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有可能,但是我想他应该想到如果他太太不知道,而万一知道了之后会造成他事业前途的危机,那么他就又多了三个动机杀掉罗斯玛丽·巴顿灭口。要想逃避罪嫌,他的说词应该是他太太多多少少知道,但是却情愿装做不知道。”
“我想可能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先生。”
坎普摇摇头。史提芬·法雷地不是傻子,他有一颗清醒而机敏的头脑。他聪明得想在探长的脑海里留下一个仙蒂拉一点都不知情的印象。
“好了,”坎普说,“瑞斯似乎对他挖掘出来的线索感到高兴,而且是他说对了,那么法雷地夫妇都脱离了嫌疑。要是他们都脱离了嫌疑,我们该感到高兴,我喜欢这小子。而且我个人不认为他是凶手。”
推开起居室的门,史提芬喊着:“仙蒂拉!”
她从暗处走过,突然双手搭在他肩上。
“仙蒂拉?为什么你躲在暗无灯光的地方?”
“我受不了光。快告诉我。”
他说:
“他们知道了。”
“关于罗斯玛丽?”
“是的。”
“那么他们怎么想?”_
“当然他们知道我有动机……哦,我亲爱的,看看我把你拖累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措。要是我在罗斯玛丽死后--走得远远的——还你自由--那么至少你就不会被卷入这件可怕的事情里。”
“不,不要……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伏在他胸前哭了起来,眼泪流满腮边。他感觉到她在发抖。
“你是我的生命,史提芬,我的一切——永远不要离开我……”
“你这么在乎我吗,仙蒂拉?我从来不知道……”
“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是现在……”
“是的,现在……我们俩都脱不了关系,仙蒂拉……我们会站在一起面对它……不管它将会是什么,都在一起!”
两人在一起,他们的力量重生,相拥在黑暗里。
仙蒂拉意志坚决地说:
“这将无法摧毁我们!无法,无法!”
10
安东尼·布朗恩注视着小憧仆拿给他的名片。
他皱皱眉头,然后耸耸肩,他对小男孩说:
“好吧,请他进来。”
瑞斯上校进来的时候,安东尼正站在窗前,明亮的阳光穿过他的双肩斜射进来。
他看到的是一个高大军人模样,有着古铜色脸孔和铁灰色头发的男士——一个他以前见过的人,但是好几年没再见过了,而且是一个他风闻不少的人。
瑞斯看到的则是一尊文雅、黝黑,头部造型很美的人像。一个愉快而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瑞斯上校?你是乔治·巴顿的朋友,我知道。他昨天晚上谈起过你。抽支烟吧。”
“谢谢。”
安东尼边点烟边说:
“你是昨天晚上该到而未到的客人——”
“你错了。那个空座位不是留给我的。”
安东尼的双眉上扬。
“真的?巴顿说——”
瑞斯抢着说:
“乔治·巴顿可能那样说。他的计划却全然不同。那把座椅,布朗恩先生,是要给一个叫做科罗·卫斯特的女演员在灯光转暗的时候进去坐的。”
安东尼作了个哨声。
“我开始明白了。”
“有人给了她一张罗斯玛丽的照片,好让她模仿她的发型,而且还给了她一件罗斯玛丽在死亡的那天晚上所穿的衣服。”
“原来这就是乔治的计划?灯光一起——说变就变,一阵惊魂大叫!罗斯玛丽回来了。心虚的那个人惨叫:‘是真的——是真的——我完了。’”他停顿了一下,加一句,“腐朽不堪——像乔治这种老可怜也真是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安东尼露齿而笑。
“喔,别水仙不开花——装蒜了,先生——狠心的罪犯是不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失声惨叫的。要是某人不动声色地毒害了罗斯玛丽·巴顿,而且准备以同样的手法干掉乔治·巴顿,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虎心豹胆。仅仅一个打扮得像罗斯玛丽一样的女演员是不足以吓得他吐出罪状的。”
“马克白(注:莎翁名剧),记得吧,一个心硬如铁的罪犯,当他在宴会上看到班寇的鬼魂时,却吓得魂不附作。”
“啊,不错,但是马克白看到的是真的鬼魂!而不是穿着班寇衣服的蹩脚演员!我承认真正的鬼魂可能会把另一个世界的气氛带到人间。事实上我也愿意承认我相信鬼魂的存在——过去的六个月以来一直都相信——特别是一个鬼魂。”
“真的——那么是哪一个人的鬼魂?”
“罗斯玛丽·巴顿的。你可以大笑,随你的便。我没看到她,但是我感觉到她的存在。为了某种原因,可怜的罗斯玛丽无法安息。”
“我可以想出一个原因。”
“因为她是被谋杀而死的?”
“换一种说法,因为她是被‘做掉’的。你觉得怎么样,东尼·莫瑞里先生?”
一阵沉默。安东尼坐了下来,捺熄烟头,重新点上一支。
然后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你承认你是东尼·莫瑞里?”
“我不想白费时间否认。你一定打电报到美国去问得一清二楚了。”
“你承认罗斯玛丽·巴顿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时,你威胁要是她泄露出去的话,你会‘做掉’她。”
“我使尽各种手段吓她闭住嘴巴。”东尼欣然承认。瑞斯上校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次面谈并不如预期的一样。他注视着他跟前躺在椅子上的人物——一种奇特的熟识感油然升起。
“要我扼要说一下我知道些什么吗,莫瑞里?”
