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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团伙

_2 阿加莎(英)
  汤米转移了话题,说他要立刻与贝茨夫人谈谈。在金斯顿·布鲁斯夫人、她的丈夫和女儿的陪伴下走出房间去找贝茨夫人后,汤米沉思着吹了一声口哨。
  “我倒真想知道,”他轻声地说道,“究竟是谁把茶匙放进她的皮手笼里的。”
  “这也正是我在考虑的。”塔彭丝答道。
  贝茨夫人急冲冲地走进房间,身后跟着她的丈夫。她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而汉米尔顿·贝茨先生则显得阴郁和柔顺。
  “布伦特先生,我知道您是位于练的私家侦探,办事雷厉风行。”
  “雷厉风行,”汤米说,“那是我的风格。贝茨夫人,请允许我向你问几个问题。”
  这之后,事情进展得异常迅速。汤米检查了那损坏了的别针和那张放过别针的桌子。贝茨夫人曾抓紧机会打断过他的冥思苦想,提醒他那颗失窃的珍珠的价值。她也没忘了用美元计算。
  尽管经过一番推敲再推敲,汤米仍十分恼火,感到一筹莫展。
  “我想这样办吧:“他最后说道,“鲁宾逊小姐,有劳你去客厅把那套特殊的摄影器材拿来。”
  鲁宾逊小姐照吩咐办了。
  “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小发明,”汤米说,“看它的外形,只不过是一台普通的照相机。”
  看到贝茨吃惊的样子,他略略感到几分得意。
  他对别针、放别针的桌子分别拍了照,同时还拍了几张房间的概貌照片。然后,“鲁宾逊小姐”作为代表被派遣去和佣人们谈话。面对金斯顿·布鲁斯上校以及贝茨夫人那焦急万分的面孔,汤米感到责无旁贷地要来点权威性的发言。
  “问题的关键归结到——,”他说,“那颗珍珠要么仍在屋内,要么它根本不在屋内。”
  “确实如此!”上校说。他此刻对对方更为钦佩,或许,是被对方一语道破事件之关键而折服。
  “如果珍珠不在屋内,那就可能在任何地方——相反,如果它还在屋内,那必然是被藏在某个地方——”
  “那就势必要进行大搜查,”金斯顿·布鲁斯上校打断汤米的话头,“这势在必行。布伦特先生,我全权委托您对整个房子进行仔细搜查。从顶楼到地窖,一处也不放过。”
  “唤:查尔斯,”金斯顿·布鲁斯夫人低声说道,双眼充满了泪水,“你认为那是明智的吗?佣人们肯定不愿意那样做。我敢肯定他们为此都会辞职。”
  “我们最后才搜查他们的住处,”汤米安慰地说,“窃贼肯定把珠宝藏在最不惹人注意之处。”
  “我似乎也曾读过类似的案情。”上校赞同道。
  “一点不错,”汤米说,“你可能记起了‘雷克斯与贝利案件’,它首开先河地提供了类似的案例。”
  “啊——噢——是的。”上校答道,满脸困惑不解。
  “那么,这最不惹人注意之处便是贝茨夫人的房间。”汤米继续说道。
  “啊,我的上帝:这难道不是绝妙的判断吗?”贝茨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不再啰唆,直接把他领到她的房间去。在那儿,汤米再一次摆弄了那套特殊的照相器材。
  此刻,塔彭丝与他在这个房间里会合。
  “贝茨夫人,我希望您不会反对我的助手仟细察看您的衣橱吧?”
  “啊,请便。您还需要我留在这儿吗?”
  汤米肯定地答复她无须待在这儿,于是,贝茨夫人离开了房间。
  “我们还可以煞有介事地干一阵子,”汤米说,“但是,就我而言,我丝毫不相信我们会有一丁点可能性找到那东西。
  塔彭丝,你、还有你那二十四小时特殊服务的绝技统统见鬼去吧!”
  “听着!”塔彭丝说,“我敢断定,佣人们都无可非议,但是,我却设法打听到有关那位法国女郎的情况。一年前,劳拉女士就已住在这儿。一次,她和金斯顿·布鲁斯家的一些朋友出去喝茶。回来时,一把茶匙从她的皮手笼里掉了出来。大家都认为,那茶匙一定是偶然落进那皮手笼里去的。
  然而,谈到这类似的失窃案,我却更为胸有成竹。劳拉女士的周围总是有人。她身无分文,我推测,她和那些仍看重爵位的人一块出去只是为寻求点快活。茶匙事件也许纯届偶然——或许又不仅仅是偶然。但是,在她待过的不同房间里,竟然发生了五起不同的盗窃事件。有时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而有时却是贵重的珠宝。”
  “吁!”汤米长长地嘘了一声口哨来发泄心中的不快,“那么,你知道那只老雕的巢在哪儿了?”
  “就在过道那边。”
  “真的!那我想——我想我们就偷偷地溜过去暗地搜查一下。”
  对面那个房间的门半开着。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摆着漆得洁白光亮的家具,挂着粉红玫瑰色的窗帘。屋内的一扇门通向浴室。在浴室的门边站着一位苗条的黑人姑娘,穿着十分整洁。
  塔彭丝立刻察觉到那姑娘的嘴唇在颤抖,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布伦特先生,这是伊利斯,”她一本正经地说,“劳拉女士的女仆。”
  汤米跨进浴室,眼前那奢侈时髦的设备使他惊叹不已。
  他旋即投入工作,以消除那法国姑娘满脸流露出的猜疑神情。
  “伊利斯小姐,你在忙你的工作,是吗?”
  “是的,先生。我在清洗米拉迪的浴室。”
  “对不起,打扰一下了。我要拍一些屋内的照片。我手中是一台非常特别的相机。这幢房子里所有的房间内部我都要拍照。
  就在这时,他后面通向卧室的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了!
