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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开》

金河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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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一度,见到拥有一双漂亮手的人,我就会流下眼泪。那时,我相信,一个人的手代表着一个人的心。手表达的表情丰富至极,是其他任何器官都望尘莫及的。
  手像树的枝条上挂的叶子,像花,像果实。手伸出去触及他人的身体时,是否柔柔地抚摸到了思念?抑或抚摸到了灵魂?
  这部小说的主题,就是“手”乃至整个身体和心灵的关系。心灵和身体,是截然分开的,还是原本合一,被安上了不同的名称?这个疑问是这部小说的出发点。
  在那些悲伤的高兴的日子里,如果伸出手就能摸到你的额头你的头发,那风一样的期待将会把人变得像天边的晚霞一样美丽。
  小说中放入了很多我个人的经历。我孩童时的故事写进《我心中的风琴声》,十几和二十几岁的故事则有一部分写进了这部小说。
  现在是一个充斥着身体欲望的时代,心灵到底位于身体的什么地方?写这部小说,我仿佛在描绘一幅寻找心灵感觉的地图。
  这部小说是以《你爱香草吗》一书中的第二个故事为基础的。
  我相信,好的文字必须跟着感觉走。读者拿起一本小说,并不像拿起一本社科读物那样纯为求知,而是为寻找一种感觉。因此,小说必须包含丰富的感觉。我希望,对读者来说,我的小说是燃尽自身照亮黑夜的一根蜡烛。当然,我也希望,那烛光长留读者心中,照亮思念的心。
  写这部小说,让我越发深刻地体会到写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在写作过程中,我的心里和脑海里仿佛各点了五支日光灯,照得我通体透明,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彻夜工作后躺在床上,无论我多么用力地闭着眼睛,眼皮底下还是亮得像白昼一样,睡神总也不来,那种痛苦——啊,我也成了一个知道写作痛苦的作家了!我心里悲喜交加。
  希望这本凝聚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的书能让您进入甜蜜平和的梦乡,也希望有人伸出美丽的手,唤出藏在我发丝中的瞌睡,让我进入梦乡。
  再见!
  祝愿您比我幸福百倍!
  金河仁
  2003年初春
爱的誓约
“哼!我忍无可忍了!”
  穿着中学校服的才民紧盯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亲密交谈的一男一女,猛地站了起来。他已经坐立不安地注视他们一个多小时了,有好几次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想冲过去,但每次都犹犹豫豫地坐回原处。这次,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把书包往草地上一摔,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猛冲过去。
  这是1991年10月2日黄昏,在汉城华阳洞K大学校园中央的湖边。夜色在空气中弥漫,环湖的一盏盏路灯突然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睡了一天的眼睛。
  “哪怕把命搭上去也没办法了。”
  对手是个大学生,个子至少比他高出一头。
  那一男一女面对湖水坐着,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侣。才民冲过来的时候,男生正环抱着女孩的肩膀,时不时摸一下她的头发,拍一下她的脸颊。
  在夜色、水光和朦胧的路灯光中,那男生全然不在乎路人的眼光,甚至亲昵地亲吻着女孩的脸。
  快到跟前了,才民停下脚步,定了定神,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那对情侣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一个气得浑身发抖的瘦小男孩站在面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事?你怎么啦?”
  “先拿开你的手!马上!”
  嗯?这只手?
  男生相貌端正,目光和善,看上去很真诚。他凭直觉猜透了面前这个男孩的心事,嘿嘿一笑,开玩笑似的轻轻抬起放在女孩肩上的左手。
  “拿开了。小子!到底为什么?”
  女孩依然瞪大眼睛看着义愤填膺的男孩,连声问:
  “你……你怎么啦?你是谁?”
  “小子!该说出你的理由了吧?不然我就把手放回去。”
  “别!这……这个姐姐……是我的。”
  “什……什么?我们茵宁是你的?”
  “天哪!奇朔,他说我……”
  “没头没脑地怎么冒出这么个小子来?茵宁,你认识他吗?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说你是他的?这可……真是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李奇朔突然拍手大笑起来。现在的情况虽然很突然,但也很有趣:小不点儿的初中生居然大胆地跑到一对大学生情侣面前,说比自己大很多的姐姐是他的,这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赞赏他的勇气。
  “别笑!你以为我开玩笑吗?”
