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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的女神-阿加莎

阿加莎(英)
 
复仇的女神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第
第一章 序曲第二章 一个暗号
第三章 玛柏儿小姐采取了行动第四章 依谢华尔透
第五章 拉菲尔的遗言第六章 爱
第七章 拜访第八章 三姐妹
第九章 倒塌的温室第十章 往事
第十一章 意外事件第十二章 一次闲谈
第十三章 红黑格子的套头毛衣第十四章 勃洛尼先生的猜测
第十五章 试探第十六章 警方的侦询
第十七章 访问第十八章 亚契达
第十九章 离别第二十章 玛柏儿打定了主意
第二十一章 夜半三点第二十二章 她的故事
第二十三章 尾声
第一章 序曲
  玛柏儿小姐习惯在下午,看第二份报。每天早上,有两份报送到她家里。如果头一份能准时送到的话,她会在吃早点时读它。送报童很不一定,不是换了个新人,就是临时找人代送。报童对送报的路径,各有各的做法。这也许是送报太单调了的缘故。但定报的人,总是习惯看一早送到的报纸,以便在搭车去上班前,可以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报纸如果送晚了,他们不免就烦恼,但宁静地安居在圣玛丽梅德的中年和老年的太太们,常喜欢在餐桌上,看报纸上的新闻。
  这天,玛柏儿小姐完全被这份日报前页上的几行标题吸引住了;她戏称之为“每天的万花筒”,事实上,这句话有点讽刺意味。她订阅的这份报纸—每日新闻报,由于社长的更动,对她自己和友人们,带来了莫大的烦恼。现在占去大幅版面的,全是男士们的服装、妇女们的时装、女性的化装美容、儿童们的比赛、妇女投书等诸如此类的文章,而有价值的新闻全被隐藏在,和一些不易看到的角落。玛柏儿是个有点旧派的女人,认为报纸就是报纸,是给人们看新闻的。所以对于版面的变化,有点不敢苟同。
  吃过午餐,睡了二十分钟之后,背部患风湿通的玛柏儿小姐,坐在一张特制的靠背扶手椅上,翻开了《时代日报》。这份报纸适合在闲暇时熟读,但它的风格也不象往日那样平实了。更糟的是,有时你甚至看不到任何新闻。今天她没去看前页,只匆匆浏览了一下其他的消息,其中没有让人感兴趣的特殊文章。在报上,只有两页附有详细说明,到卡帕尼旅游的文章;比往日刊载在更显著位置上的体育消息;法院通告和讣闻似乎更中规中矩、按格式地被刊登。而那些曾首先引起玛柏儿注意的出生、婚姻和其他的专题报道由原来的显著位置,已转移到不同的部分,尤其近来,玛柏儿注意到,它们几乎一成不变地全以充数填空的身份被登在报纸的末页了。
  这天,玛柏儿先大略看一下前页的大新闻。对于这些报道,她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因为在早上,她已看过了同样的新闻。她再继续浏览目录、杂文、评论、科学、体育;然后按她平时的做法,在翻过报纸,迅速看过出生、婚姻和丧事的消息后,再翻到通讯栏上,在这里,她几乎常能看到一些令人高兴的事情;接着,她再看法院的公告,在这页上,她也可以看到今天拍卖场的消息。一些科学上的短文,也经常刊载在此处,但她并不想读它,因为这对她没什么意义。
  象往常般地翻过了报纸,玛柏儿沉思着:“这真可悲,但今日,人们却只对死亡有兴趣!”有人生了孩子,可是那些人,玛柏儿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不可能知道呢。但如果有一栏说到婴孩,并注明是孙儿女的话,就有令人愉快的有些认识机会了。有时,她自己也会在想:“玛莉有第三个孙女了!”但即使是如此,也不可能让她有更亲近的关系。
  她轻松的看着婚姻启事,觉得没什么意思,因为她老朋友的子女们,大多数在几年前全已成了家。她再看看丧事一栏,并给予相当程度的注意。她仔细地看了一遍,赫然出现了“拉斐尔”这个名字。拉斐尔?有些思潮被勾起来了。这名字好熟悉啊!
  玛柏儿放下报纸,再瞥视了一眼,她觉到迷惑似的记起来,怎么会熟悉拉斐尔这个名字的。
  “我想起来了。”她说:“就是这样。”
  她望着窗外的花园,转开视线,打算不去想这园中的情景。修剪花木是她最喜爱的事情,也是她最大的喜悦。是这许多年来,她所最认真从事的一件工作。现在呢,由于医生们的大惊小怪,她被禁止做花园里的工作了。有一次她曾想和这禁条抗争,可是结果,还是乖乖地接受医生们的忠告,屈服了。她将椅子,移动了一下,好让自己不容易看到那所花园—除非园中有真能引起她兴趣的事情。
  她叹口气,拿起编制衣物的袋子,取出仍在编制的小孩毛衣。这件衣服的背部和胸部全已织好。现在她要继续编织袖管了。袖管编织起来,是最令人讨厌的。两只袖管全是一样,都怪令人讨厌的。漂亮的粉红色毛线。啊!编织到什么地方去了?不错,和她在报上刚看到的那名字,倒真巧合呢。粉红色毛衣、蓝色的海洋、加勒比海、沙质的海滩、暖和的阳光;噢!当然,还有拉斐尔先生。
  她回想到那次到加勒比海圣荷诺岛的旅行,侄儿雷蒙的款待;还有她那位侄媳妇裘安。
  “珍妮姑妈,别再去多事啦!和任何的谋杀事件扯上关系,对你并没有什么益处啊!”
