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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72

_9 阿加莎(英)
  “可是你报告不了啦!”莫莉说。“电话机坏了。”
  “什么?”特洛特转过身来。
  他说话声音里流露出来的强烈惊恐,大家都感觉到了。
  “坏了?几时坏的?”
  “梅特卡夫少校在你到来前不久使用时发现的。”
  “可是那以前是好好的。你接到霍格本警长的电话了吧?”
  “接到了。我想十点钟起线路就断了因为下雪。”
  但特洛特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严峻的样子。“我看呐!”他说道。“可能是线路给剪断了。”
  莫莉注视着他:“你这样想吗?”
  “我要先检查一下再说。”
  他立即匆匆走出去。贾尔斯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莫莉叫进:“天呀!都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得做饭去了要不,吃什么呀!”
  她冲出屋子时,博伊尔太太嘟囔着说:“不中用的婆娘!这是什么地方!这种家庭公寓我才不给七个几尼房租哪!”
  特洛特侦探长弯下腰来顺着电话线路查找。他问贾尔斯?“有分机吗?”
  “有!在楼上卧室里。要我上去看看吗?”
  “劳驾。”
  特洛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把窗台上的雪扫掉。贾尔斯立即奔上楼去。
  巴拉维契尼在大会客室里。他走到三角钢琴那儿把钢琴打开,坐在琴凳上,信手低低地弹了一个曲调:
  三只瞎老鼠,
  你看它们怎样跑……
  克里斯多弗在他的卧室里。他走来走去,轻快地地吹着口哨。忽然口哨声一下子停止了。他坐到床沿上,捧着脸开始抽泣。他稚气地喃喃地说:“我吃不消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心情改变了。他站起身来,来,抬一抬肩膀。“我还得继续吹下去,”他说。“我得把这个曲调吹完。”
  贾尔斯站在莫莉和他的卧室里的电话机旁。他朝屋子边缘弯下腰去。那里有一只莫莉的手套。他捡了起来。一张红色的公共汽车票从手套里掉出来。贾尔斯看着它飘落在地板上。他一边看,一边脸色就变了。好象有那么一个人梦游似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站了一会儿,朝通向楼梯口的走廊走去。
  莫莉削完土豆,扔进锅里,又把锅放在炉子上。她看了看炉火。一切都搞得顺当妥贴。餐桌上放着前两天的那张《旗帜晚报》。她边看边皱眉。她要是能记起
  突然她用手蒙住眼睛。“啊,不!”她说道。“啊,不!”
  她慢慢把手放下。她象端详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样环视着厨房。这厨房是这么温暖,这么舒服,这么宽敞,散发着正在烹调的食物的香味。
  “啊,不!”她屏住呼吸说。
  她象梦游者似地慢悠悠地走进通向大厅的门口,把门打开。屋里静悄悄地,只听到谁在吹口哨。
  那只曲调
  莫莉哆嗦着往后退。她呆了一两分钟,再次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厨房。是的,一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再次向厨房门口若走去。
  梅特卡夫少校悄俏地走下后楼梯。他在大厅里呆了一会儿。随后,他打开楼梯下的大食橱向里面瞧瞧。一切似乎静悄悄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时刻,谁想要干什么,时机是不可多得的,
  博伊尔太太在图书室里有点儿生气地把收音机的旋钮打开。第一次调谐听到的是有关摇篮曲的起源及其重要意义的讲话,已经广播了一半。她最不要听这类玩意儿。她不耐烦地再次调谐。广播里一个有教养的声音说:“恐惧心理当然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比如说,你一个人呆在屋里,你身后的房门轻轻地开了一一”
  房门的确打开了。
  博伊尔太太大吃一惊,转过身来。“啊,是你呀!”她舒了口气说:“收音机里净是这些无聊节目,再没什么值得一听的了!”
  “我才不高兴听哩,博伊尔太太!”
  博伊尔太大打了个哼哼表示轻蔑。“没有别的消遣呀!”她说。“和一个假设的凶手关在一座房子里一一我才不信那一套吓唬人的说法哩!”
  “你不信,博伊尔太太?”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雨衣的腰带如此迅速地套在她的脖子上,她来都来不及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收音机扩音器的音量旋钮开得更大了。恐惧心理学的广播员的高超的述评响彻了屋子,可以把博伊尔太太被害身亡的一切响动都湮没掉。
  但是响动并不大。
  这凶手作起案来太老练了。
  他们全缩成一团地呆在厨房里。煤气炉上土豆锅愉快地冒着气泡。烤炉上肉片腰子馅饼诱人的香味越来越浓。
  四个人心神不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五个是莫莉,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一口一口地呷着威士忌,是第六个人特洛特强迫她喝的。
  特洛特侦探长又沉着又生气,逐一打量着集合起来的这群人。五分钟以前,听见莫莉一声大叫后,他和其他的人才闻声赶来的。
  “戴维斯太太,当你到她那儿时,她刚刚被害。”他说道。“你走过大厅时真的没看到或者听到有什么人吗?”
  “听到吹口哨,”莫莉有气无力地说。“可那是早些时候的事儿了。我想我拿不准我想我听到了关门声轻轻的关门声,在那里一一就在我就在我进图书馆的时候。”
  “想想看。戴维斯太太一一好好想一想一一在楼上楼下右边,还是左边?”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莫莉叫道。“我甚至拿不准我听到什么没有。”
  “你别吓唬她好不好?”贾尔新生气地说。“你没见她已经吓成这个样子了吗?”
