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哈薇兰小姐说,“只不过是故作姿态,她那种人就是这样。”
这是个残酷尖酸的小小评语。我突然了解到艾迪丝·哈薇兰有多不喜欢布兰达。
“非常公平合理的遗产分配,”盖斯奇尔先生说。
“念过遗嘱之后呢?”泰文勒督察长问道。
“念过之后,”罗杰说,“他签上名。”
泰文勒趋身向前。
“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样签上去的?”
罗杰以求助的眼光看他太太,克里梦西在他的眼光之下开了口,其余的家人似乎都同意她这样做。
“你要知道确切的情形?”
“要是你愿意的话,罗杰太太。”
“我公公把遗嘱放在他书桌上,叫我们一个人——我想是罗杰--拉铃,罗杰照做。琼生应铃而来时,我公公叫他去找珍妮·伍墨,那个侍奉客人茶点的女佣。他们都到了之后,他签上名,要他们在他的签名底下签上他们自己的名字。”
“正确的程序,”盖斯奇尔先生说。“遗嘱必须在两个证人目击之下签名,同时证人必须也在同一时间、地点签上名字。”
“然后呢?”泰文勒问道。
“我公公谢谢他们,然后他们离去。我公公拿起遗嘱,放进一个长信封里,说他第二天会寄给盖斯奇尔先生。”
“你们都同意,”泰文勒督察长环视众人说,“这就是那天确切发生的情形?”
大家异口同声表示同意。
“你说,遗嘱是放在书桌上。你们离书桌多近?”
“不太近,最近不过是五六码,或许吧。”
“里奥奈兹先生念遗嘱时,他自己是坐在书桌后面吗?”
“是的。”
“他有没有站起来过,或是离开书桌,在他念完遗嘱,签上名之前?”
“没有。”
“仆人签名时能不能看到遗嘱的内容?”
“看不到,”克里梦西说。“我公公在遗嘱上面放了一张纸把内容遮住。”
“相当正确的作法,”菲力浦说。“遗嘱的内容跟仆人无关。”
“我明白,”泰文勒说。“至少--我不明白。”
他敏捷地拿出一个长信封,趋身递给律师。
“你看一看,”他说,“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盖斯奇尔先生从信封抽出一份折叠的文件。一脸惊愕地看着,在手中翻来翻去。
“这,”他说,“有点令人感到惊讶。我一点也不懂,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这是从那儿来的?”
“在保险箱里,跟里奥奈兹先生其他文件放在一起。”
“那是什么?”罗杰问道。“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这是我备好给你父亲签名的那份遗嘱,罗杰——可是--我不懂,在你们都那样说过之后--这并没有签名。”
“什么?哦,我想大概这只是份草稿吧。”
“不,”律师说。“原来的草稿里奥奈兹先生已经寄还给我了。然后我才备好正式遗嘱--这份遗嘱。”他用手指弹了弹手上的文件,“同时寄给他签名。根据你们的证词,他是当着你们的面在遗嘱上面签的名--而且还有两个证人副署——
可是这份遗嘱上并没有签名。”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菲力浦·里奥奈兹叫了起来。
我还没听过他讲话这么生气蓬勃。
泰文勒问道:“令尊的眼力有多好?”
“他患有白内障。当然,看东西的时候他都戴上深度眼镜。”
“他那天晚上戴着眼镜吗?”
“当然,直到他签上名之后才把眼镜拿掉。我想我说的没错吧?”
“相当对。”克里梦西说。
“而没有任何人--你们都确定--在遗嘱签名之前接近过书桌?”
“我现在倒有点怀疑,”玛格达眯起眼睛说。“要是那一幕能再重现就好了。”
“没有人走近那张书桌,”苏菲亚说。“祖父一直坐在那儿。”
“当时书桌摆的位置跟现在一样?没有靠近门、窗子或任何帐帘?”
“就象现在摆的位置一样。”
“我正尝试了解某种方式的掉包是怎么发生的,”泰文勒说。“一定是利用某种方式掉了包。里奥奈兹先生还以为他签的文件就是刚念过的那一份。”
“不可能是签名被擦掉了吗?”罗杰问道。
“不,里奥奈兹先生。要是被擦掉了,不可能没留下擦拭的痕迹。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份并不是盖斯奇尔送给里奥奈兹先生而且他当你们的面签上名的文件。”
“相反的,”盖斯奇尔先生说。“我可以发誓,这份正是当初我寄给他签名的文件,纸张上有一小裂纹——在左上方--捍起来有点象是飞机的形状。我当时就注意到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
“非常非常奇特的情况,”盖斯奇尔先生说。“在我的经验中,还没有过这种情况发生。”
“这整个事情是不可能的,”罗杰说。“我们全都在场。这简直就不可能嘛。”
哈薇兰小姐干咳了一声。
“在那里费神费气地说什么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发生是绝无好处的,”她表示意见说。“现在该怎么办?这才是我想知道的。”
盖斯奇尔先生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来那副小心翼翼的律师样子。
“这得非常小心地研究研究,”他说。“当然,这份遗嘱废止了先前所有的遗嘱。有很多证人亲眼看到里奥奈兹先生在一份他当然认为是这一份的遗嘱上签名。唔,非常有意思,十足的一个法律上的小问题。”
泰文勒看了一眼腕表。
“我恐怕,”他说,“是耽误了你们诸位吃午饭的时间了。”
“你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吗,督察长?”菲力浦问道。
“谢谢,里奥奈兹先生,不过我要去跟葛瑞医生碰面。”
菲力浦转向律师.
