缣,图写羣山万壑,以显微镜照之,峯峦林木,屋舍桥梁,及一切人物,靡不具备。雍正丙午,以供奉画院,赏给内务府郎中衔,给假归娶。
  项某以女妻沈端恪仁和沈端恪公近思, 字(外门内青)斋, 幼依杭州灵隠寺僧谛辉. 既披剃, 复延师, 课以举业, 遂游庠, 惟还俗后无所归. 一日, 徘徊西湖之西冷桥下, 遇项某, 识其非常, 邀至舍, 妻以女。 成进士, 后为左都御史。
  方恪敏嫁江宁女方恪敏公观承年五十而未有子,抚浙时,使人于江宁买一女子,恪敏女兄弟送之至杭州,将择日纳之副室矣。恪敏至女兄弟所,见诗册有相知名,问之,知为此女所携其祖父之作也。恪敏曰:「吾少时,与此女之祖以诗相知,安得纳其孙女?」即还其家,助资嫁之。及年六十,乃生子勤襄公维甸。
  白太官娶盗女白太官, 武进人。 美风仪, 有勇力, 雍正时, 与甘凤池同师。 家贫, 客燕, 赵, 以事道并陉, 绕山行者十余里, 日暝入谷, 迷失路。 四山忽合, 茅店如鸡栖, 门外有墨书壁作 「客店」二字。 门掩, 推入, 阒无人, 室中绳不帐, 几有残蜡, 烬欲灭, 风吹窗纸, 瑟瑟作声。 太官连声呼曰: 「有人未? 」寂无应者, 大疑。 瞥见门左覆一巨缸, 振振若动摇, 一人自其中掀之, 伸首视, 倏然起, 出户外, 逐之, 则已杳。 知非善地也, 欲去, 又地辟, 无可徙, 乃枕刀寝。 须臾, 烛灭, 月朦胧射窗, 假寐, 隠约闻窗响, 觉黑影穿窗入。 大惊, 辨之, 一女子也。 体苗条, 手双刀齐下, 已不及起抵, 疾转身内向, 避其刀。 刀下砍, 入床, 猝不得拔, 乃急抽刀起, 与斗, 不敌, 欲逃, 睹窗外似幢幢有影, 惧布伏, 不敢出由户。 疾上纵, 手承屋梁, 奋足踢梁间椽, 椽折瓦飞, 耸身出, 女随之, 驰逐不舍, 疾如驶, 崎岖数十里, 晓矣。 两人力不支, 俱仆, 女晕不醒而太官起, 挥刀欲诛女,逼视, 睹女美, 未忍, 乃掷刀, 掬水溪涧饮女, 亦自饮。 毕, 坐女旁守之。 女苏, 感其情, 遂委身事之, 为妇焉, 太官携以归.袁寒篁嫁布贾袁寒篁工词,择对不嫁。中年后,以父老无倚,委身布贾,郁郁不乐,遂断笔墨。雍正壬子夏,有人邀华亭蔡孝廉显往黄草地观剧,寒篁倚后门,小奚指曰:「此袁寒篁也。」姿首平平,乃风韵翩然,不类俗女。着有《绿窗小草》,焦广期尝为叙之。
  尹泰与徐夫人重行合卺尹文端公继善之母徐氏,江宁人,为相国尹泰小妻。相国家法严,文端总督两江,夫人犹青衣侍屏匽.文端调云贵入觐,世宗从容问:「汝母受封乎?」乃叩头免冠,将有所奏。世宗曰:「止,朕知汝意。汝,庶出也。嫡母封,生母未封。朕即有旨。」文端拜谢出。相国怒曰:「汝欲尊所生,未启我而遽奏上,乃以主眷压翁耶?」击以杖,堕孔雀翎,徐夫人为跪请,乃已。世宗闻之,翌日,命内监宫娥各四人,捧翟茀、翚衣至相国第,扶夫人榻上,代为栉沐,袨服襐饰,花钗灿然。八旗命妇皆严妆来,围夫人而贺者,相环也。顷之,满、汉内阁学士捧玺书,高呼入,曰:「有诏.」相国与夫人跪,乃宣读曰:「大学士尹泰,非藉其子继善之贤,不得入相,非侧室徐氏,继善何由生?着敕封徐氏为一品夫人。」尹泰先肃谢,夫人再如诏行礼.宣毕,四官娥扶夫人南面坐,四内监引相国拜夫人。夫人惊,踧踖欲起,四宫娥强按之不得动。既,乃重行夫妇合卺结褵之仪,内府梨园子弟亦至,管弦铿锵,肴烝纷罗,诸命妇各起,持觞为相国夫人寿,酒罢,大欢笑去。
