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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量死亡-阿加莎

_4 阿加莎(英)
  “对谁说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
  “哦!那种事情啊。他一定是见怪不怪了。你是想说安伯里奥兹想在这方面利用她吗?那没用的。布伦特会给她点钱就把她打发走了。他不会请她留下来过周末什么的。布伦特不会这么不懂世故。”
  很显然这是真的,波洛只好同意。过了一会,杰普继续总结起他对塞恩斯伯里西尔目前情况的看法。
  “说不定,她的尸体被某个疯狂的科学家放进了酸槽里——这是故事书里边人们所酷爱的又一种结论!但是照我看,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要是那女人真的死了,她的尸体准是静静地给埋在什么地方了。”
  “可在哪儿呢?”
  “问得好。她是在伦敦失踪的。这儿谁都没有花园——没有合适的。一个偏僻的养鸡场——那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花园?波洛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伊陵的那座整齐匀称,有着井井有条的苗圃的花园。要是一个死了的女人被埋在那儿该有多刺激啊!
  他告诫自己不要太荒唐了。
  “要是她还没死的话”,杰普还在说着,“那她在哪儿呢?都一个多月了,在报纸上公布了她的特征,已经传遍全英国了——”
  “就没有人见到过她?”
  “噢,不,实际上是人人都见到过她!你简直不知道有多少个穿茶青色羊毛衫的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她出现在约克郡的荒野上,出现在利物浦的旅馆里,人们还发现她在德文郡的客房,在拉姆斯盖特的海滩!我的人耐心地花时间去调查所有的这些报告——结果除了给我们错弄来许许多多完全正派的中年妇女以外,一个个都别无所获。”
  波洛同情地咋咋舌。
  “不过”,杰普接着说,“她完全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我是说有时候你也许会偶然谈起一个虚构的人,比方说——一个只是到过什么什么地方的,名为斯宾克斯小姐的人——而这时实际上始终并没有这么一个斯宾克斯小姐。但我们说的这个女人是名副其实的——她有历史,有背景!从她的童年时代起的一切我们都知道。她过着普通的、完全正常的生活——却突然,嘿,变!——消失了!”
  “这里边必定有原因。”波洛说。
  “她并没有杀害莫利,你要是指这个的话。她离开以后安伯里奥兹还看见他活着——而且我们对她那天上午离开夏洛蒂皇后街以后的行踪作过核查。”
  波洛不耐烦地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是她杀了莫利。当然不会是她,但尽管如此——”
  杰普说:“要是你对莫利之死的定性正确的话,那么更可能是他告诉了她有关杀害他的凶手的线索,虽然她对此并没怎么在意。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就有可能被除掉了。”
  波洛道:“这一切都跟某个组织有关,夏洛蒂皇后街一个与世无争的牙医之死跟这里边隐藏的那些巨大的利害关系是不相称的。”
  “你不能把雷金纳德巴恩斯说的什么都信以为真了!他是一个可笑的老东西——满脑子都是间谍和共党分子的事儿。”
  杰普站起身来,波洛说:“要是你得到什么消息就告诉我。”
  在杰普走了以后,波洛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
  他清楚地感到自己在等待着什么。是什么呢?
  他记起以前他是怎样坐在桌前草草地记下各种没有联系的事实和一长串名字的。当时有一只鸟从窗外掠过,嘴里衔着一根细枝。
  他也是一直在搜罗着细枝。五是五,六是六,多衔草枝窝不漏——
  他有草枝——现在已经不少了。他们都在那儿,都清清爽爽地记在他富有条理的大脑袋里——但他还没有动手把它们清理整齐。那是下一步的活儿——整整齐齐摆放下。
  是什么使他停下来了呢?他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他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那是不可规避的、天生命定的东西,是珠链上的下一个链环。当它出现的时候——那时——那时他才能继续下去。
  一周以后的一天深夜,终于来了召唤。
  杰普在电话里有些粗声莽气的。
  “是你吗,波洛?我们找到她了。你最好来一趟。巴特西公园,利奥波德国王公寓四十五号。”
  一刻钟以后,一辆出租车把波洛送到了利奥波德国王公寓的外面。
  这是一幢可以俯看巴特西公园的公寓大楼。45号在二楼。来开门的是杰普本人。
  他的脸上布满了暴怒的皱纹。
  “进来吧”,他说,“这很不舒服,但我想你会愿意自己来看看。”
  波洛问道——但这是几乎没有必要再问的,“她死了?”
  “应该说是死得很惨!”
