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埃塞俄比亚大使馆领签证,路过会议中心时,有人告诉我赶紧躲一下,不要往那边看,科林·利格姆没准儿能认出我。科林·利格姆(Colin Legum,1919~2003),作家、记者、反种族隔离活动家。
1962年4月15日
今天在宾馆里安静地看了一天书。
1962年4月19日
今天乘坐弗里敦(Freetown)到蒙罗维亚(Monrovia)的航班,去蒙罗维亚。罗伯茨菲尔德机场离蒙罗维亚48公里。到市区后,住在蒙罗维亚市宾馆。
1962年4月20日
今天看了一天书。
1962年4月23日
今天在宾馆安静地看了一天书。
1962年4月25日
下午2点。
今天与总统见面,威廉·瓦坎纳拉特·沙德拉奇·杜伯曼(William Vacanarat Shadrach Tubman)总统(1895~1971),1944~1971年担任利比里亚总统。他告诉我利比里亚人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我们实现民族独立,并让我代他向酋长[阿尔伯特·卢图利]问好。
1962年4月26日
错过了去阿克拉(Accra)的航班,重新预定了明天早上9点的航班。
1962年5月5日
OR[奥立弗·坦博]现在在斯德哥尔摩,他打电话说5月7日到。
1962年5月7日
午饭时,OR到了。晚上7点半,我们在非洲代表团总部会面,我们聊得很亲切。
1962年5月27日
我们乘坐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离开拉各斯,前往科纳克里,途中在蒙罗维亚停留。飞机在阿克拉停留了45分钟,中午12点抵达蒙罗维亚后,我们开车回到蒙罗维亚市宾馆。
1962年6月1日
我们乘飞机前往达喀尔,住在当地的德拉派克斯(de La Paix)酒店。
1962年6月7日
我们乘坐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航班飞往L[伦敦]。
1962年6月15日
与《观察家》的编辑大卫·阿斯特见面,大卫·阿斯特(David Astor,1912~2001),英语报纸出版商和编辑。迈克尔·斯科特和科林·利格姆也在场。迈克尔·斯科特(Michael Scott,1907~1983),文员、电影制片人、反种族隔离活动家。我把南非目前的形势告诉了他们,这次的讨论空前热烈,每个人都进行了评论,而且都是赞美的言语,让人备受鼓舞。
1962年6月16日
看了扎米、泽尼、津齐、霍姆波在南非的录像带,也看了点儿别的。录像里是温妮和曼德拉的两个女儿。霍姆波(Gompo)是曼德拉家的小狗。
1962年6月18日
我和OR一同乘坐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喀土穆,下午6点飞过阿尔卑斯山,7点抵达罗马。
1962年6月26日
上午7点20分飞往亚的斯亚贝巴,抵达后前往拉斯宾馆(Ras Hotel)。
1962年6月29日
第一次学习关于爆破的课程,老师是贝费卡杜上尉(LtBefekadu)。
1962年6月30日
今天练习了如何爆破。
1962年7月1日
今天记了一天笔记。
1962年7月7日
贝费卡杜上尉带我到一家餐厅,享用了一顿民族风味大餐。
1962年7月8日
我和科尔·塔德萨(Col Tadesse)、贝费卡杜上尉一起到小镇上的一家餐馆吃饭,吃完饭后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破灭的世界(2)
2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他1962年游历非洲的经历
卡特拉达:“他们安排了一架飞机,首先要飞往博茨瓦纳(贝专纳)*北部的一个小镇,叫‘卡萨内’。”博茨瓦纳1966年独立前称贝专纳。——编者注
曼德拉:对。
卡特拉达:“……小镇坐落在几乎所有非洲南部国家的交界处,像当时的安哥拉、罗德西亚北部和南部以及西南非洲。”他问,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是吗?
曼德拉:是。
卡特拉达:第一次?以前没有坐过?
曼德拉:不是,不是。我之前坐过飞机,在1952年蔑视不公正法运动时,坐过几次。
卡特拉达:嗯。
曼德拉:当时是要去伊丽莎白港。
卡特拉达:“如果是第一次坐飞机,有没有感到焦虑,或者充满期待?你坐的是什么样的飞机?这些事情看起来虽然微不足道,但算是人的瞬间感受,是读者希望了解的。毕竟,在第一次出国游历的时候,你还身负重任,这也算是一个矛盾混合体了。”
曼德拉:……那次不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但是,还是很惊险……我们遇到了风暴,机舱内一阵混乱,人们都很不安。后来好不容易飞到了卡萨内的旅馆附近,飞机跑道又被水淹了。飞机抵达时,成群的大象和其他动物——斑马——都在那儿吃草,压根儿没法降落……飞机降落时的声音会惊到这些动物……最后,飞机转向,飞向其他地方,飞过旅馆上空……他们是想告诉店主我们已经到了,还有就是告诉他飞机降落的地点。降落地点离旅馆很远……他[店主]来晚了……解释说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群大象……它们停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离开……所以他们只能等一会儿,等着这些大象离开。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下飞机后已经是黄昏了,回旅馆时,我们看到一只狮子横躺在路上睡觉……不管怎么说那条道……也算得上是一条小道了。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那次是我第一次经历丛林生活。晚上,都能听到狮子的吼声,天啊,那些狮子就像在茅屋外面吼叫一样。你想啊,在它们吼起来的时候……窗户——玻璃——都在震动,我吓得都不敢出去。
3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与埃塞俄比亚国王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的会面
施腾格尔:现在跟我聊聊国王海尔·塞拉西吧,你见过他。
曼德拉:他是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真的,让人非常难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位国家元首的礼节……应该是礼节性的动作。这家伙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见到我们就弯腰鞠躬。但是那还不能说是真正的鞠躬——他直愣愣地站着,只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坐下来和我们打招呼,他讲的是[阿姆哈拉语]……会谈结束后,他召见了所有代表团的代表……奥立弗·坦博希望我代表大家跟他谈一谈。之后,我很简单地跟他说明了一下南非当时的情况……他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就像块木头……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就是不动,像座雕塑……后来,在参加一次阅兵仪式的时候我们又见到了他。那次更是让我印象深刻[吹了声口哨],可不是一般的深刻啊。他当时在为士兵……颁奖;每位毕业生都能拿到毕业证书……仪式很棒,这家伙也很棒——他居然还给毕业生授予奖章。毕业生里还有美国的军事顾问……一大批来自各国的军事顾问……国王也给他们授予奖章。看着一名白人朝一位黑人国王走过去,还向他鞠躬,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破灭的世界(3)
4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他的军事训练
卡特拉达:关于[《漫漫自由路》一书的草稿]第166页的内容,他们想知道,“你是否能够很熟练地射击?在乌季达,你参加的军事训练是不是比这次的训练更多一些?”