“你跟我们一起吃吧,盖斯奇尔?”
“谢谢,菲力浦。”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我谦逊地侧身向苏菲亚挪进。
“我走或是留下来?”我低声问道。
“走,我想,”苏菲亚说。
我悄悄地溜出去,追赶泰文勒。乔瑟芬正攀在通往内室的一扇门上荡来荡去,她显出一副为了某事而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警察真是笨,”她说。
苏菲亚从客厅里出来。
“你在干什么,乔瑟芬?”
“在帮兰妮的忙。”
“我想你是一直贴在门边偷听。”
乔瑟芬朝她做了个鬼脸,退了下去。
“那个孩子,”苏菲亚说,“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第11章
我走进苏格兰警场我老爹的办公室里,泰文勒正在结束他那显然是令他苦恼的故事。
“就这样,”他正在说着,“我费尽了心思套他们的话——
结果我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找出动机。没有人缺钱用。而我们唯一得到对那太太和她那年轻小伙子不利的证词是,她帮他倒咖啡时她眉目传情!”
“得了吧,泰文勒,”我说。“我能替你报告得好一点点。”
“你能,你能吗?好吧,查理先生,你查出了什么?”
我坐下来,点了根烟,躺在椅子上,说了出来。
“罗杰·里奥奈兹和他太太计划下星期二出国去。罗杰在他父亲去世的那天跟他有过一次狂风暴雨般的会谈。老里奥奈兹查出了差错,罗杰承认他自己的过失。”
泰文勒脸色发紫。
“你从什么鬼地方知道这些的?”他问道。“如果你是从仆人那里问到的——”
“我不是从仆人那里问到的,”我说,“我是从一个私人调查员那里知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我必须说,根据最佳侦探故事的规范,他,或她--或者也许我最好说是‘它’--把警方打得一败涂地!”
“同时我认为,”我继续说,“我的这位私家侦探还藏了几手没露出来。”
泰文勒开嘴巴,又合起来。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罗杰!”他说。“这么说是罗杰有问题喽?”
我回答得有点勉强。我喜欢罗杰·里奥奈兹。想起他那舒适怡人的房间,他那友善迷人的态度,我不喜欢让正义的矛头指向他。当然,乔瑟芬的情报可能是不可靠的,不过我并不真的这样想。
“这么说是那小鬼告诉你的?”泰文勒说。“她好象对那屋子里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清楚。”
“孩子通常都是这样的。”我父亲冷淡地说。
这项情报,如果是正确的,便改变了整个情势。如果罗杰,如同乔瑟芬所提示的,“侵占”了联合筵席包办公司的钱财,而且如果那个老人发现了,那么他势必得封住老里奥奈兹的口,在事情爆发之前离开英格兰。也许罗杰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们一致同意立即采取行动调查联合筵席包办公司。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我父亲说。“牵连到数百万英镑。”
“如果公司真是陷入了困境,那么我们就找对人了,”泰文勒说。“他父亲把罗杰找去。罗杰崩溃、招供。布兰达·里奥奈兹出去看电影。罗杰只要离开他父亲房间,走进浴室,把一瓶胰岛素倒掉,换成强烈的伊色林药水就成了。或者可能是他太太这样做。她那天回家之后去过那里--说她是去那里拿回罗杰留在那里的一支烟斗。但是她可能在布兰达回家帮他注射之前把药掉包。她相当冷静,做得出这种事来。”
我点点头。“是的,我猜她就是实际下手的人。她够冷静的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我不认为罗杰·里奥奈兹会想到采取下毒的手段--将胰岛素掉包这种把戏有点女性的味道。”
“多的是男性下毒者,”我父亲冷淡地说。
“噢,我知道,长官,”泰文勒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感触良深地加上一句。
“不过我还是不认为罗杰是那种人。”
“普瑞查德跟他一样,”我老爹提醒他,“却是个干净利落的下毒者。”
“我们姑且就认为是他们一起下的手吧。”
“颇有马克白夫人的味道,”我父亲在泰文勒离去之后说。“她给你的感觉是不是这样,查理?”