  才民怒视着李奇朔,脸涨得通红,由于太激动了,全身都像风中的白杨树一样颤抖着。在两个大学生眼里,他还只是个稚气十足招人爱怜的孩子,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穿着干净的蓝色校服。
  李奇朔友善地逗才民说话,才民却不理他的碴儿,依然咬着牙齿充满敌意地瞪着他,仿佛在说:即使你是大学生,比我大好几岁,长得人高马大,我也决不会让步的!
  “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事都能碰到啊!小子,别瞪眼睛了!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李奇朔和韩茵宁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看来这孩子非常喜欢你,茵宁。”
  “不可能吧?”
  “是不是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呢?要不就是茵宁你在他眼里像个孩子。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幼稚的事被他看见了啊?比如因为不给你买发卡就大哭……”
  “什么?李奇朔,你再说我就真那样了!”
  “呵呵,好了好了,实在搞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喜欢上了你,不过有一点儿很明确:看他那架势,分明是我的情敌——第一个正面挑战的情敌。”
  奇朔抬起一只手,摩挲着下巴。
  “嗯……这家伙,显然对我充满敌意,对我的问题概不回答。好吧,看看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奇朔故意把拿开的手轻轻放回茵宁肩上,盯着才民说: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茵宁是我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边说边把茵宁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茵宁,你说是吧?”
  茵宁含笑点了点头。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马上!”
  “脏手?哈……小家伙出言不逊啊!”
  “你这孩子,越来越……怎么这么说话啊?你到底是谁?”
  “哎呀,要不……让我来把这个不懂礼貌的冒失鬼赶走好了。”
  李奇朔抬了抬屁股,似乎要站起来。
  “等一下!奇朔,这孩子似乎真的有点儿面熟。可是……我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茵宁又吃惊又困惑,凝视着知道自己被耍弄而火冒三丈的男孩,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着。男孩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瘦弱,清秀的面庞上闪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不像个坏孩子,应该是做事谨慎、性格内向的模范生。
  李奇朔跟茵宁一样,也在仔细打量着男孩:他校服左胸前挂着“中二”的牌子,名牌上写着“金才民”,学校是K大学附属中学,跟K大学在一个大院里。
  “嗯,我明白了,这小子一定是上学放学的时候,在校园里见到我们茵宁而一见钟情的。可是,这么做像话吗?既然上中二……15岁?茵宁现在上大二,因为提前一年上学,今年20岁,两个人差5岁;我上大三,22岁,比那小子大7岁。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呢?这小子看长相和神情似乎也挺讨人喜欢的……”
  李奇朔刚才还因为“脏手”这个词火冒三丈,差点儿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眼睛里又闪烁起好奇的目光。他本来就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奇朔把手从茵宁肩上拿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才民,你很喜欢这个姐姐吗?”
  “是的。所以,不要随随便便把你的嘴贴在姐姐脸上,不干净。”
  “不干净?嗬……好吧,你这么说我也忍了。呵呵!金才民,我不会因为你是中学生就小看你,但作为男人,我们得遵循先入为主的规则是不是?小子!茵宁是我先发现的,已经两年了。”
  “所以说应该是我的,我发现姐姐已经超过三年了。”
  “天哪!你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在我家附近。姐姐,你住在中谷三洞吧?”
  “对啊!那……你也住那儿?”
  “是的。”
  “嗯,怪不得我觉得你面熟呢……才民,谢谢你喜欢我,可是,就凭这一点就说姐姐是你的,理由不够充足吧?”
  “不。”
  “不?”
  “嗯,我有充足的理由。”
  才民又咬了咬牙,心里慌极了,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那么喜欢的姐姐面前,而且她的男朋友还在她身边,这简直是惹火烧身。但是,那个哥哥竟敢随随便便抚摸姐姐的脸,还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令人忍无可忍,换了自己,恐怕指尖一触及姐姐的手,胸膛就会“砰”的一声炸开。
  才民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暗暗下定了决心。他跟茵宁对视了一眼,连忙低头看着地面说:
  “我……我……”
  “嗯,有什么话就说吧!”
  “嗯,我……比这位大哥哥……爱姐姐……多百倍千倍,我是说真的。”
  “什么?爱?天哪!这件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奇朔,你在干什么?快说话啊!”