  波洛侧着头,听着从右边一扇门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
  “那是看门的”,杰普说,“正在洗碗槽那儿呕吐呢,我不得不把他叫上来看看他是否能认出她来。”
  他领着路,波洛紧跟在后。他的鼻子皱了起来。
  “味道不怎么妙啊”,杰普说,“但你还能希望什么呢?她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他们走进一间堆放杂物和箱子的小房间。房中央有一个用来装毛皮的大柜子,盖子敞开着。
  波洛跨前一步,朝里面望去。
  他首先看见了脚,穿着双该修了的鞋,还有那过份造作的带扣。他记得,对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鞋带扣。
  他的目光移动着,移过绿色的羊毛衫和裙子,最后到她的头上。
  他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杰普说,“这非常可怕。”
  她的脸被打得稀烂。完全没有一点可供辩认的形状。再加上自然腐烂的过程,这两个男人转开身去时就难免要显得脸色煞青了。
  “啊,好吧”,杰普说道,“这就是日常工作——我们的日常工作。毫无疑问,有时候我们这活儿挺糟糕的。那个房间有点白兰地。你最好喝点。”
  起居室布置得很时髦,有着最流行的风格——镀铬的家具很多,还有一些宽大、方正的椅子,罩着饰有几何图案的淡褐色纺织面套。
  波洛找到了带塞的细颈瓶,自顾自地从里边倒出一些白兰地来。喝下去以后,才说:“象那样可不太美啊!现在,我的朋友,把这事都跟我谈谈吧。”
  杰普说:“这套间是属于一个叫阿尔伯特查普曼夫人的。我猜想,这位查普曼夫人是一位衣着漂亮的、潇洒的白肤金发碧眼、四十岁以上的太太。她按时付帐。偶尔喜欢和邻居玩玩桥牌,但她多少还是不太爱跟人来往。她没有孩子。查普曼先生是个旅行推销员。
  “塞恩斯伯里西尔是在我们访问她以后的那天晚上到这儿来的。大概是七点五十分。所以她很可能是从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直接来的。据门房说,她以前来过一次。噍,完全不引人起疑,光明正大的——友好的拜访。门房就带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坐电梯到这个套间来。他最后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的蹭鞋垫上按门铃。”
  波洛评论说:“回想起这些可是费了他不少时间啊。”
  “他有胃病,好象是去住医院了,另外有个人来临时代他的班。一直到一个星期以前,他才偶然注意到旧报纸上登着一个‘失踪女人’的特征描述,他告诉妻子说‘这很象那个来找二楼的查普曼夫人的女人。她也穿着一件绿色羊毛衫,鞋上也有带扣’。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说——记得她也有个象那样的名字。哎呀,正是——什么西尔小姐。”
  “那以后”,杰普接着说,“他又花了四天时间才克服掉那种天生不愿跟警察打交道的不信任感,带着他的消息来了。
  “我们当时并没有认为这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已经碰到过不计其数的虚惊了。但是,我还是派了警官贝多斯去——他是个挺聪明的小伙子。他受的那种高等教育多了一点,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时兴这个。
  “呃,贝多斯马上预感到我们终于得到点东西了。一个理由是查普曼夫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露面,她没留地址就离开了。这就有点古怪。事实上他能了解到的关于查普曼先生和太太的每一件事都有些怪。
  “他弄清楚了那门房并没有见到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离开。这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她完全可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走下楼梯出去。后来门房又告诉他查普曼夫人很突然地走了。第二天早晨,房门外只留下很大一张用印刷体写的条子:‘告诉内莉别送牛奶了,我被叫走了’。
  “内莉是给她干活的白班女仆,查普曼夫人以前也有一两次这么突然走的,所以那姑娘也没觉得奇怪。但奇怪的是,她没有打电话叫门房来把她的行李拿下去或是给她唤出租车。
  “不管怎样,贝多斯决定要进房间去看看。我们办了搜查证,找经理拿来了钥匙,除了浴室以外别的地方都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浴室里象是仓促地做过清扫似的。亚麻油毡毯上有一处血迹——地毡放在一个角落里,洗地板时把它给漏掉了。这以后就只是寻找尸体的问题了。查普曼夫人不可能带着箱子,不然门房会知道的。所以肯定还在套间里。我们很快就查到毛皮柜子——是密封的——就是放在那儿的那只。钥匙都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头。
  “我们把它打开了——那失踪的女人就在里面!现在已成了长着槲寄生的树枝了!”
  波洛问:“查普曼夫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是想问‘谁是希尔维亚’——对了,她叫希尔维亚——‘她怎么样?’吗?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希尔维亚,或是希尔维亚的朋友,杀死了那个女人并且把她装进了箱子。”
  波洛点头同意。
  他问道:“可为什么要毁她的容呢?这可不太对劲。”
  “我要说这的确是不对劲!至于为什么——呃,只能凭推测。也许纯粹为了报复。再不然可能是想隐瞒她的身份。”
  波洛皱起眉头,他说:“但这并没有隐瞒住她的身份啊。”
  “没有隐瞒住,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对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失踪时的衣着作了详尽有效的描述,而且因为她的手提包也被塞进了箱子,里面还放着一封写着她在拉塞尔广场的旅馆地址的旧信。”
  波洛坐直了身子。他说:“可这——这不符合常识啊!”
  “当然不符合,我觉得是疏忽。”
  “是的——也许是疏忽。可是——”
  他站了起来。
  “你们仔细检查过这套房子吗?”
  “相当仔细。但一无所获。”
  “我想看看查普曼夫人的卧室。”
  “跟我来吧。”
  卧室一点也没有匆忙离开的迹象。里面很整齐。床没睡过。但已经铺好,准备晚上睡了。到处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杰普说:“没有指纹,至少我们没有发现。厨房里面的东西倒有几个指纹,但我认为会查出来是那女仆的。”
  “就是说这整个儿地方在谋杀之后被仔细地打扫过了?”