  高宗筹宗室婚嫁乾隆时,高宗笃念宗室贫乏失产无以自活,命宗人府堂官详为抚恤,分别等第,极贫者,赏银三百两,次者半之,令回赎田产,以资生理。又念婚嫁无所赡仰,特命王公行辈最尊者,司宗室红白事件,遇有婚嫁者,赐银一百二十两以为妆费.许江门焉陈楞山壻乾隆丙辰,钱塘陈楞山征君撰被荐宏博,不就试,江都江鹤亭迎而馆谷之。楞山有女,慧而贤,嫁南徐许滨.滨,字江门,亦风雅士。画入神品,与楞山同馆江氏。哀弦中断,意见渐致参差,不可解也。
  赵国麟与刘藩长联姻咸、同以前,搢绅之家蔑视商贾,至光绪朝,士大夫习闻泰西之重商,官、商始有往来,与为戚友,若在彼时,即遭物议.乾隆初,大学士赵国麟与商人刘藩长联姻,为高宗所责。盖乾隆辛酉六月,因仲永檀劾赵往奠俞姓之事而及之,谕云:「赵国麟素讲理学,且身为大学士,与市井庸人刘藩长缔结姻亲,且在朕前保荐.朕已明降谕旨,较之仲永檀参奏之事,其过孰为重大?」斥刘为市井庸人,商之为世所轻乃如此。
  尹文端女为皇子妃尹文端公出将入相,垂四十年,常谦谦然不自喜。惟小妻张氏,以所生女入宫为皇子妃,诰封一品夫人,逢人必夸。故《纪恩》诗曰:「瑞日曈胧展翠屏,环阶拜舞祝慈宁。争传王母赴瑶会,竟见仙班列小星。」而具折谢恩,亦奏及生母徐夫人受封事。高宗曰:「朕实不知先帝有此事。乃竟暗合,岂非卿之家运耶?」
  文端继室别夫人,鄂文端公犹女也。两文端相见,别老矣,叹曰:「吾日夜思抽身以退,未知能否?」夫人曰:「女闻古之君子,事君能致其身。」又曰:「明哲保身,未闻有抽身者。」两文端为之莞然。
  袁子才乞假归娶钱塘袁子才枚以翰林庶吉士归娶,绘图纪事,曰《恩假归娶图》。图有袁像,少年玉貌,披红斗篷,骑白色马,行风雪中,前后从者数人,跨卫同行。图后题跋者有数百人,皆雍、干时老名宿也。咸丰时,粤寇陷金陵,图毁于难.满洲铁冶亭少宗伯保,乾隆壬辰进士,由吏部郎中数迁至侍郎,工诗善书,名重京师。壬子,典试江南。事竣,访袁子才于随园,出诗求订,袁亦出《归娶图》求题.冶亭题云:「诏恩爵娶兴如何?白发朱颜镜里过.我向随园称后辈,廿年前亦小登科。」盖冶亭亦于庚寅乡举后完姻,都人谓完姻为小登科也。
  胡秋岑娶姚芳淑青浦胡秋岑娶妇于金山姚氏, 名芳淑, 结褵后, 未尝同衾而寝, 必俟芳淑睡而后睡, 否则竟夕蹀躞房外矣, 如是者四五年。 及其翁蕙堂罢官而归, 婴大病, 芳淑搏颡吁天, 刲股以进, 翌旦病愈。 胡甚感之, 而同床异寝如故也。 或疑其为天阉, 而某科乡试有与秋岑之同号生伺其私瞷之, 又殊不尔。
  裴宗锡遣嫁友女江右裘文达公曰修有友骆某,正直耿介,怀才不遇,抑郁死,无后,遣妻女甚贫困。裘官京师,迎至,赡养之,抚骆女为己女。女才貌冠一时,时裴中丞宗锡自皖述职入都,裴故与骆有旧,裘告之,裴亦以为己女,携至署,为之择壻。会供洞刘侍郎秉恬丧耦,闻女贤且美,因议婚,裘作伐,裴赠奁嫁焉。