曼德拉:对,是这样的。在乌季达时,训练确实是多了一些。但是,在埃塞俄比亚的军事训练是最棒的。在那里训练了两个月,学到了怎么用不同类型的枪支射击不同的目标……还有在不同距离下的射击,怎么瞄准固定靶射击,怎样瞄准移动靶射击。他们把靶子立起来,然后靶子突然消失,再出来……又消失。有的时候,靶子还会跑起来,你必须在它移动的过程中射中它。所以说,所有很不错的训练都是在……埃塞俄比亚完成的。另外还有远距离行军,那真是累得厉害……得背很重的背包,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背着背包、水壶,扛着枪,翻过一座座山,然后还要遵守很多规定等等,真的是有点儿……艰苦。
5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他的第一次射击
卡特拉达:……下面的内容是关于你的第一次军事训练:“以前我从来没有持枪射击过,但是枪握在手里的感觉很舒服。瞄准,扣扳机,之后子弹呼啸而出,然后好像在石头上蹭了一下。我的教官用阿拉伯语大声说了些什么,他是在表扬我射击得很准。但是,那次只是运气,后来就再也没有射中过那块石头。”
曼德拉:确实没有,第一次射击时,其实也没射中那块石头。
卡特拉达:哦?
曼德拉:不过,离石头很近了。
卡特拉达:哈哈。
曼德拉:我和石头之间隔着一条河呢,河水从一条狭长的山谷中流过,射击目标就在河的对面,我只是击中了目标石头边上的一块石头。
卡特拉达:啊,知道了。
曼德拉:不过已经差不多了……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握过枪的人来说,那次射击已经很准了。我得好好跟你讲讲这位小伙子是怎么教我的——他可不会说英语。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他只说阿拉伯语。
卡特拉达:继续讲。
曼德拉:好的。你知道吗? 我记得我跟你演示过的——不过,到底有没有我不记得了,他不会说英语,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扛枪,那可是一把毛瑟枪啊,很沉的。他拿着枪,然后说[急速的敲击声],明白吗?
卡特拉达:哈哈。
曼德拉:我应该紧紧握住。然后他又说我得站稳了,他说[跺脚声]。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再次跺脚]明白吗?
卡特拉达:啊,知道了。
曼德拉:不会说[英语],还能这么耐心地教我,他真的不错。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他人是很不错,但是我没有命中那块石头。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我命中的是目标石头边上的那块石头。
卡特拉达:边上的那块?
曼德拉:嗯,是的。
6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虽然遭受过殖民者的掠夺,埃及这个国家依然保留了璀璨无比的古代艺术和文化。我很早就渴望能够到埃及参观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再看看拉姆西斯二世的木乃伊。在埃及所有法老中,拉姆西斯二世的权力最大。整个上午,我都在博物馆里记笔记,而且记得很详细。之后,奥立弗[·坦博]带我去了吉萨(Gizeh),金字塔就坐落在这儿,整座金字塔是巨型石头结构,下部是方形基座,与地面连接得很结实,三个斜面的顶部连接在一起构成金字塔的顶点。整座金字塔由灰泥和巨大的石块制成,另外还有一座同样用灰泥和石块制成的纪念碑式的建筑物。金字塔和这座建筑物背负着各自的重量伫立了上千年。
破灭的世界(4)
参观完金字塔后,我们去乘船,准备环绕这个岛屿在尼罗河上游览一圈。一个9岁的男孩熟练地划着我们的船,我的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友奥利弗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孩,很怀疑地说:“这个小男孩能划船?不会吧?”说话的同时,他还极不放心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船上比较安全的地方。后来,另外一名年龄较大的男子开始划船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在非洲最长的河流上的游览持续了一个小时,我真的很喜欢。
早在公元前5000年尼罗河文明就开始兴盛,而我感兴趣的是缔造这样璀璨文明古国的古代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白人经常鼓吹,世界文明始于欧洲,非洲的古代文明根本比不上他们的,非洲的思想者们总是习惯寻找科学证据来驳斥这样的谬论,而这种习惯已经成为他们的重任之一。我对于尼罗河文明缔造者的兴趣正源于此。当时,我与博物馆的一个馆长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回答很谨慎。他提出的一些理论我也很感兴趣,同时也很感激他能提出这样的理论,但是,在离开博物馆时,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觉得自己比进博物馆时懂得更多了。
7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阿尔及利亚的自由战士们
曼德拉:你说穆斯塔费(Mostefai)?对啊,他确实是阿尔及利亚驻摩洛哥的代表团团长。
施腾格尔:嗯,那他和你谈论的内容应该很广泛吧?
