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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间谍》作者:青岛小肖

_17 青岛小肖(当代)
刚才,就在君英穿过马路走向那小胡同之际,站在远处沾化路口的方剑春,就望见了儿个持枪特务从大院前门道口出来,朝君英的方向张望。他意识到君英很危险!
土生土长的方剑春对市区非常熟悉。君英进的那小胡同,顶端只有右拐的小夹道,从小夹道出来是一条斜陡的山路,这条山路往上是家小工厂,朝下坡走能通到大街上。
于是,方剑春跑回去,把吉普车开下人行道,发疯般地向那条山路附近绕过去,接应君英!
远处不断响起的枪声让他忧心如焚,下意识地伸右手摸了摸后腰,可惜没有带枪。他气恼地揪下黑礼帽狠摔在副驾驶座上。
吉普车冲到了山路附近,方剑春飞身跳下驾驶室。
这山路的一侧是陡峭的石壁,沿途建有保护行人的铁栏杆。有人为省路卸下了一小截栏杆,在此处的石壁下堆上儿块大石块充当阶梯。
他跑到那个小缺口处,踩着大石块爬上山路,往上坡狂奔,黑风衣的下摆被夜风吹得风筝一般飘起来。
跑近那个夹道口了,但见君英踉踉跄跄地冲出来闪在墙边,握着手枪的右手按在左肩处,大口地喘着粗气。
君英听到山路上“噔噔噔”的跑动声,便端正枪口,抬头张望,当看出是方剑春时,急切地扬手示意:不要过来!
方剑春哪儿还顾得上她的示意啊!他只有一个念头救走君英!就算是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冲到跟前,他一把夺过小手枪:“还有儿发子弹?”
“三……三发!”君英痛苦地捂着左肩膀,喘息着回答。
方剑春侧头,听见小夹道里大皮鞋跑踏在石板上的动静越来越近,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只有一个人追来了。他举枪从夹道口处,猛然闪出身形。
管组长在击倒了胡同口那个老头后,又举着枪静等了会儿,见没有别的情况了,也不管地上那个腿部中枪的特务如何哀叫,转身继续追下去。
追到小夹道,他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了下,夹道上空无一人,两边都是居民
第三十八章 电台1(3)-4
的后院墙,估计那受了伤的女人是拐过夹道口了。因为那女人有枪,所以他端着手枪,微侧着身体很小心地向前跑。
跑着跑着,突然,前面的道口处闪出一个举着手枪的黑风衣人。管组长故技重施,蚂蚱般地一蹦,侧身贴在墙上,“呼!”抬手朝那黑风衣人就开了一枪。
可万万没料到,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那个黑风衣人竟向一侧猛倒了下去。自己手枪里射出的子弹从对方倒下去的身体上方飞了过去。而黑风衣人在侧卧倒地的短促过程中,极速开了两枪,两发子弹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管组长的胸膛
管组长浑身一震,举着的手枪脱手掉到了地上,石板上砸出了儿粒火星子。
霎时间,他明白了,刚才人家从道口处举枪站出来是故意晃他一下,就料到他会朝头胸部射击,所以人家趁机使了个“侧卧甩射”,既避开了子弹,又准确地打中了自己。
管组长双手捂着胸口,背靠墙壁身体缓缓滑下来,不甘心地嘀咕了声:“你……你玩我……”随着儿声咳嗽,一股夹着血块的鲜血涌出了嘴角。
身穿黑风衣的方剑春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跳回君英身旁。
此时,君英用红围巾把左肩的伤口包上了,右手和牙齿配合将围巾系紧。方剑春把枪插进裤袋,抱起君英沿山路向下飞奔。跑到路边缺口处,放下君英,自己先跳到下面的大石头上,又将君英抱下去。
第三十九章 电台2(1)-1
“幸亏君英小巧玲珑的,不然的话,可真麻烦了!”方剑春暗自庆幸,抱着她跑回停在隐蔽处的吉普车旁,将君英塞到后座上。吉普车沿蜿蜒小路往西南方向箭一般地飞驰。
枪声骤然响起时,曾讯马上想到是发现了地下党,于是留下两三个小特务继续搜查火柴厂厂区,率领其余的人奔往枪响的位置。
正在火柴厂宿舍里挨户搜查的行动队长黄魏听到前两声枪响时,以为是管组长在朝天鸣枪吓唬路上的可疑行人,没做出反应。可当枪声再次响起且更激烈时,他反应出那是枪战!也顾不上入户搜查了,喊叫着小特务们跟他跑出宿舍大院门。
当黄魏冲到了那个仰躺于地的老人尸体旁时,看到曾主任正领着一群小特务追进了小胡同里。
在小胡同中段,曾讯在手电筒的照耀下,一把揪住那个趴在地上、捂着大腿哀号的小特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受伤的小特务哭着回答:“有个红围巾女人和一个老头儿朝我们开枪,那个老头被管组长打死了,那个女人也被管组长打伤了。”
“管组长呢?”曾讯瞪着双眼问。
“去右边的小夹道里了……哎哟,哎哟……”小特务的大腿上已是鲜血淋漓
曾讯站起来,安排身边的两个特务:“你们两个把他抬上车送到医院。城阳组的人开车绕过去。其余的继续追!”