  这突然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讲话,更使伊利斯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
  “肯定是风吹的。”塔彭丝说。
  “我们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汤米说。
  伊利斯走过去为他们开门,而门的球形把手却嘎拉嘎拉地空转着。
  “怎么搞的?”汤米警觉地问道。
  “啊!先生,肯定是有人在那边锁上了门。”她抓起一条毛巾又试开了一次。这一次,门的把手却异常容易转动。门轻松地被打开了。
  “Voila ce gui est curieux.①它肯定被阻塞了。”伊利斯说。
  ①法语:这简直太奇怪了!一一译注。
  卧室里空无一人。
  汤米拿起他那套照相器材,塔彭丝和伊利斯在他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但是,他的目光却反反复复地朝着刚才那扇门看。
  “我想弄明白,”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得弄明白这门为何会被阻塞?”
  他审慎地观察着那扇门,关上、又打开。门转动得灵活无比。
  “还得再照一张相。”他说道,叹了一口气。“伊利斯小姐,你能把那玫瑰色的窗帘向后卷起来吗?谢谢。就这样拿着。”
  接着,那令人耳熟的咔嚓声又响了起来。他把一块玻璃片递给伊利斯拿着,又收好三角架交给塔彭丝,然后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照相机。
  他极为容易地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伊利斯。她刚一走出房间,他便一把抓住塔彭丝急切地说:“听我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你能继续留在这儿吗?仔细搜查所有的房间——
  那当然要费点时间。你再试试能否与那只老雕——我的意思是老于世故的劳拉女士——见见面,但可别打草惊蛇。你只告诉她,你怀疑的对象是那客厅女仆。重要的是,你做什么都成,就是别让她离开这幢房子。我马上开车离开这儿。
  我会尽早赶回来。”
  “没问题,”塔彭丝说,“但是,你也别太自信了。你忘掉了一件事,就是那位小姐。你不觉得她的行为有些蹬院吗?
  我计算了一下她今天上午离开这幢房子的时间。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达我们的办公室。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在与我们见面之前,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此事确实有点蹊跷。”她丈夫承认道,“行了,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追溯你的任何思路。但是,无论如何得拖住劳拉女士,千万别让她离开这幢房子一步。记住了吗?”
  他那敏锐的耳朵听到从外边楼梯平台上隐隐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他几步跨到门口,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就这样吧,待会儿见,”他说,“我会尽快赶回来。”
  塔彭丝看着他驾车离去,心中却有几分担忧。汤米似乎非常自信——而她自己却并不那么乐观。还有一两件事她并不十分有把握。
  她仍旧站在窗子边,一直望着街道。突然,她看见一个.人从街对面一家门口的遮阳棚下走了出来,跨过街道,而后摁响了门铃。
  一眨眼功夫,塔彭丝就已走出房间,下了楼梯。客厅女仆格拉迪斯·希尔正从后屋走出来。塔彭丝以威严的神情打手势叫她退回去。然后,她自己走到前门,把门打开。
  一位骨瘦如柴的年轻人,站在台阶上,一身邋遢的衣服极不合体,两只黑色的眼睛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他踌躇片刻,然后说:“金斯顿·布鲁斯小姐在吗?”
  “请进来!”塔彭丝说。
  她往旁边一站,让他走了进来,随即关上了门。
  “我想,您是伦尼先生吧?”塔彭丝和蔼地问道。
  “嗯——是的。”
  “请您往这边来:“塔彭丝打开了书房的门。屋内空无一人,她跟着那人走了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他转身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要见的是金斯顿·布鲁斯小姐。”
  “我认为这不太可能。”塔彭丝镇静自若地说。
  “嘿:你这该死的到底是谁?”伦尼先生粗鲁地叫道。
  “国际侦探所的。”塔彭丝简明扼要地说,同时注视着伦尼先生那无法自控的慌张表情。
  “请坐,伦尼先生:“她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就清楚地知道金斯顿·布鲁斯小姐今天上午去了您那儿。”
  这完全是一个大胆的揣测,没想到竟然奏效了。察觉到对方那极度惊愕的神情,塔彭丝立即单刀直入地说:
  “伦尼先生,重新找到那颗珍珠可是件大事!这幢房子里没有任何人期望——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的。我们能否对此事想出妥善的处理办法呢?”
  那年轻人狡诈的目光直盯着她。
  “我怎么知道你对此事究竟了解多少?”他沉思地说,“不过,请让我考虑一会儿。”
  他将头埋在手里——突然间,问了一个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说,年轻的圣文森特已定婚并准备结婚了,这件事千真万确吗?”
  “一点不假,”塔彭丝说,“我认识那姑娘。”
  伦尼先生立刻笃信不疑。
  “他妈的事情果真如此。”他毫无忌讳地吐露道,“他们一直在劝说她,从早到晚,无休无止。似乎比阿特丽斯非嫁给他不可。那完全是因为他某一天会继承一个爵位。要按我的做法——”
  “我们不谈政治好吗?”塔彭丝急忙打断了他,“伦尼先生,为什么您认为是金斯顿·布鲁斯小姐拿了那颗珍珠?您不会介意告诉我吧?”
  “我——我没有——”
  “您确实是这样想的,”塔彭丝平静地说,“您一直等到看见那侦探驾车离去。您认为时机已到,便来到这儿想见见她。再者,这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是你自己拿了那颗珍珠,你根本就不可能如此暴跳如雷。”
  “当时,她的举止非常奇怪。”那年轻人说,“今天上午,她来告诉我有关珍珠失窃的事。并且不停地说要去一家私人侦探所。她似乎急于要说点什么,可是却无法说清楚。”
  “好了,”塔彭丝说,“我所关心的只是那颗珍珠。您最好去和她谈谈。”
  就在此刻,金斯顿·布鲁斯上校打开了门。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鲁宾逊小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用餐。这位是——怎么又是你!”