“那可有趣。”
“你在美国被控阴谋破坏艾瑞克森造机工厂,判刑入狱。刑满之后,当局失去了你的踪迹。接着你被发现在伦敦,住在一流饭店里,自称安东尼·布朗恩。你处心积虑地结识杜斯贝瑞爵士,通过他认识了其他主要的军火制造商。你住在杜斯贝瑞爵士家里,借着贵宾的身价看到了很多你应该是永远看不到的东西!真是奇怪得巧合,莫瑞里,一些你去过的重要机具工厂,都在你一离开不久便发生了意外事件。”
“巧合的事,”安东尼说,“是很不寻常。”
“最后,在又一次失踪之后、你再度出现在伦敦,这一步结识了艾瑞丝·玛尔,找借口不上她家门,以免她家人知道你们之间有多亲近。而后,你企图勾引她跟你私自结婚。”
“你知道,”安东尼说,“你发掘出这些事情实在是很不寻常——我不是指军火方面的事——我指的是我对罗斯玛丽的威胁恐吓,以及我对艾瑞丝说的悄悄话。这些似乎应该不属于特务人员的工作范围吧?”
瑞斯严厉地凝视着他。
“你要解释的地方很多,莫瑞里。”
“一点也不。我承认你说的都正确,那又怎么样?我是坐过牢,我是交了一些有趣的朋友,我是爱上了一个很迷人的女孩而且迫不及待他想娶她。”
“迫不及待到希望在她的家人有机会发现你的过去之前举行婚礼。艾瑞丝·玛尔是个很有钱的年轻女孩。”
安东尼同意地点点头。
“我知道。一扯到钱,家人便都好管闲事起来。而且艾瑞丝,你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我黑暗的过去。老实说,我倒宁可她不知道。”
“恐怕她就要全都知道了。”
“遗憾,”安东尼说。
“或许你不了解——”
安东尼笑着打断他的话。
“啊!我可以把你的‘不’字删掉。罗斯玛丽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我把她杀掉。乔治·巴顿开始怀疑我,所以我也把他杀掉!而现在我又在追求艾瑞丝的金钱!一切推断起来都这么吻合,但是你一点证据都没有。”
瑞斯全神贯注地凝视他几分钟,然后站了起来。“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他说,“但是却错了。”
安东尼紧盯着他。
“什么错了?”
“你错了。”瑞斯慢慢踱着方步。“一切都很吻合,直到我看到你——但是我现在见到了你,行不通了。你不是个恶棍。而且你若不是恶棍,就是我们的一份子。我说对了,不是吗?”
安东尼沉默地注视着他,脸上渐渐浮起笑容。然后他说:
“不错,你说对了,真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避着你的原因。我怕你点破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很重要的,到昨天为止。如今,谢天谢地,飞船已经升空了!我们已经把国际破坏组织一网打尽。我三年来一直在执行这项任务。经常出席某些会议,鼓动劳工风潮,混进他们内部,成为知名的破坏者之一。后来安排我策动一项重大破坏工作,被捕下狱。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不得不装成跟真的一样。”
“出狱之后,任务开始有了进展。我渐渐地混进他们的核心——一个总部设在中欧的国际破坏组织。我以他们特派员的身份来到伦敦,下榻克拉瑞奇饭店。我奉命结识杜斯贝瑞爵士。我的掩饰身份是,一个社交花蝴蝶!依我的身份,不得不结识罗斯玛丽·巴顿。突然,令我大感心惧的是,我发现她知道我在美国坐过牢,真名是东尼·莫瑞里。我替她感到害怕!要是他们知道她晓得,会毫不考虑地把她除掉。我尽我所能吓唬她,要她不可泄露出去,但是我不抱太大的希望。罗斯玛丽天生就大而化之。我想最好是我自己躲开。后来我看到艾瑞丝正下楼来,那时我就发誓,在我完成任务之后,我会回来娶她。
“当我所负责的工作部分完成之后,我再度出现,同时跟艾瑞丝接触,但是我远离她家和她家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想要调查我一番,而我不得不多掩饰我的身份一些时候。然而我替她感到担忧。她看起来一副生病、惊恐的样子,而乔治·巴顿似乎行动非常怪异。我催她离家出走跟我结婚。呃,她拒绝了,或许她是对的。后来我被硬邀请着参加这次宴会。我们都就座之后,乔治提起你会来。我有点太匆促地说我碰到了一个熟人,可能不得不早点离席。我是真的看到了一个我在美国认识的家伙——蒙奇·柯尔门——虽然他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主要是想避免跟你碰面。我还在执行任务中,不便跟你碰头。
“你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乔治死了。我跟他的死或罗斯玛丽的死全然无关。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杀死他们的。”
“一点都想不出来?”
“一定不是那个服务生就是席上五个人当中的一个。我不认为是服务生。不是,我想也不是艾瑞丝,可能是仙蒂拉·法雷地,也可能是史提芬·法雷地,或者可能是他们两个人联合下手。但是依我看来,最有可能的是露丝·莱辛。”
“你有没有任何理由支持你的看法?”
“没有。她似乎是最可能的一个,但是,我一点也看不出她是怎么下的手!两次悲剧中,她坐的都是最不可能在死者的香槟酒杯里下毒的位置。我越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越觉得乔治根本不可能被毒死,然而他却被毒死了!”安东尼停顿了一下。“而且还有另外一点难倒了我--你有没有调查出是谁写那些匿名信?”
瑞斯摇摇头。
“没有。我想我查出,但是错了。”
“我问你个问题是因为有趣的事是,表示在某个地方,有某个人知道罗斯玛丽是被谋害的,因此,除非你小心——否则那个人会下一个被谋杀掉!”
11
安东尼从电话中得到情报,知道露希拉·德瑞克五点钟会出门找一个要好的老朋友喝茶。加上可能延误出门的时间(忘记带皮包、决定要不要带雨伞、最后还在门口聊一聊),安东尼算准了她终于出了门的时间,然后在准五点二十五分来到乔治家。他想见的是艾瑞丝,不是她姑妈。一旦被她姑妈看到了,那他准没什么机会好跟她谈话。
女仆告诉他艾瑞丝小姐刚刚回来,正在书房里。
安东尼笑着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过去。”然后走向书房。
艾瑞丝回过头来看到他进来,吓了一跳。
“啊,是你。”
他很快地走近她。
“怎么啦,亲爱的?”