  “戴维斯先生,对不起戴维斯中校我是在调查凶手是谁。”
  “侦探长,别提我的军衔。”
  “好的,先生。”特洛特停住不说了,似乎他已经想到了着妙招。“正如我说的,我是在调查凶手。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博伊尔太太没拿它当回事,她不吐露真情。你们也不说实话。唉,博伊尔太大死了。如果我们不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很快,听着,还要死人的。”
  “还要死人?胡说八道。为什么?”
  “因为,”特洛特侦探长扳着脸说道。“有三只睹老鼠。”
  贾尔斯不相信地说:“三只老鼠都得死吗7但是总要有一个联系我说的是与本案有关的还有一个人。”
  “是那样。”
  “可是干吗这儿还会死人呢?”
  “因为笔记本上只有两个地址。加尔维大街七十四号只可能有一个牺牲者,已经死了,而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却大有人在呀!”
  “胡说八道,特洛特。与隆里治农场案件有牵连的两个人绝不可能都凑巧到这儿来了。”
  “在那种情况下会有这种巧合的。你想想看,戴维斯先生。”他转过脸对着其余的人。
  “我已经问过你们博伊尔太太被害时都在什么地方了。我要查对一下。雷思先生,当你听到戴维斯太大喊叫时,你在你房间里吗?”
  “是的,侦探长。”
  “戴维斯先生,你是在你楼上的卧室里检查电话分机的路线,是不是?”
  “是的,”贾尔斯说道。
  “巴拉维契尼先生是在会客室里弹钢琴。顺便问一句,巴拉维契尼先生,没人听到你弹琴吧?”
  “我的琴声非常非常低,我是用一个指头弹的。”
  “那是什么曲调?”
  “《三只瞎老鼠》,侦探长。”他微笑了。“就是雷恩先生在楼上用口哨吹的那个调子。那个调子人人脑子里都在想着。”
  “可怕的曲调。”莫莉说。
  “电话线是怎么回事?”梅特卡夫问道。“是有意割断的吧?”
  “是的,梅特卡夫少校。就在餐厅窗子外面割断了一截我刚找到断头时,就听见戴维斯太太的喊叫声。”
  “发疯了。他怎么可能希望就这样逃之夭夭呢?”克里斯多弗尖声问道。
  侦探长用眼睛打量着他,
  “也许他不大在乎那个,”他说道。“要不就是认为能智胜我们。凶手都是那样。”他补充说。“你明白,我们受训时要学心理学的。精神分裂病患者的心理是非常有意思的。”
  “我们能不能别再高谈阔论?”贾尔斯说道。
  “当然可以,戴维斯先生。当前关乎我们大家的有两个六个字母的词: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危险’。我们要集中考虑的是这个。喂,梅特卡夫少校,把你那时的行动说清楚吧!你说你在地窖里于吗在地窖里呢?”
  “走走看看,”少校说道。“我在楼梯下看看那放食品柜的地方,注意到那儿有一道门,我就把门打开,看见有一段楼梯,我就走下去了。你这个地窖挺不错哩!”他对贸尔斯说。“象个古修道院的地下室,可以那么说。”
  “梅特卡夫少校,我们不是在搞古物研究。我们是在调查凶犯。戴维斯太太,请你听我说话好吗?我要厨房门开着。”他走出去,一道门随着吱嘎的轻微的响声关上了。“你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吗?戴维斯太大?”他重新出现在门口时问道。
  “我声音象是那样。”
  “那是楼梯下面食品柜的声音。可能是你明白吗?在杀害了博伊尔太太之后,凶手走过大厅潜回房间,听到你从厨房出来就钻进食品柜,顺手把门关上。”
  “那么食品柜里就有他的指纹,”克里斯多弗叫道。
  “我的指纹已经在那儿了。”梅特卡夫少校说。
  “说对了,”特洛特侦探长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对那些事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不是吗?”他圆滑地补充说。
  “喂,侦探长,”贾尔斯说。“大家公认是你负责这个案子。但这是我的房子,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我要对我的房客负责。我们不该采取些预防措施吗?”
  “什么样的呢?戴维斯先生?”
  “这个嘛,坦白地说,把暴露得比较明显的主要嫌疑犯看起来。”
  他两眼盯着克里斯多弗·雷恩。飞
  克里斯多弗·雷恩蹦了起来。他提高嗓门,声音激动,歇斯底里地叫道:“胡扯!胡扯!你们全都跟我作对。你们全都跟我作对!你们想陷害我。这是迫害!这是迫害!”
  “沉住气,小伙子!”梅特卡夫少校说道。
  “没事儿,克里斯,”莫莉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他胳膊上。
  “谁也没跟你过不去。你对他说没那回事儿。”她对特洛特侦探长说。
  “我们不陷害谁。”特洛特侦探长说。
  “你对他说你不会把他抓起来。”
  “谁也不抓。抓人得有证据。现在没有证据。”
  贾尔斯叫道:“我想你是疯了,莫莉!还有你,侦探长!只有一个人有嫌疑,而且”
  “等一等,贾尔斯,等一等”莫莉插嘴说。“啊,安静点。特洛特侦探长,我可以我可以同你谈必句话吗?”
  “我呆在这儿吧!”贾尔斯说。
  “不,贾尔斯,请你也来。”
  贾尔斯的脸色铁青。他说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啦,莫莉?”他跟着其余的人走出屋子,呼的把门关上。
  “好吧,戴维斯太太,有什么事?”
  “特洛特侦探长,你和我们讲起隆里治案件的时候,你似乎认为必定是年纪大的那个男孩该对这件事负责。但是你不知道真情吧?”