  他停了下来,眼睛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很显然,”伦尼先生说,“你并不想请我去吃午餐。那好,我立刻就走。”
  “待会儿再回来。”在他经过她身边时,塔彭丝低声说道。
  塔彭丝跟随着金斯顿·布鲁斯上校。他气得吹胡子,边走边咆哮着指责有些人那令人厌恶的厚颜无耻。他们走进宽敞的餐厅时,家里的成员都已坐在了餐桌边。在场的只有一个人塔彭丝没见过。
  “劳拉女士,这位是鲁宾逊小姐。她正在友好地协助我们。”
  劳拉女士微微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她的双眼透过夹鼻眼镜紧紧地盯着塔彭丝。她个子挺高,身材瘦削,脸上挂着惨淡的微笑,嗓音温柔,更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塔彭丝毫不回避她那凛冽的目光,也狠狠地盯住对方。劳拉女土垂下了眼睛。
  午餐后,劳拉女士以轻松而好奇的语气加入了谈话。调查进行得怎么样啦?塔彭丝恰到好处地强调客厅女仆涉嫌的可能性最大,而她的注意力也未真正集中在劳拉女士身上。尽管劳拉女士很可能将茶匙或者其他小东西隐藏在她的衣服里,然而,塔彭丝却感到相当肯定,她没有拿走那颗粉红色的珍珠。
  现在,塔彭丝开始着手搜查整个房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汤米仍不见踪影。而更使塔彭丝焦急不安的是——伦尼先生也不见踪影。塔彭丝走出一间卧室,突然与比阿特丽斯·金斯顿·布鲁斯撞了一个满怀。她穿戴整齐,正准备下楼。看样子,她正要出去。“在这种时候,”塔彭丝说,“恐怕不允许你出去。”
  那姑娘傲慢地望着她。
  “我出去还是不出去都与你毫不相干。”她冷冰冰地说。
  “那么,通知警察还是不通知警察才与我真正相关。”塔彭丝平静地说。
  顷刻之间,那姑娘的脸变得灰白。
  “那不行——那可不行一一我宁愿不出去一——但你别去通知警察。”她握住塔彭丝的手,恳求道。
  “我亲爱的金斯顿·布鲁斯小姐,”塔彭丝微笑着说,“我对这案件还未完全清楚,但从一开始,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刚才与这姑娘意外遭遇,塔彭丝一点也没听到前门的铃声。使她大吃一惊的是,居然是汤米回来了!只见他正轻松地跳着跑上楼梯。她看见在楼下的过厅里站在一位高大结实的男子,他正取下圆顶硬礼帽。
  “那是伦敦警察厅的马里奥特警督。”汤米咧嘴笑道。
  比阿特丽斯·金斯顿·布鲁斯惊叫一声,挣脱塔彭丝的手,飞一般地跑下楼梯。正在这时,前门又开了,来者是伦尼先生。
  “现在可好,你把一切都弄糟了。”塔彭丝气不打一处采。
  “真的?”汤米说着,迅速走进劳拉女土的房间。他径直跑进那间浴室,拿起一大块浴皂。这时,警督刚好上了楼梯。
  “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警督郑重其事地说,“她是个老手,知道什么时候游戏该结束。那珍珠现在何处?”
  “我也真想不到,”汤米说着,把那块浴皂递给了警督,“您会在这里面发现的。”
  警督的眼睛闪烁着赞叹的神色。
  “这是一个老把戏,但效果却很不错。把一块肥皂切成两半,掏出一块,藏好珍珠,再把两半合紧,最后用热水将合缝处弄平滑。先生,我得说,你聪明过人,干得真漂亮!”
  汤米极有风度地接受了这番祝贺。他与塔彭丝一块儿走下楼梯。金斯顿·布鲁斯上校向他奔过来,热情洋溢地握着他的手。
  “我尊敬的先生,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才好。劳拉女士也想向您致谢——”
  “我十分高兴最终给了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汤米说,“但是,我恐怕不能在这儿耽搁。我还有一个相当紧急的约会。跟我约会的是位内阁成员。”
  他匆匆走出房子,到了车前,跳了进去。塔彭丝也跳进车子坐在他身旁。
  “啊!汤米,”她叫嚷道,“他们还没有逮捕劳拉女士呢?!”
  “噢!”汤米说,“难道我没告诉你?他们没有逮捕劳拉女士。但是他们已经逮捕了伊利斯。”
  “你明白了吧?”他继续说道,而塔彭丝却坐在那儿惊得目瞪口呆。“我自己经常在手沾满肥皂泡时去试着开门,那当然不行——你的手会打滑。于是,我认真思考着,伊利斯当时究竟为什么一直在摆弄那块浴皂,才弄得她的双手那般滑腻腻的。你大概还记得,她当时抓起了一块毛巾,目的很清楚、就是事后在门把手上不留下任何肥皂的痕迹。这事不禁使我联想到,如果你是个惯盗,去为一位被人怀疑有盗窃癖、并曾在不同房间里住了很长时间的贵妇人当佣人,这绝不会是个坏主意吧!于是,我设计拍下了她的,以及那个房间的一张照片,我当时还劝使她拿着一块玻璃片。然后,我便从容不迫地离开,到那可爱的伦敦警察厅去。我们对胶卷采用瞬间强光显影的技术。啊,成功了!清晰可辨的指纹便在底片上显现出来了——在那张明片上也是如此。原来,伊利斯是个失踪已久的惯盗犯。伦敦警察厅真是个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还有,”塔彭丝终于回过神来开口说话,“那两个年轻的傻瓜却只会以笨拙的思路——正如书里常常描绘的那样——去相互猜疑。但是,你离开房子时,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那是因为,第一,我怀疑伊利斯躲在楼梯平台上偷听我俩的谈话;其次——”
  “请往下说!”
