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葬礼之后》作者_阿加莎

_10 阿加莎(英)
的。但是,为什么?”声音了无兴趣;再移向具有非常个人化的病态美,和外表非常迷人的
麦克;移向海伦,冷静而有点遥不可及;移向舒舒服服躺在最好的一张扶手椅上,背部外加
一块垫枕的提莫西,和一旁矮胖结实、专注关照他的摩迪;最后他的目光移向一个带着歉疚
的意味,坐在一家人圈子外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有点太过“华丽”的宽松上衣的纪尔克莉
斯特小姐。他判断,她不久即会起身,喃喃道声失陪,离开这家人的聚会,回到她自己的房
间去。他想,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晓得分寸。她吃过苦才学到的。
赫邱里·波洛啜饮着他的饭后咖啡,半合起眼皮,开始盘算着。
他要他们来这里……全部都来,如今他们都来了。他自己心想,现在他要拿他们怎么
办?他突然感到一阵厌倦,不想继续下去。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怀疑,是不是因为海
伦·亚伯尼瑟的影响?她有一种似乎出人意料坚强的消极抗力。尽管她表面上温文而不在
乎,她是不是已设法把她自己的不情愿之感烙进他的脑海里?她不赞成在老理查死后已是尘
埃落定之时,又掀起漫天烟雾,他知道。她想让这件事平息、淡忘下去。波洛对这倒不感到
惊讶。他感到惊讶的是他自己有同意她的看法的意向。
他意会到,安惠所先生对这家人每一分子的评估令人激赏。他已对这些人描述得很好。
有老律师的了解和评估指引他,他想要自己作番了解。面对着这些人,他想他会有非常机灵
的概念,不是“如何”或“何时”……(这两个问题他不打算追究。谋杀是可能的……他只
要知道这点就够了!)……而是谁。因为赫邱里·波洛经验老到,而且身为一个看到画就认
得出画家的人,他相信他能认出一个业余的罪犯……在必要时……不惜杀人的类型来。
然而事实上并不这么简单。
因为这些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尽管可能性并非十分强……是凶手。乔治可能杀
人……狗急跳墙。苏珊冷静……能干……为了进一步进行计划。葛瑞格因为他那古怪、病态
的性格,这种性格有点不在乎,甚至乞求别人惩罚他的变态倾向。麦克因为他野心勃勃,而
且具有杀人凶手所有的太过于自信的虚荣、自负。罗莎蒙因为外表天真得吓人。提莫西因为
他痛恨、不满他的哥哥而且渴望他哥哥的财富所带来的权势。摩迪因为提莫西有如她的孩子
而为了孩子她会无所不为。甚至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他想,如果能让她重整当年“柳屋”的
雄风,恢复那贵妇人般的生涯,也可能为此计谋杀人。
那么,海伦呢?他无法看出海伦会是凶手。她太文明了……跟暴力离得太远了。而且她
和她先生喜爱理查·亚伯尼瑟。
波洛暗自叹了一口气。要找出真相来并没有捷径。相反的,他得采用一个较花时间,但
却合理明确的方法,那就是交谈,大量的交谈。因为到了最后,不管是透过谎言,或是透过
实话,人们终究会不打自招……
海伦介绍他给大家,而且已经设法克服了他们为他的出现所产生的困扰--一个陌生的
外国人!……出现在家人团聚的时候。他用他的眼睛和耳朵。他观察和倾听……明的、暗的
都来!他注意到在分财产时总是会引起的明争暗斗的话语。他巧妙的安排跟他们个别谈心,
然后观察、推论。他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谈过她往日茶馆的风光和如何正确地调制奶油蛋卷
和巧克力奶油馅饼,同时跟她一起到菜园子里去,讨论如何适当地在烹调中使用草药。他花
过长长的半个小时细听提莫西谈论他的健康以及油漆对他健康的影响。
油漆?波洛皱起眉头。有人也说过有关油漆的事……是安惠所先生?