  “完全对,戴维斯太太。但可能性在于精神不正常,当兵开小差,精神病医生的诊断。”
  “哦,我明白了,所以似乎是克里斯多弗了。但我不信是他。必定还有其他的可能性。那三个孩子没有什么亲属比如说父母吗?”
  “有。母亲去世了。可父亲在外国工作。”
  “哦,他自己怎样呢?他现在在哪儿?”
  “没有消息。他去年领到转业证书。”
  “如果儿子精神不正常,那他的父亲也可能精神不正常。”
  “是那样。”
  “所以,凶手可能是中年人,也可能是老年人。记得吧,当梅特卡夫少校听到我说警察局打电话来时,他吓坏了。他真是吓坏了!”
  特洛特侦探长平静地说:“请相信我,戴维斯太太,从一开始来,我就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了。这个男孩,吉姆父亲甚至妹妹。也可能是一个女人,这你明白。我没有忽略任何事情。我可能心里非常清楚但是我还不确定。要弄清一件事或一个人确实是很困难的,尤其是现在。我们干警察这一行所见的事会使你吃掠的。尤其在婚姻问题上。仓促的婚姻战时婚姻。它没有背景线索。没有家庭或者亲属可藉以了解情况。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男的说是飞行员或是陆军少校,女的就信以为真。有时女的过一两年也没发现男的原来是个有妻室儿女的卷款在逃的银行职员,要不就是部队里的逃兵。”
  他停一停又说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戴维斯太大。只有一件事我愿意对你讲:凶手现在心里感到非常痛快。这一点我完全有把握。”
  他向门口走去。
  莫莉直挺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在发烧。僵直地站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地向炉子走去,跪下来把炉门打开。一种常常闻到的诱人的香味向她扑来。她心里又轻松了,突然问她又好象被送回到日常生活的亲切、熟悉的世界做饭、做家事、操持家务、千篇一律的平凡生活中来了。
  就这样,自远古以来,妇女就是给丈夫做饭的。危险的世界疯狂的世界远远地离开她们。妇女在厨房里是安全的永恒的安全。
  厨房门开了。她转过头去,看到克里斯多弗·雷恩走进来。他有点喘不过气。
  “天呀!”他说道。“简直乱七八糟!谁把侦探长的雪橇偷了。”
  “侦探长的雪橇?可是谁干吗要干那种事呢?”
  “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侦探长决定扔下我们走开,凶手是求之不得的。我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没道理,是不是?”
  “贾尔斯是把雪橇收在楼下食品柜里的。”
  “现在不见啦!是搞阴谋,对不对?”他高兴地笑起来。“侦探长气极了。象个疯狗似地乱咬。他死缠着可怜的梅特卡夫少校不放。这个老家伙则坚持说在博伊尔太大刚刚被害以前他打开食品柜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雪橇在不在。特洛特说他必定注意到了。照我说呀,”克里斯多弗向前凑近身子,压低嗓门说,“这一来,特洛特可够呛了!”
  “我们也都够呛了!”莫莉说。
  “我才不哩!我觉得事情很有刺激性。所有这一切都令人高兴,而且不平常。”
  莫莉厉声说道:“如果如果是你发现她博伊尔太太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事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怎么也忘不了。她的脸整个都肿胀,发紫”
  她哆嗦着。克里斯多弗朝她走过来。他把手放在她肩上。
  “我明白。我是个白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莫莉抽泣了一声。“刚才还似乎没事儿做饭厨房”她心烦意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而突然间,这一切又想起来了,象个恶梦似的。”
  克里斯多弗.雷恩站在那儿看着她低下的头,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明白了,”他说。“我明白了。哦,我最好还是走开,不要打扰你。”说着,他就走开了。
  “你别走!”当他的手正按到门把上时,莫莉叫道。
  他回过头来,怀疑地望着她。接着,他慢慢地走回来。
  “你真是那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
  “你肯定不要我出去吗?”
  “是的。我告诉你吧,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一个人呆着我害怕。”
  克里斯多弗在桌旁坐下。莫莉向烤炉弯下身子,把馅饼挪到上层烤架上,关上炉门回来,同他坐在一块。
  “很有意思?”克里斯多弗刻板地说道。
  “什么很有意思?”
  “你不怕同我单独在一块儿。你不怕,是不是?”
  她摇摇头说:“不怕。”
  “而且我还是唯一的嫌疑犯。照安排说来是名凶手。”
  “不,”莫莉说。“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我已经对特洛特侦探长谈过了。”
  “他同意你的看法呜?”
  “他没有同意。”莫莉慢吞吞地说。
  有几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尤其是最后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戴维斯太太。”可是他?他可能知道吗?他还说凶手现在心里非常痛快哩!那是真的吗?
  她对克里斯多弗说:“你心里不是非常痛快吧,是吗?撇开你刚才说的话不算。”
  “我的天呀,不痛快!”克里斯多弗凝视着她说。“这话说得多古怪?”
  “啊,不是我说的,是特洛特侦探长说的。我恨那个家伙!他他硬要塞些莫须有的不可能有的事情到你脑子里。”
  她接着头,用手蒙住眼睛。克里斯多弗温柔地把她的手拿开。
  “喂,莫莉,”他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她让他把她按坐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他的态度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或者是稚气的了。“怎么回事,莫莉?”
  莫莉望着他一一长久地注视着他。她开口说的却是另一回事:“我认识你多久了,克里斯步弗?两天?”
  “大概是。你是不是在想,虽然时间很短,我们似乎还是相当了解,是吧?”