话音未落,追在前面的特务站在夹道拐弯处大喊:“曾主任!管组长被打死啦!”
“什么!”曾讯以为自己听错了,握着手枪快步向那里走去。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胡同里荡起恐怖的回音。
夹道里,管组长倚墙而坐,脑袋耷拉着,前胸全是血,双腿直挺挺地伸着。曾讯摘下左手的手套,弯下腰伸手指试了试他的鼻下,已没有了呼吸。
他直起身,从一小特务的手里扯过手电筒四处照着往前走,在夹道口的地上捡起了1粒弹壳。把子弹壳捏在拇指和食指间,用手电一照:“哼!女人用的小玩意儿。”
小特务们沿着小山路的陡坡追了下去,直到与开着轿车绕到下方路口的城阳
第三十九章 电台2(1)-2
组碰上了面。连只猫都没找到!
不知是因为忙乱还是天黑,特务们竟没注意到山路边那卸去了栏杆的小缺口下,有堆充当阶梯的大石头。
曾讯回头对贴身文书说:“你先赶回局里,打电话通知警备司令部,就说我局正在追捕带有枪伤的女地下党,请他们立即联动警察局和尧兵队,全市戒严,严查路人和车辆!”
“是!”文书转身跑去。
他一眼瞥见了正掂着勃朗宁手枪的黄魏,便冲着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的人分成儿个小组,马上给我到各个医院诊所搜查身上有枪伤的人,特别是女人!”
“是,是!主任。”黄魏觉着曾讯的眼里直冒杀气,他招呼行动队的人,“3人一组,分头搜查医院诊所。快点儿!妈的!”
一个动作稍慢了的小特务被黄魏飞起一脚踢中了屁股。
星辉凄清,夜幕森然。
凭着对环境的熟悉,方剑春早在脑子里勾勒出了穿行小道通往表姑家的路线图。岛城山路遍布,许多小道上往往有石铺的台阶。
每逢一处台阶,他都会双手紧紧把稳方向盘,同时提醒道:“君英,你用脚蹬住我的车座靠背,蹬住呀!别从后座上颠下来。”
吉普车像浪涛中的小船,被方剑春娴熟地驾驭着爬上台阶或缓缓地驶下台阶
剧烈的颠簸令君英的伤口阵阵疼痛,她忍不住发出声音。方剑春听到后心痛如刀割:“君英,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开始的时候,她还回答,可到后来就没了动静。
车内已能嗅到血腥气息了。随着伤口的不断失血,君英缓缓合上双睛,胳膊无力地垂下,头一歪,身子绵软地侧倒了下去。
吉普车,终于开到了龙江路上。
龙江路是与大学路平行的一条路,两条路之间遍布着红瓦石墙的德式、蛾式、英式等欧式小楼,每座小楼都有一个种满花草树木的小院。西北方向的不远处是栈桥海岸,环境优美静谧。这里曾是西欧轿民的聚集地。
龙江路东端那座蛾式小楼院便是方剑春的表姑家。
第三十九章 电台2(1)-3
方剑春在院门前刹住车,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下车跑到院门前,透过铁栅栏反手打开门锁,双手用力一推,铁门向两侧慢慢敞开。
幽静的庭院内,院门东面是一排茂盛的凤尾竹丛,竹丛后有儿间花房。院楼中央有一棵500多年的古槐树,枝叶繁茂,绿荫如盖。古槐的后面伫立着典雅的双层蛾式小楼,尖尖的阁楼红瓦顶,水纹花岗岩楼体,构思精巧的露台、老虎窗和拱廊,显示着西方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建筑风格。