  “是的。”
  波洛的眼睛缓缓地在房间里扫视着。象起居室一样,这间屋子也装饰得很时髦——而且他觉得,装饰这房子的,是一个中等收入的人。东西倒是值钱的,但并不是极其昂贵。华丽,却算不得一流。配色是玫瑰红的。他朝嵌进壁里的衣橱看进去,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很漂亮,但质量也不是第一流的。他的眼光落到鞋上——大多是目前流行的凉便鞋;有些还有宽大的软木底。他拿起一只放在手里比划着,记下了查普曼夫人穿的是五号鞋,然后又把它放下。在另一个小橱里,他发现了一堆毛皮,胡乱地塞在一起。
  杰普说:“原来是放在那装毛皮的箱子里的。”
  波洛点点头。
  他摸着一件灰色的松鼠皮的衣服,颇有鉴赏力地评论道:“头等毛皮。”
  接着他走进浴室。
  那儿过份炫耀地摆了很多的化妆品。波洛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香粉、口红、雪花膏、粉底霜、护肤霜,还有两瓶染发剂。
  杰普说:“我想,她不是个崇尚自然的金发女人。”
  波洛小声地说:“四十岁的时候,mon ami(法语:我的朋友),大多数女人的头发开始变灰,但我们的查普曼夫人却是一个不肯遵从自然规律的人。”
  “她也许现在已经改染成红色了。”
  “我怎么知道?”
  杰普道:“有事使你忧虑,波洛,是什么?”
  波洛道:“是的,我是在忧虑,我非常忧虑。这儿,你瞧,我碰到个解释不通的难题。”
  他决然地再一次走进了杂物间。
  他拿起死去的女人脚上的鞋。它穿得很紧,很难脱下来。
  他检查了鞋扣,是很粗糙的手工缝上去的。
  赫克尔波洛叹了口气。
  他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杰普难以理解地说:“你想要干什么——把事情弄得更难办吗?”
  “正是这样。”
  杰普说:“一只皮鞋,用带扣系上的。这有什么问题?”
  赫克尔波洛说:“没什么——一点也没什么。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弄不明白。”
  据听差说利奥波德国王公寓82号的默顿太太是查普曼夫人在公寓大楼里最好的朋友。
  因此,杰普和波洛下面去的正是82号。
  默顿太太很健谈,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发型是经过精心梳理的。根本无需做什么事,她就谈了起来。她简直是太容易地就进入一种满带戏剧性的状态了。
  “希尔维亚查普曼——呃,当然,我并不是非常了解她——应该说,是不了解她的内心。我们偶尔晚上打打桥牌,还一起去看过电影,当然,有时候还一起买东西。但是,啊,请您告诉我——她没死,对吧?”
  杰普使她放了心。
  “啊,听到这个我真感到欣慰!但刚才送报纸的都轰传开了,说在一套房子里发现了尸体——人们听到的事情里边一多半都信不得,是不是?我可从来不相信。”
  杰普提出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不,我一点儿都没听到过查普曼夫人的消息——自打她走了以后。她一定走得很匆忙,因为我们说过下星期要去看琴吉罗吉斯和弗雷德阿斯泰拍的新片子。她那时候可是什么都没说。”
  默顿太太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小姐。查普曼夫人从来没谈起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确实很熟。好象最近我在什么地方还看见过。”
  杰普干巴巴地说:“是在这几周来所有的报纸上——”
  “对了——寻人启事,是不是?你们认为查普曼夫人说不定会认识她?不会的,我可以肯定从来没听希尔维亚提到过那么个名字。”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查普曼先生的情况吗,默顿太太?”
  一种很古怪的表情出现在默顿太太脸上。她说:“我相信他是一个旅行推销员,查普曼夫人这么跟我说的。他为他的公司出国去了——我相信,那是个军火公司。欧洲各地他都去。”
  “您见过他吗?”
  “没有,从来没见过。他很少回家,而一回来,他和查普曼太太是不愿外人来打扰的。这很自然。”
  “您知道查普曼太太有近亲和好朋友吗?”
  “我不知道她朋友的情况。我觉得她没有近亲,她从来没谈起过。”
  “她到过印度吗?”
  “这我可不知道。”
  默顿太太停了一下,突然爆发似的发问:“但是请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我清楚你们是苏格兰场的,但是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好吧,反正总有一天您也会知道的,默顿太太。实际上,在查普曼夫人的套间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噢!”默顿太太一时就象眼睛睁得跟足球一样大的一只狗似的。
  “死尸!该不是查普曼先生吧?或者是个外国人?”
  杰普说:“那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
  “女人?”默顿太太看起来更吃惊了。
  波洛轻声地问:“为什么您会觉得是个男人呢?”
  “哦,我也不知道,但总好象这更可能些。”
  “可为什么呢?是因为查普曼夫人有接待男客人的习惯吗?”