  “是的。奇怪吗,是不?”
  “啊,这我不知道。在我们之间有一种同情。也许是我们俩都有相同的经历吧!”
  这不是提出的一个问题,而是说明。莫莉没有回答。她很平静地说同样不是在提问而是在说明:“你的真名不叫克里斯多弗·雷恩,是吧?”
  “是的。”
  “为什么你”
  “叫那个名字吗?啊,这似乎是一种愉快的奇想。念书是他们常常取笑我,把我叫做克里斯多弗·罗宾。我想是把罗宾雷恩联想起来了。”
  “你真名叫什么?”
  克里斯多弗平静地说:“我想我们就别再追根问底了吧!我是从部队里开小差出来的。”
  莫莉的眼里一下子闪出吃惊的神色。
  克里斯多弗看到了。“是的”他说。“恰象我们的还没抓到的凶手一样。我已经说过,我是唯一合乎他们框框的人。”
  “别说傻话,”莫莉说道。“我告诉过你,我不相信你是凶手。你说下去吧!谈谈你自己!你干吗开小差?是因为精神紧张吗?”
  “你是说害怕吧?不,说来也怪,我不害怕就是说,不比别的任何人更害怕。实际上,打起仗来时,我是以非常冷静出名的。不,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因为我妈妈。”
  “你妈妈?”
  “是的。你知道,她在次空袭中被炸死,被埋起来了。他们他们不得不把她挖出来。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我想可能是神经有点失常。你看,我想着这落到我头上来了。我觉得我必须赶快回家去,而且而且把我自己挖出来我也说不清我都糊涂了。”他把头低下来,双手捧着,以压抑的声音说。“我到处走呀走呀,很长时间地寻找她或者是找我自己我不知道在找神。后来,我神志清醒过来后,我害怕归队或者说害怕去报告我知道我没法解释。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是什么也不是了。”
  他注视着她,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失望的空虚。
  “你不要那样想,”莫莉温柔地说。“你可以重新开始!”
  “一个人能这样吗?”
  “当然能!你还年轻。”
  “是年轻,可是你看,我已经到了头了。”
  “不,”莫莉说道。“你没有到头,只是你自己这样想罢了。我相信每个人一生中都至少会有一次这样的感觉已经到了头,再没有路了。”
  “你也有过吗,莫莉?你一定有过,才会这样说的。”
  “有过。”
  “你是怎么回事?”
  “我的遭遇同很多人一样。我先是同一个空军飞行员订婚,后来他阵亡了。”
  “就只是这样吗?”
  “还有。我小时候受到一次可怕的打击。我碰到过一些相当残酷和相当令人厌恶的事情。这就使我预感到人生总是可怕的。杰克的阵亡正好证实了我的看法:整个人生是残酷和变幻莫测的。”
  “我明白了。那以后,我想,”克里斯多弗注视着她说。“贾尔斯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是的。”他看到一丝温柔、差不多是害羞的微笑在她嘴唇上颤动。“贾尔斯出现了一切都使人感到如意、安全和幸福贾尔斯!”
  挂在她嘴唇上的微笑消失了,她的脸突始变色,全身象着了凉似地哆唉起来。
  “怎么啦,莫莉?什么东西吓了你了?吓着你了,是吗?”
  她点点头。
  “跟贾尔斯有关系?是他说了还是做了什么事吗?”
  “不是贾尔斯,真的。是那个可怕的家伙!”
  “哪个可怕的家伙/”克里斯多弗感到奇怪。“是巴拉维契尼?”
  “不,是特洛特侦探长。”
  “特洛特侦探长?”
  “他提示呀,暗示呀,把对贾尔所的可怕的想法塞给我。而我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哦,我恨他,我恨他!”
  克里斯多弗的肩头惊奇地慢慢地一扬。“贾尔斯?贾尔斯!是的,不错,饱和我年龄差不多。看上去他比我大一点儿,但我想实际上并不大。是的,贾尔斯也一样很够怀疑的资格。可是,莫莉,你瞧,都是胡说八道。那个女人在伦敦被害的当天,贾尔斯是跟你一块儿呆在家里的。”
  莫莉没有回答。
  克里斯多弗严峻地看着她。“他不在家里吗?”
  莫莉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他那天整天不在家,开着小汽车,到郡的另一头去买铁丝网,至少他是这么说的,、我也是那样想的,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
  莫莉慢慢地把手伸出去,指着桌上的《旗帜晚报》的日期。
  克里斯多弗看了看报纸说:“伦敦版,两天以前。”
  “贾尔斯回来时揣在口袋里的。他他必定到伦敦去过。”’
  克里斯多弗注视着。他盯了报纸一眼,又看看莫莉。他咬咬嘴唇开始吹起口哨来,又突然止住了。这个调子现在可是吹不得的。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字眼,又避免正眼看她,说道:“你对贾尔斯究竟了解多少呢?”
  “不要这么说!”莫莉叫道。“不要这么说!特洛特那个混蛋就是这么说,或者这样暗示的。说什么妇女常常对丈夫一无所知,尤其是在战时。男人们说什么,她们她们就相信什么。”
  “我想那倒是真的。”
  “你也这么说!我受不了。就因为我们处在这样的一种境况里,给弄成这个样子。我们就得我们就得听那些毫无根据的暗示!那不是真的!我”
  她停住了。厨房门打开了。
  贾尔斯走进来。他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我打扰你们了吧?”他问道。
  克里斯多弗从桌边溜开了。“我在听她讲一些烹调知识。”他说。
  “真的?喂,你听着,雷恩,在这种时候促膝谈心可不合适。你出去,听见没有?”