  “我博学的朋友,你太健忘了!”汤米接着说,“桑代克侦探大师不在最后时刻是决不会摊牌的。除此而外,塔彭丝,你和你那老朋友珍妮特·史密斯上次不也是这样玩弄过我吗?这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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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邪恶的陌生人历险记
  “今天真是无聊透顶了。”汤米哈欠连天地说。
  “差不多是吃茶点的时间了。”塔彭丝说,也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国际侦探所的业务并不景气。他们渴望已久的从那火腿经销商寄来的信仍不见踪影,而bona fide①令人刺激的案件也没有任何即将来临的迹象。
  ①拉丁语:真正的。——译注。
  勤杂工艾伯特走进办公室,手中拿着一个封得挺好的包裹。他把它放在桌子上。
  “又是一个‘神秘的密封包裹案’,”汤米咕哝道,“这里面是不是包着俄国大公爵夫人的价值连城的珍宝?或许,是不是包着一台邪恶的装置,用来把布伦特的卓越侦探大师们都炸得粉身碎骨?”
  “事实上,”塔彭丝说着,打开了那包裹,“这只是我送给弗朗西斯·哈维兰的结婚礼物。挺不错的,是吧?”
  汤米从她伸过来的手中接过一个细长的银质烟盒,看见上面刻着一行字,那是她的笔迹:“致弗朗西斯塔彭丝赠”。他把它打开,又把它合上,然后放心地点了点头。
  “塔彭丝,你这不是把钱往河里扔吗?”他不高兴地说,“下个月我过生日那天,我也要买一个和这个一样的烟盒,只不过必须是纯金的。真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弗朗西斯·哈维兰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不是浪费钱吗?他过去永远是、将来也只会永远是连上帝也创造不出来的、最十全十美的白痴:““你可别忘了,战争期间,我常常给他开车到处兜风。他那时可是个将军。啊: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日子啊!”
  “是啊!那些日子真令人难忘!”汤米由衷地赞同道。
  “那时,我躺在医院里,许许多多迷人的女人跑来紧紧握住我的双手。这一切,至今都还历历在目。然而,我却没有一一送给她们结婚礼物。塔彭丝,我相信新娘是不会特别喜欢你的这类礼物的。”
  “这么漂亮而精巧的烟盒放在口袋里有多合适,难道不是吗?”塔彭丝说,毫不理会他的评论。
  汤米将烟盒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大小正合适。”他赞许地说,“你瞧,正好艾伯特也取回下午的邮件来了。很有可能那珀斯郡的公爵夫人要委托我们为她寻找她那只天字第一号的狮子狗。”
  他们一块儿把信分类整理好。突然,汤米长长地忽哨一声,手中高高举起一封信。
  “一个贴着俄国邮票的蓝色信封!你还记得警察局长是怎么说的吗?我们必须特别警惕这类信件。”
  “啊!多么令人兴奋:“塔彭丝说,“令人刺激的事终于发生了。赶快打开,看看内容是否和预先所说的一致。一位火腿销售商,是不是的?噢!请稍等一会儿。我们的茶还差点牛奶。他门今天早晨忘记送来了。我马上叫艾伯特出去买。”
  她风风火火地跑在外面办公室,差遣艾伯特赶快去买牛奶,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这时,她看见汤米手中拿着一张蓝色的信纸。
  “正如我们所料,塔彭丝,”他惊喜地说,“字字句句都几乎和警察局长所说的相符。”
  塔彭丝从他手中接过信,仔细地看着。
  信是由一个叫格雷戈尔·费奥多斯基的人写的。信用英文写成,行文细腻,但用词夸张。大概内容是:费奥多斯基急于得知有关他妻子的消息。因此,敦促国际侦探所不惜代价、不遗余力地去追寻她的踪迹。目前,由于猪肉贸易危机四伏,他本人无法脱身离开俄国。
  “信的真实含义是什么呢?”塔彭丝若有所思地说道,把信纸展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我猜测是某种密码,”汤米说,“但是,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我们的职责是尽快地把它交到警察局长手里。我们最好还是确认一下,把邮票弄潮,看看下面是否标有十六这个数字。”
  “完全正确,”塔彭丝说,“可是,我认为应该——”
  她突然停了下来,汤米也为之感到惊诧。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强壮的男人正堵在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男人,一副威严的外貌,腰圆膀阔的身躯,圆圆的头,结实有力的下颊,估计四十五岁上下年纪。
  “请原谅我的冒昧。”那陌生人说道,快步走进了房里,手中拿着帽子。“我发现外面的办公室没有人,而这扇门又是开着的,因此我便径直闯了进来。这儿是‘布伦特国际侦探所’,是吗?”
  “当然是的。”
  “可能,你就是布伦特先生吧?西奥多·布伦特先生?”
  “我就是布伦特先生。你是想咨询我?这位是我的机要秘书,鲁宾逊小姐。”
  塔彭丝优雅地点了一下头,继而透过她那下垂的眼睫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陌生人。她正犯愁,来人在门口究竟站了多久?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那陌生人一边和汤米谈着话,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她手里的那张蓝色的信纸,这可丝毫没有逃过她锐利的眼睛。
  “鲁宾逊小姐,请做记录。”汤米的语气很严厉,且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这提醒了她此刻该做些什么。“好吧!先生,您想就什么事征求我的建议呢?”
  塔彭丝赶紧伸手去拿记事本和铅笔。
  那身材硕大的男人开始说话,声音非常刺耳:
  “我叫鲍尔,查尔斯·鲍尔大夫。我住在汉普斯持德。我在那儿开了一家诊所。布伦特先生,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最近连续发生了几桩非常离奇的事情。”
  “是吗,鲍尔大夫”?
  “有两次是发生在上周,我曾接到电话传唤去出急诊——而每一次电话传唤都是假的。第一次我想是对我的一个恶作剧。而第二次,当我返回家时,我发现我的一些私人秘密文件一片混乱,被人翻动过。见到这种情况,我相信第一次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于是,我仔细地作了一次检查。
  最后得出结论,我的书桌已被人彻底翻过,各种秘密文件都是在慌乱之中零乱地放进去的。”
  鲍尔大夫缓了口气,眼睛盯着汤米。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布伦特先生。”
  “谢谢,鲍尔大夫。”汤米说道,满脸堆笑。
  “你对所发生的一切怎么看,嗯?”
  “首先,我必须了解事实。你书桌里存放的是些什么东西?”