  “这个嘛……我也在想呢。这小子冷不丁冒出来,真把我们搞了个措手不及啊!”
  李奇朔看出了茵宁眼神中的慌乱,但依然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
  “小子!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我对茵宁的心你哪里知道,居然说什么百倍千倍!”
  “嗯……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李奇朔。”
  “好,那么,李奇朔先生肯为茵宁姐姐去死吗?”
  “……”
  “李奇朔先生?哈哈,真是越来越棘手了啊!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坏孩子,可现在对我步步紧逼过来,我是陪他玩到底呢,还是马上撵他走?不过,跟一个初中生较劲儿,似乎有失身份。——那你呢?”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姐姐去死!”
  “嗬!”
  听到男孩斩钉截铁的回答,奇朔咂吧咂吧嘴,转向茵宁:
  “瞧,还真是个劲敌。”
  “这么说,才民你……肯为我而死?”
  “是的。”
  “为什么呢?”
  “这个……是因为爱,是我对姐姐……嗯,茵宁姐姐的心。”
  “嗯……谢谢!可是……”
  这件事来得突然,蛮有趣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得严肃对待了。初恋?是啊,那孩子的眼神和表情都传递着这样的感情。
  茵宁不由叹了口气。
  突然莫名其妙地碰到这种情况,自己没能尽快处理,男孩又出人意料地说出不合年龄的告白,她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这个男孩一片诚心,置之不理显然不妥,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才民,我虽然感谢你,可你还……”
  “是说我年纪还小吗?因为姐姐是大学生,我是中学生,所以不可能吗?”
  “是啊……这当然也是一个方面,另外,你也看出来了,我很喜欢这个大哥哥,所以……”
  “这不公平。”
  “什么?”
  “姐姐应该给我同样的机会,等我们交往了之后还是觉得那个人好的话,我就承认他。否则我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嗬!我……以后必须要跟你交往?”
  “是的,那才公平。要是因为我年纪小就拒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茵宁微微张开嘴,瞪大眼睛又打量起才民来。虽然他现在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但一看就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以后一天变一个样,用不了多久,就会长成一个帅小伙的。可是,自己深深爱着奇朔,根本不可能成为这孩子的恋人,但该怎么跟他说呢?这孩子显然喜欢自己已经很久了,一直不敢说,怕受到伤害,现在终于鼓起勇气说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吧?既不能冷笑一声拉着奇朔逃走,也不能让奇朔狠狠揍他一顿。
  瞧他那神气,越来越坚决,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恐怕跟他说什么都白搭。这可怎么办呢?
  “呵呵,瞧啊,茵宁,遇到难题了吧?”
  李奇朔看了看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左右为难的茵宁,微笑着叹了口气。
  “真让人担心啊!”
  “什么?”
  “一想到要离开这么招人喜欢的你去当兵,我心里就郁闷得不得了。”
  “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才民,你还不快回家!放学都多长时间了!”
  “我不走,我要跟姐姐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去。”
  “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一点儿道理都听不进去,不是脑筋有问题吧?”
  “不是。要是我把自己喜欢的女孩跟一个像揉面团一样揉搓她的人留在一起,那才是脑筋有问题呢。”
  “什……什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坚持跟她一起走的?”
  “是的,不然我就不会走过来。你还是放弃茵宁姐姐,一个人先离开吧!”
  看着才民气势汹汹的样子,奇朔装做很害怕,眨了几下眼睛,再次大笑道:
  “哈哈,茵宁!真没办法,你赶快拉着那孩子的手回家吧!”
  “你说什么呀!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呢!”
  “可你瞧现在这阵势,饭怎么吃?那小子瞪着眼睛在旁边瞅着,你能吃得下?”
  “才民,你走吧!别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似的。快回家吧!我们下次约个时间再好好谈谈,你不是知道我住哪儿吗?”
  “嗯……”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玩好啦,到时候我们想说多久就说多久。嗯?”
  机会来了,奇朔加入进来,朝才民伸出手去。
  “就这么办吧。才民,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
  才民一动不动。
  “你……还不走吗?”
  “是的。”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这家伙可真够倔的。看上去挺机灵,怎么长了个石头脑袋呢?”