  “啊,但是真的”
  “雷恩,你不要到我妻子身边,她不想做第二个牺牲者。”
  “那”克里斯多弗说。“正是我所耽心的事。”
  如果话里含有别的意思,贾尔斯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胀得更加红了。“我会耽心的,”他说。“我能够照顾自己的妻子,你滚出去!”
  莫莉用干脆的语调说道:“请走吧,克里斯多弗。是的真的,请走吧!”
  克里斯多弗慢慢地朝门口走去。“我不会走远的。”他说。话是冲着莫莉说的,而且意思非常明确。
  “走你的,好吗?”
  克里斯多弗高声地稚气地笑了一声。“是!是!海军少校。”他说。门在他身后关上了。贾尔斯转过脸来对着莫莉。
  “我的天呀,莫莉,你糊涂了?你居然跟一个危险的杀人狂单独关在这儿!”
  “他不是”她立即改换了字眼。“他不是危险人物。好吧,不管怎样,我小心就是了。我能够自己照看自己的。”
  贾尔斯露出了苦笑:“博伊尔太太也这么说的。”
  “啊,贾尔斯,别这样!”
  “对不起,亲爱的,我心里很烦。那个讨厌的东西。你对他的看法我没法想象。”
  莫莉慢悠悠地说:“我为他感到遗憾。”
  “为一个杀人狂感到遗憾?”
  莫莉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可以为一个杀人狂感受到遗憾的。”
  “还加上叫他克里斯多弗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别人的教名的?”
  “啊,贾尔斯,别胡扯!现在人们总是使用教名的,这你知道。”
  “认识一两天也这样吗?可能不仅仅是叫一叫教名吧!也许在克里斯多弗·雷恩这个假建筑师到这儿来以识他。说不定是你叫他来这儿的?或许这一切都是你们俩虚构的吧?”
  莫莉盯着他:“贾尔斯,你发疯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克里斯多弗·雷恩是你的老相好,你同他不是一般的关系,你不让我知道。”
  “贾尔斯,你一定是疯了。”
  “我看你会一口咬定说他到这儿来之前你们根本不认识,他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呆着真是怪事,不是吗?”
  “比梅特卡夫少校和和博伊尔太太到这儿来还怪吗?”
  “是是这样。我经常看到书里写着,唠涝叨叨的疯子对女人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这话看来不假。你是怎样认识他的?你们俩的这种关系有多久了?”
  “你简直发疯了,贾尔斯。克里斯多弗.雷思到这儿来以前我根本没见过他。”
  “你两天前没到伦敦去约他假装陌生人来这儿和你会面吗?”
  “你知道得很清楚,贾尔斯,我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去伦敦了。”
  “你没有去?有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皮纹手套递过去,“这是你前天戴的一只手套吧,是不是?就是我到塞拉姆去买铁丝网那天戴的。”
  “你到塞拉姆买铁丝那天,”莫莉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是的,我出去时戴过这双手套。”
  “你说你到村子里去。如果你只是到村子里,那手套里的这东西是什么?”
  为了为难她,他从手套里掏出一张浅红色的电车票。
  沉默了一会。
  “你到伦敦去了?”贾尔斯说。
  “好吧!”莫莉说着把下巴一扬。“我去伦敦了。”
  “去会克里斯多弗·雷思这家伙!”
  “不,不是去会克里斯多弗。”
  “那你去伦敦干吗?”
  “现在,贾尔斯,”莫莉说道。“我不告诉你。”
  “你是想留出点时间编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我想,”莫莉说。“我恨你!”
  “我不恨仇”贾尔斯慢腾腾地说道。“可是我有点希望我能恨你!我只感觉到我不了解你,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我也是,”莫莉说道。“你你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对我说谎”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莫莉笑了。“你以为我相信你买铁丝网那一套胡扯吗?那天你也在伦敦。”
  “你看到我啦?”贾尔斯说。“你并没有充分信任我”
  “信任你?从此以后我谁也不信任。”
  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厨房门轻轻地开了。巴拉维契尼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么窘”他低声说道。“我希望你们两个年轻人说话不要过头。夫妻吵嘴是常有的事!”
  “夫妻吵嘴,”贾尔斯嘲笑地说道。“那倒好!”
  “正是!正是!”巴拉维契尼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但是我是来告诉你们侦探长本人坚持要我们都到会客室里去。看起来他他有办法了。”巴拉维契尼低声笑着。“警察有线索了是啊,经常都是那么说的。但是说到有办法嘛,我可很怀疑。我们这位特洛特侦探长毫无疑问是位积极苦干的官员。但是,我看没有多少脑子。”
  “你去吧,贾尔斯,”莫莉说。“我要做饭。我不去特洛特侦探长也能行。”
  “说起做饭,”巴拉维契尼连蹦带跳,敏捷地走到莫莉身旁。“你做过鸡肝、鹅肝夹火腿片和法国芥末的烤面包没有?”
  “这些日子鹅肝不大见,”贾尔斯说。“走吧,巴拉维契尼。”
  “亲爱的太太,要我留下来给你帮个忙吗?”