  王敏嫁婢汾阳王敏老而无子,有一婢,自幼畜之,长而有姿,或劝纳为妾。敏曰:「吾贫困,何又重累少女!」寻有以三百金购此婢者,或以劝,答曰:「贫,吾分也。耻因婢取财,况不得其所乎?彼之生死事大,吾虽穷,弗忍为也。」乃即为择偶嫁之,为人妻。
  吴山尊娶孙渊如妹吴山尊学士续配孙恭人,渊如观察妹也。学士年四十一,赘于兖州,胡城东唐镌小印赠之,文曰「垂老遇仙」。观察《催妆》诗云:「他时泲上传佳话,更指南楼作凤台.」张船山太守亦有诗云:「莫倚元龙湖海气,须防谢女弟兄才。」盖调之也。
  毕阮缔姻孔氏阮文达公继娶孔夫人,乃孔子七十三代长孙女,为昭字辈衍圣公孙女、宪字辈衍圣公女。高宗幸阙里,夫人尚年幼,随其祖母跪迓宫舆,蒙驻舆询年齿,且携其手,赐宫花一朵。后文达以詹事视学山东,遂委禽焉。比成婚杭州,礼仪舆服,隆于一时,以诗贺者,有「压奁只用十三经」之句。
  夫人习书礼,能诗文,有读古杂文数十篇,唐、宋旧经楼诗六卷,世遂号「经楼夫人」。文达督学时,毕秋帆宫保为东抚,谓阮之封翁曰:「吾女可配衍圣公,公为媒,衍圣公之生胞姊可配公之子,吾为媒。」于是同日缔姻。
  陈大受娶麻女陈协揆大受之夫人, 湖南祁阳富室女也。 父母甚爱之, 先纳聘于富家子。 于归日, 既交拜, 傧者方去盖头红巾, 壻觇其面麻, 躯肥, 骇而逃, 不能成礼. 宾客皆失色, 谋所以劝合, 而夫人坦然, 遂卧. 次日晨起, 满床便溺, 污染新被褥且徧。 壻乃出而退婚, 送之门者亦自汗颜。 归后且三年, 无问名者, 其父母常以为忧.邑有陈大受者,方为诸生,塾师为之作伐,女父以为贫,尚犹豫。师曰:「余观大受才器,非长贫者。」翁然之,赘于家。大受自此蝉联科第,历涉显要,官且至协办矣。乾隆时,某公主薨,太后哭之恸,时时悼念,抑郁几成疾。高宗惧,思所以解母后忧者,未得,会宫人有见夫人者,曰:「陈大受妻之貌,酷肖公主。」是言闻于宫闱,太后立召之入宫,一见,喜曰:「真吾女也。」留居宫中,赏赐无算,自是时召之入,而宫主之爱移于夫人矣。当宿宫中时,一夕,欲溲,两宫女舁一金桶至。夫人追忆前事,不觉失笑。盖;之遗,梦中正游宫也。后太后八旬万寿,韶宣两命妇驰驿来京祝寿,其一为夫人,年六十矣。太后赐龙头杖一,宫女四,内监四。
  阿思哈养女嫁英和中丞阿思哈官广东日,尝买一妾,妾携一女至,年方四五岁,甚美,遂留养.后十余年,而和珅有女,丑,且眇一目,欲婚于德定圃之子英和,恐其不愿,求高宗为主婚。德知之,亟驰赴阿,求此养女为子妇.明日,高宗果召见,问及婚事,奏云:「已与阿思哈有成议矣。」乃已。其后定圃官礼部尚书,以祭天坛之天灯不起,革职,盖珅之修怨也。
  李四娘嫁谢参将乾隆时,有水师参将谢某者,以勇名。初从狼山总兵,以长江皆枭匪,无能为,闻太湖盗能且众,自请入太湖督水师。大吏素多其能,且患盗,许之。故事:统带出巡,辄鸣金鼓,具麾帜,诸舰前后翼从。谢既至,笑曰:「此辟盗,非求盗也。何盗之能得?」乃分数十舰为数起,各自为队,悉依商船武,偃旗息鼓,惟以暗号相通问,而自率其一以前。期月,得大盗数十,悉戮之,湖面肃清,谢意得甚,大吏亦奏奖其能。