  突然,奇朔脑海中闪过自己多年前陷入初恋时的情形。那时,他喜欢一位擅长拉手风琴的女老师,她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让他从狂喜的峰顶跌入绝望的谷底,也能把他从谷底托到峰顶。想到这里,奇朔同情起眼前这个倔得像头牛似的才民来。
  “那好吧,怎么做你才放心呢?”
  “……”
  “先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
  “你不去的话……嗯,没办法,已经到时间了,我们要去吃饭了。”
  奇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茵宁也跟着站了起来,眉头紧皱着,留意着那孩子的表情。
  “真是的,这算什么啊?简直像俩逃兵。”
  奇朔嘴里嘟囔着拿起书包,这时,才民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
  “往哪儿逃?胆小鬼!天已经晚了,姐姐得回家了。要走你自己走,不然就先把我打倒!”
  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拼个你死我活——才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这么说。
  这件事还真不好处理。
  “喂,小子!我不跟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了啊!那……你打算现在走还是挨顿打再走?”
  “……”
  才民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我是说,你我两个男人来场决斗,怎么样?就在这儿。”
  “……”
  “怎么?害怕了?”
  “不,我不打这种架。”
  “为什么?”
  “因为不公平。等我跟你个头差不多的时候再比。”
  “嗬,要知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一忍再忍,小心我真的发脾气!”
  奇朔边说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似乎在找烟。
  “才民,你打算继续对哥哥姐姐这么无礼吗?我本来对你印象挺好的,但现在怎么觉得你有点儿烦人了?快回家吧,马上!”
  听到茵宁带着怒意的声音,才民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深深低下了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睛里落了下来。
  自己深爱的女孩居然在对自己发火,原来她并不支持自己!发现这一残酷事实后,才民不由悲从中来。
  刚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才民尽管浑身发抖,表情还是十分坚定的,但现在……嗬!简直让人无法理解,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开始掉眼泪。这孩子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奇朔往校门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茵宁。茵宁似乎不忍把哭泣的孩子一个人丢在黑暗中,正在踌躇着。
  “别哭了!你一哭我多内疚啊!”
  茵宁轻拍着才民的肩膀。
  “真难办啊!”
  奇朔苦笑着走回来,面对着揉眼眶的男孩站住了。
  “金才民!”
  “……”
  “好,这么办吧……”奇朔转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茵宁,又低头看着才民的额头,“我呀,这个学期结束后要去当兵。既然才民你那么喜欢姐姐,嗯,好吧,从那时候开始,就由你负责照看姐姐,直到我回来。怎么样?”
  “真的?”
  “是的,我以一个男人的名誉发誓。”
  “奇朔!你跟这孩子说什么呢!”
  “别着急!才民,你得好好听姐姐的话,勤奋学习,怎么样?能做到吗?”
  “就是说……你去当兵以后,茵宁姐姐就是我的了?至少三年?”
  “呵呵,说是你的有点儿过分,我的意思是让你替我好好守着姐姐。你也知道,茵宁很漂亮,这个学校里可有不少坏小子对她虎视眈眈。另外,就像你说的那样,等你长大成人后,我们再好好较量较量。”
  “你是说等我考上大学……”
  “是啊。哈哈哈……行吗?”
  “好!”
  “你就那么有信心能战胜我,争取到茵宁的爱吗?要知道我和茵宁现在可是彼此深爱着对方,谁都拆不开的。”
  “是的,我有信心。”
  “好,有魄力!你真是个特别的家伙,嗯,我喜欢。好吧,那我们两个男人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吧?今天我们俩一起吃晚饭你可以通融吧?”
  “是的。”
  “好,我们走了。”
  才民脸上的乌云散尽了,表情开朗起来,但他依然不走,挠着后脑勺,用脚尖轻轻踢着湖边的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
  他瞥了一眼茵宁微笑的脸,一咬牙,结结巴巴地对奇朔说:
  “你……”
  “什么?”
  “答应我……嗯……在我长大之前,绝对……绝对不对姐姐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
  才民嘴角抖动着,突然变得满脸通红,羞得侧过身去。
  天哪!奇朔和茵宁不由张大了嘴。这孩子居然鲁莽地要求奇朔保证不侵犯茵宁的贞洁!嗬,真是的,眼看着就要顺利结束的事……一把揪住他的脑袋,狠狠踢打一顿,肯定很解气。别太嚣张了,小毛孩!居然敢没完没了地逗比你大很多的哥哥姐姐玩,就算没家教也得有个限度吧?