“没什么。”她停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说,“没什么。只是我差一点被车子撞了。我自己的错,我想是我大专心在想事情,没有注意看马路就荡了过去,一部车子从拐角的地方猛冲过来,差一点就撞上我。”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背部。
“你不应该那样不小心,艾瑞丝。我在担心你--哦!不是你奇迹似地虎口逃生,而是你在交通频繁的大马路上闲荡的原因。是什么原因,亲爱的?是有特别的原因,不是吗?”
她点点头。她悠悠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在她还没说出话来之前,他就已看出了她要说什么,她低沉而迅速地说:
“我害怕。”
安东尼恢复他平静、微笑的常态,在艾瑞丝坐着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嗨,”他说,“说来听听。”
“我不觉得我想要告诉你,安东尼。”
“好啦,不要像三流冒险小说里的女英雄一样,在开头第一章就有某件不可能告诉人家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要这样,只是为了想粘住男英雄,好让小说多增加一些篇幅而已。”
她被逗得展现一抹苍白、微弱的笑容。
“我想告诉你,安东尼,但是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
安东尼举起一只手,开始数指头。
“一、一个私生子。二、一个敲人竹杠的爱人。三--”
她生气地打断他的话: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那种事。”
“那我就放心,”安东尼说,“好啦,快说吧,小呆瓜。”
艾瑞丝的脸上愁云复起。
“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是——是关于那天晚上。”
“怎么样?”他的声音严肃起来。
艾瑞丝说:
“你今天上午在侦讯会上,你听到——”
她停了下来。
“很少,”安东尼说,“警官说明氯化钾的专门性问题,以及在乔治身上发生的作用,还有探长--不是坎普,而是一一抵达卢森堡餐厅现场的那个--报告警方的证词。再来就是乔治办公室主任的认尸证词。然后侦讯会便由一个温顺的验尸官宣布延会一个星期。”
“我是说那个探长,”艾瑞丝说,“他说在桌子底下发现一个小纸袋,里面还有一点氰化钾粉末。”
安东尼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
“是的。显然是那个在乔治的杯子下毒的人,顺手把纸袋丢到桌子底下,很简单的事。他或她不能冒被发现纸袋在他或她身上的险。”
令他大感惊讶的,艾瑞丝开始激烈地颤抖着。
“啊,不,安东尼。啊,不,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你说什么,亲爱的?你知道什么?”
艾瑞丝说:“那个纸袋是我丢到桌底下去的。”
他震惊地注视着她。
“听我说,安东尼。你记得乔治怎么喝下香槟而事情就发生的?”
他点点头。
“太可怕了——像场噩梦。就在一切都似乎将没事的时候发生。我是说,在余兴节目过后,灯光复起,我感到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你知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发现罗斯玛丽死的。而不知道什么缘故,我觉得我会再度看到那一幕。……我感觉到她在那里,死了,在桌子上……”
“亲爱的……”
“哦,我知道。那只是神经过敏。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好好在那里,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而且突然之间,我感到一切都终于成了过去而我们都可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头开始。因此我跟乔治跳舞,而且我真正感到终于可以好好玩一玩,然后我们回到席上。然后乔治突然谈起罗斯玛丽,而且要我们为纪念她而干一杯,然后他死了,而所有的噩梦又都出现了。”
“我想我那时只感到全身麻痹,站在那里,颤抖着。你过来看他,而我退后一点,服务生跑过来,有人去找医生。而我一直像冻僵了一样呆呆站在那里。然后突然一口浓痰涌向我的喉头,眼泪开始不断流下来,我快速打开我的皮包想拿手帕。我只是用手乱掏着,看不太清楚,拿出我的手帕。但是发现有样东西在我的手帕里——一个折叠好的白纸袋,就像药店里包药粉的袋子一样。只是,你知造,安东尼,在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它并不在我的皮包里。我没有任何像那样的东西!我是亲自把来西放进我皮包的——一个粉盒、一支唇膏、手帕、梳子和几个硬币。有人把那个纸袋放进我皮包里,一定是这样。我想起了他们也在罗斯玛丽的皮包里发现一个同样的纸袋,里面也有氰化钾粉粒。我那时吓坏了,安东尼,我吓得要死。我的手指突然麻痹,那个纸袋便从手巾里滑落到桌子底下去。我没去管它,而且也没说什么。我太害怕了。有人故意安排得好像是我下的毒,但是我没有。”
安东尼发出一声长长的哨声。
“有没人有看到?”他说。
艾瑞丝犹豫了一下。
“我不太清楚,”她慢慢地说,“我相信露丝注意到。但是她那时看起来那么惶惑,因此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注意到--或者只是空泛地看着我。”
安东尼又作了一个哨声。
“这,”他说,“可真是一团糟。”
艾瑞丝说:
“越来越糟。我很害怕他们查出来。”
“为什么上面没有你的指纹?我在怀疑。他们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取下指纹。”
“我想是因为我隔着一层手帕拿着。”
安东尼点点头。
“不错,你运气好。”
“但是谁可能把它放进我的皮包?我整个晚上都拿着皮包。”
“那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可能。你去跳舞的时候,把皮包留在桌上。有人可能在那个时候动了手脚。而且还有那些女人。你站起来表演一下女人在化妆室里的行动给我看看好吗?这种事我不可能知道。你们是聚在一起聊天,还是各自分开对镜补妆?”
艾瑞丝考虑了一下。
“我们都到同一张化妆台——上面有一面长长大镜子的化妆台。然后我们放下皮包照镜子,你知道。”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继续。”
“露丝在鼻子上添了些粉,仙蒂拉理理头发,别上一只发夹。我脱下狐皮披肩,看到手有点脏——一点灰尘,便走到洗手台去。”
“把你的皮包留在化妆台上?”