  高宗南巡,问将于大吏,大吏以谢对,乃使演习而阅之。阅毕,方归舟,舰首所置巨炮亡矣。大惊,以问左右,左右皆不知,但曰:「方操演时,有小舟掠舰而过,急如箭。至舰旁,忽停,叱之,始扬帆去,不知所往。舟仅二人,当不能为此也。」谢痛责所部。明晨,更失其旗,谢益忿,亲率左右三四人雇渔舟遍探湖中,求盗穴。不具枪炮,惟怀尺刀,被蓑笠,作老渔状,历两日,无所得。
  一夕,大风起,浪涌缆断,谢舟竟随浪去。夜闇无月,天水沓冥,俄飘入一湾,风止雨作,众瑟缩舟中,寒甚,望岸有灯光,亟诣焉。有茅屋数椽,一老妪坐灯下,方绩麻。谢趋而前,妪惊问何来,以遭风对。妪见其衣蓑,讶之。谢自陈为渔人。妪曰:「吾所疑即在此。湖中渔人,吾识之熟矣,未有如此面貌者。」遽呼曰:「四娘速来。」则一少妇手揽白巾,盈盈自室中出。一见谢,遽笑曰:「参戎亦来此耶?吾兄弟辈为参戎涂炭不少矣。」谢大惊.妇又曰:「公速去,不然,将恐有不便也。」谢度不能隐,且度妇女二人无能为,乃目从者。从者抽刃前,妇怒曰:「何不识皂白若是?」以巾一挥,刃悉堕地。谢惊起,妇直前握其领,提而掷之地,叱曰:「竖子欲何为?」从者大惊,争跃登舟,方欲返棹,妪呼曰:「止。」谢愤甚,大骂求死,妇拾地上刀欲杀谢,妪固止之。归引蝇,缚谢于柱,偕妪入室,谈良久,妪乃独出解缚.谓之曰:「吾母女非祸人者,不幸被冤莫伸,暂寄于此,欲乞公一援助,非敢妄为要挟,此事实非公莫办. 公,为好男子,能见许否?」谢曰:「第言之。」妪更呼四娘,四娘出,妪曰:「参戎欲知其究竟,汝盍言之。」四娘前曰:「母言之可矣,须儿言何为。」妪曰:「我耄,多遗忘,儿言之便。」四娘不得已,乃向谢言之。
  四娘为淮上人,父母早亡,幼从妪居,其技勇得妪传。妪,义母也。既长,妪字之于孙姓,孙亦豪侠士也。某甲者,乡里无赖,而勇亚于孙,孙尝众辱之。已而甲杀人亡命,投通州营为什长.孙以事至通,是夜通被盗,甲因诬孙为盗,告营中捕之。孙不承,甲贿吏毙之狱.妇恨甚,夜入甲家,以有备,不得逞,如是者再。甲乃谋害妇,妇仅一子,数岁,甲使人诱而毒杀之。妪有甥,湖盗也,乃以妇往投,将谋所报。甥艳妇之色,要以必妻之而后可,妇不从,夜伏于室,将犯妇,妇与鬬,折其肱,乃逃。知盗之必不肯罢也,将谋去之,而谢适至。于是以渔舟载妇归,妇指示屋后,则炮与旗俱在也。归后,更以大舟往取旗炮,阖营见谢不得盗而得美妇,皆怪之,从者亦但称妇之勇也。
  月余,谢以公文自通州调甲至,升署营官。甲喜甚,恃势横于外,谢初不问。一日,谢以要公委甲,限三日往返,甲迟一日。谢怒,缚而斩之。妇竟归于谢,偕老焉。
  香山郑叟婚二女香山郑家村,其始祖郑某,积产至数十万,年将七十,无子,仅一女,已嫁,不复作求嗣想,遂倾产与壻,欲依以终老,数年矣。一日,偕壻父散步郊外,忽外孙以饭熟请,郑以为唤己也,应之,而外孙以请其祖对。食已,因思竖子且如此,其余可知,遂决计他徙。而券契累累,均在壻手,踌躇无计,忽佯作腹痛,呻吟达户外。女走视,曰:「予病非药石所可医,往者发时,百医罔效,必以储放券契之箧满盛券契以代枕而后乃瘳,可速将之来。」女与之,郑即枕曰:「可矣,予欲睡,幸勿扰我。」有顷,郑启户遁,而徧裹券契于衵衣中。因忆邻村佃户某居室不远,径往投之。既入,与佃夜话,屡以羡汝家众为言,而属目于二女。二女皆及笄,稍具姿色。佃窥其意,又以其年迈巨富而无子也,睥睨之,因乘问曰:「小人有女,如不以陋质见憎,当令执箕帚,奉巾栉,或天不绝人,一索得男,以续宗祀,亦终胜于倚人门户也。」郑首肯。是夜,宿佃家,连御二女。娶后年余,姊妹各举一男。郑享寿九十余岁,犹及见二子之毕婚也。数百年来,子姓蕃衍,所居市落,羣呼之为郑家村。