  “巴拉维契尼,你到会客室去吧2”贾尔斯说道。
  巴拉维契尼微微地笑了笑。
  “你丈夫不放心你。这是十分自然的。他不要你和我单独呆在一块儿。他害怕的是我对女人过于殷勤,而不是我开小差不光彩。我向压力让步吧!”他高雅地鞠了一躬,吻了吻自已的手指尖。
  莫莉不安地说:“啊,巴拉维契尼先生,我相信”‘
  巴拉维契尼摇摇头。他对贾尔斯说:“你很精明,年轻人。没办法!我可以向你或者向办案的侦探长证明我不是杀人犯吗?不,不行。否定的东西是很难证明的。”
  他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莫莉害怕了。“巴拉维契尼先生,求求你别哼这个可怕的曲调。”
  “《三只瞎老鼠》是这个曲调儿!这个曲调儿已经印进我的脑子里了。现在回味一下,这是一首讨厌的小韵文诗。一点也不好。可是孩子们喜欢讨厌的东西。你也许注意到了吧?这首韵文诗是道地的英国情调农村情调,冷酷的英国乡村情况。‘她用餐刀割掉了它们的尾巴。’当然孩子们会喜欢,我可以向你谈谈孩子们一一”
  “请别谈了,”莫莉胆怯地说。“我看你已经够残酷的了。”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了。
  “你笑呀笑呀你象猫玩耗子那样玩”
  她笑了起来。
  “沉住气,莫莉,”贾尔斯说。“走吧!我们一道进会客室。特洛特快不耐烦了。做饭就别管它了。吃的事小,凶杀事大!”
  “我碍难赞同,”巴拉维契尼用小步一蹦一跳跟着他们走进时说道。“常言道这个该死的家伙吃的是称心如意的早饭。”
  克里斯多弗·雷思同他们一道进了大厅,挨了贾尔斯一个白眼儿。他朝莫莉飞快而恳切地瞟了一眼,但莫莉抬着头,眼睛直看着前方径自走着。他们差点象列队游行似发朝会客室走去。巴拉维契尼以小碎步一蹦一跳走在最后头。
  特洛特侦探长和梅特卡夫少校站在会客室里等着。少校紧绷着脸。特洛特侦探长看上去脸色红润,精神饱满。
  “对了,”他们进来时他说道。“我要你们都来。我要作一种实验,需要你们合作。”
  “时间很长吗?”莫莉间道。“我厨房里的事还多。毕竟应该吃饭了。”
  “是的,”特洛特说道。“戴维斯太太,我懂得。请原谅,还有比吃饭更要紧的事情哩!比如说吧,博伊尔太太就不再需要吃饭了。”
  “真个的,侦探长,”梅特卡夫少校说道。“这种说法愚蠢之极。”
  “对不起,梅特卡夫少校,但是我要大家在这个问题上通力合作一下。”
  “找到你的雪橇没有,特洛特侦探长?”莫莉问道。
  年轻人脸红了。“没有,还没有,戴维斯太太。但是我非常精明地猜到了是谁拿走,又为什么拿走的。现在暂且不谈这个吧!”
  “请不要谈,”巴拉维契尼请求说。“我总认为事情揭晓要放到最后关头,放在激动人心的最后一章,你明白吧?”
  “这不是做游戏,先生。”
  “不是吗?我看你说错了。我想这对某个人来说是在做游戏。”
  “凶手感到非常痛快。”莫莉低声说。
  别的人都惊异地看着她。她脸红了。
  “这话是特洛特侦探长说的。”
  特洛特侦探长看上去不太高兴。“巴拉维契尼先生,你说得很好嘛!你提起最后的篇章,说这倒象是一部惊险小说似的,”他说。“这是真的!就要揭晓了。”
  “只要,”克里斯多弗.雷恩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一碰脖子说。“不发生在我身上就行了。”
  “嗨,”梅特卡夫少校说。“小伙子,别说那个了。侦探长这儿有事要吩咐我们。”
  特洛特侦探长清一清喉咙。他的声音是一派正经腔调。
  “刚才我听取过你们各人的解释,”他说道。“你们都说了在博伊尔太大被害时各自在什么地方。雷恩先生和戴维斯先生各自在他们的房间里。戴维斯太太在厨房里,梅特卡夫少校在地窖里。巴拉维契尼先生在这间房子里”
  他停了一停又说下去。
  “你们谈的就是这些。我没法查证这些说法。它们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开门见山地说吧,四个是真的,一个说法是假的。但哪一个是假的呢?”
  他一一看了看大家的脸色。没人说话。
  “你们中有四个人说的是真话,有一个撒谎。已经有办法找出说谎的人。如果我找出那个说谎的人来,那么我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贾尔斯厉声说道:“未必。有人为了某些别的理由,可能已经撤过谎了。”
  “我可有点怀疑这种说法,戴维斯先生。”
  “你有什么办法,老兄?你刚才不是说你没法查证吗?”
  “不。要是各自再把当时的动作表演一番的话。是可以办到的。”
  “呸!”梅特卡夫少校蔑视地说道。“再犯一次罪。馊主意!”
  “不是再犯一次罪,梅特卡夫少校。是清白无辜的人再表演一下当时的动作。”
  “你想从这里边弄清什么呢?”
  “刚才我要是没交待明白的话,请你原谅。”
  “你要的是,”莫莉问。“再表演一次吗?”
  “多少是这样,戴维斯太大。”
  一阵沉默。不知怎的,这可是一阵难受的沉默。
  这是个老鼠夹子,莫莉心想。这是个老鼠夹子,但我不明白怎么你也许会想到屋里有五个罪犯,而不是四个罪犯,一个证人。人人都怀疑地斜眼瞅着这位提出了这个可笑的花招的自信的、笑眯眯的年轻人。
  克里斯多弗尖声叫起来说道:“可是我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你怎么可能希望发现光是叫人们做以前做过的动作。我看简直是胡闹!”