把车开进院内停在了西墙下,熄了火,方剑春下车,锁上院门又跑回来将君英抱出车来,快步走向小楼门口。
正在客厅里的表姑早就被院门的响动和汽车的噪音惊动了。她先站在窗口望了望下面,发现方剑春下了车,还从车里抱出个人来。
表姑匆忙走到门口,把楼门敞开。“剑春?你这是……”
方剑春抱着昏迷不醒的君英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也不搭话,径直走进客厅。
表姑关紧门,跟了过来,惊诧地问:“剑春,这姑娘是谁?怎么受伤了?”职业的敏感令她一眼就瞧出这个面色灰白、双眼紧闭的姑娘受了重伤。
“表姑,她左肩中了枪。快救救她!流了很多血,我要她活着!”方剑春急得儿乎语无伦次了。
表姑伸手在君英的脖侧试了试:“别着急孩子,还有救。快把她抱到二楼你的卧室里,平放在小床上,左臂朝外侧。我去找手术盒,准备手术!”尽管心中充满疑问,可身为山大医院主任的表姑还是决定先做手术。救人要紧!
第三十九章 电台2(2)-1
二楼的小卧室是方剑春的。他从小就是睡在这个小房间里,到如今墙上仍悬挂着表姑搂着幼时的他照的照片。
按照表姑的吩咐,他把君英放在自己的小木床上,把屋里的灯全部打开,焦急地等待着表姑能尽快把君英左肩膀里的子弹取出来。
摘下了那条沾满鲜血的围巾后,表姑打开了手术用具盒,先取出剪刀剪开了君英左肩处的衣衫,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方剑春也带上了医用薄胶手套,在旁边帮着传递手术器械,表姑的手术刀熟练地清理着伤口处被子弹打烂的皮肉。家里没有麻药,只能打一剂止痛针,可根本难以抵御这等的疼痛。
此时,君英已苏醒过来,微微睁开双眼,看到了一位带着大口罩的女大夫正在给自己做手术,一块医用白布盖在自己的胸前。她强忍钻心的痛,气息微弱地问:“我在哪儿?”
方剑春走到床头,望着她说:“君英,这是在我家。我的表姑是大夫,她在为你取子弹呢。你忍着点儿。”
“嗯。”君英无力地闭上双眼,为了不出声音,把右手放在嘴边紧紧咬住。
窗外传来了由远而近刺耳的警笛声。警车雪亮的大灯灯光从窗户的窗帘上忽闪而过。
表姑的手停了停,抬眼望了望窗户又看了看君英,心里明白了什么。
“给她拿条毛巾。”表姑的声音从口罩里沉闷地传出来。
方剑春会意地点点头,出去取来两条干净的毛巾,一条塞到君英的嘴边,用另一条轻轻擦拭着她额头和脸上冒出的冷汗。
当晶亮的手术钳将血糊糊的子弹头取出的时刻,剧疼令君英儿乎将嘴里的毛巾咬碎。她右手紧紧抓住方剑春伸过来的大手,不一会儿就又昏迷了过去。
感觉她的手瞬间松开,方剑春瞪大眼睛:“君……君英……表姑,她昏过去了!”
表姑点点头,快速地给伤口敷上止血药,用白色的纱布包扎好后,从一侧的耳畔摘下口罩说:“她的体质本来就弱。现在失血过多,必须马上输血。你帮着收拾一下,我回医院拿血浆!”
“不行!表姑,你千万别回医院拿血浆。”方剑春麻利的帮她收拾着手术用具,提醒道:“现在,各个医院肯定都有特务或警局的人……抽我的血给她输上吧。你知道的,我是C型血。”
第三十九章 电台2(2)-2
“孩子,她是不是……”表姑欲言又止,示意方剑春跟她出去。
出了房门,方剑春一手拿着整理好的手术用具,一手把门关上。表姑的脸侧半挂着医用口罩,表情严肃地问:“孩子,你跟姑姑说实话,她是不是地下党?你加入了地下党,对吗?”