  “噢,不是——噢,不是的,真的不是”。默顿太太很感义愤,“我一点儿都没有那种意思。希尔维亚查普曼根本不是那种女人。——完全不是!只是,因为查普曼先生——我是说——”
  她打住了话头。
  波洛说:“我觉得,太太,您比您告诉我们的还知道得多一点。”
  默顿太太迟疑不决地说:“我得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真是不想辜负别人的信任,而且,我从来没有向人重复过希尔维亚对我说的话——除了一两个我确信是非常可靠的密友以外——”
  默顿太太停下来换了一口气。杰普说:“查普曼夫人究竟告诉过你什么事呢?”
  默顿太太倾过身体,压低了声音说:“只是——有一天她说漏了嘴。当时我们正在看一部电影——是关于特工的。查普曼夫人说,你可以看得出写这片子的人对这个题材所知甚少,接着就说出来了——只是她让我发誓要保密。查普曼先生就是干秘密工作的。他经常出国,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里。军火公司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查普曼夫人因为每逢他外出总是设法和他通信而非常担心。当然,这是非常危险的!”
  当他们沿着楼梯朝42号走着的时候,杰普突然反感地叫喊道:“真见鬼了,菲利普斯奥本海默,瓦伦丁威廉斯,还有威廉勒古,我觉得我快疯了!”
  贝多斯警官,那位精明能干的年轻人正在等着他们。
  他尊敬地报告着:“在女仆那儿没得到任何有帮助的东西,先生。看起来,查普曼夫人经常换女仆。这一个只给她干了一两个月。她说查普曼夫人是个好人,喜欢听广播,谈吐文雅,姑娘觉得那做丈夫的是个放荡的骗子。但查普曼夫人却从不疑心。她有时收到国外来的信,有些从德国来,还有两封来自美国,一封来自意大利,一封来自苏联。姑娘的男朋友集邮,查普曼夫人经常从信上把邮票取下来给她。”
  “从查普曼夫人的书信文件之类里边发现点什么没有?”
  “一点也没有,先生。她很少保存这些。有几张帐单和收据——都是本地的。一些旧的剧场节目单,一两张从报上剪下来的烹调食谱,还有一本关于深闺妇女传教团的小册子。”
  “我们能猜到是谁把它带到这儿来的。听起来她不象杀人犯,是不是?但看起来她恰恰正象是那么一个人。不管怎样,她至少是个帮凶。那天晚上没发现陌生人吗?”
  “门房一点也记不起了——我认为他现在也记不起,无论如何,这是个极大的公寓——总有人进进出出。他只记住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来的那天的日期,因为第二天他就被送到医院去了,而且那天晚上他确实感到很不好受。”
  “其它房里没有人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吗?”
  年轻人摇着头。
  “我问了这套房的楼上和楼下两家。谁都记不得有过什么异常的响动。他们当时都开着收音机。”
  法医洗完手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这尸体的味太大了”,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们这边的事情弄好以后就把她送来,我再进行实质性工作。”
  “死因一点儿都不清楚吗,大夫?”
  “解剖之前没法说。应该说,脸上的伤肯定是死后才造成的。但要等把她送到解剖室以后,我才能进一步弄清楚情况。一个中年妇女,身体很健康——头发染成金黄色,发根却是灰色的。尸体上可能有一些可供辩认的特征标记——要是没有的话,确定她的身份就费事了——噢,你们知道她是谁吧?这太好了。什么?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失踪女人?唉,你们知道,我从来都不读报,只做做纵横字谜。”
  医生退出去时,杰普挖苦道:“你就是这么读书看报的!”
  波洛在桌上找了一阵,拿起一本棕色的小地址薄。
  勤勉的贝多斯说:“那里边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多数是理发师、女服裁缝之类。我把所有人的名字和地址都抄写下来了。”
  波洛打开本子,翻到字母D。
  他读到:戴维斯医生,阿尔伯特王子街17号;德雷克和蓬波内蒂,鱼贩子。而在这下面,赫然写着:牙科医生,莫利先生,夏洛蒂皇后街58号。
  波洛眼里绿光一闪:“我想,要确认尸体是谁并不困难。”
  杰普不解地望着他,说道:“真的吗——你不是在瞎说吧?”
  波洛激动地说:“我要弄个清楚。”
  莫利小姐已经搬到乡下去了。她住在靠近赫特福德谢尔的一所小村舍里。
  手榴弹兵友好地接待了波洛。自从她弟弟死后,她的脸似乎更加冷酷,站姿更加笔直,对生活的态度也更加坚强了。她非常不满庭审的结果给她弟弟的职业声誉所带来的损害。
  波洛使她有理由相信,他跟她同样认为陪审团的判决是不真实的。因此手榴弹兵的态度变得稍微和蔼一些了。
  她欣然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问她是问对人了。莫利先生工作上的文件都由内维尔小姐仔细整理收档,并由她转交给了莫利先生的后任。一部分病人转到了赖利先生门下,另外一些承认了接替者,还有一部分去找别的牙医去了。
  莫利小姐把她知道的情况谈完以后,又说:“这么说你们已经找到了曾经是亨利的病人的那个女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而且她,也是给人谋杀的?”
  这个“也”字是一个小小的挑战。她强调了这个字。
  波洛问:“你弟弟没有特别跟您提到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吗?”