曼德拉:是啊,我们在一起聊了好几天。
施腾格尔:不错。
曼德拉:他回忆了阿尔及利亚革命。天,那可是杰作,可以跟你这么说,除了穆斯塔费博士给我作的简述,还真没有别的什么话能启发我了。
施腾格尔:真的?他是怎么启发到你的?为什么能启发到你呢?
曼德拉:……他回顾了阿尔及利亚革命的历史、他们的问题所在和革命是如何爆发的。他们受到……越南奠边府的启发,觉得可以打败法国。他们居然借鉴越南,居然认为可以打败法国!他们甚至为打败法国专门设计了军装和装备。但是,最后却感觉做不到。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游击战。为了能够随时行军、进攻或撤退,他们改造了军装,也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的裤子的裤腿很短,鞋子很轻便。而让人感觉最好的是,他们可以牵着法国军队的鼻子走,他们走到哪里,法国军队就不得不跟到哪里。
他们从突尼斯和摩洛哥边境进攻,法国军队也就不得不从西线和摩洛哥边境调集军队。他们在内地也有军事进攻,但是主力主要是从这两个区域和国家发起攻击的。他们从突尼斯发起进攻,然后深入到阿尔及利亚,法国军队不得不从西线和摩洛哥调集军队抵抗,撤军后,他们又从摩洛哥发起攻势,这样,法国就必须调集军队到摩洛哥边境。他们就这样牵着法国军队跑。这个过程很有意思,真是很有意思。
施腾格尔:那你是不是觉得南非的MK[民族之矛]可以借鉴这种模式?
曼德拉:可以把这些当做参考来制定我们的作战战略。
8选自1962年曼德拉在摩洛哥与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ALN)的同志们一同参加军事训练期间的笔记
摩洛哥
3月18日
我和R[罗伯特·雷莎]罗伯特·雷莎(Robert Resh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离开[拉巴特]前往乌季达边境的一个小村——ALN在摩洛哥的总部所在地。我们乘火车离开,在3月19日早上8点抵达。
破灭的世界(5)
3月19日
一位军官到车站接我们,之后开车把我们送到[总部]。ALN政治部部长阿卜杜勒哈米[·卜拉希米]接待了我们。阿卜杜勒哈米·卜拉希米博士(Dr Abdelhamid Brahimi,1936~),1984~1988年担任阿尔及利亚总理。
西·贾马尔(Si Jamal),阿贝拉曼(Aberrahman),拉比(Larbi)和努尔丁·朱迪(Noureddine Djoudi)当时都在场。我们简单地讨论了SA [南非]接下来的形势,之后他们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和一些具有探索性的问题。之后,讨论场地转移,以便于我们观察训练营地和前线的情况。
下午4点,朱迪和另外一位军官带我们去了泽甘甘(Zegangan)训练基地,泽甘甘位于当时称为摩洛哥西班牙保护国境内。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6点,和基地司令官西·贾马尔见了面。他带着我们参观了基地的军事博物馆,里面陈列着ALN的各种军备,包括从1954年11月1日起义时使用的武器到最新型的武器,看起来很有意思。
吃过饭后,我们参观了士兵剧院,观看了音乐表演和两个短剧。短剧讲的是阿尔及利亚人民如何反抗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法规宣传,看起来很棒。参观完之后,我们回到营房睡觉。
3月21日
参观完ALN印刷工厂和装备传送总部后,两名军官带着我们去了布洛克(Bouleker)。在布洛克,我们首先参观了北部分区的部队总部,这里的战略位置是最重要的,还有重兵把守。之后,我们一起吃了午饭,有兔子肉,还有新鲜的面包。
之后,我们前往阿尔及利亚边境的一个部队总部参观。见到了防空战壕,进去体验了一下。营地周围聚集着很多难民,他们很让人同情。之后,我们返回乌季达,展开了讨论。
下午6 ∶30讨论开始,我们原打算9 ∶45回到拉巴特。而9 ∶30时,我们才刚刚处理完大约1/4的工作,因此我们决定第二天开车回拉巴特。
9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拉比上尉强调的另外一点是,我们国家的精英阶层必须意识到大众阶层也是需要国家关注的群体,不管他们有多穷,文化水平有多么低。在所有的活动和行动中,必须同时有精英阶层和大众的参与,这里的大众指的是农民、劳工、城市中的工人等阶层。
第三,大众阶层也必须意识到,对于那些带有罢工、抵制和类似游行性质的政治活动,仅仅依靠他们的参与也是注定会失败的。必须意识到政治活动的最基础最本质的形式是军事行动。
10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在组建军队和发动大众支持时,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固然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忽视掉一些实际问题。例如,一位跟政治活动没有什么关系的妇女,就因为她的男友、丈夫或儿子已经参军了,她或许就会对革命有很大的帮助。同样,如果哪个村子的村民表现出来高度的积极性,也同样应该受到鼓励。
有一次,在未获得ALN[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批准下,村民们袭击了一个法国邮政局。在另外一个村子里,村民们擅自挖出了一条地下通道。
有一段时间,ALN不允许士兵结婚。但是,ALN后来修改了这项制度,士兵们可以结婚。嫁给ALN的士兵的妇女和她的家人立即就成了ALN和革命的支持者。
11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在组建革命队伍的过程中,有一些重要事项必须牢记在心:
破灭的世界(6)
请求友邦帮助训练人民固然很重要……但这只能是计划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自己的学校,这些学校又可以在国内或边境上建立训练中心。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所以在行动前必须计划好,要有后备力量作为补充。如果不作必要的准备,革命不仅不会成功,还会增强敌人的信心。最应该做的,是在最开始就要向敌人展示你的实力。