  茵宁气得太阳穴直跳,正想大声斥责,奇朔抢先一步,扶了一下眼镜,点了点头说:
  “好,既然这样,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以后想当什么?”
  “我……没有。”
  “是吗?”
  奇朔转头温柔地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茵宁。
  “茵宁,你希望才民将来做什么?”
  “嗯……”
  坏小子!原本以为你挺可爱的,现在看来,要是让你继续随心所欲地走下去,也许会走上邪路,变成个小痞子,变成个浪荡子……呃,再忍忍,忍忍,奇朔不也忍着吗?不是说能忍耐的人有福吗?那就将你一军。
  “才民呀……看他的长相,穿白大褂一定很合适。”
  “医生?好。才民,你觉得医生怎么样?”
  “这个嘛……”
  “作为你的理想不错吧?”
  “还行。”
  “那就行了。才民,就从今天开始,你能好好学习考上医科大学吗?”
  “医科大学?”
  “怎么,没信心吗?”
  “啊……不,嗯,我能做到。”
  “好,那就说定了:五年以后,如果你考不上医科大学,茵宁就完全属于我了。”
  “要是我考上了呢?姐姐就完全属于我吗?”
  “那可不行,到时候你和我就有同等的资格追求茵宁了。我会安排一些时间让你跟茵宁相处,在一定的期限之内。当然,最终选择谁,还是由茵宁决定。”
  “是吗?可是……上医科大学……可不容易啊……”
  “要是你没信心的话,前面那些话我就当没说。快决定,怎么办?”
  “好,好!”
  哼,有什么做不到的,又不是让我去摘天上的星星。只要能跟茵宁姐姐在一起。
  “那好,就正式说定了。”
  “当然。”
  “来,握一下手!”
  两个男人用力握了握手。
  看到两个人紧握着手笑容满面的样子,茵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生活中竟然有这么可笑的事——随心所欲地决定别人的归宿!我是我自己的!就算那孩子年幼无知,怎么奇朔也跟着胡闹,做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来呢?看来只要是男人,无论年龄大小,做的事和脑袋中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才民带着无比幸福的表情礼貌地向他们道别,态度跟先前迥然不同,蹦蹦跳跳地捡起书包,在头顶上挥舞着穿过校园,消失在正门方向,还冲他们挥了挥手,喊着“再见”。
  茵宁似乎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扑通一声坐回长椅上。
  “怎么了?”
  “奇朔!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已经不是孩子啦,是个15岁的少年了。我看他很有勇气,很聪明,而且跟你住得很近……”
  “咳,别说这些,我是说你怎么能跟那孩子决定我的归宿呢?如果是开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茵宁的自尊心受了伤害,尽管强压怒火,还是沉着脸。
  “哈哈哈,这样我才稍微放心些呀。”
  “放心?放心什么?”
  “等我去当兵了,肯定会有一大群人一窝蜂地成天围在你身边,现在有了金才民,你没法随心所欲地跟别的男人约会了吧?才民每天会瞪圆了眼睛盯着你的,至少在学校和你家附近。”
  “天哪,看来你真的很担心啊?”
  “那是!我总怕去了军队日夜担心,连觉也睡不好,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茵宁双手抱在胸前,怒视着奇朔:
  “这么说,这孩子变成你派在学校和我家附近的暗探了!”
  “哈哈,是啊是啊,下次见到才民,我要告诉他,一发现你跟别的男人约会,就立刻写信或打电话给我。”
  “天哪,你怎么能……”
  茵宁双目圆睁,盯着奇朔: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不,不会的,绝对不可能。难道他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也不可能,他明明知道我多么爱他。如果说是开玩笑,那也太过分了,居然跟那个男孩约定了我的归宿!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开玩笑呢?我认识的奇朔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是宽容大度思虑周全的,可刚才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无
  论如何,哪怕那只是个临时变通的白色谎言,也是不应该的。
  奇朔看出了茵宁内心的挣扎,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烟,问道:
  “想什么呢?那个叫才民的小子?”
  “我可没你那么轻松,心里堵得慌。”
  “那个气势汹汹的小子不是快快活活地走了吗,那不就得了?”