  “胡闹吗,雷思先生?”
  “当然是!”贾尔斯慢吞吞地说。“照你说的办吧,侦探长。我们合作就是了。我们都原原本本地重复先前做过的动作吗?”
  “做同样的动作,说对了。”
  这句话里微妙的含糊使梅特卡夫少校机警地抬头看着。特洛特继续说道:
  “巴拉维契尼告诉过我们,他当时正坐在钢琴前弹奏某个曲调。也许巴拉维契尼先生愿意再按原样给我们表演一次。”
  “做同样的动作?”
  “做同样的动作,说对了。”
  “自然可以,我亲爱的侦探长。”
  巴拉维契尼敏捷地蹦跳着穿过屋子走到三角钢琴前面坐到琴凳上。“坐在钢琴前的音乐大师将要给凶手弹奏代替签字的曲调了。”他一挥手说道。他咧嘴一笑,做作地用一个指头弹起《三只瞎老鼠》的曲调。
  他感到非常痛快,莫莉心想,他感到非常痛快。
  在这间大屋子里,这柔和、低弱的音符几乎有一种恐怖的效果。
  “谢谢你,巴拉维契尼先生,”特洛特侦探长说。“我想在上次的情景中你准是这样弹奏的吧?”
  “是的,侦探长,是这样。我重复弹了三次。”
  特洛特侦探长转身对着莫莉说道:“戴维斯太太,你弹钢琴吗?”
  “弹的,特洛特侦探长。”
  “你能不能象巴拉维契尼刚才那样以同样的姿势不折不扣地弹奏这个曲调?”
  “当然能。”
  “那就请你坐在琴旁,我给你信号你就弹起来。”
  莫莉有点发怔。之后,她慢慢走过去,到了钢琴旁。
  巴拉维契尼从琴凳上站起来尖声抗议说:“可是,侦探长,不是说各人扮演自己演过的角色吗!我先前是在这钢琴旁的。”
  “按先前的情景做同样的动作,但倒不必由同一个人去做。”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贾尔斯说道。
  “有道理,戴维斯先生。这是查证各自所说的的话的一种手段。我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手段。喂,诸位,我要请你们各就其位。戴维斯太大就在这儿,坐在钢琴前。雷恩先生,能劳驾到厨房里去吗7请留意戴维斯太大做的饭。巴拉维契尼先生,请你到雷恩先生的卧室去好吗?你在那里就象他那样发挥你的音乐天才,用口哨吹你的《三只瞎老鼠》!梅特卡夫少校请到戴维斯先生的卧室里去检查电话线路。而你呢,戴维斯先生,可以去食品橱里看着,然后下地窖吗?”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四个人慢慢地向门口走去。特洛特跟着他们。他回过头来说:
  “数到第五十下你就开始弹奏吧,戴维斯太太,”他说道。
  他跟着其余的人走出屋子。在门关上以前,莫莉听见巴拉维契尼尖着嗓子叫道:“我还
  从没听过警察这么乐意玩走廊游戏哩!‘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五十下数完后,莫莉顺从地开始弹奏起来。这低柔冷酷的小曲调从钢琴上扩散到有回音的大客厅里。
  三只瞎老鼠,
  你看它们怎样跑……
  莫莉感到心越来越快。正如巴拉维契尼说的,这个曲很古怪,老是萦绕在你的心头,怪可怕的。如果成年人学会这个曲调,它就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种稚气的不可理解的悲悯感。楼上卧室传来了用口哨吹的非常低微的同一个曲调巴拉维契尼在扮演克里斯多弗·雷思的角色。
  突然隔壁图书室里的收音机响了。一定是特洛特打开的。那么他是在扮演博伊尔太大的角色了。
  可是为什么呢?这一切是什么意思?老鼠夹子放在哪儿?是有一个老鼠夹子的,这她心里有数。
  一阵凉气吹过她的背脊。她突然转过头来。门肯定是打开了不,屋子是空空的。
  可是她一下子感到心里发毛害怕了。要是有人进来怎么办?如果巴拉维契尼蹦进门来,蹦到钢琴旁,,那细长的手指抓住她一扭
  莫莉心里出现了这样的念头:“你这是在为你奏送葬进行曲,亲爱的太太,一种幸福的想法”仿佛是有人进来对她这样说。真是胡思乱想别发傻,别瞎想一气。而且,你明明听到他在上面吹口哨!他一样地可以听到你在弹琴呀!
  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手指差点儿从钢琴上收回来了。听不到巴拉维契尼吹口哨了。难道这就是老鼠夹子吗?也许可能巴拉维契尼根本就没有吹口哨?他根本有在会客室,而是在图书室里。他是在图书室里勒死博伊尔太太的。
  当特洛特安排她弹琴时,他是非常、非常生气的。他强调说弹琴时琴声要很低。当然,他强调这么做是希望琴声低得屋外连听也听不到。因为如果上次没听到的人这次听到了那样一来,特洛特就得到他所要的了抓住说谎的人。
  会客室的门开了。敏感地预料这会是巴拉维契尼的莫莉差点儿尖声喊叫起来。但是进来的是特洛特侦探长。他进来那一刻,她刚把那个曲调重复弹完了第三次。
  “谢谢你,戴维斯太大。”他说。
  他看上去极其满意,态度轻松、自信。
  莫莉从键盘上把手收回来。“你得到你要的了吗?”
  “是的,得到了!”他的声音是兴高采烈的。“我要找的人一点儿不差地找到了。”
  “哪一个?是谁?”