“是的,我在洗手的时候,露丝还在补脸上的妆,而仙蒂拉离开,过去把大衣脱下吊好,然后回到化妆台,然后露丝过来洗手,我回到化妆台,稍微整整头发。”
“那么可能是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个偷偷放进你皮包的?”
“是的,但是我无法相信露丝或仙蒂拉会做这种事。”
“你太看高人家了。仙蒂拉是那种要是活在中古世纪的话,会将仇敌活活烧死在木桩上的女人。而露丝则是最最可能的下毒者。”
“如果是露丝,为什么她不说她看到我丢的?”
“你问倒我了。如果是露丝故意安排陷害你,那么她一定不会让你脱身。因此看起来似乎不是露丝。而那个服务生又是最不可能的。服务生,服务生!对了,要是那个服务生是个外来的,一个特殊的服务生,特别为了那天晚上而请来的……但是我们那一桌的服务生却只有吉瑟普和皮尔雷,他们又不像……”
艾瑞丝叹了一口气。
“我很高兴我告诉了你。没有其他人会知道吧?只有我和你?”
安东尼有点为难地注视着她。
“没有办法这样,艾瑞丝。事实上,你现在就要跟我搭计程车到坎普那里去。我们不能瞒着不说。”
“啊,不,安东尼。他们会认为是我杀害乔治的。”
“要是你不说,他们当然这样认为,要是他们以后发现的话!到时你的解释便站不住脚了。要是你现在自动出面说明,还有被采信的可能。”
“求求你,安东尼。”
“听着,艾瑞丝,你的处境很危险。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纸是包不住火的。”
“哦,安东尼,你非这样高尚不可吗?”
“你是,”安东尼说,“击中了我的要害!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去找坎普!现在就去!”
她不情愿地跟他走到客厅,他抓起她丢在椅子上的外套,要她穿上。
她的双眼充满了反抗与恐惧的神色,但是安东尼毫无让步的意思。他说:
“我们到广场那边去叫计程车。”
当他们走向大厅门口时,门铃大响。
艾瑞丝叫了一声。
“我忘了。是露丝。她下班要来商讨安排丧礼的事。后天举行。我想在露希拉姑妈不在的时候,我们比较好商讨。她老是会把事情搞复杂。”
安东尼趋向前去。打开门。
露丝看起来一副疲累而衣着有点凌乱的样子。她提着一只大型手提箱。
“抱歉我迟到了,今天晚上的地下火车挤死人了,所以我不得不改塔巴士。等了三班才搭上,又一部计程车都看不到。”
安东尼心想,办事效率超人的露丝向人家道歉的机会少之又少。可以看出来乔治的死,已破坏了她的超人效率。
艾瑞丝说:
“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去了,安东尼。露丝和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商讨。”
安东尼坚定地说:
“我恐怕得说我的事情比较重要……很抱歉,菜辛小姐,但是真的很重要。”
露丝迅速地说:
“没关系,布朗恩先生。我可以等德瑞克夫人回来再跟她商讨安排也一样。”她微微一笑。“我应付得了她的,你知道。”
“我相信你应付得了任何人,莱辛小组,”安东尼钦佩地说。
“艾瑞丝,你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
“没有。我提议由我们两人商讨决定,只是因为露希拉姑妈常常拿不定主意,改来改去的,造成对你的干扰,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办。但是我真的不在乎举行什么样的丧礼!露希拉姑妈喜欢丧礼,但是我恨透了那些形式。人死了是要埋葬,但是我讨厌那些自扰的礼仪。那对死去的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已经脱离了苦难。人死了又不会回来看热闹!”
“走吧,”安东尼说,同时把她拖出门去。
一部计程车正好在广场那边慢慢兜着,安东尼拦了下来,开门让艾瑞丝先进去。
“告诉我,大美人,”在告诉司机开到苏格兰警场去之后,他说,“你在大厅里说人死了不会回来,到底是谁让你觉得有必要这样说一说的?是乔治的鬼魂,还是罗斯玛丽的?”
“不是!都不是!我告诉你,我只是讨厌丧礼,如此而已。”
安东尼叹了一口气。
“我一定是通灵人!”
12
三个大男人坐在一张圆形的小大理石桌旁。
瑞斯上校和坎普探长都喝着浓浓的红茶,安东尼喝的则是咖啡。来这里并不是安东尼的主意,而是另外两个人要他来列席参考。坎普探长在验明了安东尼的证件之后,不得不将他当同事看待。
“要是你问我,”探长在茶杯里加了几块糖,搅拌着,说,“我会说这个案子永远上不了法庭。我们永远找不到证据。”
“你这样认为?”瑞斯说。
坎普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仅有的一个希望是,找到那五个人当中任何一个购买或存有氰化钾的证据。我却到处碰壁。这将是一个知道谁干的,但却无法证明的案子。”
“那么你知道是谁干的?”安东尼问他。
“呃,我相当确信。亚历山大·法雷地夫人。”
“原来你认为是她,”瑞斯说,“理由呢?”
“我这就说。我认为她是那种醋劲很强的女人,而且也很专横霸道。像历史上的那个皇后--伊莲诺什么的,她找到萝莎蒙,要她在匕首跟一杯毒药之间选择一种死法。”
“只是在这个桌子里,”安东尼说,“她并没有给罗斯玛丽任何选择的余地。”
坎普探长继续说:
“有人向巴顿先生告密。他开始怀疑——而我该说他的疑心是相当正确的。除非他想监视法雷地夫妇,否则他不会在乡下买那幢房子。他一定对她表现得相当明白——一再地坚邀他们参加这次宴会。她不是那种‘走着瞧’的女人。再度专横霸道,她把他结束掉!你会说,这都只是理论上基于性格的说法。但是我认为惟一可能有任何机会在巴顿的酒杯里动手脚的人,应该是坐在他右手边的女士。”
“而且没有人注意到她那样做?”安东尼说。
“不错。他们可能注意到——但是并没有。因为她已经熟能生巧。”
“真是能干。”
瑞斯轻咳一声。他拿出烟斗,开始装着烟草。
“只是有一个小问题。假定亚历山大夫人是专横霸道、醋劲十足、热爱丈夫的女人,假定她杀人不眨眼,你认为她是那种会把连累人的证据,偷偷放进一个女孩子皮包里的类型吗?一个全然无辜,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女孩?这是基德敏斯特家族的传统?”