他也跟他们讨论过各种画的事。皮尔瑞·蓝斯贵尼特身为一个画家的问题。柯娜·蓝斯
贵尼特的画作,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对之着迷,苏珊不屑一顾。“就像风景卡片,”她说。
“她根本就是从风景卡片上描下来的。”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对她的评语感到相当生气,言辞尖酸地说亲爱的蓝斯贵尼特向来都是
临场写生的。
“但是我相信她耍诈,”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走出房间后,苏珊对波洛说。“事实上我知
道她骗人,虽然我不想伤那个老妇人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
波洛注视着苏珊那坚定自信的下巴。
“这个女孩,一向都很自信,”他心想。“也许有时候,她会太过于自信……”
苏珊继续说:
“我告诉你,但是不要让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知道。有一张画的是波尔弗列克森,小港
湾、灯塔和码头……任何业余的画家都会选取的通俗角度。但是那个码头在战时已被炸毁,
而柯娜姑妈那张画是几年前才画的,不可能是临场写生,可能吗?但是那里出售的风景卡片
上面还有那个码头。她卧室的抽屉里就有一张。因此我想,柯娜姑妈是到那里去画下草图,
然后回家后照着风景卡片偷偷摸摸地完成她的作品!真好笑,不是吗,这样被人家揭了底?”
“是的,如同你所说的,是好笑。”他顿了顿,然后心想这个开头语起得不错。
“你不记得我,太太,”他说,“但是我记得你。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她凝视着他。波洛兴高采烈地点头。
“是的,是这样没错。我在一部车子里,全身裹着衣服,我从车窗看到你。你那时正在
跟车库里的一个技师说话。你没注意到我……这是自然的事……我在车子里……一个全身裹
满衣服的外国老头!但是我注意到你,因为你年轻、好看,而且你站在阳光下。因此我来到
这里时,我对自己说,‘真是巧合!’”
“车库?什么时候?”
“噢,不久前……一个星期……不,多一点。”波洛脑海里浮现了“金武士”饭店的车
库全景,假装说:“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我去过的地方太多了。”
“寻找适当的房子好为你的难民买下来?”
“是的。要考虑的太多了,你知道。价钱……周围环境……改装的可能性等等。”
“我想你得花不少工夫改装这里吧?这里的隔间太恐怖了。”
“楼上的卧室,是的,当然。不过一楼大部分的房间我们不会更改。”他顿了顿然后继
续。
“你不感到伤心吗,太太,把你这幢老家的房子卖给……外国人?”
“当然不。”苏珊表情愉悦,“我想这是一个最好的主意。这是个不可能有任何人想用
来当住家的地方。我没什么好滥情的。这不是我的老家。我母亲和父亲住在伦敦。我们只是
有时来这里过圣诞节。实际上我总是认为这里相当讨厌……几乎可以说是一座供奉财富的不
高尚的殿堂。”
“现在的殿堂大不相同了。高楼大厦,隐藏的灯光,以及简单而价昂的东西。但是财富
还是有它的殿堂存在。我知道……希望你不觉得我冒昧……你自己就计划买下这样的一幢大
厦是吧?一切都是豪华的……不考虑花费。”
苏珊笑了起来。
“不算什么殿堂……只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也许名称并不重要……但是要花很多钱……这是实话,不是吗?”
“现在什么东西都贵死人了。但是我想刚开始的花费还是值得的。”
“告诉我关于你的这些计划。发现一位这么能干,这么踏实的美丽少妇,让我很感兴
趣。在我年轻的时代里……很久以前了,我承认……美丽的女人只想到游乐,想到化妆品,
想到服装。”
“女人还是把很多心思放在她们的脸上……我的生意也就在这里。”
“告诉我。”
她告诉了他。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不知不觉地自己暴露了很多秘密。他赞赏她聪明的
生意头脑,她计划的大胆和巨细无遗。一个胆大心细的计划者,把一切枝枝节节的问题都扫
清。也许有点冷酷无情,就像所有的大胆计划者……
他注视着她说:
“嗯,你会成功,你会出人头地。你真幸运,不像其他很多人,受到贫穷羁绊。没有本
钱是没有办法的。有这些创意,却受到缺乏本钱的挫折……这会叫人无法忍受的。”
“我无法忍受!但是我会设法筹钱……找人支持我。”
“啊!当然。你伯伯,这幢房子的所有人,很有钱。即使他没去世,他也会如同你所说
的,‘支持’你。”
“噢,不,他不会。理查伯伯对女人有点成见。如果我是男的……”一股怒气快速掠过
她的脸庞。“他令我非常生气。”
“我明白……是的,我明白……”
“老人不应该挡住年轻人的路。我……噢,对不起。”
赫邱里·波洛洒脱地笑了起来,同时捋捋他的胡须。
“我是老了,不错。但是我并不妨碍年轻人。没有人需要等我死。”
“真是可怕的想法。”
“但是你是个现实主义者,太太。不必大惊小怪,我们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年轻
人……或甚至是中年人……他们耐心地,或不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某一个人的死去会给他
们……不是财富……就是机会。”
“机会!”苏珊深吸了一口气。“这正是一个人所需要的。”
波洛目光望向她的身后,愉悦地说:
“你先生来加入我们的谈话阵容了……班克斯先生,我们在谈机会。黄金机会……必须
双手紧紧抓住的机会。一个人的良知能有多少作用?让我们听听你的看法吧?”