我的眼前浮现了那站在俭朴的房间窗口有点高雅的身影。
“不怎么象,”我说。“马克白夫人基本上是个贪婪的女人。我不认为克里梦西·里奥奈兹是。我不认为她想要或是关心财物。”
“但是她可能非常关心她丈夫的安全吧?”
“这,是的。而且她当然可能--哦,残酷无情。”
我抬起头看到老爹在注视着我。
“你在想什么,查理?”
我当时并没有告诉他。
第二天我被召去,发现泰文勒和我父亲在一起。
泰文勒显得心情愉快,有点兴奋。
“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危机重重。”我父亲说。
“随时都可能破产倒闭。”泰文勒说。
“我昨晚看过他们的股票大幅下跌,”我说。“不过,好象今天早上又恢复了。”
“我们得非常小心进行,”泰文勒说。“不要单刀直人,不要引起恐慌--或是吓着了我们那位要卷款而逃的绅士。不过我们得到了某些私人情报,而且这些情报相当确实,联合筵席包办公司濒临破产的边缘,不可能负担得起应付票据和债务。事实是看来好象长年经营管理不善。”
“罗杰·里奥奈兹经营不善?”
“是的。他有最高经营权,你知道。”
“而且他侵占公款——”
“不,”泰文勒说。“我们不认为他侵占公款。说得露骨一点,我们认为他也许是个凶手,但是却不是个骗徒。坦白说,他只是个--傻瓜,他好象毫无判断能力,该守住的时候他却猛冲出去--该放胆冲出去时,他却又犹豫、退缩。
他是那种最最不该赋与经营大权的人,他是个信任别人的家伙,但是他信任错人了。他随时都在做错事。”
“是有这种人,”我父亲说。“而且他们并不真的那么笨。
他们只是不会看人,如此而且。而且他们在不该热心的时候热心。”
“象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从商。”泰文勒说。
“也许他并不想从商,”我父亲说,“只是不巧他是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的儿子,由不得他。”
“公司在老头子交给他之时业务蒸蒸日上。那应该是个大金矿!让人觉得他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董事长宝座上,财源就会自然滚滚而来。”
“不,”我父亲摇摇头。“没有这种舒服的事。总是要下一些决定--辞掉某人--聘用某人--经营方针的一些小问题等等。而对罗杰·里奥奈兹来说,他的决定似乎总是下错了。”
“不错,”泰文勒说。“第一,他是个忠诚的家伙。他把一些不中用的家伙都留下来了--就只因为他对他们有感情——
或是因为他们在公司里待很久了。再来是他有时候有些很不切实际的点子,而且坚持不惜花费巨资去尝试这些点子。”
“可是,不会因此被判刑吧?”我父亲说。
“不会因此被起诉判刑。”
“那么为什么要谋杀?”我问道。
“他也许是个傻瓜而不是个恶棍,”泰文勒说。“但是结果还是一样--或差不多一样。唯一能挽救联合筵席包办公司使免于倒闭的是一笔巨额的钱”(他看了一下笔记本)“最晚要在下星期三之前筹到。”
“象他将继承,或他自认为他能从他父亲那里继承到的一样的数目?”
“正是。”
“但是,他没有办法继承到那个数目的现金。”
“不错。但是他可以贷款,还是等于拿到那个数目的现金一样。”
老爹点点头。
“直接去找老头子求他帮忙不是更简单吗?”他提示。
“我想他是这样做了,”泰文勒说。“我想这正是那个小鬼偷听到的。我想,那个老小子大概一口拒绝再浪费任何钱在已经坏了底的事业上。他会这样做的,你知道。”
我想泰文勒说的没错。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就曾拒绝赞助玛格达的戏剧演出--他说那种戏不会卖座。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正确。他是对他家人出手大方,但他可不是一个会把钱浪费在不赚钱的事业上的人。联合筵席包办公司缺了数万镑,甚或数十万镑的周转金。他一口拒绝了,罗杰唯一能免于破产的路便是让他父亲死。
嗯,当然是有动机没错。
我父亲看了看表。
“我已经要他到这里来,”他说。“现在他随时都会到了。”
“罗杰?”