坎普探长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动着,同时两眼望着茶杯。
“女人并不在乎公不公正,”他说,“如果你是这方面的意思,我该这么说。”
“事实上,很多女人在乎,”瑞斯笑着说,“我很高兴看到你不自在的样子。”
坎普转向安东尼,逃避这个窘境。
“对了,布朗恩先生(我还是这样称呼你,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说,我很感激你迅速带玛尔小姐去见我,告诉我她的故事。”
“我不得不快,”安东尼说,“要是我再等下去,说不定我带不走她了。”
“她并不想来,那当然,”瑞斯上校说。
“她吓死了,可怜的孩子,”安东尼说,“那是自然的。我想。”
“非常自然,”探长说着又添了一杯茶。安东尼喝了一大口咖啡。
“哦,”坎普说,“我想我们解除了她的负担——她相当快乐地回家。”
“丧礼以后,”安东尼说,“我希望她能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二十四小时安宁,远离露希拉姑妈的喋喋不休,会对她有好处的,我想。”
“露希拉姑妈的长舌自有她的好处在,”瑞斯说。
“那你尽管去听她说话好了,”坎普说,“幸好我在问她话时,不认为有必要记下来,否则那可怜的速记员不记得手抽筋才怪。”
“哦,”安东尼说,“我想你是对的,探长,你说这个案于永远审判不了,但是这是个很令人不满的结果。何况我们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谁写那些信给乔治·巴顿,告诉他说他太太是被谋害的?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瑞斯说:“你仍然维持你的怀疑对象是不是,布朗恩?”
“露丝·莱辛?不错,我仍然认为是她。你告诉我她对你坦诚地说爱上乔治。罗斯玛丽一向待她相当刻薄。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除掉罗斯玛丽的大好机会,而且相当确信只要除掉罗斯玛丽,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嫁给乔治。”
“你所说的我都同意,”瑞斯说,“我承认露丝·莱辛有足够的能力计划并执行谋杀,而且或许缺乏怜悯心。不错。我同意第一次的谋杀是她干的,但是,我就是想不通第二次也是她下的手。我就是想不出她会因为惶恐而毒死一个她所爱而且想跟他结婚的人!还有一点--为什么她看到艾瑞丝把装氰化钾的纸袋丢到桌子底下时不说出来?”
“也许她并没有看到,”安东尼有点怀疑地说。
“我相信她看到了,”瑞斯说,“我问她话时,就觉得她保留了什么没告诉我。而且艾瑞丝·玛尔自己也认为露丝·莱辛看到她丢。”
“对啦,上校,”坎普说,“让我们听听你的。你也有个腹案,我想?”
瑞斯点点头。
“说出来以示公平。你听过我们的了——而且还提出反驳。”
瑞斯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在坎普和安东尼的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安东尼脸上。
安东尼的双眉上扬。
“可别说你还是认为是我下的手!”
瑞斯缓缓地摇摇头。
“我想不出任何你会杀害乔治·巴顿的理由。我想我知道谁杀害了他——也杀害了罗斯玛丽·巴顿。”
“谁?”
瑞斯沉思地说:
“奇怪我们都认为凶嫌是女的。我怀疑的也是女的。”
他停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认为凶手是艾瑞丝·玛尔。”
安东尼推倒椅子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暗赭,一阵内心挣扎之后,他控制住了自己。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仍然像平常一样轻快而带着嘲讽的意味。
“让我们彻底地讨论一下可能性,”他说,“为什么是艾瑞丝·玛尔?如果是她,为什么她要自动告诉我们那个纸袋是她丢到桌子底下的?”
“因为,”瑞斯说,“她知道还露丝·莱辛看到了。”
安东尼考虑着这个回答,他的头侧向一边。最后,他点点头。
“好,通过,”他说,“继续。为什么你最怀疑她?”
“动机。”瑞斯说,“罗斯玛丽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而她却没有份。根据我们所知,她可能感到很不公平而自我挣扎了好几年。她知道如果罗斯玛丽死后无嗣,那么所有的财产都将由她承继。而罗斯玛丽在流行性感冒之后变得意志消沉,精神沮丧,很不快乐,正是处在自杀的证词能被接受的状态中。”
“说得真对,把那女孩说成了怪物!”安东尼说。
“不是怪物,”瑞斯说,“我怀疑她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对你来说可能是个牵强的理由——维多·德瑞克。”
“维多·德瑞克?”安东尼瞠目结舌。
“败家子。你知道,我听露希拉·德瑞克说话并没有白费。我了解整个玛尔家的事。维多·德瑞克——不折不扣的魔鬼信徒。他母亲,智力低而且无法专心。海克特·玛尔,软弱、邪恶、酗酒。罗斯玛丽,感情不稳定。一部软弱、邪恶和不稳定的家庭史。遗传倾向因素。”
安东尼点燃一支烟。他的手颤抖着。
“你不相信一朵正常的花朵可能开在软弱或甚至不良的树枝上?”
“当然有可能。但是我不敢保证艾瑞丝·玛尔是一朵正常的花。”
“而且我的话不能算数,”安东尼缓缓地说,“因为我爱上了她。乔治把那些信拿给她看,她大起恐慌而杀害了他?就是这样发生的,是吗?”
“不错。在她那种情况下,是会大起恐慌的。”
“那么她是怎么把那东西掺进乔治香槟酒杯里的?”