  唉!她也并不想同任何的谋杀事件扯上关系。不过,总是会凑巧地碰上。那次,也是因为一个戴着一只玻璃眼镜、上了年纪的市长,一定要告诉她一些冗长又令人厌烦的故事。可怜的市长!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了。拉斐尔先生和他的秘书,华尔透女士,是的,她叫依谢华尔透。还有他的随侍保健员佳克逊。她全想起来了。呃!可怜的拉斐尔先生。拉斐尔先生故世啦。在好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快死了。事实上他也曾对她这么说过。不过,他似乎比医生所预料的,还活得久一些。他是个强者,一个固执的人,也是一名富翁。
  玛柏儿沉浸在思潮里,针织有条不紊地动个不停,可是她的脑筋,并没完全放在编织上面。她在想死去的拉斐尔,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真是个让人难忘的一个人。她能很清楚地记起他的声音笑貌。是的,一个有坚定意志的人,难以接近,又容易动辄发怒,有时甚至很粗鲁。但没有人会对他的粗鲁不满。他的富有,使人们对他的粗鲁,不敢有不满。的确,他非常富有,有秘书、保健人员等随侍在旁。如果有了这些人,也许他不可能从事这些频繁的交际应酬。
  那名随侍的护士,是个奇怪的人物。有时拉斐尔对他很粗暴,但他似乎从不计较,这或许是拉斐尔很富有的原故吧!
  “旁的人付的钱,没能有我给的一半。”拉斐尔说:“他很清楚这点。不过,凭心而论,他的工作做得也还不错。”
  玛柏儿在奇怪,是佳克逊?或是约翰逊仍继续为拉斐尔服务。再继续服侍一年?或一年三四个月。她又想这不大可能,拉斐尔是个喜欢变化的人。常常会厌烦某些人,讨厌他们的做法,看厌了他们的脸,听厌了他们的声音。
  玛柏儿了解他的心理。因为有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对于那个声音有点象鹧鸪叫、容貌美丽、殷勤,但又狂妄的女人。
  “唉,”玛柏儿说:“多么美好的改变啊!自从—”啊,天呀,她忘掉那人的名字了。是雪柏小姐吗?不,不是毕雪柏小姐。当然不是。为什么她要想到“雪柏”这个名字呢?哦,天啊,要记起一个人的名字是多难啊!
  她又想到拉斐尔的保健员。啊!对了,不是叫约翰逊,是叫佳克逊—亚瑟佳克逊。
  “噢,天啊,”玛柏儿说:“我老把名字搞错了。当然我想到的是奈特小姐,不是那个雪柏小姐。我为什么老把她们想错呢?”她得到答案了。原来她们两人长得很象。
  “不过,真的,她不是欺骗任何人的那种人。拉斐尔先生的那个漂亮秘书,依谢华尔透,不知道她有没有继承了拉斐尔先生的一些遗产?她有可能得到一份遗赠呢。”
  她想起,拉斐尔曾告诉过她的那些事情,啊,天哪!当你确实的想起,过去发生的某些事情,“依谢华尔透”这个名字就令人觉得很不舒服。她是个寡妇,可不是吗?玛柏儿希望依谢再嫁一个和气、亲切、可靠的男人。这似乎有点不大可能。她在想,依谢怎么老是嫁错人,这真是一件怪事。
  她怎么说好呢?
  玛柏儿又想到拉斐尔。报上说,没有人送花圈,她自己也没想到要送花圈给拉斐尔。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能够购下全英国的花圈。无论怎样,她和拉斐尔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送花圈的地步。他们不是朋友,或有某种感情。她应该怎么称呼这种关系呢?盟友。是的,他们曾做过短暂时间的盟友,共有一段让人兴奋的时日。而他是个有价值的盟友。关于这点,当她在加勒比海度过了一个阴暗、闷热的夜晚时,她就明白了。她又想起了她将那件粉红色绒毛围巾环围在她的头上,而拉斐尔望着她那副模样大笑的情景,后来当她说出了一个字,他停住了笑,遵从她的请求,做了。“唉!”玛柏儿叹口气,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切是多么令人兴奋啊!她从没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侄儿,或是可爱的裘安,因为这毕竟是他们叫她不要做的事。她自言自语:“可怜的拉斐尔先生,我希望他去世前没有遭到痛苦。”
  这或许是可能的,也或许医生们用了止痛药,阻止和减轻了死亡的痛苦。在加勒比海的那几个星期里,他受尽了痛苦,可以说是天天在痛苦之中。但他不愧是个勇敢的人,什么都忍耐了。
  一个勇敢的人,如今却死了,她真难过。虽然他上了年纪,又是个病人,但这世界好象因为他的死去,而失去了什么,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在事业上,他无情、粗暴、压制和具侵犯性,是一个英勇的攻击者。但—却是一个好朋友。他心地仁慈却从不在表面上露出。是一个她愿意赞美和敬重的人。唉!她真难过他逝去;希望他死得很平静。无疑的,他将会被火化,安葬在某处宽大、美观的大理石拱形圆顶墓穴里。关于他,她甚至不清楚,他有没有结过婚。他也从未谈起过是否有妻子。她怀疑他是个孤独的人?或是他生活得很充实,根本没时间感到孤独?
  那天下午,她在那里坐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想着一些有关拉斐尔的事。自从她回到英国后,她再没见过他,也从没希望再见他。让人奇怪的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她总觉得和他的联络仍然持续着。但如果他想接近或建议他们再见面,她会是一种束缚的关系,而此种关系是基于他们曾共同救过一个人的性命,或是一些旁的束缚。
  “当然罗!”玛柏儿说。她对孕育在自己脑子里的一个想法吃惊了。“我们当中可能有一种无情的束缚吗?”她,珍妮玛柏儿曾如此无情过吗?“这点我以前想都没想过。我认为,我可能是无情的人呢!”玛柏儿在自言自语。
  门打开了,有个乌黑、卷发的头伸了进来。那是秀蕾,照顾她的人。
  “你是叫我吗?”秀蕾问。
  “我对自己说话呢!”玛柏儿说:“我正在想,我这人是不是很无情。”
  “甚么?你吗?”秀蕾说:“绝不会!你天性仁慈。”
  “都一样,”玛柏儿说:“我认为,如果我有正当理由,也许会很无情。”
  “所谓的正当理由是指什么?”