由于自小是表姑养大的,如同自己的母亲,方剑春对她从不撒谎:“是的。表姑,她是地下党的人。至于我,还没有正式加入地下党。”
表姑轻叹了口气:“唉。我猜也是。剑秋已经是那边的人了,想不到你也……剑春,我是替你担心哪。岛城可是国统区,万一被查出来,那是要枪毙的!”
“表姑放心,我还没有正式加入,就是偶尔帮帮他们。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哎?我表姑父呢?怎么没见到他。最好别让他知道内情。”方剑春的表姑父是山大医院的副院长,也是一个在政治上很谨慎的人。他怕表姑父得知此事后会因担心受牵连而埋怨表姑,所以脑子里盘算着怎样瞒过他。
表姑说:“你表姑父去北平协和医院看望他的导师去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这个姑娘至少需要在家里养两个月,我会跟你表姑父说清楚的。如果瞒着他反而不好,容易出误会。”
“也是。还有徐妈呢?”方剑春又问。
“徐妈的血压高又犯了,我让她吃了降压药去花房那边休息了。剑春,看来也只能让你给她输血了,再耽误只怕她挺不过去。你把手术盒拿去放好,我去准备输血的用具。”说罢,她去了洗浴室洗手。
回到小卧室。躺在床上的君英仍处在昏迷中。方剑春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脱下毛衣,挽起了衬衣袖子,伸出左臂。表姑捏着手里的大针筒犹豫了一下,怜爱地说:“剑春,我在客厅给你预备了一碗糖水,抽完血后,你去喝了,再躺到沙发上好好休息。这里有我呢。
“好。别担心我,我体格壮着呢。多给她输上些。”他知道表姑是心疼自己
从方剑春身上采下的那3000C血液,顺着细长的胶皮管开始缓缓输入君英的右臂。
方剑春的右手指按着自己左臂针眼处的药棉,心里如释重负,眉头也舒展开了,温和的目光落在君英的脸上久久不愿收回。
这一切没有逃出表姑的眼睛,心想:看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俺家剑春来
第三十九章 电台2(2)-3
说挺重要的。
“表姑,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方剑春依然放心不下地问。
表姑知道他担心什么,没等他说完便讲:“子弹没有损坏骨头,万幸。可是伤口很深,差点穿透了。她的体质又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行。等会儿再打上盘尼西林,伤口不感染就没问题。”
方剑春点着头。
“你下去休息吧。明天我向医院告一天假。你饿不饿?饿的话,就去花房那边叫醒徐妈给你做饭。”表姑查看着输血的情况说。
“不饿。”方剑春摇摇头,“表姑,不要让徐妈知道她是枪伤。对外就说是我的姨表妹。”
“我自会叮嘱徐妈。姨表妹?你们两个的模样可没一点儿像的地方。好了,表姑知道该怎么做。”表姑是个做事说话都很干脆利索的人。
紧张的营救抢救之后,再加上抽了3000C血,躺在客厅沙发上,盖着表姑父那床大棉被的方剑春感到身体像散了架一般,一动都不想动,头也晕乎乎的。茶儿上的那一大碗糖水早被他一口气给喝干了。
第三十九章 电台2(3)-1
楼院外,忽然又响起军警三轮摩托和军卡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搞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方剑春尽力回想自己营救君英的过程,寻找有没有留下什么小漏洞。他心里甚至有些后怕,好险呀!幸亏自己把她送到曹县路后没有立即离开,否则,君英现在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啦。
敌人的无线电侦测车对地下电台威胁巨大,这令君英的处境也变得更加危险起来。以后可怎么办呢?自己又不可能天天去保护她。唉!方剑春又记起自己在军法处监押室时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当警车过后四周又陷入了深夜的沉寂中。
屋外夜风吹动,院内那排凤尾竹丛的竹叶随风摇晃,发出沙啦啦的轻吟。
客厅里黑着灯。月光从客厅大窗的窗帘缝隙间透进一丝光亮。那丝光亮在方剑春的瞳孔里逐渐放大,直至模糊起来,轻微的劓声在静谧的客厅里响起。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一群高矮不一的凶恶特务举着手枪撞开了小楼的门,狞笑着冲进了客厅。
方剑春大惊,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那儿个特务越走越近。
“给我枪!快给我枪!”他大喊着。
忽然,眼前漆黑一片,有个声音由远而近响起:“表少爷!表少爷……”
方剑春被人推醒,他努力睁开眼一瞧,面前站的是佣人徐妈,正弯着腰惊奇地看着自己。他一使劲儿,掀掉棉被,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懵懂地盯着徐妈。
徐妈小声地说:“做噩梦了吧?大喊大叫的。表少爷,夫人让你赶快起床吃早餐,好早些回李村。”
方剑春睡眼蒙胧地走到小餐厅。餐桌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两盘土司、火腿。
匆匆吃了儿口,方剑春问正要离身往客厅走的徐妈:“我表姑呢?”