“这,我坦白承认,我不知道。”
“很感激你还有不知道的事。”安东尼前后摇动着他的座椅。他的两眼露出凶光。“你真有种对我说这些。”
瑞斯平静地说:
“我知道。但是我考虑的结果是非说不可。”
坎普觉得有趣地注视着他们两个,没有说任何话。他心不在焉地不停搅拌着茶水。
“很好。”安东尼说着又站起了起来,“情况改变了。不再是坐在这里,喝着恶心的饮料,空谈理论的时候了。这个案子非得解决不可。我们非得扫除一切困难,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这势必是我的工作,而我总有办法做到。我不得不埋首研究我们不知道的几点,因为我们一旦知道,整个事情就很清楚了。
“我再重述一下问题所在。谁知道罗斯玛丽是被谋害的?谁写信告诉乔治的?为什么要告诉他?
“再来是谋杀案本身。第一次不去管它,太久了,而且我们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第二次是在我眼前发生的。我亲眼看到的。因此我应该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在乔治的杯子里下毒的最好时刻是余兴节目进行的时候--但是不可能是在那时候下的毒,因为节目一完他马上喝了酒。我看到他喝下去。他喝过以后,没有人在他杯子里加任何东西。没有人碰他的杯子,然而下一次他再喝的时候,却掺满了氰化钾。他不可能被毒死,但却被毒死了!他的杯子里有氰化钾,但是没有人可能把它放进去!我们有进展了吧?”
“没有,”坎普探长说。
“有的,”安东尼说,“现在事情进入了召魂术的领域里。或者是灵魂显现。我来简述一下我的通灵理论。我们都在跳舞的时候,罗斯玛丽的鬼魏飘近乔治的杯子,加入了一些实体化的氰化钾——任何一个鬼魂都能用灵媒体放射物质制成氰化钾。乔治回来,敬她酒,结果--呵,天啊!”
瑞斯和坎普好奇地注视着他。他的双手抱住头部。他显然精神极度痛苦地前后摇动。
他说: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皮包……服务生……”
“服务生?”
坎普警觉了起来。
“不,不,我不是你那个意思。我曾想过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不是真的服务生而是通灵人的‘服务生’——一个前一天就安排好的服务生。但是我们所有的却是一个一直都是服务生的一个服务生,以及一个小服务生,一个天真无邪的服务生,一个没有涉嫌的服务生。但是他扮演了他的角色!啊,天啊,是的,他扮演了主要的角色。”
他注视着他们。
“你们还不明白吗?‘一个’服务生在香槟里下毒,但是‘那个’服务生并没有。‘一个’,不定冠词。‘那个’定冠词。乔治的杯子!乔治!两者截然二分。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而且谁知道——也许还有爱?不要把我当疯子一样看。来,我说明给你们看。”
他离开椅子站了起来抓住坎普的手臂。
“跟我来。”
坎普舍不得地喝光他那半满的杯子。
“总得先付钱吧?”他喃喃地说。
“不,不,我们过一会儿就回来。来吧,我必须在外头说明。来吧,瑞斯。”
推开椅子,他把他们带到走廊上。
“看到那边那电话亭了吧?”
“看到了,怎么样?”
安东尼扬掏口袋。
“真气人,我没有铜板。算了。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要那样做了。回去吧。”
他们回到咖啡室里,坎普走在前面,瑞斯被安东尼抓住手臂跟在后面。
坎普皱着眉头坐了下来,拿起他的烟斗。他小心地吹了吹,从腰袋里拿出一根发夹挑着烟丝。
瑞斯一脸迷惑地对着安东尼皱眉头。他往椅背上一靠,端起他的杯子,一口喝光。
“他妈的,”他粗暴地说,“里面有糖!”
他抬起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安东尼逐渐笑开来的脸。
“喂,”坎普从他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时,不禁失声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咖啡,”安东尼说,“我不认为你会喜欢。我就不喜欢。”
13
安东尼很高兴看到他的两个同伴眼睛都出现了立即领悟的神色。
他的自鸣得意只是短暂的,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件令他冒出一身冷汗的事。
他大叫了起来:
“我的天——那部车子!”
他跳了起来。
“我真是笨蛋——白痴!她告诉我有一部车子差点撞倒她,而我根本没注意听。来,快!”
坎普说:
“她离开警场的时候说她要直接回家。”
“不错。我怎不跟她一起去?”
“谁在家里?”瑞斯问。
“露丝·莱辛在那里等德瑞克太太。很可能她们两个还在讨论丧礼事宜!”
“要是我对德瑞克太太的了解没错。应该是同时讨论每一件事。”瑞斯说。他突然加上一句:“艾琳丝·玛尔还有没有其他的打算?”
“据我听说并没有。”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但是——实际上可能吗?”
“我想可能。你自己想想吧。”
坎普在付账。三个人匆匆地跑出去,坎普边跑边说:
“你确信玛尔小姐有危险?”
“不错。”
安东尼满身大汗,拦了一部计程车。三个人跳了进去叫司机开到乔治家,越快越好。
坎普说:
“我只晓得一点眉目而已。法雷地夫妇是没有嫌疑了。”
“是的。”
“谢天谢地。但是不会再有一次企图吧——这么快?”
“越快越好,”瑞斯说,“在我们有机会找对线索之前,第三次幸运——一定是这样想。”他加上一句说:“艾瑞丝·玛尔当着德瑞克太太的面对我说,你一旦要她跟你结识,她马上就嫁给你。”
他们在间歇性的颠簸中交谈着,因为计程车司机接受了他们的吩咐,正在不停绕着弯抄近路,热心地加速超车。在艾尔维斯顿广场转了最后一个弯之后,他在乔治家门前来了个紧急煞车。
艾尔维斯顿广场从来没有这么宁静过。安东尼强自恢复平常的冷静态度。喃喃自语:
“真像演电影一样,让人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傻子。”
但是他还是第一个跑上台阶顶层,按着门铃,坎普跟在他后面,瑞斯在付车钱。
女仆打开了门。
安东尼严肃地问:
“艾瑞丝小姐回来了吗?”