  “我的私人秘密文件。”
  “很好。那么,那些私人秘密文件的内容是什么?对普通强盗来说——或者对任何特殊对象来说有什么价值?”
  “对普通强盗嘛,我倒看不出有任何价值。但是,文件中有我对某些鲜为人知的生物碱的详细记录,任何具有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都会对此非常感兴趣。几年来,我一直在从事有关这类课题的研究。这类生物碱属于致命的剧毒物。除此而外,它们很不容易被发现,而且,还能产生极为隐蔽的反应效果。”
  “它们的秘密肯定会值大价钱,是吧?”
  “对那些道德败坏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那么你怀疑——是谁干的?”
  大夫耸了耸他那宽阔的肩膀。
  “就目前情况来看,我只能这样说,作案者并没有从房子外面破门而人。这似乎表明是我屋内的某一个成员干的,然而,我又不敢相信——”他突然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继续说,语气沉重而又严肃。
  “布伦特先生,我只能全权委托您来处理。我不敢去找警察谈及此事。就我那三个佣人而言,我几乎可以完全肯定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为我干活已经很长时间,并且都很忠诚。但话又说回来,又有谁敢绝对担保呢?除佣人外,我的两个外甥伯特伦和亨利也和我住在一起。亨利是个好小伙子——非常不错的小伙子——他从未让我操过心。他是个品学兼优、奋发上进的年轻人。至于伯特伦。我不得不遗憾地说,他的性格却完全两样——粗野、放荡而又终日无所事事。”
  “我清楚了,”汤米沉思着说,“你是怀疑你的外甥伯特伦参与了这件事。而我的看法却正好相反。我怀疑的是那位非常不错的小伙子——亨利。”
  “那你的根据是什么?”
  “传统与惯例,”汤米轻盈地挥了挥手,“按我的经验,可疑的人物常常是清白的——反之亦然。尊敬的先生,我意已定,我怀疑亨利。”
  “请原谅,布伦特先生,”塔彭丝以极恭敬的口气插问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鲍尔大夫提到的那些关于,噢——关于鲜为人知的生物碱的记录——是与其它文件存放在一起的了?”
  “尊敬的年轻女士,记录是存放在书桌里的,只不过是在一个十分机密的抽屉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的位置。因此,才没被搜到。”
  “那么,你究竟打算让我干什么,鲍尔大夫?”汤米问道,“你是期望再进行一次全面的搜查吗?”
  “确实如此。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必须这样做。今天下午,我收到我的一位病人拍来的电报。几星期前,我曾安排他去了伯恩茅斯。电文说我的病人病情恶化,请求我立刻去那儿。根据我刚才告诉你所发生的事件,我不得不引起誓觉。于是,我迅速给所提到的病人直接拍了份电报,并预付了复电费。我的病人复电陈述了事实真相:他身体状况良好,也根本没拍电报请求我去。这事不由使我这样考虑,如果我假装上当,按时出发去伯恩茅斯,我们就肯定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抓住干这种坏事的歹徒。毫无疑问,他们——或许只是他——等到邻居们都上床睡觉后,又会开始其罪恶勾当。我建议你今天夜里十一点钟与我在我房子外面会合。那样的话,我们便可以一起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但愿如此。事实上应该是现场把他们逮住。”汤米忿忿地用裁纸刀在桌子上使劲敲了一下,“照我看来,你的计划是绝妙无比的,鲍尔大夫。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绽来。让我想一想——你的住址是——”
  “汉曼巷的拉切斯邸宅,那地方比较冷清。但是,在那儿我们可以清楚地观察到整个希思镇。”
  “那就再好不过。”汤米说。
  来访者站起身来。
  “布伦特先生,那么我今夜就等着你来。在拉切斯邸宅外面——时间是——为了更有把握起见——我们可以定在十一点差五分吗?”
  “完全没问题,说定了,就在十一点差五分吧。再见,鲍尔大夫。”
  汤米站起身来,摁响了他桌子上的蜂鸣器,艾伯特即刻赶过来送客。那位大夫行走时一颠一破的,尽管如此,他那强健的体格仍十分惹人注目。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汤米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好了,塔彭丝,我聪明的姑娘,对这事你怎么看?”
  “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个词——”塔彭丝说,“畸形足!”
  “什么?”
  “我说的是先天性畸形足:我对侦探经典著作的研究是没有白费的。汤米、此事纯属欺诈。鲜为人知的生物碱——
  我从未听说过比这更虚假的故事。”
  “甚至连我也未发现此事具有充分的说服力。”她丈夫点头称是。
  “难道你没注意到他那双贼眼老是盯着这封信看吗?汤米,他们是一伙的。他们知道你的底细,你并不是真正的布伦特先生。他们千方百计要我们流血。”
  “既然如此,”汤米一边说,一边打开侧边的壁橱,充满深情地看着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这次我们要扮演的角色也不难选择。我们将是奥基伍德兄弟俩!我便是德斯蒙德。”他说话的语气异常坚定。
  塔彭丝耸了耸肩:
  “好吧。你可以自行其事。我却宁愿扮演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是那兄弟俩中最为聪明伶俐的一个。德斯蒙德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而每逢关键时刻,弗朗西斯便会以救星的姿态登场,挽救整个局势。”
  “哈哈!”汤米笑道,“我这次是超级德斯蒙德。一旦我到达拉切斯邸宅——”
  塔彭丝毫不顾忌地打断了他。
  “你今夜将不会去汉普斯特德吧?”
  “为什么不?”