  “什么意思?那你跟他约定的事都不算数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那你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个嘛……”
  奇朔“呼”地喷出一口烟,淡淡的烟雾向着湖面上空飘去,在朦胧的路灯光中消失了。
  他现在上大三第二学期,打算学期一结束就去服兵役。
  他是法学院的学生。跟一般法学院学生一样,他的梦想就是通过司法考试,如果能在大学里通过考试,那是无比高兴和光荣的事。去年和前年,他曾经参加过两次考试,纯属练兵,两次都连第一关也没通过。第一关的合格率是十分之一,可见他的成绩非常糟糕。他判断,现在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太松懈了,不适合考试。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学毕业后再去服兵役,他将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如果能通过考试,以法务官将校的身份去当然好,但现在看来,明年通过考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如此,留下一年时间,先去服兵役相对来说更好,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茵宁都好。从自己的角度看,如果大学毕业后去服兵役,退伍后马上考试,在信息方面显然会落后于应届生;如果回来后还能上一年大学,就可以用这一年时间作为缓冲,准备得更充分些。对茵宁来说,到那时,早就毕业工作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谈婚论嫁了。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近期无法结婚。奇朔服三年兵役,回来念一年大学,毕业后还打算拿出三年时间潜心准备考试。如果能在三年内通过考试,那是上天的恩赐;如果不能通过,他就打算放弃考试,到公司任职,马上跟茵宁结婚。这样算来,两个人怎么也得六七年后才能结婚。
  奇朔已经跟茵宁商量过服兵役的事了,也谈论过以后的计划,茵宁回答得很爽快,说如果他有那样的打算,只管放心去做好了,自己工作后,挣了钱,就可以买考生所需的各种补品给他了。虽然很多人认为男人服兵役的三年对恋人是很大的考验,但茵宁不以为然,她确信自己能毫不动摇地等他回来。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自己是坚定的,这个男人却不明白;因为担心自己红杏出墙,居然利用纯真的小男孩在校园里监视自己,而且还拿自己的归宿随随便便开玩笑!如果没有互相信任,还谈什么爱情?
  茵宁越想越难过,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茵宁,你现在为什么失望,我也知道。我绝没有小看才民那小子的意思,我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什么意思?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如果他考上了医科大学,你真的把我让给他吗?因为他,我们即使想结婚也不得不推迟吗?”
  “哈哈,谁知道呢?或许那小子日后长得比我帅百倍,而且能给你真正的幸福呢。”
  奇朔看着茵宁生气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呵呵笑了。
  “奇朔,你疯了吗?约定的事必须是自己能做到的,而你明明知道你跟他的约定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哈哈,别担心,我能做到。”
  “嗬!你真疯了!你能做到,我可做不到。”
  奇朔嚷着肚子饿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茵宁却只顾眺望着被路灯光柱分割的湖面生闷气。
  奇朔回头温柔地看着她:
  “不走吗?”
  “不知道!”
  “你也真是的,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只要脸皮稍微薄一点儿,怎么能不担心呢?”
  “要是你为那小子担心,完全没必要,因为他长大以后,想法会改变的。考虑问题周全了,懂得分辨事理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鲁莽了。你似乎是他的初恋……初恋的热情也会慢慢冷下来的。而且,以后你还会见到他,可以慢慢说服他啊,比如说姐姐就是姐姐,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什么的。呵呵,不过,或许你还是不该跟那小子说这些话,如果他失去了希望,也许就考不上医科大学了。我当然希望他考上,哪怕是为了你。”
  “嗯……他考上医科大学当然是件好事,可是,那之后怎么办呢?”
  “没什么可担心的,选择权还在你手里呀。而且……到了那时候,恐怕他瞥都不瞥你一眼了。”他似乎故意逗茵宁,上下打量着她,笑出声来,“要是换了我,也不会瞥你的。难道疯了吗?比自己大那么多,都快变成老太太的女人,谁会喜欢呢?到那时候,一定有一大群年轻漂亮的女孩追在他身后。”
  “是吗?”