必须灵活应变,而且要具有独创性,否则,最终敌人会把你击垮。
同时也必须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被杀戮的人就越多,人民也容易产生疲惫感。
12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革命者们组织领导了壮观且成功的进攻,为阿尔及利亚人民赢得了尊严。在阿尔及利亚,按照带状区域组建有突击队,突击队员们的作用很特殊。虽然他们参加的活动没有带来什么经济效益,但是对提升国民的士气很有帮助。但是,他们参与的任何此类行动都不能失败。突击队员参与的行动,包括对城市内的法国士兵的佯装攻击,或在电影院内制造爆炸。
在批准新兵入伍时,不应仅仅考察他们的誓言,还要考察他们本身。有一个村子,曾经有200名村民宣布说他们已经作好了加入ALN[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准备。后来,ALN通知他们,第二天就会和敌人交战。最后来的这批志愿者只有3个人。还有一次,新兵们接到通知,必须在午夜时分到达某个特定的地方,到达后会有专人向他们分发武器。午夜时分,他们到达了指定地点后,却有人通知他们,向他们分发武器的人还没有到,所以建议他们返回,第二天夜里再来。有一些人就开始抱怨,在遇到复杂的状况时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应付的。
13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在城镇和农村中开展的游击战必须协调起来。
14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发动革命时必须牢记的事项。
必须提前拟定好周密的计划,以保证革命的成功——尤其重要的是要提前组织好。首先必须在农村建立起相应的网络体系……必须系统地学习所有革命运动,也包括那些失败的革命运动。良好的组织是非常重要的。在维拉亚(wilaya)[省],需要花费一年时间才能建立起合适的组织。
必须避免以地方名义发动的单独起义。许多起义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民众没有形成统一的革命意识。因此,在起义之前,必须要组织好,以保证起义的持久性。
15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如果部分民众没有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革命组织者也不必过度担心。很多ALN[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优秀指挥官和军事家在入伍前都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军人和好战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在阿尔及利亚,妇女们不仅会射击,还可以拆装狙击步枪。
16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如果能够确定革命会成功,就必须决定好发起革命的确切日期。法国国防部长访问突尼斯和摩洛哥之后,宣布阿尔及利亚处于和平状态。但是第二天,阿尔及利亚的民族起义就爆发了。
然后他又宣布,只是少数地区爆发了起义,还没有蔓延至全国。可是,很快,起义就蔓延到了全国。起义日期的拟定也有可能受到心理因素的影响。
17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我们必须要有勇气承认,殃及大众的报复性行动势必会存在。但是,我们会谨慎选择报复行动的目标,尽力避免殃及大众。因此,目标最好远离大众,尽可能靠近敌人。要让人民和全世界看到,我们的起义是群体性的革命运动;但是要他们觉得,参加起义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
破灭的世界(7)
必须争取全体人民的支持,协调好各个社会阶层。虽然基本的支持力量来自普通民众、劳苦大众和文盲阶层,但是也不能排除精英阶层。
最后,必须协调好革命运动的国外代表团和最高司令部之间的关系。两个部门的人员数量必须相等,人员素质必须统一。
18选自曼德拉1962年所记笔记
1962年3月14日穆斯塔费博士
阿尔及利亚革命的最初目的是通过借鉴印度尼西亚和中国的军事行动来击败法国。根本没有考虑到和谈。
斗争伊始对斗争的定义将决定革命的成败。
必须制定总体规划,部署好每天的行动。除了这样的能够控制革命总体形势的总体规划外,还要对下一步的行动拟定计划,比如,对接下来三个月的主要行动进行规划。不能仅为斗争而斗争。每一个个体的行动必须以实现我们的战略目标为前提。
我们必须制定:
a)军事目标
b)政治目标
c)心理目标
制定上述战略目标的时间是有限的。但是,一旦制定,就很有可能开创出新的革命形势,而新的形势又需要改变总体规划。要按照战略目标制定战术方案,除了军事行动的方案外,还应提高大众的政治觉悟以及在国际范围内动员盟国。革命的目的是推翻目前法律意义上的政府,建立人民自己的政府。执法部门、行政部门和物资供应部门应具备同等的权力。
必须通过政治组织对民众和民众的各种活动进行绝对的控制。战士们应该生活在群众当中,与他们打成一片。
我们的目标是壮大和发展我们的军事实力,削弱敌人的实力。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同样,发起一场革命很容易,但是在发起革命以后能否将其继续和保持下去就很难了。在发起革命之前,指挥官应该对革命形势作出整体分析。
19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1962年的伦敦之行