  “公正。”玛柏儿说。
  “我必须说,你遇到小葛蕾霍蒲金斯,就很无情了。”秀蕾说:“就象那天,你抓到他在折磨那头猫时的态度,别人看到了绝不会知道你有这么仁慈的时候!那天,你竟然把他吓呆了。我想,他永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我希望他不会再折磨任何一头猫了。”
  “哈!当你不在时他一定会再做那种事。”秀蕾说:“其实我还是不完全相信,有没有旁的孩子被吓怕了。看到你披上羊毛围巾,织着你那漂亮衣裳时,任何人都会认为,你温顺得象只羔羊呢。可是如果你受到刺激时,举止可真象是一头狮子呢。”
  玛柏儿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迷惑的样子。她不太清楚秀蕾现在派给她扮演的角色。她沉浸在回忆里了。
  那晚,她带着逐渐升起的怒气,沿着花园慢慢地走过去,她又开始思考了。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金鱼草,让她勾起了回忆。真是的,她一再地对着乔奇说,她只想要硫磺色的玄参,不是那种有点丑陋、花匠们喜欢的紫色调。“硫矿黄色。”她大声说。
  在靠近小径篱笆的另一边,有人走过她的屋子,转过头说:“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自言自语呢!”玛柏儿说,转过头望着栏杆。
  在圣玛丽梅德的大多数人,她全认识,可是这人她没见过。这是个穿着陈旧,但很整洁的苏格兰呢裙子和一双乡下鞋子的矮胖女人。她的上身套着一件翡翠色套头绒线衫和一条羊毛织的围巾。
  “我觉得一个人象我这年纪多少会有些成就。”玛柏儿接着说。
  “你在此地有一座美丽的花园呢。”那个女人说。
  “现在不行了。”玛柏儿说:“当初我可以自己照料时—”
  “哦,我懂。我明了你的感觉。我差点也以为你是她们中的一个,很抱歉!我对她们有许多不同的称呼—大多数很粗鲁无理—那些老家伙说,她们很懂得园艺的事。而事实上,有些事她们懂,有些她们一点也不知道。她们跑来,喝喝茶,拔一点杂草。她们之中有些人很好,但全一样,会使人忍不住发起脾气。”接着她补充说:“我可是个对园艺有相当热心的园丁呦!”
  “你住在这里吗?”玛柏儿感兴趣地问。
  “噢,我寄居在海斯汀太太那里。我好象听过她说起你。你是不是玛柏儿小姐?”
  “哦,是的。”
  “我一向担任园丁兼伴护的工作。我叫巴瑞脱。你可以叫我巴瑞脱小姐。我喜欢草木植物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当然我也做一些临时的工作。诸如购物呀这类的事情。无论如何,如果你园里需要人的话,我可以替你工作一两个小时,也许比你现在能找到的家伙更让你满意。”
  “那太好了,”玛柏儿说:“我最喜爱花。对木本植物不太有兴趣。”
  “我替海斯汀太太种些木本植物。既没兴趣,又不得不做。呃,我要继续工作去了。”她将玛柏儿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好象要把她牢记在心一样,然后高兴地点头走掉了。
  海斯汀太太?玛柏儿记不起任何有关她的事了。当然,这位海斯汀太太,一定不是个老朋友,也绝不会是一个热心园艺的知己。啊!对了!她可能是住在给不勒他路尽头新建屋的人,去年曾有几户人家搬进去了!玛柏儿皱着眉,烦恼地再看一下金鱼草,和其它的几处杂草,她真想用大剪子减掉其中一两株茂密的树枝,她终于叹口气,果断地抗拒了这诱惑,由小径饶回到她的屋子。她又想到了拉斐尔,和他俩常引用的那句话“在夜晚航行的船只”。那本书叫什么名字的?当她想到时,那是有点巧合的。在夜晚航行的船只是在那个夜晚,她去请求他,请求他的帮忙。她坚决地要他不要浪费时间。而他答应了。立刻把行李放上了火车!那时侯她也许真象一个勇士?不,不,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当时并没有感到不耐烦。她只是坚持立刻进行一件需迫切解决的事。
  可怜的拉斐尔先生。在夜晚航行的那艘船。是一艘有趣的船。对他的粗陋,如果你习惯了,他也许是个非常令人愉快的人。唉!她必须把拉斐尔的影象驱出她的脑子。
  “夜晚航行的船只,擦身时相互招呼;
  出现了一个信号,和黑暗中的遥喊。”
  她也许不会再想他了。或者她会找找看,在另一份《时代日报》上,有没有他的讣闻。不过,可能不会有的。他不是个有名的人,只是很富有。当然,有许多人因为他们的富有,在报上有很大的讣闻。但拉斐尔的富有,没有这样的情形。因为在任何大企业上,他不是个很具名望的人,他不是一个有理财能力的天才,或是引人注目的银行家。他只不过是个毕生赚了不少钱的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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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暗号
  大约在拉斐尔死后一星期左右,玛柏儿在早餐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并在拆开前看了一下。早上送达的另两封信,可能是帐单,也可能是收据。而不论何种情形,那两封信,并不会特别的令人感兴趣。但这封信可能不一样。
  这是一封长型质地精美的信封,封套上盖着伦敦的邮戳和打字的住址。玛柏儿用在她餐盘中常备的裁纸刀,利落地拆开信。信上开头有勃洛尼和区斯透律师公证公司的字样,地址是百诺斯伯雷。这是一封礼貌周到、措辞适当的信,内容是问她能不能在下个星期里的某一天,到他们的办事处去会见他们,并讨论一件与她有切身关系的事情。他们建议在二十四日的星期四。万一不方便的话,她可以通知他们,最近她可能到伦敦的日期。信上又说,他们是已故的拉斐尔的律师,他们知道她认识这位拉斐尔先生。
  玛柏儿有点迷惑地皱皱眉。她缓缓地站起身,想着她接到的这封信。她由秀蕾陪着下楼,秀蕾正在客厅里徘徊,以便确定,玛柏儿不至于一个人悲伤地走下楼梯,这个旧式的楼梯,在走道中央有个回旋甚大的转弯处。
  “你对我的照顾真周到,秀蕾。”玛柏儿说。
  “是呀!”秀蕾用她平时惯用的语调说:“好人象凤毛麟角。”
  “啊,谢谢你的夸赞。”玛柏儿边说,边把最后一步安全地踏到地面。
  “没什么事吧?是不是?”秀蕾问她:“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慌张?‘“不,没什么,”玛柏儿说:“我刚接到一封从律师事务所寄来,有点不寻常的信。”
  “不会有人找你打官司吧?”秀蕾向来喜欢把律师的信,同某种灾难扯上关系。
  “啊,不是,不是这样,”玛柏儿说:“他们只是要求我,希望我能在下星期到伦敦去会见他们。”
  “也许你可以因此获得一笔财富呢!”秀蕾满怀希望说。
  “我想,那多半不可能。”玛柏儿说。
  “这很难说。”
  玛柏儿在椅子上坐下。边从袋子里取出编织的毛衣,边想着拉斐尔先生,是否会如秀蕾所说的遗留给她一笔财富。这似乎不太可能,拉斐尔并不是这样的人。
  短期内,她也不可能前往。于是她写信约定了下星期的一个日子。这次,马上就接到回信了,日期便这么确定了。她很想知道,勃洛尼和区斯透是怎样的人?来信是勃洛尼签的名,显然他是公司的首脑。玛柏儿猜想,可能拉斐尔的遗嘱里赠给她某本小的传记、纪念物品;或是他书房里某些有关珍贵花卉的书籍;这种书他以为可以博得一个喜欢园艺的老太太欢心。也有可能是要送她某种属于他的某个伯叔祖母的一件有浮雕的饰针。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不过这也只是幻想而已,因为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否则东西会直接邮寄给她,不需再见面了。
  “唉!”玛柏儿叹口气说:“到了下星期二,我就会知道了。”
  “我在奇怪,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勃洛尼瞟了时钟一眼,对区斯透说。
  “一刻钟后她就到啦。”区斯透说:“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遵守时间呢!”