  “那无疑是闭着双眼往陷阱里跳嘛2”“不对,我聪明的姑娘,我是睁大双眼往陷阱里跳。我这一招叫出其不意、请君入瓮。我敢肯定,我们那自以为得计的朋友——鲍尔大夫定会大吃一惊。”
  “我可不赞同,“塔彭丝说,“你是应该知道的,德斯蒙德违背警察局长的指示,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所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给我们的指示是再清楚不过:立刻把信送过去,并及时报告所发生的一切。”
  “遗憾的是,”汤米说,“你并未完全吃透指示的精神。如果有人来这儿,并提到十六这个数字,我们才应该立刻去报告。但是,目前还没有人提到十六。”
  “你这完全是诡辩。”塔彭丝说。
  “这样说可不好。我只是着迷于单枪匹马地干。我聪明绝顶的塔彭丝,请别杞人忧天。我会武装到牙齿才去。整个事情的关键是,我已采取自卫措施,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事后,警察局长会拍拍我的肩膀,赞扬我一夜之间的伟大功绩。”
  “不管你怎样讲,”塔彭丝坚持着说,“我还是不赞同。那人粗壮得像大猩猩。”
  “那又怎么样?”汤米说,“可别忘了我的自动手枪也不是吃素的。”
  这时,外面办公室的门开了,艾伯特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他向他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一位绅土要见你,”艾伯特说,“我刚开始那老一套,说你正忙着和伦敦警察厅通电话,他却告诉我他对这一套了如指掌。他还说了本人就是从伦敦警察厅来的!他掏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并把它塞进了这个信封。”
  汤米接过信封打开。他看着那张名片,咧开嘴笑了起来。
  “艾伯特,那绅士故弄玄虚地说真话来开你的玩笑。”他说,“快请他进来!”
  他把名片扔给塔彭丝。名片上印着警督戴蒙丘奇的名字,上面还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一“马里奥特警督的挚友。”
  一分钟后,那位伦敦警察厅的警督走进了里面的办公室。从形象上看,戴蒙丘奇警督与马里奥特警督同居一种类型,矮小但很敦实,一双敏锐的眼睛。
  “午安,”戴蒙丘奇警督活泼地说,“马里奥特到威尔士南方去了。在他走之前,他嘱咐我要眼睛盯紧你们,盯紧这块地方,啊:上帝保佑你们。”看见汤米似乎想插嘴,他不歇气地接着说:“我们对你们了如指掌。因不属于我的部门所管辖,我便从不插手,但是最近已经有人了解到了你们的底细。今天下午你们接待了一位绅士,尽管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然而我对他却略有所闻。当然,多知道一点则更好。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今天夜里在某一特定的地点他与你有个约会?”
  “确实如此。”
  “我想也确实如此。在芬斯贝里公园,韦斯特哈姆路16号,是吧?”
  “这,你可错了,”汤米微笑着说,“完全错了:是在汉普斯特德的拉切斯脉宅。”
  戴蒙丘奇显然大吃一惊。从他那毫不掩饰的表情看,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还真没料到是这样,”他低声地说,“那么这肯定是个新的阴谋。你说是在汉普斯特德的拉切斯邱宅?”
  “是的。今天夜里十一点我与他在那儿会合。”
  “我说,先生,你怎么能那样干呢?”
  “你瞧瞧:“塔彭丝大声说道。
  汤米的脸涨得通红。
  “警督,倘若你认为——”他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
  但是,戴蒙丘奇却举举手使他安静下来。
  “布伦特先生,别着急,我是要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今天夜里十一点钟你要去的地方就在这儿,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什么?”塔彭丝大叫一声,惊愕得合不上嘴。
  “就在办公室这儿。你们也不必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一—我们各部门之间有时是相互通气的——你们今天收到一封‘蓝色信封’的信,这类信件我们关注已久。那个我不知真实姓名的人正是为此而来。他诱使你到汉普斯特德去,在确认你已上路后,他便会在夜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这儿来。那时,整栋大楼空无一人,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不慌不忙地翻箱倒柜。”
  “然而,他为什么会认为信就在这儿?他应该想到我会随身携带着,或者已把它交给了其他人。”
  “先生,请原谅。那正是他所不可能知道的。估计他或许也只是偶然了解到你不是原来的那位布伦特先生,但他极可能认为你纯粹只是一位绅士,出于业务的缘故才买下了这个侦探所。因此,那封信自始至终都会按业务常规来处理,会被归档装入卷宗内。”
  “啊!这下我清楚了。”塔彭丝说。
  “这也正是我们要让他如此去考虑的。今天夜里,就在这儿,我们要当场逮住他。”
  “这就是全部计划吗?”
  “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了,让我看一下,现在几点了?六点正。先生,你通常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
  “六点左右。”
  “那你必须像平常那样离开这儿。我相信他们不到十一点左右是不会来这儿的。当然,他们也可能提前来。对不起,我要在办公室外面走一走,观察一下,看是否有人正在监视这地方。”
  戴蒙丘奇一走出办公室,汤米便和塔彭丝争辩起来。
  双方唇枪舌战,各不相让,气氛达到白热化。其间不乏尖酸刻薄的言辞。最后,塔彭丝突然挂出白旗。
  “行了,行了,”她说,“我投降,该行了吧:我回家去,呆坐在那儿,像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而你可以去和无赖打交道,和密探们精心策划——但是,你等着,年轻人,就因为让我连任何乐趣的边也沾不上,我就必须与你握手言欢吗?”
  正在那不可开交的时候,戴蒙丘奇回来了。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他说,“但谁也不敢打包票。稳妥的做法还是应该像往常那样离开这儿。一旦你离开,他们就不会再继续监视这地方。”
  汤米给艾伯特打了电话,吩咐他把门锁好。
  然后,他们四个人一起向附近的车库走去,他们平时都是从那儿把车开出去的。塔彭丝开车,艾伯特坐在她身旁,而汤米和戴蒙丘奇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不久,由于交通拥挤,他们的车被迫停在一排房子旁边。塔彭丝拉头向后方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汤米和戴蒙丘奇迅速打开右边的车门,下了车,向牛津大街中心走去。
  仅在一两分钟之后,塔彭丝就驱车飞驰而去。
  “现在最好别回去。”戴蒙丘奇说。这时,他与汤米正急匆匆地走进霍尔哈姆路。“你把钥匙收好了?”