曼德拉:说实在的,在机场,英国人确实把我弄得有点难受。我不是说他们粗鲁,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我要出示我的护照,奥立弗[·坦博]说:“你去这个柜台,我去那边那个。”我们俩就各自去一个柜台。到了柜台前,看到一个小伙子坐在柜台后面,我就把护照递给了他,他看了看,然后很有礼貌地向我问了声好,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英国?”我说:“我要写本书,来这里的图书馆和博物馆查一些资料。”他又问:“什么书?”我就答:“主题是南非政治思想革命。”他就说:“哦,那不错,先生——题目不错,那么你打算申请在英国逗留多久呢?”我接着答:“只需要两周吧。”他又说:“不要申请两周,申请一个月吧!”我想了想……在英国应该会过得很愉快,于是同意了:“好吧,那就一个月。”他居然又接着问我:“你有没有预订返程机票……”
卡特拉达:哈哈。
曼德拉:……我真是被他给镇住了,我说:“还没有,但是我带钱了。”我印象中当时口袋里有20兰特。[笑声]然后我说“我带钱了”,就去摸口袋,他又说:“不是,不是,不用担心。”因为……他很清楚……我带着钱,他并不是要收费。他们真是太细致了。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奥利弗去的那个柜台负责接待的家伙暗示他:“别,别,别那样做。”他[做手势]指了指奥利弗,意思是:“这个家伙在黑名单里。”
破灭的世界(8)
卡特拉达:哈哈。
曼德拉:他在和那个家伙暗暗通气的同时,还在问我一些非常细致的问题。但是,你知道吗?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糟糕。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最后[他]说:“一会儿我会给你一张表格,填完以后,你就可以申请到1个月的逗留期限了。”然后,他祝我好运。但是同时,他和奥利弗所在柜台负责接待的那人还在暗自商量着什么……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是自由战士。但是,在英国的日子还是相当愉快的,我们和一些英国政治家会面,他们很欢迎我。又与……工党党员丹尼斯·希利,丹尼斯·希利(Denis Healey,1917~),英国工党政治家。休·盖茨克尔见了面。休·盖茨克尔(Hugh Gaitskell,1906~1963),英国工党政治家,1955~1963年担任工党主席。后来,他们要求我与[首相]麦克米伦谈谈,但是……我们真的很蠢;日程安排太紧凑,去和大卫·阿斯特(David Astor)、安东尼这样的人物见面……哈罗德·麦克米伦(Harold Macmillan,1894~1986),1957~1963年担任英国首相。
卡特拉达:桑普森。安东尼·桑普森(Anthong Sampson),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曼德拉:桑普森,还有其他人……
卡特拉达:你那时没有跟阿斯特住在一起,对吧?
曼德拉:不,不。跟奥利弗住在一起。
卡特拉达:啊,知道了。
曼德拉:……在英格兰、在伦敦游历,是很有意思的,伦敦可是曾一度称雄世界的大英帝国的首都。我真的很喜欢。后来又去了书店,买回来一些关于游击战的书籍。
20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游击战
曼德拉:中国革命真是一部杰作,是真正的杰作。如果你了解到他们开展革命的方式,就会相信所有事情皆有可能。中国革命真是个奇迹。《红星照耀中国》(Red Star Over China)这部书的作者是位美国作家,是哪位作家来着?
施腾格尔:是的。
曼德拉:他叫什么?老天,多著名的名字。
施腾格尔:斯诺。
曼德拉:埃德加·斯诺。
施腾格尔:是的。
曼德拉:这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关于中国的书。
施腾格尔:哦?真的吗?
曼德拉:是的,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这可是一部很不错的作品,内容简单,有感染力。但是作者不是共产党员,他就有……优势了,因为如果他不是共产党员,就可以用批判的态度看待中国。同时,这本书也是一项建设性的工作。斯诺记述了中国革命在中国东南部发起的过程,当时蒋介石和其他党派企图包围这个地区,打压革命并最终摧毁革命。书里也记述了发起革命的先烈们的斗争过程。最后,革命者们发现如果继续停留在这个区域,就很有可能被全部歼灭,最后他们决定冲破铜墙铁壁,向南部转移,后来北上转至快到边境线上,并从那里发起了进攻。
施腾格尔:是啊,长征。
曼德拉:对,就是长征。那可真是个奇迹。从他们经历的很多事情上可以看出来,他们逃脱封锁的过程就是一个奇迹。
施腾格尔:你已经阅读过很多关于革命失败的资料,肯定从这些资料中学到过不少经验教训,那么哪些可以用于MK[民族之矛]?你认为怎么努力才可以避免MK遭遇失败的结局。
曼德拉:首先应该搞清楚,发起革命的基本原则都是什么,我们的基本原则就是坚守武装革命和武装斗争。我读克劳塞维茨(Clausewitz)的作品是因为它虽然没有涉及游击战,但是讲述了战争的规则和原则……另外,顺便提一下,我也读过梅纳赫姆·贝京(Menachem Begin)撰写的《反抗》(The Revolt)。
施腾格尔:哦。
曼德拉:梅纳赫姆·贝京撰写的《反抗》。对我们而言,这本书的内容非常鼓舞人心,因为里面所描述的革命运动是在没有山地的国家里发起的,革命总部位于以色列内陆……当时以色列的边境线上驻扎着英国军队,甚至自南向北的国土都已经被他们占领。但是,他们的斗争很激烈,也很有意思。我也读过密特朗曾领导的法国游击战的资料,还有东欧各国游击战的资料。刚刚提到的就是我读过的文献资料。
21选自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对话
曼德拉:在转入地下活动的那段岁月里……我读过克劳塞维茨的书……还读过德尼斯·赖茨(Deneys Reitz)的《突击队》,在马来西亚读过两本,在菲律宾虎克党起义(Hukbalahap)期间读过这本书,和路易斯·塔鲁克(Luis Taruk)的《人民的诞生》(Born of the People),也读过毛泽东的书。但是在这里[埃塞俄比亚]……就是学习射击。
施腾格尔:就是,射击还是实际些。
曼德拉:是啊,确实很实际。
施腾格尔:对了,是不是有两个射击场,你都可以去?