  “啊,我也在这么想呢。不过,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比目前的年轻人,要注重细节吧?”
  “我很想知道,她是个胖子,还是个瘦子?”区斯透说。
  勃洛尼摇摇头。
  “拉斐尔没对你说过她吗?”区斯透在问他。
  “他说她做事特别的精明干练。”
  “这整件事,把我都搞糊涂了。”区斯透说:“如果我们对事情多了解一些的话—”
  “有些事情也许和密契尔有关系。”勃洛尼想着说。
  “什么?经过了这么些年头?你怎么会想到他呢?是不是他提到了—”
  “没有。他没有提到任何事。他脑子里所想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
  “你认为他性情有点乖僻,是吗?”
  “一点也不是。他象往常一样的热情。不论怎样,他身体上的病痛,从没影响到他的头脑。在他生命的最后两个月,他还赚得了额外的二十万磅呢。”
  “他可真有本事,”区斯透说。
  “有个会赚钱的精明头脑,”勃洛尼说:“可惜没有很多人象他。”
  桌上铃声响起来了。区斯透拿起话筒。一个女性的声音说:“玛柏儿小姐要和勃洛尼先生说话。”
  区斯透望着他的伙伴。扬起眉毛等回答,勃洛尼点了一下头。
  “请她进来吧。”区斯透说。“我们终于会面了。”
  玛柏儿走进办公室。一个消瘦身躯,有一张长型而有点忧郁面孔的中年绅士模样的人,起身迎接她。这人显然是勃洛尼,他的容貌多少有点和他的名字不相称。他的伙伴,身躯比较魁梧,也比较年轻。黑头发,一双尖锐的小眼睛,几乎是双层下巴。
  “这是我的合伙人,区斯透先生。”勃洛尼介绍着。
  “我希望你爬这楼梯,不至于太累了。”区斯透说着,心里在嘀咕:“她有七十岁了,也许快有八十了。”
  “我上楼梯时,常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幢老式建筑物。”勃洛尼歉疚地说:“没有电梯。唉,我们这公司设立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我们希望有的那种现代化装置。”
  “这间办公室很舒畅。”玛柏儿客气地说。
  她坐在勃洛尼为她安置的一张椅子上。区斯透悄悄地走出房间。
  “我希望这张椅子,会让你觉得舒适些,”勃洛尼说:“要我把窗帘拉上一点吗?光线也许太强了一点。”
  “谢谢你。”玛柏儿说。
  她笔直地坐着。穿的是一套素色的苏格兰呢衣裳,并挂着一串珍珠,戴着一顶紫的色边女帽。勃洛尼心里估量着:“有点土气,但人可能蛮好,脑筋不知道怎么样,眼睛好锐利。真不知道拉斐尔是在什么地方遇见她的?”他一面想着,一面闲扯着天气。
  玛柏儿得体的回答,平静地等待这次会见的初步开始。
  “你可能会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勃洛尼移动了一些文件并给了她一个得体的微笑。
  “我想,你已经知道拉斐尔先生的噩耗了吧!”
  “是的。”玛柏儿说。
  “他是你的一个朋友,是吗?”
  “我们是在一年前认识的。”玛柏儿说:“在西印度。”
  “啊,我想起来了,他为了健康原因,才到那里去的。那次旅行对他有点好处。不过当时他身体已经很坏,快要残废了。”
  “是啊!”玛柏儿说。
  “你和他很熟吧?”
  “不,我们只是住在同一家旅社的观光客,偶尔谈谈话。我回英国后,就没见过他了。我一直静居在乡下。而他呢?我猜想,他完全专心在事业上。”
  “呃,我几乎可以说,一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他还在进行他的事业。”勃洛尼说:“他有个很棒的、会赚钱的头脑。”
  “我体会得到。”玛柏儿说:“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物。”
  “你是否清楚—不知拉斐尔先生有没有和你谈过—这件事情?”