  “那当然。”
  “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儿安心了。”
  奇朔嘴角含着微笑。刚才突如其来的情况,他处理得的确很冷静、很巧妙。初恋,纤弱、轻柔、敏感,不管对谁来说都是需要小心对待的。举起拳头来威胁他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奇朔没有那样做,而是把作出裁决的权力交给了最公正的岁月,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才民的感情不受伤害。
  他这样做,绝不是轻浮,而是符合他真诚的态度和成熟的人格,对三个人都有好处。茵宁终于想通了这一点,转怒为喜,开朗地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双臂抱着奇朔的胳膊,依偎着他穿过黑暗和路灯光参半的校园。
  “时间不早了,真的饿了。”
  “是吗?可是……本来我打算请的,看现在的情况,今天该你请才对。”
  “那为什么?”
  “因为你有了个小男朋友啊。瞧你开心的样子,似乎更漂亮了。”“真的吗?”
  “是啊。”
  哦,小男朋友?走在校园里,茵宁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小男朋友”这个词,心里像吃了薄荷糖一样泛起清凉的感觉,嘴角浮现出微笑。
  “似乎确实有点儿。”
  “我说对了吧?”
  “好吧,奇朔,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心胸宽广地把才民变成了我的小男朋友的份儿上,我就请你好好吃一顿。”
  这时奇朔才作出严肃的满腔嫉妒的表情,看着茵宁说:
  “给我买酒,让我借酒浇愁吧!”
少女塑像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才民满脸喜色,胸中还有击鼓的声音在冬冬作响。想起茵宁姐姐吃惊的表情和对自己微笑的样子,才民感觉校帽下面的头发似乎一根根竖了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自己简直是昏了头,那么莽撞地冲上前去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不过,虽然现在自己还不是姐姐的正式男朋友,但至少已经给她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从今天开始,姐姐不再是自己战战兢兢暗自心仪的心上人,而是可以约会谈心的准女朋友了。
  公共汽车过了华阳里,正经过儿童乐园和S大学门前。
  才民感觉自己心里充满了久违的自信。他转头看着夜色弥漫的窗外,姐姐的脸从心里生出,在车窗上若隐若现。他伸出手去,指尖几乎就要触到的时候,微笑着的那张脸慢慢飘远,融入了黑暗中。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满心幸福。
  再一次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才民又一次觉得心中惴惴的,像是一场梦。
  是啊,干得好,很勇敢。我怎么能做得那么棒呢?以前,在路上一看到茵宁姐姐的身影,就忙不迭地躲进胡同里。因为只有在她背后才敢盯着她看,每次都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她走进家门。今天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居然紧握双拳,走到姐姐和她男朋友面前,大声说出“姐姐是我的”。天哪!
  才民兴奋得全身麻酥酥的,似乎随时可能晕倒。
  今天必须写日记,因为今天自己被正式承认有成为姐姐男朋友的可能。那个大哥哥不是说他很快要去服兵役,要自己守着姐姐吗?也就是说,很快自己就能正正当当地与姐姐约会了,那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啊!
  那个大哥哥去当兵的三年内,或许我能完全争取到姐姐的心,只要在姐姐面前表现得够潇洒、说话做事得当就能行。万事开头难,既然这件事开了个好头,又有什么做不成的呢?自己很快就会长大,姐姐会保持现在的个子和容貌,等待自己长大。到明年年底,自己就能长得比姐姐高了吧?到那时,只要穿得成熟点儿,跟姐姐并肩走在一起时,无论谁看都会觉得是一对恋人在散步吧?
  如果胡子长得茂密点儿,留起来,应该更有男子气概,跟姐姐更般配。每天还要用哑铃、双杠和杠铃锻炼肌肉,在吊环上多吊会儿,好让个子长得更快些。到了明年或者后年,刮风的日子,穿上风衣跟姐姐一起走在校园里,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图画啊!
  想到这里,才民的胸膛似乎要炸开。
  这种情景他已经想像过无数次了,但现在,那已经不是遥远的梦想了,至少有了百分之一的可能。即使只是这一点点可能性,也足以使才民浮想联翩,心驰神往。
  公共汽车一过中谷洞剧场,沉浸在幸福中的才民,脸上的欣喜突然消失了。他有点儿慌乱地背上书包挤到车门口,车一到站就匆匆忙忙下了车。车站设在一所私立妇产医院门前,对面是一家超市和一个不大的药店。
  以前,他的脚一接触到车站的柏油路面,眼前所有的一切就会在刹那间失去光彩。但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那样了,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挺了挺胸,拐进胡同,走到最里头紧闭着的铁门前,跷着脚往里看了看,藤萝满墙的楼房里很安静,亮着灯。
  才民小心翼翼地摁了一下门铃,不安地看了看手表,已是晚上7点55分了。
  刚才在校园里气势汹汹的才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门前的他蜷缩着肩膀,仿佛一下子变小了很多。这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只要站到家门口,他就不由自主地变得诚惶诚恐。
  才民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似乎在努力把勇气吸进胸膛。他刚想再摁一下门铃,突然想起了上周一的事,白皙的小手像躲避火焰一样倏地缩了回来。
  “你……你真的就……就只有这么点儿能耐吗?嗯?”