  汤米点了点头。
  “我们多少吃点东西吧!怎么样?时间还早。街的正对面有家小餐馆,我们可以要一个靠近窗户的桌子。那样,我们就可以边吃边观察那栋房子。”
  按照戴蒙丘奇刚才的建议,他们用了少许非常可口的饭菜。汤米发现戴蒙丘奇是位风趣的伙伴。他的大部分公干都是与国际间谍周旋,而且他讲的那些惊天动地的故事使他眼前朴实的听者惊叹不已。
  他们在那家小餐馆里一直待到八点钟。这时,戴蒙丘奇提议应该行动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先生,”他解释道,“我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晓地溜进去。”
  正如他所说,外面一团漆黑。他俩快速走到街对面,敏捷地看了看街的两头,街上十分寂静。于是,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那栋楼房,上了楼梯,汤米掏出钥匙插入对面办公室的锁眼里。
  蓦地,他听见一一也许是他以为——戴蒙丘奇在他身旁吹了声口哨。
  “你干吗吹口哨?:“他厉声问道。
  “我没有吹,”戴蒙丘奇非常吃惊,“我还以为是你吹的。”
  “行了,有人——”汤米刚开口说。
  他还未多说出一个字.一双强劲的手就从身后铁钳似的将他抱住。他还来不及喊叫,一块甜甜的、令人作呕的什么东西紧紧地按在了他的嘴和鼻子上。
  他拼命挣扎,但毫无用处。氯仿迅速发挥了作用。他的头部开始发晕,眼前天旋地转。他感到胸闷气短,顷刻问,便失去了知觉——
  他缓慢地苏醒过来,头疼得厉害,而全身并不感到麻木。他们只用了极少量的氯仿。他们让麻醉剂继续发挥其足够作用后,便把一具箝口器硬塞进他口中,以防他大叫大喊。
  在他神志完全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半躺半坐地依靠在里面办公室的一个墙角里。两个男人正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四处搜索,同时口中还无所顾忌地骂着粗话。
  “真他妈见鬼了!”个子较高的那位男人粗声粗气地骂道,“我们把这倒霉的地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遍了,那东西连影子都不见。”
  “肯定就在这儿,”另一个男人咆哮着说,“那封信不在他身上,也不可能不翼而飞。”
  他边说边转过身来。使汤米大吃一惊的是,这第二个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戴蒙丘奇警督。后者看见汤米那惊讶的表情,便咧嘴狞笑起来。
  “噢,我们年轻的朋友终于苏醒过来了,”他说,“有点出乎意外——是吧?但这也不足为怪。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简单,我们怀疑国际侦探所已经面目全非。因此,我自告奋勇地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它到底变了,还是没变。
  如果新任布伦特先生确实是个间谍,他的嫌疑就很大。于是,我首先把我的老伙计卡尔·鲍尔派到这里来。我叫卡尔行动要诡燏,并让他装腔作势地编造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他照计行事,然后再由我出场。我用马里奥特的名字轻易地取得了你的信任。余下的嘛,你都是清楚的。”
  说着,他笑了起来。
  汤米很想说点什么,但那符口器却让他口舌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他也急于想做点什么——遗憾的是,他的双脚双手都被绑得结结实实。他现在是有口不能说,有手不能动。
  更令汤米震惊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男人的变化。他一直认为戴蒙丘奇这家伙是位典型的英国绅士,没有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会误认为他仅仅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外国人。那是因为,他的英语说得太地道,毫无任何异国他乡的口音。
  “科金斯,我的好伙计,”原先的那位警督对他那位满脸横肉、相貌凶恶的助手说,“拿好你的警棍站到囚犯的身边去。我要把那箝口器取出来。我可爱的布伦特先生,你是个明白人,倘若你大喊大叫,那无疑是一种该受谴责的、极端愚蠢的行动,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是吧?在你的同龄人中,你算得上非常聪明,是个智力过人的小伙子。”
  他很熟练地取出场米口中的箝口器,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汤米活动了一下那僵硬的上下颌骨,在口中转动了一下舌头,再咽了咽口水——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非常欣赏你的自我控制能力。”站在他面前的那人说,“我看,你现在感觉非常良好。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要说的完全会是言不由衷,”汤米说,“待会儿你便会十分扫兴。”
  “啊:而我要说的却完全发自内心。我用极其简明的英语说吧,布伦特先生,那封信在哪儿?”
  “我可爱的朋友,我不知道,”汤米调侃道,“我没有随身带着。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我要是你,我就会把这间房子翻个底朝天。我还想再看着你和你的朋友科金斯一块儿玩玩捉迷藏的游戏呢:“对方的脸变得阴沉起来。
  “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雅兴耍嘴皮子,布伦特先生。
  看看你身边的那位彪形大汉吧。他就是科金斯。他已是怒不可遏,就像点燃了导火绳的炸药包——是的,就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包。钢铁也会被炸得粉碎。我看,你最好识相点汤米悲伤地摇了摇头。
  “这完全是判断失误酿成的大错,”他抱怨道,“塔彭丝和我错误地估计了这次冒险行动。这压根儿就不是简单的天生畸形足的故事,而是一场凶险的德拉蒙德式阴谋。你就是那天下无双的导演卡尔·彼得森。”
  “你在胡说些什么?”对方吼叫道。
  “啊:“汤米说,“我看你一点也不了解侦探故事的经典之作。多可惜呀:““你这无知的蠢货!你是要按我们的要求去做呢,还是不做?你是想让我叫科金斯操家伙开始动手吧?”
  “请别性急,”汤米说,“我当然要按你的旨意去做。你说什么我都照办。你知道我并不愿成为浑身缠满绷带的话尸,不愿做吊在烤架上的一块肉。我受不了皮肉之苦。”
  戴蒙丘奇轻蔑地望着他。
  “呸:英国人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家伙。”
  “人所共知,我可爱的朋友,这是人所共知的。先不管那炸药包,我们还是谈谈实质性的问题吧:““我要那封信!”