“是的。”
“叫他来自投罗网?”我喃喃说。
泰文勒有点惊愕地看着我。
“我们当然会给他适当的警告,”他严肃地说。
舞台已经准备好,速记员就位,等着好戏上演。不久,对讲机响起。几分钟之后,罗杰·里奥奈兹走了进来。
他急切地走过来--有点笨手笨脚的--绊倒了一张椅子。我如同以前一样,见到他就想起了一只友善的大狗。同时我相当确定,他不是那个实际动手把胰岛素换成伊色林的人。他会把药瓶打破,把药水弄翻了,或是怎么啦,把整个行动搞得乱七八糟。不,不是他,是克里梦西,我断定,是克里梦西动的手,虽然罗杰暗中参与这项行动。
他匆匆说道:
“你想要见我?你已经查出了什么?嗨,查理,我刚刚没看到你,你来了真好,但是请告诉我,亚瑟爵土——”
这样的一个好人--真正的好人。不过多的是凶手也是好人--事后他们惊愕的朋友都这样说,人心隔肚皮。我有点出卖他的感觉,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我父亲态度慎重,冷冷静静,一本正经。能言善道的本色一览无遗。口供……记下来……没有强迫性……律师……
罗杰·里奥奈兹一如他往常的急切、不耐烦,一挥手把他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挥到一边去。
我看到泰文勒督察长脸上一丝嘲讽的微笑,同时从他的笑洞悉他的想法。
“总是对自己有把握,这些家伙。他们不可能犯错。他们太聪明了!”
我谦逊地坐到角落里,静静倾听着。
“我要你到这里来,里奥奈兹先生,”我父亲说,“不是要提供你什么新的资料,而是要从你身上问出一些资料--你先前所保留的一些资料。”
罗杰·里奥奈兹一脸茫然。
“保留?可是我已经都告诉过你们了--全都告诉你们了!”
“我不认为。你在他死去的那天下午跟他谈过话吧?”
“是的,是的,我跟他一起喝茶。我告诉过你们了。”
“你是告诉过我们,不错,不过你没告诉我们你们谈些什么。”
“我们--只是--在谈话。”
“谈什么?”
“日常事务,家里的事,苏菲亚——”
“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呢?有没有提到过?”
我想,我一直到现在都希望那件事是乔瑟芬捏造出来的--可是,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罗杰的脸色改变,由热热切切一下变得近乎绝望。
泰文勒笑得象一只得意洋洋的猫。
“你承认,里奥奈兹先生,你已经对我们坦白过?”
“你们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以为没有人知道——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们有办法查出这种事,里奥奈兹先生。”一阵庄严的停顿。“我想你现在明白还是跟我们说实话的好。”
“是的,是的,当然。我会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联合筵席包办公司濒临破产倒闭,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现在是无可挽救了,倒闭势所难免,要是我父亲不知道这件事情而去世就好了。我感到这么惭愧--这么丢脸——”
“有没有因此被判刑的可能?”
罗杰猛然坐正。
“没有,真的。是会破产--但却是光明正大地宣告破产。债权人会得到足额的赔偿,如果我把我个人的财产都拿出来的话,我会这样做。不,我感到丢脸的是我让我父亲失望了。他信任我,他把这个交给我,他最大的事业--他最心爱的事业。他从不干涉,他从不过问我在做什么。他就只是--信任我……而我让他失望了。”
我父亲冷淡地说:
“你说没有被起诉判刑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你和你太太计划出国去,而不告诉任何人你们的这项意图?”
“这你们也知道了?”
“是的,里奥奈兹先生。”
“可是,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他急切地倾身向前。“我无法面对他,跟他说实话。这样会显得好象是我在向他要钱,你们知道,好象我要他再度帮我站起来一样。他--他非常喜欢我,他会想帮忙。但是我无法--我无法继续下去——
这会把事情再搞得一团糟--我不中用,我没有那种能力,我不是我父亲那种人,我一直都知道。我累了。但是,这是没有用的。我一直那么悲惨——天啊!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悲惨!企图脱出泥淖,希望我能扯平账目,希望我亲爱的老爹永远不用知道我所处的危机。后来,事情来了--不再有任何免于破产的希望。克里梦西——我太太——她了解,她同意我的看法。我们想出了这个计划。不跟任何人提起,走得远远的,然后让风暴降临。我留下一封信给我父亲,把一切告诉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地惭愧,求他原谅我。他一向都待我那么好--你们不知道!不过,等他看到那封信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无法再做什么。这正是我想要的。不要求他--或甚至表示要求他帮忙。靠我自己在某个地方东山再起,过着单纯、谦逊的生活。种些东西,咖啡--水果,只要足够生活所需--苦了克里梦西,但是她发誓说她不在乎过苦日子。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原来如此。”我父亲语气冷淡。“那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你的主意?”
“改变我的主意?”
“是的。是什么让你决定最后还是去找令尊求他财务支援?”
罗杰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可是,我并没有!”