  “没有,我没这个印象。如果碰上特别麻烦的病人,或者哪个病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才会跟我讲。但他一般都很少谈他工作上的事。他喜欢每天结束的时候就把它忘掉。有时他非常累。”
  “您记得听说过您弟弟有个叫查普曼夫人的病人吗?”
  “查普曼?不,我想没有。这种事情最好去找内维尔小姐,她才能帮上忙。”
  “我正很想和她联系,她现在在哪儿?”
  “我想,她受聘到拉姆斯盖特给一个牙医做事去了。”
  “她还没嫁给那叫弗兰克卡特的年轻人吗?”
  “是的,我倒希望她永远别嫁给他。波洛先生,我不喜欢那年轻人,真的不喜欢。他身上有些东西不对头。我觉得他连起码的道德观念都没有。”
  波洛说:“您认为他会杀您弟弟吗?”
  莫利小姐缓缓地说:“我的确认为他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可我又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动机——也没机会下手啊。您想,亨利并没有能说服格拉丝迪放弃他,她是那么一往情深地跟着他。”
  “您觉得他会不会被收买了呢?”
  “收买?来杀我弟弟?这种想法真够离奇的了!”
  这时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送上茶来。当她关上门出去以后,波洛问:“这姑娘在伦敦时就跟着您了,是吧?”
  “阿格尼丝?对,她是家里的客厅女仆。我让厨娘走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到乡下来——阿格尼丝就替我照顾一切。她也快成好厨子了。”
  波洛点点头。
  他对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家务安排了然于心。惨案发生后曾对此进行过仔细的调查。莫利先生和他姐姐把房子的上面两层拿来住人。除了通往后院的一段通道外,房子底部是完全封闭的。后院安有一个通话器,零售商贩送来的货物通过一个线牵动的笼子拉到顶楼。因此要想进入房子,唯一的通道是走阿尔伯特照看的前门。这就使警察能够确认那天上午没有外人进入。
  厨娘和女仆都替莫利干了几年了,品德良好,所以,虽然从理论上说她们中的哪个可能会偷偷地溜下到二楼杀死她们的主人,但这种可能性从来没有被当真考虑过。被问话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不正常的慌张和烦乱,而且显然没有任何理由把她们和他的死联系起来。
  然而,当波洛准备离开,阿格尼丝把他的帽子和手杖递给他的时候,她突然异常紧张地问他:“有——有人知道主人之死的更多的情况吗,先生?”
  波洛转身望着她,说:“现在还没发现什么新情况。”
  “他们还是认定他是因为把药弄错了而自杀的吗?”
  “是的,为什么您要问这个?”
  阿格尼丝揉着自己的围裙,把脸移开了。她轻得难以听清地嚅嚅道:“女——女主人不这么看。”
  “也许,您也同意她的看法?”
  “我?噢,我什么都不知道,先生,我只是——我只是想得个准信。”
  赫克尔波洛用他最文雅最亲切的声音问:“如果能够一点也不怀疑他是自杀的,您会觉得轻松些吗?”
  “嗯,是的,先生”,阿格尼丝很快地表示了赞同,“确实会的。”
  “也许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她吃惊的眼睛正碰上他的目光。她往后退缩了一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先生,我只是问一问。”
  “但是她为什么要问呢?”赫克尔波洛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在心里问自己。
  他肯定地感到这个问题一定有答案,但他现在猜不出来。
  尽管如此,他觉得还是前进了一步。
  波洛回到他房里,很吃惊地看到一位他没有料到的客人正在等他。
  从椅子背后看去只看到一颗光秃秃的头,站起来的是衣装整齐的小个子巴恩斯先生。
  象往常一样地眨着眼,他干巴巴地表示了一点歉意。他解释说,这次来,是对波洛先生的回访。
  波洛表示自己很高兴见到巴恩斯先生。
  波洛吩咐乔治,如果客人不想要茶、威士忌或者苏打水,就来点咖啡。
  “咖啡就很好”,巴恩斯先生说,“我想您的男仆的咖啡一定做得不错。英国仆人可做不到。”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巴恩斯先生清清嗓子,说道:“我应该老实告诉您,波洛先生。完全是出于好奇,我才跑到这儿来的。我想,您对这桩离奇的案子的细节一定非常了解。我从报纸上看到,失踪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已经找到了,还看到陪审法庭开庭了,为了取得更进一步的证据又休庭了。死因据说是药物过量。”
  “完全正确。”
  沉默了一会儿,波洛问道:“您听说过阿尔伯特查普曼吗,巴恩斯先生?”
  “啊,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吗?就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死在她房间里的那个?看起来,这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
  “但不会完全不存在吧?”
  “噢,不”,巴恩斯先生道:“有这么个人。哦,是的,他存在着——或者说确曾存在过。我听说他已经死了,但这种谣言是不可信的。”
  “他是谁,巴恩斯先生?”
  “我认为法庭上他们不会说的,非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说。他们会胡吹一通那个军火公司推销员的故事。”
  “那么,他真是在干秘密工作吗?”
  “当然是,但他不该把这告诉他妻子——完全不应该。实际上,结婚以后他就不该再干这行。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很少见,就是说,如果你真是那种干秘密工作的人的话。”
  “阿尔伯特查普曼是那种人吗?”