曼德拉:是的。一个是供所有士兵训练使用的,离我们的营地很远。还有一个是……皇家禁卫军——仪仗队——训练用的射击场地,这个离我们的营地相对近一些。这两个场地我都会去。
施腾格尔:你是一位什么样的射手呢?
曼德拉:对于一个……我的意思是,理智。我很理智。在[摩洛哥] 的时候,我第一次握枪。有人教我怎么用枪,告诉我枪的结构。他们把枪拆开,让我看其中的各个部分。然后又组装起来,之后就让我自己练习拆装,直到我完全熟练为止。
22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武装斗争
……创建MK的时候,比较有争议的事情是……MK的控制权问题。我们希望避免军国主义倾向;希望把军队交给一个中央政治组织带领,并接受其指示,这同时也是MK的原则……我们强调,政治训练和军事训练要同时进行,士兵们的心里必须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拿起武器,他们在为什么而战。我们也必须教育他们,革命并不只是扣一下扳机,然后射击那么简单——革命是一个组织,以夺取政权为目标。这才是我们强调的。
肉体的枷锁(1)
“……以我现在的状况看,回忆过去要远比思考现实和预测未来吃力得多。在入狱前,我从来就没有充分地重视过回忆的力量,这些过去的事情在脑海中串成了线,永无休止。”
选自1985年7月8日曼德拉给希尔达·伯恩斯坦的信,见第102页到103页。
1选自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类似《安提戈涅》这样的戏剧……就像托尔斯泰等大作家笔下的经典文学作品一样,这些希腊戏剧都值得一读。因为读完……那些作品以后……你就会感觉整个人的境界都提升了,你对……人类的敏感度也提高了。总之,阅读希腊悲剧和文学作品是一个人所能体验到的最棒的事情之一……
2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他是否被出卖
卡特拉达:你肯定知道那件事情,他们给沃尔特 [·西苏鲁] 打电话,说我出卖你了?卡特拉达指的是1962年8月5日曼德拉被捕的事情。
曼德拉:是……媒体给他打的电话吗?
卡特拉达:不是,是匿名电话……有人跟沃尔特说……“我是来向你告密的,出卖曼德拉的那个人是卡特拉达。”
曼德拉:哎呀!
卡特拉达:[笑声]
曼德拉:哎呀!……老天,这些谎言都已经被事实击碎了。
卡特拉达:是啊,我还记得他们也诬陷过阿尔贝蒂娜[·西苏鲁]。诺齐克莱洛(恩齐基)·阿尔贝蒂娜·西苏鲁[Nontsikelelo(Ntsiki)Albertina Sisulu],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曼德拉:对啊,真的是这样。我记得的,他们确实这么诬陷过阿尔贝蒂娜和沃尔特。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那些我都晓得,但是我还真不知道这些谣言还涉及了你呢。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但是,沃尔特来监狱探望我的时候,看上去都不像原来的他了;这样的诬陷弄得他好像都动摇了。
卡特拉达:媒体还报道过什么,沃尔特和阿尔贝蒂娜出卖你,阿尔贝蒂娜居然和温妮 [·曼德拉]……还打架了……
曼德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报纸了,上面有关于沃尔特这件事情的报道。
卡特拉达:啊,也是。
曼德拉:我和他谈过,我说:“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一点儿都别担心。”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担心有人趁机利用这件事情。
3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他被捕的事情
卡特拉达:出版方想问问你:“在你意识到一切都完了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着重是你的感受。或许你会被枪毙,你那个时候害怕吗?”见本章注释①。
曼德拉:不,我不害怕。举个例子,在一辆车经过我,向我们发信号让我们停下的时候,我就很快地作了决定,因为我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有很多车,而且在我左边的高台上飞驰,这样的位置对他们很有优势,我已经没有地方可跑了,所以我想所有一切都结束了。我能看到大山,看到莱索托的山……我还想,逃跑是很冒险的,还不如就照原来的样子开吧。所以说,我不怕被枪毙,一旦我决定了,我就不会逃跑。
41985年7月8日曼德拉写给希尔达·伯恩斯坦的关于瑞佛尼亚审判的信。
你的记性好吗?如今,各种现代化设施围绕着人们,大家或许都不需要记忆什么东西了,这些媒体和设施有报纸、广播、电视、视频、电脑、优秀的著作,也有档案馆、图书馆,以及其他。以我现在的状况看,回忆过去要远比思考现实和预测未来吃力得多。在入狱前,我从来就没有充分地重视过回忆的力量,这些过去的事情在脑海中串成了线,永无休止。
肉体的枷锁(2)
但是,我仍然记得那天,在比勒陀利亚,你坐在我的后面,当时鲁斯蒂[·伯恩斯坦,被告人] 正忙着和 [检察官珀西·] 尤塔唇枪舌剑。在他们交锋的过程中,我很早就有一种感觉,那个检察官不是尤塔,而是站在瞭望台上发号施令的家伙。但是我们的证人语气温和自信,很轻巧地就把尤塔的插言挡到了一边,就连[法官卡特斯·]德·威特似乎都缴械投降了。
休庭以后,我忍不住跟你说,证人表现得还不错。你还记得伯恩斯坦夫人是怎么回应我的吗?她说:“还不错是什么意思?他哪里是还不错,是很优秀!”事实上,他确实如此。如果伯恩斯坦和我们一样笨手笨脚的,那在那些比他更冷静的人面前他也会失去底气的,托尼的婚礼也就参加不了了。而且,说不定,伯恩斯坦家里的劳力问题会变得更复杂。你和基思、弗朗西斯、帕特里克,还有托尼[伯恩斯坦的孩子],肯定不会忘记鲁斯蒂获释的那天。鲁斯蒂·伯恩斯坦在瑞佛尼亚审判中被无罪释放。
我还记得,在比勒陀利亚的第一天,我和另一位同志穿着卡其色服装,你还很担心。现在,表扬完你的丈夫后,你也不忘记表扬一下我们的着装。我记不清楚在鲁斯蒂释放那天我能不能跟你们说话,但是我记得,后来我在罗本岛的一个垃圾堆里捡到一份报纸,根据上面的报道,他当时在赞比亚。审判结束之后,伯恩斯坦一家逃离南非。
5和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PAC(泛非主义者大会)主席罗伯特·索布克韦
卡特拉达:索布克韦和其他犯人被关押在和你邻近的囚室里。
曼德拉:对,是的。
卡特拉达:我们当时想方设法和他说话。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当然,监狱当局对他很不好。
曼德拉:是的。
卡特拉达:他只穿着短裤,还没有鞋子穿。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我们想尽办法和他说话,问他……能为他做点什么吗。他就问我们要香烟和勺子,然后,你也知道,那里有个小洞。
曼德拉:啊,是。