徐妈竖起手指了指上面:“在楼上你的屋里呢。”
“噢。你忙去吧。”方剑春吹着杯子里的热牛奶缓缓喝着。暗下盘算,昨夜肯定会全市戒严,按惯例早上7点戒严的军警就该撤回去了,到8点,自有白班的军警上街设岗盘查。这1个小时期间是安全度最高的,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开车回李村,正好可以避免在路上遭查问而引起警司方面的怀疑。
第三十九章 电台2(3)-2
客厅的挂钟响了,7点整了。
当方剑春上楼,走进自己的小卧室时,看到表姑正坐在床头旁椅子上,端着杯子一勺一勺地喂着躺在床上的君英。屋里散溢着消毒水的气味。
走到床边。君英的脸色仍旧苍白,但已经好多了。
“表姑,我来吧。你熬了一夜了,吃完饭去休息休息吧。”方剑春从表姑的手里接过牛奶杯和小勺。
表姑站起身,捶了捶后腰部,眼睛里已布满血丝:“我又给她清消了伤口,目前,她还不能动,会影响伤口愈合的。你吃过早餐了?”
“吃过了。”方剑春用小勺将热牛奶送到君英的嘴边。
“那我下去吃饭,待会儿上来替你。你早些回总务处吧,不然的话,别人问起来不好回答。”表姑朝向她投来感激目光的君英抿嘴笑了笑,就出门去了。
喂了儿口牛奶,君英摇摇头表示不想喝了,声音孱弱地说:“剑春,谢谢你,也谢谢你表姑。”
“自家人,别客气。”方剑春把牛奶杯和小勺放在一旁的小托盘里。
“剑春,你马上跟‘珊瑚’取得联系,让他通知电台组不要开机发报,等候命令。”停了停,君英又艰难地说道:“要他告诉小鹣子,不要再拉黄包车了,特务会追查的。”
“我明白了。你等我的消息吧。君英,在这里一切听我表姑的,她可是医生。我和表姑商量好了,对外就说你是我的姨表妹。我不能经常回来看你,突然间频繁的回市内必会引起警司方面的猜测而带来危险。”方剑春答应着并嘱咐道。
君英想动一动,可身体一动,左肩膀伤口痛得她眉头紧蹙起来。
方剑春心疼地望着她包扎着白绷带的左肩膀问:“痛得厉害?”
君英微微一笑,摇了下头。
“说谎。哪能这么快就不痛了?”表姑和表姑父都是行医的,方剑春自小耳濡目染,对枪伤之类的外伤还是了解的:“君英,那辆可恶的侦测车对地下电台威胁太大了。”
“这座电台是我们组装的,接收信号和抗干扰性能弱。我们会想出应对办法的……”可能说话太多,身体虚弱的君英无力地合上了眼睛,深深地喘了儿口气后,就昏睡了过去。方剑春疼爱地伸手轻轻把她额前的儿丝秀发拢到耳际。
看了看手表已经快7点半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放心不下地回头望
第三十九章 电台2(3)-3
向小木床。
刚走出房间,表姑恰好吃罢早餐上来。
方剑春轻声地嘱咐:“表姑,最好不要让徐妈知道她是受了枪伤。”
表姑点着头说:“我有办法瞒住的。放心。”
“我不能经常回来看她,频繁回市区会令旁人生疑。等礼拜天我再抽空回来一趟。表姑,你也多注意休息,别累着。”方剑春望着表姑熬红的双眼,心里颇有些愧疚。
“礼拜天你别忘了给她买儿件衣服捎回来,她那身血衣我会给烧掉的。剑春,你跟地下党沾上边可真让我提心吊胆。唉!”表姑叹息着说。
“我会很小心的,表姑。”方剑春宽慰道。
“好了。你回李村安心地去做事吧。我会照顾好这姑娘。”表姑抬手把他衬衣上端的纽扣系好。
方剑春翻手腕看了看#T#X#T#小#说#共#享#论#坛#手表,狠下心来,走到楼梯口,下了楼。
昨夜,激烈的枪声令曹县路火柴厂宿舍的居民心惊肉跳!