但是他没有听葛瑞格对机会或其他任何主题发表高见的命。实际上他发觉要跟葛瑞
格·班克斯谈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班克斯具有一种奇特、不安定的性格。不管是否出自他
自己或是他太太的心愿,他似乎一点也不喜欢聊天或是平心静气的讨论。嗯,“交谈”这个
法子对葛瑞格无效。
波洛也跟摩迪·亚伯尼瑟谈过……有关油漆(油漆的味道),还有提莫西能到恩德比来
真是幸运,以及海伦连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也一起邀请来实在是太好了。
“因为她真的非常有用。提莫西经常喜欢吃点小点心……而你又不能对别人的佣人要求
太多,但是餐具室里有一具小瓦斯炉,因此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可以帮他冲点阿华田之类的,
不会干扰别人。而且她手脚勤快,甘心一天楼上楼下跑个十几趟也不厌烦。噢对了,我真的
觉得她没有胆单独留在我们屋子里,有如天意要她跟过来帮助我们,虽然我承认当时她那样
说时,我感到困惑不解。”
“没有胆?”波洛兴致来了。
他仔细听着摩迪叙说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当时突然情绪崩溃的情形。
“你说,她吓坏了?可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这倒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我说那是迟发性振荡。”
“也许是。”
“战争爆发是,有一次一颗炸弹落在离我们大约一英里外的地方,我记得提莫西……”
波洛不想知道提莫西怎么样。
“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故?”他问道。
“哪一天?”摩迪不解地问。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心神不宁的那天。”
“噢,那……没有,我想是没有。好像自从她离开里契特·圣玛丽以后,就慢慢变成那
样,她自己说的。她在那里时并不在意。”
而结果是,波洛心想,一块下过毒的结婚蛋糕。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在那个事件之后会感
到恐惧是人之常情……甚至在她到了史坦斯菲尔德农场之后,这种恐惧感仍然流连不去。不
只是流连不去,而是逐渐加强。为什么加强?当然照顾像提莫西那样的臆想症的病人,一定
是非常吃力的事,因而紧张恐惧之感便会泛滥出来?
但是,是那幢房子里的某种东西让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感到恐惧。什么东西?她自己知道
吗?
他找了个机会在晚餐之前单独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在一起,波洛以一个外国人的好奇心
做为引子带入了正题。
“你了解,我不可能对他们提及谋杀案。但是我很好奇。谁不会好奇?一件凶残的罪
案……一位感性的艺术家在偏僻的小屋子里受到攻击。对她家人来说,是件恐怖的事。但是
我想,对你来说也是。因为提莫西·亚伯尼瑟太太告诉我你当时也在屋子里,是吧?”
“是的,我是在那里。如果你不介意,潘达礼尔先生,我不想谈这件事。”
“我了解……噢,是的,我完全了解。”
说完了这句话,波洛等待着。如同他所预料的,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真的开始谈起来了。
他从她的口中并没有听到任何他以前没听过的,但是他扮演了一个十分同情人的角色,
不时地出声表示理解,专注有趣地倾听着,令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情不自禁地越讲越起劲。
在她长篇大论,费尽口舌讲完了她自己的感想、医生的说法和安惠所先生的仁慈之后,
波洛才小心地继续把谈话带入第二点。
“我想,你没单独留在那幢小别墅里是明智之举。”
“我没有办法,潘达礼尔先生,我真的没有办法。”
“当然。据我的了解,提莫西·亚伯尼瑟夫妇要来这里时,你也不敢单独留在他们的房
子里,是吧?”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一脸愧疚。
“这让我惭愧死了,真是愚蠢。只是因为我的一种恐慌……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当然听到的人会知道为什么。你刚刚才从医院出来,差点被人毒死……”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同时说她简直是想不透,为什么会有人想毒害
她?