卡特拉达:然后,我们就从外面偷运进来了香烟和勺子,好像还有一些食物,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他需要的主要还是香烟。
曼德拉:是啊,我知道。我想香烟也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
卡特拉达:哦,对,肺癌。
曼德拉:是啊,他当时已经有肺结核了。
卡特拉达:是啊。
6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的谈话
卡特拉达:在[《漫漫自由路》一书草稿]第15页中,你谈到了温妮[·曼德拉]第一次来探望你时的情形,那时你所在的地方如今叫福特(Fort)。你写道“谢谢她带过来那些东西”,她带过来一些衣服和一个包裹,你写的是“谢谢她带过来那些东西,时间不多,我们很快地聊完家里的事情,我向她保证我们的事业是有生命力的,我们的朋友都是非常忠诚的,我还说正因为有了她的爱和奉献,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看透我、看穿我。”
曼德拉:顺便提一下,你知道她给我带的是什么吗?几件丝质睡裤和睡衣。
卡特拉达:哈哈。
曼德拉:然后我就说,“不是吧……”
卡特拉达:[笑声]
曼德拉:“……这套装备在这儿可用不着啊。”[轻笑]
7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聊聊你第一次失去意识晕倒的情况吧。
曼德拉:啊,知道了。我和[罗伯特·] 索布克韦一起去医院,说起来是医院,其实就是监狱里的医院。我就那么倒下去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最后还……把一边脸给划伤了,就是感觉是什么地方有个开口。就这些。就是倒下去,然后又站起来了——哦,人们在外面交头接耳——看,那个人真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呢。但是我确实是没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倒下去了。但肯定是晕倒的,奇怪的是,过后什么事都没有。我当时还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肉体的枷锁(3)
8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罗伯特·索布克韦
曼德拉:没有,我跟索布克韦之间并没有冲突。你肯定记得,他是我的客户,我是他的律师,我们都很尊重对方。跟索布克韦相处是很愉快的。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他很绅士,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在监狱里相处得也不错。
9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反种族主义
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接受过多种族制度,而是要求建立一个没有种族隔离、没有种族歧视的社会,因为所谓的多种族制度其实就是种族扩张。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国家里会有很多种族,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是要求“种族”这个概念永久性地存在。而我们更喜欢说,我们要建立一个没有种族隔离的社会……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也明确说明了我们讨论过的结果,我们不是多种族主义者,而是反种族主义者。我们一直在为建立一个社会而奋斗,在这个社会里,人们不用再担心自己皮肤的颜色……因此,这不是种族的问题,而是思想方面的问题。
10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曾经帮助4名被监禁的同志越狱的警察约翰内斯·格雷夫
卡特拉达: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同志答应付给他2 000英镑,这笔钱后来交给了拉卢[·奇鲍]。伊苏(拉卢)·奇鲍[Isu(Laloo)Chib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曼德拉:我知道。
卡特拉达:他现在……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安排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停。我记得最主要的行贿者,或者是最早说服那个家伙的人是莫西[·穆拉]。穆萨·穆罕默德(莫西)·穆拉[Moosa Mohamed(Mosie)Mooll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曼德拉:是的。
卡特拉达:在一定程度上说,我想这件事情应该是集体行动。
曼德拉:是的,确实是。
卡特拉达:之后……具体的安排是通过拉卢把钱交给他。首先,这笔钱要拿到拉卢住的地方,然后这个家伙自己过来取,但是在他们给他钱的时候,他却被警察抓住了,所以,最后还是没有付给他钱。
曼德拉:啊?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老天!
卡特拉达:然后,这家伙就被逮捕了,判了6年……
曼德拉:啊?
卡特拉达:……不过,3年之后格雷夫就获释了,但是他确实服过刑了。
曼德拉:真是这样吗?
卡特拉达:另外,我还是想问这个问题,哈罗德[·沃尔普] 说,在你被引用的一句话里,你曾经说过我们必须偿还这笔债务。哈罗德·沃尔普(Harold Wolpe,1926~1996),经济学家、作家、反种族隔离活动家、南非共产党(SACP)成员。
曼德拉:如果那个年轻人被抓进监狱的话,我们就必须偿还。
卡特拉达:啊,好的!6年徒刑他至少服了3年。几天前,我还跟乔尔提过这件事,你也知道,那个年代的2 000英镑,在现在到底值多少?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能值不少钱呢。
曼德拉:嗯,对啊。
卡特拉达: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赠送他一辆ANC[非洲人国民大会]专用车,对我们来说也不损失什么,这么多车,再不用的话很多就要报废了。
曼德拉:先记下这个人,记下他。
卡特拉达:嗯。我已经记下了,但是,自从从哈罗德那儿得知这方面的消息后,我还是想深入地了解一下,媒体报道你曾经说过我们必须偿还……
曼德拉:是的,确实是。
肉体的枷锁(4)
卡特拉达:……这笔债,但是那是……
曼德拉:……伙计,我强烈地建议,我们必须还。
卡特拉达:好的。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曼德拉:是啊,是啊。
卡特拉达:这家伙现在住在开普……
曼德拉:格雷夫?