  “我无法想象,”玛柏儿说:“拉斐尔先生要向我表示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我完全无法想象。”
  “他很钦佩你呢。”
  “他太过奖了。”玛柏儿说:“我只是比较朴实罢了。”
  “我想你一定知道,他是个很富有的人。在他逝世前一些时候,他已把遗产安排好了,例如一些委托人和旁的受益人什么的。”
  “这是目前一般的做法,”她说:“虽然我自己对钱财的事,不太在行。”
  “这次会面的目的,”勃洛尼说:“是要告诉你,拉斐尔给你留了一笔钱,在一年后便完全是你的了。不过,是有条件的,你得接受某种建议,我必须让你知道这些建议。”
  他在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只长信封—封好的信封,递给她。
  “我认为这比较好,你应当自己去看里面的内容。不必急,慢慢看好了。”
  玛柏儿用勃洛尼递给她的一把裁纸小刀,慢慢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是张打字的纸张,她看了一遍,叠好,再看一下,望着勃洛尼。
  “我还是不太清楚是怎样一回事。没有更明确的指示吗?”
  “就我来说,到目前还没有。我必须把这封信交给你,告诉你遗赠的总数。这笔钱有两万磅,免扣遗产税。”
  玛柏儿望着他,吃惊得说不出话了。一时勃洛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盯着她看,心里在猜测她头一句话会说些什么。她说话时几乎是用谴责的语气。
  “这真是一笔巨款呢。”玛柏儿说。
  “其实也不多。”勃洛尼说。(他正想说:在今日这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我必须说,”玛柏儿说:“我真是大吃一惊。坦白地说,非常的吃惊。”
  她拿起这封信,仔细又看了一遍。
  “我推想,你知道这条件了?”她问。
  “是的,拉斐尔先生亲自和我说的。”
  “他没有向你提示什么吗?”
  “没有,他没有。”
  “如果他告诉你了,你的建议可能会更清楚?”玛柏儿说。现在她口气有点酸溜溜的了。
  勃洛尼悠然一笑。
  “你说得对。那便是我要做的。我说,你可能会觉得困难—要完全明白他想要做些什么事。”
  “那倒是真的。”玛柏儿说。
  “好啦!”勃洛尼说:“现在你要给我一个回答了。”
  “不,”玛柏儿说:“应当让我先想想。”
  “象你说的,这确是一笔巨款呢。”
  “我老啦,”玛柏儿说:“象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的确老了。也许我可能活不到能拿到这笔钱的时候。”
  “在任何年纪,金钱总是不用蔑视的。”勃洛尼说。
  “的确,”玛柏儿说:“而且我以为,拉斐尔很明白,他这种出人意料的做法,会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有说不出的喜悦。”
  “是啊,的确。”勃洛尼说:“或许你可以到国外做一次游历?安排一次适当的旅行,参观剧院、音乐会等地方。”
  “我的胃口比较小一点,”玛柏儿说:“我想享受一只松鸡—完完整整的一只;一匣糖炒栗子这都是些颇贵重的嗜好,是我不能时常满足的。也有可能会去观光歌剧院。这是说,需要一辆车子,来回柯凡脱花园一次,在一家旅馆破费一晚。但我现在可先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会接受下来,做番思考。真的,到底什么使拉斐尔先生—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做出这件特别的事情;无论如何,为什么他认为我能替他做?他必定知道,时间已过一年多了,自从他第一次见到我至今已快两年了,可能我较以前更软弱无力,更没有能力做到这么一件事情。他是在冒险。应该还有旁的人,比我更适合担任这件工作。?
  “老实说,我们也是这么想,“勃洛尼说:”可是他选中了你。玛柏儿小姐,请原谅我的好奇心,可是,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哦,我要怎么说呢—和犯罪有任何的关系,或是犯罪的事情?““严格的说,我应当说没有,”玛柏儿说:“我从没有做过一个监视缓刑的官员,或是当过法庭席上的陪审人员,或和侦探社有任何的关系。如我所说,勃洛尼先生,我认为,我这么做是很公正的;我和拉斐尔先生曾经做的事,无论用任何方法说明,我只能说,在我们住在西印度的那段期间,拉斐尔先生和我两人与发生在那里的一件犯罪、一件令人困惑的凶杀,有相当的关系。”
  “而你和拉斐尔先生破了这件案子?”
  “话倒不是这么说,”玛柏儿说:“拉斐尔先生,因为他的个性,而我呢,由于我注意到的一两件可疑的迹象。因为我们的凑合,终于成功地防止了即将发生的第二件凶杀。这是我一个人无法做到的,我身体太软弱了。拉斐尔先生也不可能一个人做到,他是一个残废的人。我们是联合行动。”
  “玛柏儿小姐,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复仇的女神’这句话,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复仇的女神,”玛柏儿重述了一遍,脸上露出一种意想不到的微笑。
  “是啊,”她说:“对我和拉斐尔先生,确是有些意义。我对他曾说过这句话。”
  不论勃洛尼怎样想,事情却不是如此。他带着些惊异望着玛柏儿。那样的惊异是拉斐尔先生在加勒比海的一间卧室里,曾一度感到过的。一个可爱又非常有智慧的老太太。真的—复仇的女神!
  “你同样感觉到了。”玛柏儿说。
  她站起身。
  “对这件事情,我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勃洛尼先生,如果你接到什么新指示的话,请务必告诉我,好吗?”