“但是显然,我的好女士,因为这个罪犯,这个杀手,认为你知道某些可能导致他被警
方逮捕的事。”
“但是我能知道什么?某个可怕的流浪汉,或是半疯狂的东西。”
“如果是个流浪汉,在我看来是不可能……”
“噢请不要再说了,潘达礼尔先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突然变得非常烦乱不安。
“不要暗示这种事,我不要相信。”
“你不要相信什么?”
“不要相信不是……我的意思是……是……”
她停了下来,自己也搞不懂想说些什么。
“然而,”波洛精明地说,“你的确相信。”
“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但是我认为你相信。所以你才感到恐惧……你现在仍然感到恐惧,不是吗?”
“噢不,我来这里后就不会了。这么多人,而且气氛这么美好。噢不,在这里似乎一切
都没问题了。”
“在我看来……你得原谅我的好奇……我是个老人,有点不中用了,我大部分时间都花
在思考让我感兴趣的事物上……在我看来,好像在史坦斯菲尔德农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
你潜在的恐惧感凸现出来。时下的医生知道我们潜意识里面的活动。”
“是的,是的……我知道他们这样说过。”
“而且我认为可能是某一件具体的小事情,也许是相当无关的某一件事物,我们姑且称
之为导火线,把你潜意识里的恐惧感引爆了出来。”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似乎急于接受他的这种说法。
“我相信你说对了,”她说。
“那么,你想想,这……呃……无关的事件是什么?”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想了一会儿,然后出乎意料地说:
“我想,你知道,潘达礼尔先生,是那个修女。”
波洛正想继续循线追问下去,苏珊和她先生走了进来,海伦紧随在后。
“一个修女,”波洛想着……“我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听过有人提起一个修女?”
他决定晚上找个时间跟她谈谈修女的事。
------------------
  
19
一家人都很礼遇潘达礼尔先生,联合国老年难民救助中心的代表。他真是选对了这个伪
装的身份。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相信他……甚至装作对联合国老年难民救助中心十分了解!
人类是多么地不愿承认自己的无知!唯一例外的是罗莎蒙,她怀疑地问他:“那是什么?我
怎么从没听说过。”幸好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波洛对这个机构解说得好像罗莎蒙应该感
到羞愧,因为只有她对这个遍及世界各地的闻名机构一无所知。然而罗莎蒙只是含糊地说:
“噢!又是到处都是难民。我对难民厌倦透了。”这代表了很多人的发言,这些人都太过于
墨守陈规,以致于不敢如此坦白地表示出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潘达礼尔先生就这样被大家所接受……把他当作一个讨厌的人,也是一个不足取的人
物。他变成了一件外国装饰品。一般共同的看法是,海伦应该避免让他在这个特别的周末出
现,但是既然他已经在这里了,他们也只好尽量坦然处之。所幸这个奇怪的小外国人似乎并
不太懂英语。他经常听不懂你对他说的话,而当大家偶尔一起开口时,他就更有如坠入五里
雾中一样茫然。他好像只对难民和战后的情况感兴趣,而他的英语字汇也只涵盖那些主题。
一般的谈话闲聊似乎令他大惑不解。在或多或少为大家所遗忘的情况下,赫邱里·波洛躺回
椅背上,啜饮着他的咖啡,同时观察着,有如一只猫在观察着一群吱吱喳喳,跳来跳去的小
鸟。这只猫还没有准备好跃起突击。
在屋子里仔细徘徊检视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理查·亚伯尼瑟的继承人已准备好说出他
们各人中意的东西,而且,必要时,要为它们争战到底。
刚开始的谈话主题是盛放他们刚刚吃过的一道甜点的一套史波德瓷盘。
“我不觉得我还有多久可活,”提莫西有点伤感地说。“而摩迪和我又没有孩子。要一
些无用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不值得的负担。但是为了感情上的缘故,我想要那套老甜点餐
盘。它们让我想起了老日子。当然,它们已经过时了,而且我知道甜点餐盘如今很不值
钱……但是我还是要。有了它们我就相当满足了……也许我还要白色闺房里的那座衣橱。”
“你晚了一步,舅舅,”乔治漫不经心、愉快地说。“我今天早上已经跟海伦说过我要
那套史波德甜点餐盘。”
提莫西脸色发紫。
“跟海伦说过……跟海伦说过?你什么意思?根本都还没有成定案。而你又还没有成
家,你要甜点餐盘干什么?”