  “是的,人们只知道他是Q.X.912。使用名字是不符合规矩的。噢,我并不是说Q.X.912是特别重要的人物——绝无此事。但因为他是那种没什么特征的家伙——人们不容易记住他的脸。所以他很有用。他被派去在欧洲上下传送消息。您知道这个差使。那种高雅正派的信件由我们在鲁里塔尼亚的大使送——而非正式的、有秘密情报的信就要由Q.X.912——也就是阿尔伯特查普曼先生来传递。”
  “那么他也知道很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巴恩斯先生兴致勃勃地讲着,“他的差事就只是不断地上下火车、轮船、飞机,而且总要有正当的理由说明为什么他要去那些地方!”
  “您听说他是死了?”
  “我听说是”,巴恩斯先生说,“但您不能把听到的一切都信以为真的。我就从来不。”
  波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巴恩斯先生问:“您觉得他妻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不到,”巴恩斯先生说。他睁大双眼,盯着波洛,“您呢?”
  波洛说:“我认为——”他打住了话头。
  他缓缓地说:“这太稀里糊涂的了。”
  巴恩斯先生同情地念叨:“有什么事特别让你忧心吧?”
  赫克尔波洛慢慢地说:“是的,就是那些我亲眼看到的证据。”
  杰普闯进波洛的起居室,把圆礼帽狠狠地往下一摔,桌子摇了起来。
  他嚷道:“你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的好杰普,我不明白你都在说些什么。”
  杰普缓慢而怒气十足地说:“你怎么会认为那尸体不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
  波洛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他说:“是那张脸使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把一个死了的女人的脸毁掉呢?”
  杰普说:“要我说,我倒希望老莫利还好好地在什么地方活着,问他就知道了。你要明白,他给人除掉,完全可能是故意的——这样他就不能提供证据了——”
  “要是他本人能提供点证据那当然好得多。”
  “利瑟兰可以做到这点。就是接莫利班的那位。他完全可以做到,此人很有教养,提供的证据是不会错的。”
  第二天晚报上登出了轰动的消息。在巴特西公寓找到的那具据信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尸体,现在被确认为是阿尔伯特查普曼夫人的。
  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利瑟兰先生根据牙齿和颚骨的特征,毫不犹豫地断言尸体是查普曼夫人。这些特征在已故的莫利先生的专业记录上都有详尽的记载。
  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衣服在尸体上找到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手提包也和尸体放在一起,但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本人在哪儿呢?
第五章 九是九,十是十,大肥母鸡咯吱吱
  从法庭回来的路上,杰普兴高采烈地对波洛说:“这活儿真是干得太妙了。他们都给震住了!”
  波洛点着头。
  “是你先发现问题的”,杰普说,“但是你知道,我自己对那尸体也不太满意。不管怎么说,你总不会无缘无故把一个死人的脸和头砸得稀烂。这事太脏了,又不是享受,很明显这里边有什么原因。可能的原因只能是一个——要把她的身份搞乱”。他大度地补充道:“但我还是没能这么快就领悟到尸体实际上就是另外的那个女人。”
  波洛微微一笑,说:“我的朋友,从根本上看,这两个女人的特征其实并非全无共同之处。查普曼夫人是个很会收拾的漂亮女人,化妆很好,衣着入时。而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却有些遢邋,不知道用口红胭脂之类。但她们的本质是一样的。两个都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两人身高、体型相似,而且两个人都把她们正在变灰的头发染成了金黄。”
  “当然,你象这么讲就清楚了。我们得承认一件事——那就是,清白无辜的梅贝尔把我们俩都给骗了,大大地、彻底地骗了。我还发誓说她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呢。”
  “但是,我的朋友,她确实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我们了解她过去的一切历史。”
  “我们不了解她还可能是凶手——而现在看来这很可能。希尔维亚没有杀害梅贝尔,倒是梅贝尔杀了希尔维亚。”
  赫克尔波洛忧虑地摇摇头。他仍然觉得很难把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同杀人联系起来。他的耳边至今回响着巴恩斯先生那轻轻的带点冷嘲的声音“要留神那些看起来正派的人物——”
  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就曾经被认为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
  杰普加重语气说:“我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波洛,那女人休想骗得了我。”
  第二天杰普又来电话了。他的话音带着一种古怪的调子。他说:“波洛,想听点新闻吗?完蛋了,伙计,完蛋了!”
  “再说一遍好吗?电话大概有点不清楚。我不太明白——”
  “放假了,伙计。放——假——了。收工了!坐下来数手指头玩吧!”
  现在那嗓音里的苦涩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波洛吃了一惊:“放假了是什么意思?”
  “真是太讨厌了!那片叫嚷!那些舆论!那各式各样的把戏!”
  “可我还是不明白。”
  “好吧,听着。听仔细点,因为我不能详细地说出名字来。你知道我们的调查吗?你知道我们正在全国搜查一条会玩把戏的鱼吗?”
  “是的,是的,完全清楚。我现在明白了。”
  “咳,都给取消了。不许声张——保持缄默。现在你明白了?”
  “是的,是的,可为什么?”