“哦,回来了,先生。半个小时以前。”
安东尼松了一大口气。屋内的一切都这么安静、正常,他不禁为自己希区柯克式的穷紧张感到不好意思。
“她在哪里?”
“我想她跟德瑞克太太在小客厅里。”
安东尼点点头,安心地走了过去,瑞斯跟坎普紧跟在他的身旁。
在小客厅里,德瑞克太太正在苍白的灯光下,翻着书桌的抽屉,全神贯注地找着,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唉,唉,我把山姆太太的信摆到哪里去了?我想想看,……”
“艾瑞丝呢?”安东尼猛然问她。
露希拉转过头来,睁大双眼。
“艾瑞丝?她——对不起,”她站了起来,“请问你是谁?”
瑞斯从他背后走向前来,露希拉的脸色清明了起来。她还没有看到最后进来的坎普探长。
“啊,亲爱的,瑞斯上校!你来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你早点来,我好请教你关于丧礼的安排,男人的意见很有价值。而且我真的感到非常难过,就像我跟莱辛小姐说的,难过得甚至想不出——我必须说莱辛小姐突然变得很有同情心,愿意尽她所能减轻我的负担。只是,她说的很有道理,当然只有我最清楚乔治最喜欢的圣歌。其实我并不真的知道,因为乔治并不常去上教堂。但是当然啦,身为一个圣职人员的太太——我的意思是说守寡的人——我是知道为什么圣歌较合适--”
瑞斯利用她暂停下来的一刹那发问:“玛尔小姐人呢?”
“艾瑞丝?她在某个时辰以前进来。她说她头疼,直接回她房间去了。时下的年轻女孩,你知道,似乎已不再有像我一样的精力,她们没有吃够菠菜,而且她似乎不喜欢谈安排丧礼的事。但是毕竟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而且要一切都做到最好的地步,以表示对死者的尊敬。我觉得摩托化的灵车不怎么虔诚——要是你知道我的意思——不像由有着长长黑尾巴的马匹拖着那样——但是,当然啦,我还是马上说那没什么关系,而露丝——我改叫她露丝而不是莱辛小姐,说我会把一切处理得很好的,而且她可以安心把一切事情都留给我们自己处理。”
坎普问:
“莱辛小姐走啦?”
“是的,我们已决定好一切事情,莱辛小姐大约十分钟以前离开。她带着要登在报纸上的讣闻。谢绝花篮、花圈。而仪式将在克龙西墓场举行——”
当她又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时,安东尼静静地走出客厅。他一走,露希拉突然中断她的叙述,停了下来说:“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年轻人是谁?我起初没想到是你带来的。我以为他可能是那些可怕的记者之一。我们被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安东尼轻轻地爬上楼梯。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坎普探长,对着他狞笑。
“你也逃出来了?可怜的老瑞斯!”
坎普喃喃地说。
“他对那一套很内行,我就不行了。”
他们上了二楼正准备再上三楼时,安东尼听到一阵轻微的脚声下楼来。他把坎普拉进邻近的一间浴室里。
脚步声继续往下一直响去。
安东尼冲到三楼。艾瑞丝的房间,他知道,是在最后面的一间小房间。他轻轻地叩门。
“嗨——艾瑞丝。”没有回答。他又敲敲门叫着。然后他试试门把,发现门反锁着。
他情急用力大敲。
“艾瑞丝——艾瑞丝——”过了一两秒钟,他停下来往下看。他正站在一张防止灰尘的旧式小方毛地毯上。这块小地毯紧紧塞住门底下的隙缝。安东尼一脚把它踢开。门底下的隙缝很宽——他推断,有时候是留宽一点以便铺设地毯。
他弯下腰来,眼睛凑在钥匙孔上,但是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他抬起头来,不停地嗅着。然后他躺在地上,鼻子凑近门底下的隙缝。
他跳了起来,大叫:“坎普!”
坎普探长并不见踪影。安东尼再次大叫。
然而,叫声一落,急急冲上来的却是瑞斯上校。安东尼没有给他说任何话的机会。他说:
“瓦斯——溢出来!我们得把门撞破。”
瑞斯身强力壮,他和安东尼合力,一下便把门撞倒。
他们倒在地上一会儿,然后瑞斯说:
“她在壁炉旁边。我冲进去把窗子打破。你抱她出来。”
艾瑞丝·玛尔躺在瓦斯炉旁边——嘴鼻都靠在瓦斯出口上。
一两分钟之后,安东尼和瑞斯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让昏迷不醒的艾瑞丝躺在走道通风窗台上。
瑞斯说:
“我来帮她作人工急救。你赶快去找个医生来。”
安东尼飞快地奔下楼去。瑞斯在他背后叫着:
“不要担心。我想她会没事的。我们来得正是时侯。”
安东尼在大厅里拨着电话,对话筒讲话,露希拉·德瑞克在他背后鬼叫鬼叫。
他终于转过头来,松了一大口气,对着她说:
“找到了。他就住在广场对面,几分钟之内就会赶来。”
“——但是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瑞丝病倒了吗?”
安东尼说:
“她在她房里,门反锁,她的头靠在瓦斯炉上,瓦斯直往她的嘴巴、鼻子里冒。”
“艾瑞丝?”德瑞克太太尖叫了起来。“艾瑞丝自杀?我不相信。我真不敢相信!”