  “你好象不认识他的家人朋友或”“不,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是在一件神秘的事件上,象盟友般的有相当的联系,其它没别的。”当她快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过身问:“他有一个秘书,依谢华尔透太太。如果我想问:拉斐尔先生是不是遗赠给她五万磅,会不会对你不方便。”
  “他的遗产分配会在报上披露,”勃洛尼说:“但我能肯定回答你一个问题。华尔透太太现在是叫安德逊太太了。她再度结了婚。”
  “我真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记得她是个寡妇,有一个女儿。是个很适合当秘书的人才,她很了解拉斐尔先生的心理,是一个好女人。我真高兴她得到了遗赠。”
  那晚,玛柏儿坐在靠背椅上,把脚长长地伸到壁炉前,炉内烧着一堆小木头的火;她再度从长型信封里,取出今天早上勃洛尼交给她的文件。她仍然有点不相信,早上发生的事象幻境般。文件上写着:
  “玛柏儿小姐,这遗嘱在我死后,由我的律师,勃洛尼交给你。他是我雇请来处理我私人事务上法律事情的人。他是个有名而可靠的律师。象大多数人一样,他对罪恶的好奇心,是敏感的。在某些方面,这件事会存留在你我之间。我的可爱小姐,我们用的暗号是:复仇的女神。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你最初说到那句话时,是在什么地方和什么环境之下说的。在我从事商业活动的历程上,到现在,已有一段漫长的生涯了,而我也得到了一些关于雇佣人所需的经验,那就是人必须有眼光。对我要他做的工作,必须要有眼光。这不是知识,也非经验。唯一能说的就是眼光,这是做事的天然本能。
  我可爱的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你对正义和公理,有天生的特质,这也使你有了破获罪案的天生本能。现在,我想要查明一件曾发生过的犯罪事情。我嘱咐留存一笔相当数额的钱,如果你接受这请求的话,当你对这件犯罪事情查明了结果,有了合理的解说时,这笔钱便完全是你的。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来从事这件工作。虽然你并不年轻—请原谅我的放肆—但你够坚强。我想,我能信得过你。
  关于这件工作,我想你应该不会没有兴趣。老实说,你有侦察的天才。现在,我可以说明的是,侦察这件事所需的费用,会在任何需要的时候汇给你。我对你的这个建议,是你目前可能生活的一种选择。
  我想象你现在正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或许有了某一种风湿症。(我认为,象你这样年龄的人,多半患上一些表面上的风湿症。)如果这种病痛,影响了你的腿和背部,你一定不能活动太频繁,你可能会花上大部分的时间在编织上,我记得那天晚上,被你要命的惊叫所惊醒,那时我从熟睡中起床,看到你好象被裹在一团粉红色的云雾里。
  在我想象中,你现在可能在编织更多的短上衣、头巾或其它许多我叫不出名堂的衣物东西。如果你宁愿接着不断地编织下去,那是你的权利。如果你喜欢伸张正义和为公理效劳,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你至少可寻到乐趣。
  让正义象流水般源源不绝,公理象青山般绵绵常存。
                          阿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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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玛柏儿小姐采取了行动
  玛柏儿把这封信看了三遍—然后放到一旁,她的眉头微皱,心里在想着信中的含义。
  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完全缺少明确的详情。她能从勃洛尼那儿得知更详尽的情形吗?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不太可能,因为这不合拉斐尔的计划。然而拉斐尔怎能希望她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在一件她一无所知的事情上,能采取任何行动呢?她想了一会,认为拉斐尔有意要把这件事,引起人们的兴趣和注意。她又想起和他相处的那段短暂的时光。他的残疾、坏脾气、焕发的丰采、偶然的幽默在使她感觉到他是在享乐。而这封信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他挫折了勃洛尼的天生好奇心。
  他在信里丝毫线索也没给她,也没说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认为,拉斐尔并没有意思要给她任何的协助。以她如何说好呢?—他另有主意。这全是一样,在这令人沮丧,一无所知里,她无法着手去做。这几乎可说是,没有线索可寻的填字游戏。也许应当有线索的。她应当知道,她需要做的事,她需要去的地方?她坐在扶手椅子上,考虑着是否要搁下她的编织,以便更能集中心思,解答一些问题。可能拉菲尔有意要她搭上一架飞机,或坐一只小船,到西印度或南美去,或者到旁的某些指定的地方?这得要她自己去找出,她必须要做的事情;要不然,她可能会接到一些明确的指示。拉菲尔可能认为,她有丰富的创造力,能推测事情,发掘问题,不,她认为自己无法做到。
  “如果他真的认为那样,”玛柏儿大声说:“他可说是精神错乱了。我是说,他在去世前是精神错乱。”
  但她并不认为,拉菲尔会精神错乱。
  “我会得到指示的,”玛柏儿说:“但会是什么样的指示呢?在什么时候?”
  正当这时,一个灵感突然涌现在她脑海里,她确实得到了指示。
  “我相信永生,”玛柏儿说:“拉菲尔先生,虽然我不能肯定你的灵魂在何处,不过我不怀疑,你是在某个地方—我会尽一切力量完成你的愿望。”
  三天过后,玛柏儿写信给勃洛尼。这是一封很短的信,写得完全切中要点。
  “亲爱的勃洛尼先生:我已考虑过你的意见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决定接受去世的拉菲尔先生对我所做的建议。我将尽一切力量,遵从他的愿望,虽然我不能肯定会成功。而且在他的信里,我没有得到直接的指示,和言辞上的蛛丝马迹。如果你有保留任何更详尽的消息和确实的指示,请你寄给我,不过我想象,你还没有这么做,情形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我想知道,拉菲尔先生去世时,神志是否完全清醒,而且头脑敏捷,预做了某些安排?我问这些问题应该是很正当的,不知在他最近的生活上,是否有任何犯罪的事情,使他感到兴趣?在他的事业,或在他的私人关系上,他有否对你表示过,他强烈的感觉到某些值得注意的、在法律上被误判的事情,而让他有任何的愤怒或不满?如果有的话,我有理由请求你告诉我。他和遇到的某些困难,有何关系,及近来有某些不公正交往上的被害者,或是可能类似于这类的事情?我相信,你会了解我问这些事情的理由。的确,拉菲尔先生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的。”
  勃洛尼拿信给区斯透看,靠到椅子上,吹着口哨。
  “她要动手啦!有趣的老太太,”他说:“我想她对这件事情,颇知道一些的呢!是不是?”
  “显然不是。”勃洛尼说。
  “我希望我们知道。”区斯透说:“拉菲尔真是个怪家伙。”
  “一个难缠的人。”勃洛尼说。
  “我还是不太明白。”区斯透说:“你呢?”
  “我也不明白。”勃洛尼说:“我想,他也不想让我明白。”
  “呃,他这种做法,使事情的进行更困难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出,某个乡下来的老太太,能够判断一个死人的脑筋,知道使他苦恼的幻想。你不认为,他正领着她走上花园的小径吗?引她上了路?象开玩笑的?或者他认为,她自以为是解决村子上难事的能手。而他想给她一个严厉的教训—”
  “不,”勃洛尼说:“拉菲尔不是那种人。”
  “有时候,他是个恶作剧的魔鬼呢。”区斯透说。
  “是啊,但不是—我想,他对这件事是很认真的。事实上,我完全确信,有什么事使他担心呢。”
  “而他并没告诉你是什么事,或是给你一点线索?”