  “我已经告诉你我没拿。”
  “这我知道——我还知道谁一定拿了它,就是那姑娘。”
  “很可能你是正确的,”汤米说,“也许她把信悄悄塞进了她的手提包里了,因为你的伙计卡尔吓坏了我们。”
  “噢,你并不否认,还算明智。那好,你给你叫作塔彭丝的那姑娘写个条,叫她立即把信带到这儿来。”
  “这我无法办到一一”汤米口气很硬。
  对方不容他说完、立刻把他的话打断。
  “哼!你无法办到?也行吧,让我们走着瞧。科金斯!”
  “请别这样急躁,”汤米急忙说,“你应该等我把话说完。
  我刚准备说,你给我的双手松了绑,我才能写。真见鬼,我要是那种能用鼻子、能用肘写字的畸形人就好了。”
  “那么,你还是愿意写的咯?”
  “那当然了。我难道不是一直在对你这样说的吗!我是完全乐意遵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当然,你不会对塔彭丝做出任何不友善的行为。我坚信你绝对不会。她是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姑娘啊。”
  “我们只要那封信。”戴蒙丘奇口气平缓地说,但他脸上却露出异样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那蛮横的科金斯便蹲下身来解开了汤米被绑着的双臂。汤米来回地甩了甩双手。
  “啊!舒服多了。”他轻松地说,“请善良的科金斯把我的自来水笔递给我,好吗?就在桌子上。我想一一还有其他必要的用具。”
  满面怒容的科金斯把笔和一张纸递给了他。
  “留心你要写的话,”戴蒙丘奇威胁道,“你要好自为之。
  说错了就意味着——死亡——我们会让你痛苦地慢慢死去。”
  “如果后果是这样的话,”汤米说,“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的。”
  他思考了一两分钟,然后飞快地挥笔在纸上写着。
  “这样写如何?”他问道,并把写好的信递给那位警督。
  亲爱的塔彭丝,请你务必立刻过来,并带上那封蓝色的信,好吗?我们要马上在这儿破译它。
  匆匆搁笔弗朗西斯“弗朗西斯?”那假冒的警督疑惑地问道,眉毛扬了扬。
  “这会是她曾经称呼你的名字吗?”
  “我行洗礼时,你不在场,”汤米说,“我想,你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我的名字。但是,我认为,你从我口袋里掏走的那个烟盒足以证明我说的全是真话。”
  戴蒙丘奇走到桌子边,拿起那个烟盒,见到上面写着“致弗朗西斯塔彭丝赠”。他淡淡地一笑,又把烟盒放下。
  “幸好你的言行都很理智。”他说,“科金斯,把这张便条给瓦西里送去。他在外面警戒。叫他立刻去办。”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过得很缓慢,而其后的十分钟则更难熬。戴蒙丘奇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脸色变得愈来愈阴沉。突然,他停下来,满怀疑意地盯着汤米看。
  “倘若你胆敢欺骗我们——”他咆哮道。
  “倘若现在有一副牌的话,我们就可以玩一玩罚输家独脚站桩的游戏来消磨时光。”汤米慢条斯理地说,“女人嘛,总让人老是期望着。当小塔彭丝来时,我希望你不会对她不友善吧?”
  “噢,当然不会,”戴蒙丘奇说,“我们将安排你们到同一个地方去——你俩一块儿去。”
  “你敢!你这头蠢猪。”汤米暗地咬牙切齿地骂道。
  突然,从外面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响声。一个汤米还不曾见过的男人探头进来,用俄语嗷叫了几句。
  “很好,”戴蒙丘奇说,“她马上就到——她是一个人来的。”
  一时间,汤米紧张得心脏都几乎要停止了跳动。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塔彭丝说话的声音。
  “啊!终于又见面了,戴蒙丘奇警督。我把那封信带来了。弗朗西斯在哪儿?”
  话刚一落音,她便走进门来。这时瓦西里猛然跳到她身后,用手迅速地死死按住她的嘴。戴蒙丘奇一把从她紧握的手中夺过手提包,又把包里的东西全抖出来狂乱地翻寻着。
  他突然欣喜地惊叫一声,手中高高举起一个贴有俄国邮票的蓝色信封。科金斯也沙哑着嗓子嚷叫起来。
  正在他们欢呼叫好的时刻,通向塔彭丝那间办公室的门毫无声响地打开了。马里奥特警督和两位手持左轮手枪的男子悄悄地走进了房间,忽然厉声命令道:“举起手来!”
  没有发生任何搏斗。戴蒙丘奇的自动手枪放在桌子上,另外两个人也都赤手空拳。他们完全处于毫无反抗能力的劣势。
  “这真是意外的大丰收,”马里奥特警督一面把最后一名罪犯拷上,一面由衷地赞扬道,“我祝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有更多、更大的收获。”
  气得脸色苍白的戴蒙丘奇狠狠地盯着塔彭丝。
  “你这该死的小妖精!我算倒了你的霉。”他嗥叫道,“你让我们栽在他们手中了。”
  塔彭丝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很遗憾,今天下午,当你冲口说出‘韦斯特哈姆路16号’时,我本应该就猜测到的。然而,汤米的固执把这事定了调子。我给马里奥特警督打了电话,叫艾伯特带着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去与警督会合,然后我自己把空的蓝色信封放进手提包来到了这儿。至于信嘛,今天下午,我与你们一分手,就履行我们的职责把它转交上去了。”
  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提到“汤米”这个名字使对方模不着头脑。
  “汤米,汤米是谁?!”戴蒙丘奇惊呀地问道。
  刚刚从五花大绑中解脱出来的汤米向他们走了过去。
  “干得漂亮!弗朗西斯兄弟。”他对塔彭丝说,并亲切地握住她的双手。随后又面对戴蒙丘奇:“正如我告诫你的那样。我可爱的朋友,你真应该好好读一下侦探故事的经典之作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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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牌巧胜老K
  这是一个星期三,“国际侦探所”内外两间办公室都显得死气沉沉。塔彭丝任由手中的《每日论坛》飘落到地上。
  “汤米,你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我可没法猜,”她丈夫答道,“你的脑筋里总是塞满很多问题,而且总是在同一时间里考虑许许多多复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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