卡特拉达:格雷夫和……
曼德拉:他现在在做什么?
卡特拉达:种地吧,应该。
曼德拉:真是让人羞愧啊,他现在或许过得很艰难,我跟你说,种地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卡特拉达:所以我想,我们应该……
曼德拉:不,不,我们得讨论一下,还得再讨论一下。
11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瑞佛尼亚审判过程中对其指控的否认
曼德拉:在瑞佛尼亚审判过程中,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对我们的指控,一直在否认。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我们说那是政府……
卡特拉达:确实是。
曼德拉:……是罪犯,应该……
卡特拉达:确实是,他搞错的一点是……
曼德拉:是的。
卡特拉达:……在你的陈述中……
曼德拉:对啊。
卡特拉达:……在被告席上,你必须承认……
曼德拉:是的。
卡特拉达:……很多事情。
曼德拉:确实是。
卡特拉达:但那并不代表要承认我们有罪。
曼德拉:是的,是的,确实是。
卡特拉达:不代表承认我们有罪。
曼德拉:嗯。
12曼德拉在1964年4月20日瑞佛尼亚审判上演讲的最后一部分
我的一生已经奉献给了非洲人民的斗争事业。我在反对白人专政的同时,也反对黑人专政。我怀抱一个美好的梦想,那就是在南非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享有均等的机会。我将为这个梦想奋斗终生,并努力让它实现。然而,如果有必要,我随时准备为之献出自己的生命。
13选自和艾哈迈德·卡特拉达关于死刑的讨论
就像我现在所说的,我们讨论了死刑,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虽然我们自己面临着死刑,但还是不能仅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思考,要从整个斗争的角度上去思考。我们应该光荣地死去,应该反抗。这是我们能够为组织和人民所做的事情。当然,在一个人被关押在囚室里的时候,他往往只会考虑到自己,考虑到自己面临着死刑,这……就是人。但是,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们很开心。这毕竟是我们能够为组织和人民所贡献的最后一份力量。
14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讨论瑞佛尼亚审判的判决日
卡特拉达:“审判的第一天,温妮[·曼德拉]不能参加,我感到很愤怒。她的行动自由已经受到限制,不能来约翰内斯堡,所以如果她想旁听审判的话,就必须得到警察局的批准。她申请过了,但还是被拒绝了。另外,我还知道,最近警察突袭了我们的房子,拘留了当时住在房子里的温妮的一位年轻的亲戚。不止我的妻子温妮遭到警察的骚扰,阿尔贝蒂娜·西苏鲁和卡罗琳[·莫特索亚雷迪]也同样遭到了骚扰。”卡罗琳·莫特索亚雷迪(Caroline Motsoaledi)是伊莱斯·(莫科尼)莫特索亚雷迪[Elias(Mokoni)Motsoaledi]的妻子,关于伊莱斯·(莫科尼)莫特索亚雷迪,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现在出版方想知道,在[《漫漫自由路》一书草稿]第93页中:“你担心孩子们的安全吗?”
曼德拉:当然,这是自然的。他们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15曼德拉1969年7月28日写给塞夫顿·武特拉的信
我们的同志纪律严明,而且极具献身精神,他们正在为我们崇高的事业努力奋斗,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随时作好准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承担起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不管审判进行到哪个阶段,这都是我们政治事业的指导方针。坦白说,面对死亡的威胁,我还真不想做烈士。当然了,如果必须的话,我还是会作好牺牲的准备。但是,对生的渴望依然存在,而对死亡的熟悉感却让我对丑陋的死亡之手极其蔑视。事情的关键阶段总是只持续几个小时,因此在得知利沃尼亚袭击(Livonia swoop)消息的那天,我在睡觉的时候很担心,感到精疲力竭,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我的精力和勇气就又恢复了。我甚至想,即使我对我们那极其珍惜的事业没有作出任何贡献,我们面临的这种可怕的后果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也能起到积极的作用。这种信念,支撑着我那隐隐不绝的勇气,一直到了诉讼的最后一天。审判判定我们有罪,但是那些有影响力的白人和黑人机构,以及一些著名的白人和黑人对我们表示了极大支持,这就证明了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失去了勇气,那么在审判过程中我们的同志和支持者们的喇叭声和赞美声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16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瑞佛尼亚审判判决前的想法
曼德拉:当然是很轻松,我已经不在乎了,但是我们认为肯定是死刑。其实,那天早上,法官已经判定我们有罪,在宣判前,你记得吗,他……好像……很紧张,我们还说:“瞧着,他肯定要判我们死刑。”
卡特拉达:是吗?
曼德拉:我们以为是死刑,甚至已经放弃努力了。可是,那种感觉还是很严肃的,你想啊,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跑过来告诉你,“你的生命已经终结了”,那还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样想,我们都努力让自己在这么不幸的结果面前显得坚强一些。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我和勇敢的战友们站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可比我勇敢得多。我想,这一点应该记下来。
卡特拉达:好的,至少把这个作为这一章的结尾。
曼德拉: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