  “没有,他没有。”
  “那么你怎能希望—”区斯透停住了话。
  “他不能真的希望从这里得到任何事情啊!”勃洛尼说:“我意思是说,她要如何着手呢?”
  “一个恶作剧。如果你问我的话。”
  “二万磅可是一大笔钱啊!”
  “不错。但如果他知道,她无法做到呢?”
  “不,他不会那么有兴趣的。他必定认为,不论是什么事,她会有机会做到,或查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们怎么办呢?”
  “等待呀!”勃洛尼说:“等待下一步的发展。毕竟,会有某些发展的。”
  “在什么地方得到一些密封的命令,是吗?”
  “我可爱的区斯透,”勃洛尼说:“拉菲尔对我做个律师的判断和人格道德,是绝对的信任。那些密封的指示,只有在相当的情况下才公开,但还没到这种情况呢。”
  “永不会有的。”区斯透说。
  他们结束了谈话。
  勃洛尼和区斯透对他们过的全然职业性生活,是这么幸运。玛柏儿却没有这么幸运。她编织衣裳,思索,也到外面散步,有时候,由于这样的劳动,受到秀蕾的劝告。
  “你要听医生的话。不要操劳过度。”
  “我散步得很慢呢,”玛柏儿说:“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我是说,挖土和割草。我只是—呃,我只是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想知道事情。”
  “什么事情?”秀蕾感兴趣的问。
  “但愿我知道就好啦。”玛柏儿说,由于起了寒风,她要秀蕾给她去拿另一条围巾。
  “什么事请使她踌躇不安了,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秀蕾边对她丈夫说,边把一盘中国米饭,和腰子放到他面前。
  “中国餐。”她丈夫夸赞的点头。
  “你的烹饪技术一天比一天进步了。”他说。
  “我在担心她呢,”秀蕾说:“她好象有一点忧虑。自从她接到一封信后,她便激动起来了。”
  “她需要的就是安静的坐下。”她丈夫说:“安静的坐下,心情轻松,从图书馆里找些新书,或是有一两个朋友来看她。”
  “她在思考某些事情,”秀蕾说:“象计划啊。想出怎样应付其它事情。”
  她停住了话,端了杯咖啡,去到玛柏儿的身边。
  “你知不知道,住在此地附近一幢新房子里有个叫海斯汀太太的女人?”玛柏儿问:“还有一个叫巴瑞脱小姐的人,和她住在一起—”
  “你怎么对村子那头的重修漆过的那幢房子有兴趣啦?那户人家搬进去并没多久。我不清楚她们的名字。你为什么要知道呢?她们并不很有趣。至少我觉得她们说话蛮无聊的。”
  “他们有亲戚关系吗?”玛柏儿问。
  “不,我不认为,只不过是朋友。”
  “我想知道为什么—”玛柏儿停住了话。
  “你想知道为什么?”
  “没什么。”玛柏儿说:“把小桌子弄干净吧,替我把钢笔和信纸拿来。我要写一封信。”
  “写给谁?”秀蕾好奇心地问着。
  “写给一个牧师的妹妹。”玛柏儿说:“他叫甘萨派拉柯。”
  “就是你在西印度国外认识的那人,是不是?你曾让我看过他的照片。”
  “是的。”
  “关于想写信给牧师和想做所有的这些事的念头,你觉得不坏,是吗?”
  “我觉得好极了。”玛柏儿说:“我急着要为一些事情忙起来了。派拉柯小姐可能对我有所帮助呢。”
  玛柏儿小姐写道:
  “亲爱的派拉柯小姐:我希望你没忘记我。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是在西印度的圣荷诺,认识了你和你的哥哥。我希望可爱的甘萨在去年寒冷的冬天,患的气喘病已好了。
  我想请教你,你能不能把华尔透太太—依谢华尔透—的地址告诉我,你可能还记得在加勒比海的那段日子里,她是拉菲尔老先生的女秘书。她曾把地址告诉过我,不幸的是,不知给我放到什么地方了。我很想写信给她,因为她曾问我一些园艺学上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她了。最近我间接听到,她又结了婚,但是告诉我这消息的人,对这件事并不很确定。也许你比我对她更清楚一点。
  我希望这封信不会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请代我向你哥哥问好,祝福你。
                     玛柏儿”
  玛柏儿寄出了信,觉得好过多了。
  “至少,”她在自语:“我已开始做啦。我对这不报太大希望,但也可能有所帮助呢。”
  派拉柯小姐几乎立刻回了信。她是做事最讲效率的女人,信上并附了要问的地址。
  “我还没有直接听到华尔透小姐的任何消息。象你一样,我听到一个友人,她们看到了她再婚的启事。我相信,她现在称叫艾尔德太太,或是安德逊太太。她的地址是汉斯靠近亚尔顿的温斯诺洛奇。我哥哥在此问你好。可惜我们住得这么远。我们住在北部,而你住在南部。我希望哪时候我们可以见见面。
                   派拉柯敬上”
  “亚尔顿的温斯诺洛奇,”玛柏儿说,一边记了下来。“真的。离此地不远呢。我可以—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最好的办法—叫一辆印区的街车。这是有点花费,不过如果有任何结果的话,可以很合理的支领公费。现在要事先写信给她,或等待机会?我想,等待机会会更好。可怜的依谢,她一定记不起我了。”
  玛柏儿失落在涌起的层层思潮中了。她在加勒比的行动,在不甚久的将来,很可能会挽救了华尔透不被谋杀。无论如何,这是玛柏儿个人的意见,可能华尔透并不相信任何这类的事。
  “一个好心的女人,”玛柏儿说,她用柔软的声音再大声说:“一个非常好心的女人。会这么轻易的嫁了一个坏家伙。事实上,这样的女人,是否她会有一半机会,嫁一名凶手。我仍然要思考。”她边想着,边把声音放低了。“事实上,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救了她的命。但我并不认为,她会同意这观点。她可能不甚喜欢我。利用她来打听消息,会使得事情更困难。但仍旧值得一试。总比坐在此地干等的好。”
  当拉菲尔写那封信的时候,也许是在开她的玩笑?她常不是一个特别和善的人—而且非常不关心人们的感觉。
  “无论如何,”玛柏儿说,她瞥视一下时钟,认为该上床睡了。“人们常常在入睡前,想出许多好主意。”
  “睡得好吗?”秀蕾边问,边把早点盘子,放在玛柏儿手肘的桌子上。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玛柏儿说。
  “噩梦么?”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梦。我正在对什么人说话,不是我很熟识的一个人。
  只是说着话。然后当我望着时,我看到的,却完全不是我对着说话的那人,是另一个旁人。真怪。”
  “有点搞错了。”秀蕾同情地说。
  “不管它了,”玛柏儿说:“替我叫印区吧,要他十一点半左右到此地。”
  印区是玛柏儿过去用的一个人。原有的车主,老印区已去世了,现在由他的儿子“年轻的印区”继承他的衣钵,他把这一家庭职业,转变为车行,有两辆过时的车子。
  “不是要到伦敦去吧?”