  “你不知道吗?戴维斯太大?嘿不那么困难就找到了。顺便说一句,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你也太傻了。你让我去追猎第三个牺牲者。其结果,使你自己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对我不老实,裁维斯太太。你想瞒过我,就象博伊尔太太想瞒过我一样。”
  “我不明白。”
  “啊,不,你明白。喏,当我第一次提到隆里治农场案件时,你完全知道整个真象。啊,是的,你知道的。你心里慌乱。而且你确知博伊尔太太是这一带的善后安置官员。你同她都是这一带的人。所以当我思索第三个牺牲者大概是谁时,我立即选定了你。你表现出对隆里治农场的事情有第一手消息的样子。你明白,我们警察不象外表看上去那样蠢。”
  莫莉低声说:“你不懂得。我不想回忆它。”
  “我可以理解。”他的声音变了一点。“你的闺名叫温赖特,是不是?”
  “是的。”
  “而且你只比你打扮的稍稍老一点点。1940年,当那件事发生时,你是阿贝维尔学校的教师。”
  “不是!”
  “你是的,戴维斯太大。”
  “我告诉你我不是。”
  “死去的那个孩子曾设法寄了一封信给你。他偷到一张邮票。那封信是求助的求他的仁慈的老师的帮助。学生为什么不来上学,老师有责任弄清楚。你没有去弄清楚。你不答理这个可怜的小鬼的信。”
  “住口!”莫莉的面颊在发烧。“你说的是我姐姐,她是小学校长。而且她没有不答理他的信。她病了害肺炎,直到那个孩子死后她才看到那封信。那封信使她非常非常难过,她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可这不是她的过失。由于这件事使她那么伤心,所以这件事一提起来我也就受不了。它对我一直象一个恶梦。”
  莫莉伸手去蒙住眼睛。当她放下手来时,特洛特盯着她。
  他低声说道:“那么说是你姐姐。哦,毕竟”他突然古怪地微微一笑,“那没多大关系,是不是?你姐姐我弟弟”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现在他在微笑笑得非常得意。
  莫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我一向认为警察是不带枪的。”她说道。
  “警察是不带枪的,”这个青年人说道。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你瞧,戴维斯太大,我不是警察。我是吉姆,乔治的哥哥。因为我从村子里打电话说特洛特侦探长就要到来,你就以为我是警察了。后来,我一到这儿就把电话线从房子外面剪断了,这样你就没法给警察局回电话。”
  莫莉瞪眼看着他。手枪现在是对着她了。
  “别动,戴维斯太太,也别喊叫,否则我就开枪。”
  他依旧微笑着。莫莉发现他微笑时还是带着孩子气,说话声音也仍然带着童音。
  “是的,”他说。“我是乔治的哥哥。乔治在隆里治农场死去了。那个万恶的女人把我们送到那儿去,那个农场院女主人对我们冷酪无情,而你呐,不愿帮助我们三只小瞎老鼠。我那时说过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们三人统统杀死。我说话算数。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想着。”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在军队里他们找了我不少麻烦,医生总是问这问那的,我不得不走开。我怕他们阻止我去干我要干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成年了,可以干我要干的了。”
  莫莉控制着自己。她对自己说:同他谈话,使他分心。
  “可是,吉姆,你听着,”她说道。“你想平安无事地逃走是办不到的。”
  他的脸蒙上了一道阴云。“有人把我的雪橇藏了,找不到了。”他笑着说。“但是我敢说没事儿。这是你丈夫的手枪,是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我想人们会认为是他枪杀了你的。管他的,我不在乎。很滑稽一切都这样。乔装打扮!伦敦那个女人,她认出我当时的脸色!今天早晨那个愚蠢的女人!”
  他点着头。
  明显地,飘来了有恐怖作用的口哨声。有人在吹《三只瞎老鼠》的调子。
  特洛特一楞,手枪摇晃了一下一个声音叫道:“趴下,戴维斯太大!”
  梅特卡夫少校从门旁沙发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向特洛特扑过去时,莫莉伏倒在地板上。
  手枪打响了子弹打在已故的艾默莉小姐非常心爱的一幅多少有点低劣的油画上。
  没一会儿,一阵子大乱贾尔斯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克里斯多弗和巴拉维契尼。
  梅特卡夫少校牢牢地逮住了特洛特,用简短的的爆发式的口气说道:
  “我是在你弹琴时进来的我躲在沙发后面。我从一开始就注意他了一一那就是说,我知道他不是警官。我是警官但纳警长。我们同梅特卡夫商妥由我来冒充他。伦敦警察厅认为应该立刻派人来。现在,小伙子”他对现在已驯服的特洛特说道。“跟我走吧!没人会伤害你的。没事儿,我们会照顾你的。”
  这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人稚气而可怜地问道:“乔治不会生我的气吗?”
  梅特卡夫说道:“不会的。”
  贾尔斯走过来时,梅特卡夫对贾尔斯嘟囔说:“可怜的家伙,发狂了!”
  他们一块走出去。巴拉维契尼碰了碰雷思的胳臂。
  “我的朋友,您呐!”他说道。“也跟我走吧!”
  只剩下贾尔斯和莫莉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随后,他们拥抱了。
  “亲爱的,”贾尔斯说道。“你肯定他没有伤了你吗?”
  “没有,没有,我很好,贾尔斯,我都吓胡涂了。我差点认为你那天你到伦敦去干什么啊?”
  “亲爱的,我去买明天用的结婚一周年纪念的礼物。我不想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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