  沈澍娶人妾为妇户部郎中范清注之妾刘氏美而艳,为刑部郎中沈澍所见而涎之,贿嘱媒婆周氏及刘所使唤之吴妪百计唆诱,范妻允之。刘要求凤冠补服,并誓书,下定礼,佯言将出家,约正觉寺尼迓之出,赁屋成婚。事为步军统领所闻,上疏劾之。高宗乃命兆惠、舒赫德、阿里衮审拟.奉旨:「沈澍革职发往伊犁,自备资斧,效力赎罪。」自是京师传有《采唐歌》,凡四百余字,中有云:「试从窃药问年华,笑指鸳鸯三十六。」则刘亦老矣。乾隆癸未春,其子毓麟具呈户部,捐银二万两,始赎归.任女失贵壻山阳汪文端公廷珍幼孤,读书淮安丽正书院,山长任子田器之。及任官京师,汪适举乾隆丙午乡试,入都谒之,任留之饭,欲以女妻之。任之夫人方于屏后窃窥,见汪饮啖兼人,身躯雄伟,曰:「奈何以吾女与武夫?」不允。旋嫁女于草堰场袁某,以不耐贫而死,戚友醵金敛之,袁亦以诸生老。
  张船山续娶以砚缘林佩环,为遂宁张船山太守问陶之继室。船山初赘于成都盐茶道署,尝作《砚缘》诗,其序曰:「妇翁林西崖先生初任成都县时,有人持古砚求售,匣上玉符一,符下有铭,其末云:「赐自大君,藏之渠厦.子孙宝之,传有德者。」翁知为故家赐物,赎而藏之。后二十年,余赘其家,见之,实先高祖文端公赴千叟宴时,仁庙所赐之绿端砚也,为族人所鬻。述于妇,妇以告翁,翁惊喜,以砚归余。且曰:「吾始读君诗,爱之,因以女妻君。岂意二十年前君早以此作纳采之物耶?」余固不足副传德之言,然得失有数,亦足奇矣。作《砚缘》诗四首志之。」
  金筠泉愿为张船山执箕帚张船山诗才超妙,为海内骚人所倾仰,秀水金筠泉告其所亲,愿化作绝代丽姝,为船山执箕帚。而无锡马灿有赠张诗云:「我愿来生作君妇,只愁清不到梅花。」盖船山夫人有「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之句也。张戏成二律以谢云:「飞来绮语太缠绵,不独青娥爱少年。人尽愿为夫子妾,天教多结再生缘。累他名士皆求死,引我痴情欲放颠。为告山妻须料理,典衣早蓄买花钱.」「名流争现女郎身,一笑残冬四座春。击壁此时无妒妇,倾城他日尽诗人。只愁隔世红裙小,未免先生白发新。宋玉年来伤积毁,登墙何事苦窥臣。」
  臧和贵婚时有孝顺词臧礼堂,字和贵,武进人。其娶妇时,自撰《孝顺词》,命女傧宣读,始成礼.后因妇有违言于母,不与同室,久而化之,乃勉从母命,完聚如初。
  徐翁喜为人作伐有徐翁者,乾隆时之青浦诸生也。生平无他好,惟喜为人作伐。凡戚友生有儿女者,辄密访时日,登于簿,俟其年及冠笄,即白之两家,撮合之。