“老实说,我在收集史波德瓷器。而这又是一套很精细的代表作品。不过你要的那座衣
橱没问题,舅舅,我不会要它。”
提莫西不提那座衣橱。
“你给我听着,小乔治。你不要在那里‘不过’‘不过’的,跟我来这一套。我年纪比
你大……而且我是理查唯一在世的弟弟。那套甜点餐盘是我的。”
“为什么你不干脆要那套德瑞斯登的好了,舅舅?非常好的一套,而且我相信它也同样
能满足你的怀旧之情。无论如何,那套史波德是我的。谁先挑的就是谁的。”
“荒谬……没有这种事!”提莫西口沫飞溅地说。
摩迪厉声说:
“请不要惹你舅舅生气,乔治,这对他非常不好。当然他想要那套史波德就可以带走!
他有优先选择权,你们年轻人应该让一让。他是理查的弟弟,如同他所说的,而你只是个外
甥而已。”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年轻人,”提莫西怒火上升。“如果理查立下了恰当的遗嘱,这
个地方所有东西的处置权都应该操在我的手里。所有的财产都应该这样,如果不是这样,我
只能怀疑这是不良影响。是的……重复一遍……不良影响。”
“不成体统的遗嘱,”他说。“荒谬可笑!”
他躺回到椅背上,一只手搁在心脏的部位,呻吟着:
“这对我非常不好。但愿我能……喝一点白兰地。”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急忙去拿,回来时手上端着一小杯“补药”。
“拿来了,亚伯尼瑟先生。请……请不要激动。你确信不要上楼回床上躺着?”
“不要傻了,”提莫西一口吞下白兰地。“上床?我打算维护我的权益。”
“真是的,乔治,你让我感到惊讶,”摩迪说:“你舅舅说的完全是实话。他的意愿优
先。如果他想要那套史波德甜点瓷盘,那么便是他的!”
“不管怎么样,真叫人不忍卒睹。”苏珊说。
“闭上你的嘴,苏珊。”提莫西说。
坐在苏珊一旁的瘦弱年轻人抬起头来,以比他平时更震颤的声音说:
“不要那样对我太太讲话!”
他半站起身子。
苏珊很快地说:“没有关系,葛瑞格。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
海伦说:“我想你能谦恭一点,乔治,把那套甜点瓷盘让给你舅舅。”
提莫西气得口沫飞溅说:“没什么让不让的!”
但是乔治微向海伦一鞠躬说,“你的心愿就是法律,海伦舅妈。我放弃我的要求。”
“不管怎么说,你并不真的想要它们,不是吗?”海伦说。
他以锐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然后露齿一笑说:
“海伦舅妈,你的毛病是,你太精明了!你知道的比你想知道的多。不要担心,提莫西
舅舅,那套史波德是你的。我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玩玩,真是的。”摩迪·亚伯尼瑟愤慨地说。“你舅舅可能因此而心脏病突发!”
“你别信他那一套,”乔治快活地说,“提莫西舅舅可能比我们所有的人都活得更久。
他是所谓的病人多长命。”
提莫西凶恶地趋身向前。
“我不怀疑,”他说,“理查会对你感到失望。”
“这是什么意思!”乔治的幽默感一下子全不见了。
“你在莫提墨死后来这里,期望取代他的地位……期望理查会立你为他的继承人,不是
吗?但是我可怜的哥哥很快便看透了你。他知道如果他的钱由你来控制会流到什么地方去。
我倒很惊讶他还留给你一部分财产。他知道这些财产的下场。赛马、赌博,蒙地卡罗、外国
娱乐场。也许比这些更糟的地方也说不定。他怀疑你不正直,不是吗?”
乔治鼻翼两旁各出现一道白色的凹痕,平静地说:
“你不觉得你还是讲话小心一点的好吗?”
“我身体不适没来参加葬礼,”提莫西缓缓地说,“不过摩迪告诉过我柯娜所说的话。
柯娜一向就是个傻瓜……但是可能她言之有物!如果真是这样,我知道我会怀疑谁……”
“提莫西!”摩迪站起来,平静、稳固,有如一座巨塔。“你今晚很辛苦了。你必须考
虑到你的健康。你不能再病倒了。跟我来。你得吃颗镇静剂上床了。海伦,提莫西和我就拿
那套史波德甜点瓷盘和那座衣橱作为留念。没有人反对吧,我希望?”