“得了吧,里奥奈兹先生。”
“你全搞错了。我并没有去找他,他叫人找我去的。他在城里不知怎么听说了,我想是谣传吧。不过他一向无所不知,某人告诉了他,他刺探我。然后,当然啦,我崩溃了…
…我告诉他一切。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自己心里的感受的问题,他那么信任我。”
罗杰抽搐着咽了一口气。
“我亲爱的老爹,”他说。“你们想象不到他对我有多好,从不责骂,只有慈爱。我告诉他我不想要他帮忙,我宁可不要--我宁可按照我的计划离开,但是他不听我的,他坚持要解救我的危机--坚持要让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再站立起来。”
泰文勒突然说:
“你是在要我们相信令尊打算给予你财务支援?”
“当然他会那样做。他当场就写信给他的股票经纪人,给他们一些指示。”
我想他大概看出了两位男士脸上不信的神色,他脸红起来。
“你们听着,”他说,“信还在我手上,他要我去寄。但是当然后来——由于——由于那项震惊的混乱,我忘了寄出去,也许现在就在我口袋里。”
他抽出皮夹,开始翻寻着。最后,他找到了他想找的,是一个贴着邮票的绉巴巴的信封。我趋身向前,看到是寄给葛瑞陀瑞克斯·汉伯里公司的。
“你们自己看看,”他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我父亲撕开信封,泰文勒绕到他身后,我当时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不过后来看到了。信上指示那家公司把一些股票变现,同时要公司派一个人第二天去他那里接受一些有关联合筵席包办公司事务的一些指示。信上内容有些我看不懂,不过大旨是够清楚的了,亚瑞土泰德·里奥奈兹准备让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再站起来。
泰文勒说:
“这封信我们保留,我们会开给你一张收据,里奥奈兹先生。”
罗杰接过收据。他站起来,说:
“没事了?你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泰文勒说:
“里奥奈兹先生给了你这封信,然后你就离开他?再下去你做些什么事?”
“我匆匆赶回我住的那部分房子,我太太刚好回家,我把我父亲打算要做的事告诉她。他真是太好了!我——真的,我几乎不知道我是在干什么。”
“然后令尊就突然病了--多久之后的事?”
“我想想看--半个小时,或许一个小时,布兰达急急跑来,她吓坏了。她说他看起来古里古怪的,我--我连忙跟她赶去。不过,这些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
“在你原先去见令尊时,你有没有进过与今尊房间相连的浴室里?”
“我想是没有。不——没有,我确信我没有。为什么,你不可能是认为我——”
我父亲适时平息了他突来的愤慨。他站了起来,跟他握握手。
“谢谢你,里奥奈兹先生,”他说。“你一直非常帮忙,不过你应该早就把这一切告诉我们。”
门在罗杰身后关了起来。我站起来,过去看着放在我父亲桌上的那封信。
“这可能是伪造的。”泰文勒抱着希望说。
“可能,”我父亲说,“不过我不认为是。我想我们得接受他的说法,老里奥奈兹准备救出他儿子,由他来做比他死后由罗杰自己来做有效--尤其是现在发生了找不到遗嘱的事,罗杰实际继承的遗产数目成了问题。这表示他想用遗产来救急会受到拖延--遭到困难。不,泰文勒,罗杰和他太太没有干掉那个老人的动机。相反的——”
他停了下来,有如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重复说,“相反的--”
“你在想什么,长官?”泰文勒问道。
老爹慢吞吞地说:
“如果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能只要再多活甘四小时,罗杰就会设事了。但是他并没有多活甘四小时,他突然戏剧化地在一个小时多一点点之内死亡。”
“嗯,”泰文勒说。“你认为那屋子里有人想要罗杰破产?
某个财务上利益相对立的人?好象不可能。”
“关于遗嘱,目前的形势怎么样?”我父亲问道。“谁实际上能得到老里奥奈兹的财产?”
“你知道律师是怎么样的。没有办法从他们身上得到直率的答案,有一份原先的遗嘱,在他娶了第二任里奥奈兹太太时立下的。那份遗嘱载明留给她同样数目的钱,给哈薇兰小姐的比较少,其余的由菲力浦和罗杰平分。我想如果目前的这份遗嘱没有签名,那么旧的那份就会生效,不过看来事情好象没有这么简单。首先,新遗嘱立下就废止了原先的那份,而且还有证人目击新遗嘱的签署,还有‘立遗嘱人的意图’等法律上的效用。看来如果他没有立下遗嘱就死了,那就很难说了。显然遗孀得到所有的遗产--或至少也能终生享用利益。”
“这么说,如果那份遗嘱失踪,布兰达·里奥奈兹就是最有利的人喽?”
“是的。如果其中有什么把戏在,看来可能是她搞的鬼。而显然其中是有把戏在,不过我要是知道这把戏是怎么玩出来的,我情愿一头撞死。”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们大概都真的笨得叫人难以相信。
不过,当然啦,我们当时是从错误的角度去看。
第12章
泰文勒离去之后,室内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我说:
“爹,杀人凶手都是什么样子的?”