  卢净香以簉室扶正卢净香女史,名元素,一字淑莲,其先为福州驻防汉军镶黄旗人。父鼎,以裁旗入侯官籍,徒粱溪。父没,从其母,依许如兰女史之母以居,偕如兰习针黹,间或读书,初亦未能为诗画。乾隆戊申,有钱东者,谋置簉室,因如兰之父为之执柯。时方七夕,以诗十章为聘,来尝以赀入也。辛亥,净香归.明年,举一子曰守贻.甲寅,扬州金带围开一茎三花,时两淮都转为曾宾谷,属钱为图,且乞净香买丝为合卷。时净香颇学为诗,并绣所作和章于上。七月,图绣成。八月,次子生,故命名曰守瑞。其年冬,曾招王梦楼与钱,为题《襟馆消寒小集》。梦楼言净香能以诗画羽翼风雅,不宜久处簉室,宾谷立为陬吉,临钱氏,崇净香以继室之礼.艾倬云娶瞽妇艾倬云,字勷夏,新化人。年十六,即补博士弟子,干、嘉间人也。父秉实,为聘谢氏女。既聘而丧明,女之父谓女有废疾,不可事人,使辞焉。秉实以告倬云,倬云毅然曰:「始聘之,旋弃之,不义.妇之所贵者在德,丧明何害?」秉实笑曰:「吾特试汝耳,汝果如是,必能兴吾门.」及婚,女之父又以美婢为媵,却之。越岁,女目渐明,亦不废盥馈、笾豆之事。
  勒保欲以龙么妹归舒位龙么妹,贵州土司龙跃妹也。乾隆末,威勤侯勒保征苗,檄调土兵,适跃病,命么率兵驰赴军门.么年十八,身长面白,结束上马,出没矢石间,指挥如意。事平,勒欲为么执柯,将以归舒铁云。铁云婉言却之,因为诗以纪其事。其诗有云:「然脂瞑写蒋三妹,歃血请行唐四姑。」又云:「军令静原同处女,兵符端合付如姬。」张维屏咏其事,有云:「石砫自成娘子队,木兰原是女儿身。乘龙消息方求士,归妹因缘且让人。」铁云,名位,大兴人。
  郝雏玉嫁吕笙乾隆末,扬州郝云士官吏部,谄事和坤。妾李氏生二女,长璈玉,次雏玉。璈玉嫁广东藩司刘文波子。雏玉年十五,秀外慧中,郝爱重之,将以留嫁贵人。郝精子平术,时祥符吕凤台方官给谏,郝为之推算,谓当官一品,其子亦贵,乃请见其子。吕子名笙,字晋斋.年十七,美如冠玉,能作褚河南书,已入邑庠。郝遂愿以女字笙,既行聘,两家过从甚密。后吕以劾和坤二十四大罪下狱,笙哭求于郝,郝晒之,寻得诸城刘文清公墉为之缓颊,戍乌鲁木齐.自是吕家日落,笙为人佣书,肄业金台书院,得膏火赡母。而郝至是已蓄意悔婚矣。
  一日,郝召笙至宅,予以五百金令作离婚书。笙不受金,即颇侍者取纸笔,方作数行,忽有女子之纤手自其背取离婚书,则雏玉也。谓笙曰:「我何罪于吕而逐我?和相以贿震天下,吾翁弹之,是也。杨椒山死柴市,朝贵尚有以女字其子者。今逐我,不如应箕应尾远矣。」碎其纸,大哭不止,家人惊骇。郝有友适在内室,闻之亦出,曰:「吕氏子非久贱长贫者,奈何不情如是!」郝羞愤,遂与其妻反目。笙乃归,以语母。母泣曰:「郝云士祸不远矣,独惜吾贤妇身陷其中,恐不即脱,奈何?」吕母语未竟,忽闻车声止门外,则雏玉至矣。见母即拜,曰:「儿未成礼,然吕家人也,今不得老父之欢而见逐矣。顾生为吕氏之人,死即吕氏之鬼、吕氏尸,烦尔吕家收也。明知不行亲迎而遽登门,于新妇为无状,于吕氏为僇人,顾姑贤而翁忠,新妇衷曲,或能见谅于堂上。今日之事,去留由母,即不见收,新妇已挟白刃来,誓自刭于此,不更归矣。」母曰:「贤哉!儿贞淑如此,老身暮年乃享奇福。请与老身同处,明日具礼矣。」笙师高邮王怀祖闻之,令人以百金饷笙。越三日,雏玉莅厨,煮糜蒸饼,靡所不能,笙畏敬之如天人。是年,仁宗御极,和坤下狱论死,凤台赦归,任太常少卿,逾年,补侍郎。而郝亦籍没,戍凤台故地,妻挈其蠢子归仪真。雏玉泣送之城外,母曰:「吾观吕甥,伟器也,后此幸无忘若母。」雏玉涕不可仰。是时笙以第二人捷北闱,速捷入词苑,凤台亦擢尚书。