安东尼恶意地微微一笑说:
“你不用相信,”他说,“那不是真的。”
14
“现在,求求你,东尼,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艾瑞丝躺在沙发上,十一月的阳光在“小官府”的窗外,正勇敢地冲破层层乌云,洒满大地。
安东尼看着坐在窗缘上的瑞斯上校,露齿而笑:
“我不在乎说,艾瑞丝,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来临。要是我不快点找个人来解释我是多么的聪明,那我可就要憋坏了。在这次重述中,一点都不用客套。这将是我个人毫不感到难为情的一次自吹自擂,中间夹杂着一些暂停的时刻,好让你说‘安东尼,你真是聪明’或‘东尼,太棒了’之类的赞美语句。啊哈!节目现在开始,仔细听我道来。”
“整体上看来,事情实在很简单。我的意思是,看起来像一个清晰易解的因果关系的案子。罗斯玛丽的死亡,当时被认为是自杀,其实不是。乔治起了疑心,着手调查,接近了真相,而在他们揭开凶手的真面目之时,轮到他被谋害掉了。事后关联,在我看来,似乎十分清楚。”
“但是我们马上碰到了明显的矛盾对立关系。诸如:(A)乔治不可能被毒死。(B)乔治被毒死了。以及(A)没有任何人碰过乔治的酒杯。(B)乔治的酒杯被动了手脚。”
“事实上我们忽视了很有意义的一点——那就是所有格的不同意指。如果我说‘乔治的有朵’当然指的就是乔治的耳朵。因为它是连在他的头上,不动手术是不能移开的!但是如果我说‘乔治的手表’,我指的是乔治戴在他手臂上的手表——这可能产生一个问题,究竟是他自己的,或也可能是他向某人借来的手表。而当我说到乔治的酒杯,或乔治的茶杯时,我开始了解,我的意思很含糊。我说到乔治的酒杯或茶杯时,我真正的意思是乔治最后用来喝酒的杯子——而这个杯子跟同类型的其他几个杯子并没什么区别的。”
“为了说明这个,我做了一项实验。瑞斯喝的是没加糖的茶,坎普喝的是加糖的茶,而我喝的则是咖啡。表面上看起来,这三杯饮料几乎同一颜色。我们坐在一张有着大理石面的小桌子上,周围也都是同样的桌子。我灵机一动,催他们两个离席,跟我到走廊上去。当我们推开椅子走出去时,我偷偷地把坎普放在他杯子旁边的烟斗移到我的杯子旁边同样的地方。一到外面以后,我找了个惜口,我们又走回去,坎普走在第一个,他拉好椅子,在旁边放着他烟斗的杯子前面坐了下来。瑞斯像刚才一样坐在他右边而我坐在他左边——但是注意发生了什么!——一个新的(A)与(B)矛盾对立!(A)瑞斯的杯子里是加了糖的茶。(B)坎普的杯子里装的是咖啡。两者不可能同时成立,但是却成立了。令人造成错觉的是‘坎普的杯子’。离开桌子之时的‘坎普的杯子’和回来之后的‘坎普的杯子’并不是同一只杯子。”
“而这,艾瑞丝,也就是那天晚上在卢森堡餐厅发生的情形。在余兴节目之后,当你们都去跳舞的时候,你碰落了你的皮包,‘一个’服务生把它捡起来——不是‘那个’服务生,那个服侍你们的服务生知道你坐什么位置——而是一个服务生,一个急急忙忙被人催来催去的服务生,他正急着送酱油给客人,正好经过,很快地把皮包捡起来,放回桌上的一个餐桌旁边--事实上是放到你坐的位置左边那个位置的餐盘旁边去了。你跟乔治先回座,而你毫不考虑地直接回到放着你的皮包的那个位置上--就好像坎普回到放着烟斗的那个位置上去一样。乔治在他认为是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在你的右边。而当他提议为纪念罗斯玛丽而干一杯的时候,他喝的是他认为是他的杯子,但实际上却是你的杯子——”
“现在回想起来,整个情况全然不同!要陷害的对象是你。而不是乔治!因此这样看来,有如乔治是被利用上了,不是吗?要是没有出差错,那么世人听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一次一年以前宴会的重演——以及一次自杀的重现!显然,人们都会说,这一家人患了自杀癖!你的皮包里又有一个包装氰化钾的纸袋。明显的案子!可怜的女孩为她姐姐的死感到伤心欲绝。非常令人感到痛心。但是她们又会说这些有钱的女孩有时候也真是太神经质了!”
艾瑞丝打断他的话。她叫了出来: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我死?为什么!为什么?”
“都是为了那笔可爱的金钱,我的小天使。钱,钱,钱!罗斯玛丽死后,那些财富将由你承继。现在假设你死了——未婚而死,那笔钱会是怎么样?答案是传给你的近亲--你的姑妈,露希拉·德瑞克。但是不管她再怎么样,我总看不出露希拉会是头号凶手。那么还有没有其他任何人会获利?有的,是有的。维多·德瑞克。如果露希拉有了钱,那也就等于是维多有了钱一样。维多对这点很清楚!他妈妈对他总是有求必应。而且要看出维多是头号凶手也不难。从一开始到最后,总是有他的迹象存在,时时提到他。他一直若隐若现,一个朦胧的、不实在的、邪恶的人物。”
“但是维多在阿根廷!他到南美去了一年多了。”
“是吗?我们现在就来谈谈每个故事里所谓的基本情节,‘女孩遇到男孩’!这个特别的故事,在维多遇到露丝·莱辛时开始,我想她一定对他一见倾心到底。那些安静、稳健、安分守己的女人都是常常会为真正的坏蛋倾倒的那种类型。”
“稍微想一想,你马上就会了解,维多在南美这项证词全在于露丝的一句话,不会被任何查明证实,因为这并不是重点所在!露丝说她在罗斯玛丽去世之前,亲眼看到维多上船离去!在乔治去世的那一天,提议打电话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的也是露丝——而过后不久她又辞掉那个可能泄露出她没有打那个长途电话的总机小姐。
“当然现在轻易地就可以查明出来!维多·德瑞克在一年以前罗斯玛丽死后第二天,才搭船离开英格兰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欧吉维在乔治死后的那一天,并没有接到露丝的电话。而且维多·德瑞克在几个礼拜以前便已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到纽约去了。他要安排在某一天以他的名义发出一封电报是很简单的事——一封证明他远在千哩之外的要钱的电报。而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