我老爹满腹心思地抬起头来看我。我们彼此非常了解,我一问这个问题,他马上知道我脑子里确切想的是什么,他非常认真地回答。
“是的,”他说。“这在目前来说是重要的——非常重要的,对你来说……凶杀一步一步逼近你。你不能再继续从局外人的角度去看。”
我一直对刑事调查组的一些特殊的“案件”抱着业余者的兴趣,然而,如同我父亲所说的,我是抱着局外人的兴趣——
如同站在橱窗外往里看。但是,苏菲亚明白得比我快,如今凶杀已成了我生活中的支配因素。
我老爹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问我是不是问对了人。我可以要几个为我们工作的精神科医生告诉你,他们分析得一清二楚。或者泰文勒也可以给你一切内幕消息。但是我知道,你想要听听我个人基于我对罪犯的处理经验,所提出来的看法,是吧?”
“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我感激地说。
我父亲用手指头在桌面上划了个小圈圈。
“凶手是什么样子的?”他脸上微微露出有点感伤的笑容,“他们有些是彻头彻尾的好人。”
我想我有点显得惊吓。
“噢,是的,他们有些是,”他说。“就象你我一样的普普通通的好人--或象刚刚离去的那个家伙--罗杰·里奥奈兹。你知道,谋杀是一种业余的罪行。当然我说的是你脑子里所想的那种谋杀--不是那种帮派的玩意儿。让人经常感到,好象这些普普通通的好人突然中了谋杀的邪。他们身陷困境。或是他们非常想要什么东西,金钱或者女人--而他们为了得到而杀人。我们大部分人都能悬崖勒马,他们却不能。你知道,一个小孩能毫不受良心责备地把欲望化成行动。小孩子生他的猫的气,说‘我要杀死你’,接着就抓起槌子猛敲它的头--然后又伤心了,因为猫死了不能再复活!
很多小孩子企图把婴儿从婴儿车里抓出来‘淹死’,因为婴儿篡夺了父母对他们的注意力--或是干扰到他们的乐趣。他们--很快地——到了知道那是‘错的’的阶段——也就是说,那样做会被惩罚。后来,他们变成感觉到那样做是错的。但是有些人,我怀疑,在道德上一直停留在不成熟的阶段。他们一直都还知道谋杀是错的,但是他们并不感觉到那是错的。依我的经验,我不认为有任何一个杀人凶手真正感到悔恨……而这,或许是‘该隐’(注:圣经人名,亚当之长子,杀害其弟亚伯)的特质。杀人凶手是与众不同的,他们是‘不同’--谋杀错的--但是对他们而言不是--对他们来说是必须的——被害人是‘自找的’,谋杀是‘唯一的途径’。”
“你是不是认为,”我问道,“如果有人恨老里奥奈兹,比如说,恨他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会是个杀害他的理由吧?”
“纯粹为了恨?我认为,非常不可能。”我父亲以奇特的眼光看着我。“当你说恨的时候,我想你指的是由不喜欢转剧而成的恨。嫉妒是不同的--它源自感情和挫折。象康丝坦司·肯特,每个人都说她非常喜爱遭她杀害的小弟弟。但是她想要她父母所加诸在他身上的那种关心和爱。我想人比较常杀害那些他们所爱的人,而不是他们所恨的那些人。或许是因为只有你所爱的那些人才能真正让你感到生命难以忍受。”
“不过说这些对你并没有多少帮助吧?”他继续说下去。
“你想知道的,如果我没误会你的意思,是某种表征,某种可以帮你从一群表面上看来正常而愉人的家人当中挑出凶手来的共通标帜吧?”
“是的,就是这。”
“有共通的特征吗?我怀疑。你知道,”他停下来想了一下,“如果有的话,我该说是自负。”
“自负?”
“是的,我从没遇过不自负的杀人凶手……他们的自我毁灭十之八九是自负、虚荣的心理所造成的。他们容易或害怕被抓到,但是他们禁不住吹嘘、夸耀,而且通常他们都自信他们太聪明了,不会被抓到。”他又加上一句说:“还有另外一点,杀人凶手都想说话。”
“说话?”