她的目光扫射周围的人,没有人开口,她一手搀住提莫西的手肘,大踏步地迈出房去,
挥开站在门口的纪尔克莉斯特小姐。
他们离去后,乔治打破了沉默。
“不可轻视的女人!”他说,“这正是摩迪舅妈的写照。我可不敢挡她的路。”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有点不自在地再度坐下来,喃喃地说道:
“亚伯尼瑟太太一向都那么仁慈。”
这句话有点自讨没趣,没人答腔。
麦克·雪安突然大笑说:“你们知道,我觉得这一切十分有趣!活生生的一出‘范赛遗
产’。对了,罗莎蒙和我想要客厅里的那张孔雀石桌。”
“噢,不好,”苏珊叫了起来,“我要那个。”
“又来了,”乔治眼睛望向天花板说。
“哦,我们不必为这个伤和气,”苏珊说。“我要那张桌子的理由是为了我的美容院。
只是增添一点特色……我会在上面摆一大束蜡制花。那看起来会好极了。蜡制花很容易找
到,不过绿色的孔雀石桌可就不那么普遍了。”
“可是,亲爱的,”罗莎蒙说,“那正是我们要它的原因。为了一出新戏,如同你所说
的,作为一个特色……那么具有时代色彩。而且不管是摆上蜡制花或是蜂鸟,都配合得恰到
好处。”
“我懂你的意思,罗莎蒙,”苏珊说。“但是我不觉得你的理由有我的充分。你可以轻
易地在舞台上用一张上过漆的孔雀石桌……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但是我的美容沙龙就得用
真的孔雀石桌。”
“好了,女士们,”乔治说,“来个君子协定怎么样?为什么不抛铜币,或是比纸牌大
小来决定?这跟那桌子的时代作风相当吻合。”苏珊和善地微微一笑。
“罗莎蒙和我明天再讨论一下,”她说。
她似乎如同往常一般,相当有自信。乔治满有兴味地看看她的脸再看看罗莎蒙的脸。罗
莎蒙脸上有种模糊,相当遥不可及的表情。
“你支持谁,海伦舅妈?”他问道,“我敢说是旗鼓相当。苏珊有决心,但是罗莎蒙专
心得令人叹为观止。”
“也许不用摆蜂鸟,”罗莎蒙说。“那些中国花瓶拿一个来当电灯座,配上金黄色的灯
罩一定很可爱。”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急急打圆场。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非常漂亮的东西,”她说。“我相信那张绿桌放在你的新房里一定
很好看,班克斯太太。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桌子。这一定值很多钱。”
“当然,会从我那份遗产中扣除,”苏珊说。
“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一脸狼狈相。
“可以从‘我们’那份中扣除,”麦克说。“加上蜡制花。”
“它们摆在那张桌上很配称,”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喃喃说道。“真的很艺术,非常好
看。”
可是没有人理会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的好心意。
葛瑞格再度以他那高度紧张的声音说:
“苏珊要那张桌子。”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好像葛瑞格用他的话,一下子就改变了原来气氛。
海伦连忙说: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乔治?除了那套史波德瓷盘之外。”
乔治露齿一笑,原先的紧张气氛松弛了下来。
“逗弄老提莫西实在有点叫人感到惭愧,”他说。“但是他实在有点叫人不敢相信。他
被宠坏了,凡事予取予求,长久下来,都成了不良习惯了。”
“你得迁就一下病人,柯罗斯菲尔德先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
“我看他红光满面,根本没什么病,只不过是个老臆想症患者而已,”乔治说。
“当然,”苏珊同意说。“我不相信他有任何毛病,你相信吗,罗莎蒙?”
“什么?”
“提莫西伯伯没有任何毛病。”
“没有……没有,我不这么认为。”罗莎蒙含糊其辞。她道歉说。“对不起,我正在想
什么样的灯光配得上那张桌子。”
“你们知道了吧?”乔治说。“一个一心一意的女人。你太太是个危险的女人,麦克,
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我了解,”麦克有点严肃地说。
乔治兴高采烈地继续说下去。
“桌子争夺战!明天待续……君子之争……但各人意志坚强。我们大家都应该各自加入
阵营。我支持这么甜美、表面上看起来柔顺其实却不然的罗莎蒙。丈夫理所当然是支持他们
的太太。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显然是站在苏珊那一边。”
“噢,真是的,柯罗斯菲尔德先生,我可不敢……”
“海伦舅妈呢?”乔治不理会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继续说。“你是关键性的一票。噢,
呃……我忘了。潘达礼尔先生呢?”