  大哥晃动着才民的月考成绩单,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才民耷拉着头跪在他面前。
  “下……下次一定会考好,弟弟!快告诉你大哥,下次一定会考好。”大嫂在才民的身旁,弯着腰焦急地提醒他。
  才民瘦弱的身子簌簌发抖,紧张得连嘴都张不开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快点说啊,弟弟!”
  屋外的雨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滴滴答答的,像秒针的声音。
  大哥凶巴巴地盯着才民,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
  “气死我了,臭小子!59个人,你排32名,连中游都算不上的32名!你让我再怎么相信你的话?你可是保证二年级第一次月考至少考个第10名的呀!”
  “……”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嗯?”
  “……”
  低着头抖个不停的才民脸色白得像窗户纸。
  “你哑巴了吗?臭小子!”
  大哥伸直腿猛地站了起来,这预告了他的下一个动作。一听到身材魁梧的大哥站起来的声音,才民就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大哥的脚已经踢上了才民的左肩,才民“啊”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接着,充满愤怒的拳打脚踢便像暴雨一样落在他身上。大嫂从后面抱住大哥的腰,但越是这样,作为父亲代理人的大哥的动作就越猛烈。
  几乎每个月,在这个家里都会上演同样的一幕。
  十几分钟后,才民半逃跑半被撵地出了家门,用雨伞遮着脸,独自蹒跚在汉城边缘中谷洞的街上,一瘸一拐的,一只手捂着上腹。刚才他在卫生间洗掉了脸上的鼻血,现在脸显得很干净,但仔细看能看出来,他下巴左边有点儿肿,眼睛下面有一块淤痕。
  虽然头顶上的伞并没有破,但他的心还是湿透了。他感觉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肩膀不停地抖动,牙齿也格格作响,眼泪和着雨水在脸上漫流,眼前一片迷茫。
  才民当然清楚大哥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来汉城上学已经三年了。在故乡上小学的几年里,他总是考第一,一直当班长,后来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在家乡,才民因头脑聪明和学习优异而小有名气。
  才民的大哥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最小的弟弟,为小弟在家乡的名气而感到自豪。
  大哥毕业于汉城的一所普通大学,工作一直不称心,吃尽了被排挤被冷落的苦头,因而一心一意要把聪明好学的才民培养成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便于婚后第二年把升入小学五年级的才民接到汉城,让他在离自己家不远处的一所著名小学读书。
  谁知事与愿违,进了汉城的才民学习成绩每况愈下,小学毕业时,成绩仅排班级第14名,而升入初一后,竟有一次考了个班级第52名,紧赶慢赶,升级考总算提高到第21名。
  面对弟弟出人意料的变化,大哥心急如焚,而恰在这段时间,他妻子的两个弟弟先后考进了全国最高学府国立汉城大学和著名的陆军士官学校,相形之下,不免更加怨恨自己的弟弟不争气,情不自禁对才民采取了拳脚相加的斯巴达式教育方法。
  大哥的良苦用心才民不是不明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大哥为什么比父亲还凶,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对待自己。他怎么也想不通:同一个妈妈生出来的兄弟,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大哥,就能随心所欲地打自己,自己是小弟,就一句话也不能说,只有挨打的份儿?但挨打的次数多了,他渐渐习以为常,有些麻木了。
  才民刚到汉城来的时候,也有很多玫瑰色的梦。汉城,高楼鳞次栉比,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还有很多闪烁的霓虹灯,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很多棒球场,很多玩滑板的人,似乎是一个充满神奇的世界,置身其间,仿佛飘进了一个童话王国。才民愿意在这个王国里延续昔日的辉煌,实现父亲和大哥在他身上寄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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