“是的,你知道,犯下了谋杀罪让你处于非常孤单的地位。你想要把一切告诉某个人--而你却又不能这样做。如此一来让你更想要找个人谈谈。因此--如果你不能跟别人谈你是怎么下的手,至少你可以谈谈谋杀案本身--跟别人讨论,提出一些见解--推敲一番。
“如果我是你,查理,我会朝这一方面下手。再到那边去,跟他们混在一起,让他们找你谈话。当然这样做不会一帆风顺。不管是清白的或是有罪的,他们都会高兴有个机会跟外人谈谈,因为他们可以对你说一些他们不能对别人说的话。不过,我想,或许你可能认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来。一个隐藏了什么的人是根本负担不起跟别人交谈的后果的。战时干情报的那些家伙都知道这一点。如果你被逮到了,你只能说出你的姓名、阶级和单位,其余的一概不能说。企图提供假情报的人几乎都总是会说溜了嘴。想办法让那家人找你谈话,查理,同时注意败露形迹的一些说溜了嘴的话。”
后来,我告诉他关于苏菲亚说过的她家人的生性残酷——不同种类的残酷。他听了感到有兴趣。
“嗯,”他说。“你的年轻女人说的有道理。大部分的家族都有个缺陷,有如盔甲上的一个隙缝。大部分人都能应付得了一个弱点--但是他们可能就应付不了两个不同的弱点。
遗传,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就拿哈薇兰家族的那种残酷性来说,还有我们姑且称之为狂妄的里奥奈兹家族的生性--哈薇兰家族的残酷性倒无所谓,因为他们不狂妄,而里奥奈兹家族的狂妄也无所谓,因为,他们虽然狂妄,但却厚道——
但是却有个后代子孙同时有了这两种遗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所想的不尽相同。我父亲说:
“不过我不该拿遗传来搞昏了你的头,这是个太过于复杂、诡诈的课题。我的孩子,到那里去。让他们找你谈话。
你的苏菲亚有一点说得相当对,除了事实真相之外,其他的没有什么对她或对你有好处,你非找出真相来不可。”
当我走出去时,他又加上一句:
“注意一下那个小鬼。”
“乔瑟芬?你的意思是不要让她知道我想干什么。”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照顾她,我们不希望她出事。”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不要那副样子,查理。那屋子里有个残酷的杀手,乔瑟芬那孩子好象知道了不少。”
“她当然知道罗杰的一切--尽管她妄下定论认为他是恶棍。她所说的有关她所偷听到的似乎相当精确。”
“是的,是的。小孩子的证词总是最佳的证词,我每次都信赖他们的证词,当然,在法庭上是不管用的。小孩子忍受不了直接的问话。他们不是含糊不清就是一副白痴的样子,说什么他们不知道,可是当他们在炫耀时就有如生龙活虎一般。那个小孩子就是在对你这样,炫耀。你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从她身上套出更多来,不要问她问题。假装你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可以叫她上钩。”
他接着又说:
“不过,要照顾她。对某人的安全来说,她可能知道得太多了一点。”
第13章
我带着一点心虚的感觉,到“畸形屋”去(我自己在心里这样称呼那幢房子)。虽然我已经告诉过泰文勒乔瑟芬私下告诉我的有关罗杰的事,但是我没透露她所说的有关布兰达和罗仑斯·布朗互通情书的事。
我自我安慰地装作这只是她虚构出来的事,没有理由去相信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实际上,我奇怪地感到不愿意再有不利于布兰达·里奥奈兹的证据。我受到了她在那幢房子里悲凄处境的影响--被一群敌视的家人紧紧包围着。如果真有这种信件,无疑的,泰文勒和他的部下会查出来。我不喜欢作为落井下石的工具,把新的疑点带到一个处境艰困的女人身上。再说,她慎重地向我保证过,在她和罗仑斯之间决没有那种事存在,我感到我倒比较相信她,而不是那不怀好意的鬼精灵乔瑟芬。布兰达不是就说过乔瑟芬脑筋有问题吗?
我硬把心里一个令我感到不安的念头压了下去--那就是乔瑟芬脑筋好得很,根本没问题。我想起了她那慧黠的黑色圆眼珠。
我已经打电话问过苏菲亚我可不可以再到她家。
“请过来,查理。”
“事情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还好。他们继续在搜查房子。他们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们都变得非常紧张,尽快来吧,要是我不找个人谈谈,我会疯掉。”
我说我马上过去。
我搭车到前门,没有见到任何人。我付了计程车资,计程车随即离去。我不知道该按门铃或是直接走进去,前门并没关。
我正站在那里犹豫着,听见背后有细微的声响,我猛一回头,看到乔瑟芬,脸孔部分被一个很大的苹果遮住。站在紫杉树篱出口那边看着我。
我一转头,她就转身离去。
“嗨,乔瑟芬。”
她没有回答,消失在树篱后面。我越过车道,向她赶去。她坐在金鱼池边那张不舒服的木头长条凳上,两脚荡来荡去,嘴里咬着苹果。在蔷薇花的围绕之下,她以让我感到怀有敌意的眼光注视着我。
“我又来了,乔瑟芬。”我说。
这是句无力的开场白,不过我发现乔瑟芬虽然眼睛眨也不眨,不吭一声,却有点焦躁。
她极富战略感,仍然不吭不响。
“那个苹果好吃吗?”我问道。
这一次,乔瑟芬移尊降驾开了口,她的回答很简短。
“软绵绵的。”
“可惜,”我说。“我不喜欢软绵绵的苹果。”
乔瑟芬不屑地回答:
“没有人喜欢。”
“我跟你打招呼时为什么你不说话?”