  “从可恶的外交部来的命令。”
  “这不有点离奇吗?”
  “唉,这种事不时都有。”
  “他们怎么对塞——对那会玩把戏的鱼这么克制呢?”
  “他们才不会呢。他们压根儿就没把她看在眼里。问题是新闻界——要是她给抓住审讯,就会暴露出很多关于阿查夫人,也就是那尸体的事来。那可就是秘密了。我只能猜测是那讨厌的丈夫——阿查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是的。”
  “一定是他在国外哪个地方正处于棘手的麻烦里,他们不想坏了他的事。”
  “啊嚏!”
  “你说什么?”
  “mon ami(法语:我的朋友),我发出了一声烦恼的惊叹!”
  “啊!正是,我还以为你感冒了。说烦恼倒是对的!我可以用一个更强的词。就这么让那女人轻易溜走,这真要把我气疯了。”
  波洛柔声地说:“她溜不掉。”
  “我告诉你,我们的手给捆住了!”
  “你的手可能给捆住了——我的可没有!”
  “好波洛!这么说你还要接着干?”
  “mais oui(法语:是的)——一直干到死。”
  “噢,可别让你就这么死了,老伙计!要是事情还象已经开了头的这样进展下去的话,说不定有人会给你邮寄一个塔兰图拉毒蜘蛛的!”
  波洛放下听筒,不禁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说出这么个夸张的词组——‘干到死’呢?Vraiment(法语:真的),这太荒唐了!”
  信是随晚班邮件一起送来的。除了签名以外都是用打字机打的:
  亲爱的波洛先生:
  如果您能答应明天来我处一晤,我将万分感激。我有事相托。我建议
  明天十二点三十分,在迁而喜我的住所见面。若您有所不便,也许您愿意
  打电话同我的秘书另外商定一个时间?很抱歉写得这样短。
  忠实于您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
  波洛展开信纸又读了一遍,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赫克尔波洛有时很得意于自己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就能知道即将传来的是哪一类信息。
  这一次,他立即就断定这个电话是意义重大的。并不是有人拔错了号——也不是哪个朋友打来的。
  他站起来摘下听筒,用他那礼貌的外国腔说:“喂?”
  传来的是一个不带任何个人特征的声音:“请问您的号码是多少?”
  “白厅7272。”
  耳机里静了一下,咔嗒一声之后,听到一个声音说话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波洛先生吗?”
  “是的。”
  “赫克尔波洛先生?”
  “对。”
  “波洛先生,你已经收到——或者很快会收到——一封信。”
  “您是谁?”
  “这你没必要知道。”
  “那好吧。晚班邮件我收到了八封信和三张帐单,女士。”
  “那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哪封信了。你应该放聪明点,波洛先生。回绝掉给你的委托。”
  “女士,那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那个声音冷冰冰地:“我是在警告你,波洛先生。你的介入将再也不能被容忍下去了。别插手这事。”
  “要是我不准备袖手旁观呢?”
  “那我们将采取行动以使你的介入不再可怕。”
  “这是恐吓,女士!”
  “我们只是让你理智行事,这是为你好。”
  “您真高尚!”
  “你不可能改变事情的发展过程,不管它是偶然发生还是预先安排好的。所以别插手跟你无关的事!懂了吗?”
  “啊,是的,我懂了。但我认为莫利的死跟我有关。”
  女人的声音提高了:“莫利的死不过是顺带的一桩小事,他干扰了我们的计划。”
  “他是一个人,女士,而他过早地死去了。”
  “他无足轻重。”
  波洛的声音变得非常可怕,虽然他说得很轻很轻:“那您可错了。”
  “这得怪他自己。他不肯放聪明点。”
  “我,也不肯变得聪明些。”
  “那你就是个傻瓜。”
  那头传来搁下听筒的咔嗒声。
  波洛喊了一声:“喂?”,然后也放下自己的话筒。他没有费神去叫交换台追查对方的号码。他完全可以肯定电话是从某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使他好奇而又不解的是他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那个声音。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回这隐隐约约的记忆。有可能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声音吗?
  他记得自己听到过的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声音调门很高,有点不自然,说起话来爱过份强调一些词。这个声音完全不像,但是——也许可能这是塞斯伯里西尔小姐在用假嗓子说话。毕竟她当过一段时间的演员啊。说不定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自己的声音。从实际的音色看来,这声音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并非没有共同之处。
  但他并不满意这个解释。不,这声音让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声音他并不熟——但他仍旧确信以前曾经听到过,如果不是两次,也至少有一次。
  他奇怪为什么有人会费心打电话来威胁他呢?难道他们真的相信这种恐吓就能阻止他吗?看起来他们是这么想的。这种心理未免太可怜了!
  晨报上登载着惊人的消息。昨天晚上首相同一位朋友离开唐宁街10号的时候,有人向他开了枪。凶手系一印度人,已遭拘捕。
  读完之后,波洛乘出租车到了苏格兰场,被带到了杰普的办公室。杰普心事重重地接待了他。
  “啊,这么说是那消息把你带来的了。有报纸提到跟首相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是谁吗?”
  “没有,他是谁?”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
  “真的?”