  陶文毅娶黄氏婢安化陶文毅公澍夫人在两江制府署时,有人亲见其右手之背有凸起一疣,问其故,则蹙然曰:「我出身微贱,少常操作,此手为磨柄所伤耳。」盖文毅少极贫,初聘同邑黄氏女。有富翁吴某,闻黄有姿,谋夺之为其子继室,以厚利啖黄.黄顿萌异志,迫文毅退婚。文毅不可,黄之妻亦不愿,而女利吴之富,其父又主持甚力,遂誓不适陶。会家有养婢,愿以身代,黄妻诺,文毅亦坦然受之,初不疑,即后之膺一品封诰者也。
  吴恃富,占曾姓田,遂交恶。吴子被杀死,吴亦继卒,族人欺黄女寡弱,侵其田产殆尽.时文毅已贵显,以丁外忧归里,始悉其颠末,怜黄女在窘乡,赠之五十金。黄女愧悔欲死,日抱银号泣,不忍用,旋为偷儿所盗,忿而自缢.文毅尚每年周恤其家,不倦也。
  金文简娶冰人女吴江金文简公士松少贫,恒随其封翁外出读书。翁尝馆同邑某氏,某年至除夕始假归.主人讶其迟,翁曰:「明年正月下旬为子聘妇,恐稽时日,故于今岁预补其不足耳。」又曰:「寒士举事不易,纳币费实无所出,欲预支明年两月束修,可乎?」主人如言付之。归而届期备礼延宾.冰人赵某,旧交也,饮酒欢甚。斋币至女家,女家徐姓,号素封,见赵色变,愤然曰:「几为君误.今而知金氏赤贫,吾女奈何适窭人子乎?」赵谓:「君已许之,岂能食言?」徐坚不允,词气俱厉。赵无如何,还白翁。时宾朋满座,见事中变,咸默然。翁惭甚,语赵曰:「君作蹇修,而事至此,奈贻笑何?」赵俯思久之,乃曰:「我与君旧交,家有息女,年与郎君相若,即以缔姻,何如?」翁喜诺,立浼座客执柯,以币纳于赵,应期成礼焉。及文简官大司马时,徐女已不知何往矣。
  吴氏劝翁续娶干、嘉间,青浦有徐翁者,家素封,鳏居。止一子,娶吴氏女,结褵半载,子亡,族人无可嗣。越月,吴请曰:「夫已亡,宗祧莫继,祖宗一脉,忍听其斩乎?」翁曰:「此亦末如之何耳。」吴曰:「有一策,翁精神尚健,能续娶,得丈夫子,则祖宗攸赖矣。」翁以老迈辞.吴不俟命,为聘某氏。既娶三年,翁生二子:长宫南,次有常。未几而翁逝,吴折葼训孤,具膎畜,供孀姑,恩礼兼尽.后宫南有子,为吴嗣。又二十余年,嗣子成立授室。吴年七十余,无疾而终.女侠代嫁有嫠母与女独处,一纨袴子目而艳之,强委禽焉,选日往迎女。女夜与母诀,欲自裁。悲怆间,有虬髯者自屋下,谓母曰:「若所苦,吾已闻之矣。勿悲,请以身代。」母方诧,即掷刀去巾髯,宛然好女子也。母女大惊喜,急为涂装结束,俄彩舆至,乃假嫠女往。豪家方张宴列炬以待,女入门,密爇异香,一室皆眯,乃攫其宝器还母家,夜犹未阑.谓母曰:「恶姻缘已断,请为若女结好姻缘。此宝器,以资奁具也。」遂挟母女去,不知所终.事见百菊溪所著《守意龛诗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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