“对不起,你说什么?”赫邱里·波洛一头雾水。
乔治考虑要不要向他解说,不过决定还是不要的好。这可怜的老头子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说:“没什么,只是个家庭玩笑。”
“是的,是的,我明白。”波洛和气地微微一笑。
“这么一来你有决定性的一票,海伦舅妈。你站在谁那一边?”
海伦微微一笑。
“也许我自己想要,乔治。”
她巧妙地转换话题,面向她的外国客人说:
“恐怕你觉得无聊把,潘达礼尔先生?”
“一点也不,夫人。我觉得很荣幸能加入你们的家居生活……”他一鞠躬说。“我想
说……我不太能表达我的意思……遗憾这幢房子得从你们手里交给外国人士。这,无疑
的……是一大遗憾。”
“不,真的,我们一点也不感到遗憾,”苏珊说。
“你很和气,太太。让我告诉你们,这个地方非常适合我那些饱受迫害的老年人,这么
平静的避风港!我请你们记住这句话,当你遭受冷酷的打击时。我听说也有一所学校想来这
里……不是正规的学校,是女修道院……由女信徒经营的……我想你们是称之为‘修女’
吧?也许你们比较喜欢卖给她们?”
“一点也不,”乔治说。
“圣玛丽爱心基金会,”波洛继续说。“幸好由于一位善心人士的帮忙,我们出的价钱
才能高出她们一点点。”他面对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我想,你不喜欢修女吧?”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脸红了起来,一付尴尬相。
“噢,真是的,潘达礼尔先生,你不该……我是说,这无关人身攻击。但是我从不认为
像她们那样离群索居是对的……我是说,没有必要这样,而且这样未免太自私了。当然我指
的不是教书的那些,或是那些替穷人家做事的……因为我相信她们是彻底牺牲自己的人,而
且做很多善事。”
“我简直无法想象有人会想当修女,”苏珊说。
“他们非常优雅,”罗莎蒙说。“你们记得……去年他们重演‘奇迹’时,苏妮亚·威
尔斯看起来美得迷死人了,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想不透的是,”乔治说,“为什么要穿上那种中世纪的服装上帝才会高兴。因为,
毕竟修女的服装就是那样的。完全不卫生、不方便又不切实际。”
“而且使得她们每个人看来都那么相似,不是吗?”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听来好
笑,你们知道,但是我在亚伯尼瑟先生家时,有个修女去募捐,害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她
跟那天在里契特·圣玛丽的那个修女是同一个人。你们知道,我几乎以为她好像一直在跟着
我!”
“我以为修女募捐时一向都是两个人一道,”乔治说。“是有一本侦探小说曾经这样说
过吧?”
“那次只有一个,”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也许是她们不得不节约人力把,”她含糊
地又说。“不管怎么说,那不可能是同一个修女,因为另外一个是为了一架风琴募捐,要捐
给圣……巴斯巴斯,我想……而这个是为不同的机构募捐……跟孩子有关。”
“但是她们两个有相同的特征是吧?”赫邱里·波洛问道。他的语气显得很感兴趣。纪
尔克莉斯特小姐转向他。
“我想一定是像你所说的……她的唇上……好像长有胡须一样。我想,你知道,一定是
这样才引起我的警觉……我当时心情有点紧张,而且想起了战时的一些故事,有关一些修
女,其实是第五纵队的人装的,从天而降。当然我这样想实在很傻。我后来也知道是我自己
想象力太丰富了。”
“修女是很好的伪装,”苏珊若有所思地说。“可以连你的脚一起掩饰起来。”
“事实上是,”乔治说,“人很少真正仔细地看别人。所以在法庭上每个见证人的说法
都不太相同,让人感到惊讶。一个人经常被描述为高……矮;瘦……胖;白……黑;穿着深
色……浅色的衣服;依此类推。只有一个见证人是可靠的,但是你得自己好好判断是哪一
个。”
“另外一件奇怪的事,”苏珊说,“是你有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却出乎意料地不知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