“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
乔瑟芬把苹果从嘴上移开,好让她的发音清晰。
“你跑去跟警方打小报告,”她说。
“噢。”我有点退缩。“你是说--关于——”
“关于罗杰伯伯。”
“可是这没关系,乔瑟芬,”我向她保证。“没什么关系。
他们知道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是说,他并没有侵占钱财或什么这一类的事。”
“你真笨。”
“对不起。”
“我不是在替罗杰伯伯担心,只不过是从事侦探的工作不是这样子的,难道你不知道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告诉警方的道理吗?”
“噢,我明白,”我说。“对不起,乔瑟芬。我真的很抱歉。”
“你是该感到抱歉。”她怪罪地又加上一句,“我信任过你。”
我第三度说抱歉,乔瑟芬显得有点受到抚慰,她又咬了几口苹果。
“不过警方一定会查出这一切来的,”我说。“你——我——我们保不住这个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他就将破产?”
如同往常一般,乔瑟芬消息灵通。
“我想大概是逃不掉的。”
“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谈这件事情,”乔瑟芬说。“爸爸、妈妈、罗杰伯伯和艾迪丝姨婆。艾迪丝姨婆要把她的那份钱送给他==只是她的钱还没拿到手--不过我不认为爸爸会这样做。他说如果罗杰真的有了麻烦。那他只能怪他自己,而且把钱投入已经坏了底的事业又有什么好外,妈妈听都不听,一毛钱也不会给他,因为她要爸爸把那些钱用来推出艾迪丝·汤普逊那出戏,你知道艾迪丝·汤普逊吗?她结了婚,但是她不喜欢她丈夫。她爱上了一个船上来的年轻人叫拜华特斯,他走不同的一条街,在看完戏之后,从他背后给了他一刀。”
我再度为乔瑟芬知识的广泛和完全感到惊喜;而且在她的戏剧感之下,她三言两语就能把突出的事实呈现出来,只是人称代名词稍微含糊不清而已。
“听起来好象不错,”乔瑟芬说,“不过我想这个故事上了舞台又会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又会象‘姬色波’一样。”她叹了一声。“我真希望知道为什么那些狗不吃她的手掌。”
“乔瑟芬,”我说。“你告诉过我。你几乎可以确定谁是凶手?”
“怎么样?”
“是谁?”
她不屑地看我一眼。
“我明白,”我说。“不到最后一章不说?即使我保证不告诉泰文勒督察也不说?”
“我只是还需要一些线索。”乔瑟芬说。
“无论如何,”她把苹果核丢进金鱼池里,加上一句说,“我不会告诉你。如果你还算是个什么角色的话。你也只不过是华生而已。”
我忍受了这项侮辱。
“好,”我说。“我是华生,但是即使是毕生,福尔摩斯也会把资料给他。”
“把什么给他?”
“事实。然后他从这些事实做出了错误的推论。你把资料提供给我,看着我做出错误的推论不是很好玩吗况有一阵子,乔瑟芬受到了诱惑,然后,她摇摇头。
“不,”她说,然后又加上一句,“无论如何,我并不非常喜欢福尔摩斯,那太老式了,他们坐的是狗拉的车子。”
“那些信呢?”我问道。
“什么信?”
“你说罗仑斯·布朗和布兰达写来写去的那些信。”
“那是我捏造的。”乔瑟芬说。
“我不相信。”
“是的,是我编的。我经常捏造一些事情,这样很好玩。”
我瞪着她看。她回瞪着我。
“听着,乔瑟芬。我认识一个大英博物馆里的人,他对圣经很有研究,如果我从他那里问出为什么那些狗不吃姬色波的手掌,你要不要告诉我那些信的事?”
这一次乔瑟芬真的犹豫起来了。
在不远处,一声树枝折断的尖锐声传过来。乔瑟芬断然说:
“不,我不会告诉你。”
我接受失败。天色有点晚了,我想起了我父亲的忠告。
“噢,好吧,”我说,“这只不过是个游戏。当然你并不真的知道什么。”
乔瑟芬的眼睛突然一闪,但是她抗拒这个钓饵。
我站了起来。“我得进去了,”我说,“去找苏韭亚,一起进去吧。”
“我要在这里。”乔瑟芬说。
“不,”我说。“你跟我进去。”
我无礼地把她架了起来,她显得惊讶,想要抗议,不过最后还是相当优雅地屈服了--无疑地,部分是因为她想要看看一家人见到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