  “不,我不是到伦敦去。也许我将在哈斯米用午餐。”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秀蕾怀疑的望着她说。
  “我希望我能装得出碰巧遇见某个朋友的样子来。”玛柏儿说:“这真的不很容易,但我希望我能尽力做到。”
  到了十一点半,街车已在等着。玛柏儿指示秀蕾说:“秀蕾,给我拨这一个号码。好吗?问问看,安德逊太太在不在家。如果她接的电话,就说勃洛尼先生要和她说话。说你是他的秘书。如果她出去,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万一她在,怎么办?”
  “那就问她一下,下星期的哪一天,她能抽空到伦敦勃洛尼先生的办事处去会见他。等她告诉你时,谢谢她,挂断电话。”
  “你想到的!为什么全是这种事,为什么你要我做呢?”
  “记忆力是令人奇怪的,”玛柏儿说:“有时候一个人记得一个人声音,即使过了一年没听到,仍能辨别得出呢。”
  “哦,你是说她不会知道我是谁,是吗?”
  “正是。”玛柏儿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打电话的原因啊。”
  秀蕾替她打电话去,对方回答说安德逊太太外出购物了。不过,她会回家用午餐,下午在家。
  “呃,这样事情就容易多啦。”玛柏儿说:“印区在不在?早啊!爱德华。”
  她对站在那里的司机说。他真名字叫乔奇。“现在我要你到这地方去一趟。我想,不必花上一个半小时。”
  她开始这次的探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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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依谢华尔透
  安德逊太太步出超级市场,朝着她停车子的地方走过去。她在想,停车子一天天的困难了。她忽然撞到什么人身上,一个脚步有点跛的年老女人,正朝着她走过来。
  她陪了不是,对方惊呼了一声。
  “呃,真是的,这—这一定是华尔透太太,可不是么?依谢华尔透?你不记得我啦。我是玛柏儿。很久前,哦—哦,我们在西印度圣荷诺的一家旅馆里,曾碰过面呢。到现在快有一年半啦!”
  “玛柏儿小姐吗?当然,是啊。真没想到会遇见你!”
  “见到你真高兴啊!我和几个友人在附近午餐,我等一会回去时,必定会经过亚尔顿的。今天下午你在家吗?我多么喜欢和你痛快的谈谈呀!见到老朋友,真叫人高兴。”
  “我也是。三点过后,我都有空。”
  就这样约好了。
  “老玛柏儿,”安德逊太太微笑地自语着:“想不到能见到她。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呢。”
  玛柏儿准三点,按响温斯诺洛奇的门铃。安德逊太太打开门,请她进去。
  玛柏儿坐在为她安排的一张椅子上,不安的颤动一下,当她慌张时,便常会这样—无论如何,她好象真的有点慌张了。在这种情形下,是会引起别人做出错误的判断,而这也正是她所希望发生的情形。
  “见到你真高兴,”她对安德逊太太说:“你知道,我认为上天处理世界上的事情,是多么的奇妙!你希望再遇见的人们,真的又遇见了。日子过去了这么久,我们能有这样的巧遇真叫人意想不到。”
  “然后,”安德逊太太说:“人们说,狭路相逢,是吗?”
  “是啊,的确,我想那话有点意思。我是说,这似乎的确是个很广大的世界,西印度离英国,有这么一段漫长路程。呃,我是说,当然我可能在任何地方遇见你。在伦敦,或是在哈诺德。在火车站,或在汽车上。有这么多可能。”
  “是啊,有这么多可能。”安德逊太太说:“想不到就在此地我遇见你,因为你根本就不住在此地。是吗?”
  “不,不,不是。不过你家离我住的圣玛丽梅德不太远。我个人估计,大约只有二十五里路远。在乡村的二十五里路,对一个没有车的人来说—当然我无法买得起车辆的,我不会驾驶车辆—就不能这么说了。所以,一个人真的只有在汽车路上,看到他的邻人,要不然就是在村里有街车的路上。”
  “你气色好极啦。”安德逊太太说。
  “我正要说,你气色好极了呢。天啊!我不知道你就住在此地。”
  “才住没多久,我结了婚。”
  “啊,我不知道。这多令人高兴。我想,我一定是错过了。我一向忽视了婚姻的启事。”
  “哦,我结婚已有四五个月了,”她说:“我现在叫安德逊太太。”
  “安德逊太太,”玛柏儿说:“是啊,我必须试着记牢。你先生呢?”
  她想,这问题有点不自然了,她没问到她丈夫该多好。老处女们是以多问出了恶名的。
  “他是个工程师,”安德逊太太说:“他经营建筑和装潢分社。他—”她在踌躇了。“比我年轻。”
  “好极啦,”玛柏儿说:“哦,天啊,好极啦。这些日子,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变老。我知道,这么说是不礼貌的,不过确是真的。男人们要做更多的事情,担心工作问题。然后他们得了高血压,或是低血压,或心脏病、胃癌。你知道,我们通常不用太担心生活。我想,我们有顽强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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