  “而且”,杰普接着说,“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子弹不是射向首相,而是射向布伦特的。除非是那家伙的准头比现在还差!”
  “谁干的?”
  “一个疯疯癫癫的印度学生。就是那种常见的傻小子。但他是受人唆使的,并不全是他的主意。”
  杰普又说:“抓他这事儿还干得不坏。你知道的,经常都有一小组人在监视着唐宁街十号周围的动静的。枪响以后,有个年轻的美国人抓住了一个留胡子的小个儿,死不放手,嚷着说他抓到凶手了。同时那印度人准备偷偷溜掉——但我们的一个人还是逮住了他。”
  “那美国人是谁?”波洛好奇地问。
  “一个叫雷克斯的年轻人。嗯——”他突然停了下来,盯视着波洛,“怎么了?”
  波洛道:“霍华德雷克斯,住在霍尔本宫旅馆。”
  “对,他是谁——哦,对了,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他是那天上午莫利自杀时跑走了的那个病人。”
  他顿了顿,又缓缓地说:“真奇怪——这件老差事真是无处不在。你还坚持你的看法,是吗,波洛?”
  赫克尔波洛严肃地说:“是的,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
  在哥特楼,一个高高的,文弱的年轻秘书以纯熟的社交礼节接待了波洛。
  他文雅地表示着歉意。
  “我感到真是对不住您,波洛先生——布伦特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他被叫到唐宁街去了。这是昨天那次——呃——事件的后果。我给您的住处打了电话,不巧您已经出来了。”
  年轻人很快地往下说着:“布伦特先生委派我问问您,能不能本周到他在肯特的别墅去度周末。您知道,就是爱夏庄。如果可能的话,他明天晚上乘车来叫上您一起去。”
  波洛犹豫了一会儿。
  年轻人劝说道:“布伦特先生确实非常想见您。”
  赫克尔波洛把头往下一点。
  他说:“谢谢。我接受了。”
  “啊,这太好了。布伦特先生会很高兴的。如果他六点差一刻来叫您,您觉得——噢,中午好,奥莉维亚夫人……”
  珍妮奥莉维亚的母亲正走进来。她打扮得很漂亮,梳着时髦的发式,头顶上斜戴着的女帽遮住了一边眉毛。
  “噢!塞尔比先生,布伦特先生指示过你花园里那些椅子怎么办吗?昨晚上我就打算告诉他,因为我知道这个周末我们要走,而且……”
  奥莉维亚夫人注意到了波洛,打住了话头。
  “您认识奥莉维亚夫人吗,波洛先生?”
  “我已经有幸见到过夫人。”
  波洛深鞠一躬。
  奥莉维亚夫人面无表情地答应道:“哦?你好。塞尔比先生,当然,我知道阿里斯泰尔很忙。而且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他也不可能看重……”
  “没问题,奥莉维亚夫人”,能干的塞尔比先生说,“他对我说了这事,我已经给狄文先生打了电话。”
  “那就好,这下我可真是放心了。现在,塞尔比先生,请您告诉我——”
  奥莉维亚夫人继续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波洛想,她实在是象一只咯咯直叫的母鸡,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鸡!奥莉维亚夫人庄重地挺起胸脯朝门口走去,嘴中还说个不停。
  “——你是不是能够确信这个周末只有我们自己——”
  塞尔比先生清了清嗓子。
  “呃——波洛先生也要一同到乡下去度周末。”
  奥莉维亚夫人站住了。她转过身来用明显可见的厌恶神情盯着波洛。
  “真是这样吗?”
  “布伦特先生太好心了,他邀请了我。”波洛说。
  “啊,我真不知道——呃,阿里斯泰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请你原谅,波洛先生,但布伦特特别告诉过我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充满家庭气息的周末!”
  塞尔比坚决地说:“布伦特先生非常盼望波洛先生能来。”
  “哦,是吗?他可没跟我这么说过。”
  门开了,珍妮站在那儿。她不耐烦地说:“妈妈,你不来了吗?我们的午饭可是定在一点十五分的啊!”
  “我就来,珍妮。别着急。”
  “哎呀,快点走吧,看在上帝份上——哈罗,波洛先生。”
  她突然一言不发了——她的脾气象冻住了似的不再发了,她的眼神变得谨慎小心。
  奥莉维亚夫人冷冷地说道:“波洛先生要来爱夏庄过周末。”
  “啊——知道了。”
  珍妮奥莉维亚往后退了一退让她妈妈走过去。她正要跟着走出去,却又转回身来。
  “波洛先生!”
  她的声音很急迫。
  波洛从房间那头走到她面前。
  她压低声音说:“你要去爱夏庄?为什么?“
  波洛耸耸肩,说:“这是您姨公的一片好意。”
  珍妮道:“但他不可能知道——不可能知道啊——他什么时候请的你?唉,没必要——”
  “珍妮!”
  她妈妈从前厅里在叫她。
  珍妮用低低的、急切的声音说:“别掺和进来,请你别来。”
  她走出去了。波洛听到有争辩的声音传来,听到了奥莉维亚夫人高声抱怨的咯咯声:“我真是再不能忍受你的粗暴无礼了,我要采取行动使你不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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