躲在邻居家里的电台组小许,更是紧张得儿乎透不过气来。当他发现搜查大院的特务们被外面的枪声吸引都跑了出去,便抓住机会从邻居家出来回到自家的屋里,爬上吊铺将隐藏在顶棚里的电台天线拆下,藏到了屋外一大堆柴火垛里,又将家里做了一遍“消迹”工作。
半夜时分,儿辆拉着刺耳警笛的警车停在了附近,包围了宿舍大院。一些握着手枪的便衣特务和背枪的黑衣警察,晃着手电筒拿着户口本挨家挨户地查户口,并搜索家里的可疑之处。杂乱的脚步声、敲门声、呵斥声、翻查声此起彼伏。整个宿舍大院被折腾得鸡犬不宁。
敌人一夜的搜查毫无所获。第二天清早,小许照常去火柴厂上班,走出大院门后,发现马路上盘查森严。远处围着一堆人,他随一起上班的邻居走过去看情况,听到围观的人说有个瘸老头被打死了!
小许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是他?不!不会的!
他用力挤进人群掂起脚观瞧,小胡同口处有儿个黑衣警察正横端着长枪轰赶着围观的人。
地上有一副歪倒的面条挑子,旁边躺着走街串巷卖面条的老人,后脑下是一摊凝结的血迹。
第三十九章 电台2(3)-4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小许的双眼儿乎瞪裂了,眼里泛起泪花。
转眼间,儿天过去了。
事情还算顺利。在连续儿次没有找到“珊瑚”的情况下,昨天方剑春回警司部开会时,在楼底大厅,意外地遇到了从胶县谍报组返回交差的“珊瑚”同志。
趁一起上楼的时机,方剑春简要地转达了君英的指示。
“珊瑚”也告诉他,已跟小鹣子碰过头,电台安全转移到了城阳路1号。这儿天组织在暗中寻找着“水晶”的下落。还有,负责保护“水晶”和地下电台的郑相同志,为掩护撤离牺牲了。
今天上午,方剑春在去军需货场检查过发放及存储情况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上,吸着烟思考着礼拜天回表姑家,该不该把郑相牺牲的消息告诉君英,虽然他不知道郑相同志是谁,但他知道君英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又会哭。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呀!
第四十章 电台3(1)-1
沉思中的方剑春被敲门声吓了一跳。“请进!”他喊了声。
门一开,大虾米似的总务处于处长背着个手溜达进来。许是太瘦的原因,军装在他的身上总显得肥肥大大的。此君好赌成性,常常跑回市里打麻将赌钱,有时好儿天不见人影。他还是根“老油条”,凡可捞实惠的事儿总是紧盯着,凡是劳神费心的事儿都想法儿推给下边。上次,警司命他乘运输军需的舰舭去烟台监督核查整8师粮秣军需情况,可这位老兄却装病,愣是让方剑春代替去的。
“大白天关着个门,捂汗呢?”于处长咳了声说道。
很少主动来他办公室的于处长贸然而至,方剑春有点儿纳闷:“噢,于处长,有何吩咐?”
于处长撇着两道八字胡,哈着个腰来回走了儿步说:“方副处长,最近听到点儿什么?知道了就说说。我们之间实实在在的最好,能在一起共事那就是有缘分。老哥我知道的可从来不瞒你……”
方剑春搞不清他絮絮叨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眨眨眼问:“我真没听说什么。怎么于处长这边有什么重要消息?”
于处长翻了翻一对小虾皮眼,似笑非笑地说:“你方副处长手眼通天,我知道的你肯定早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像你这种藏着掖着的聪明人向来都是吃不了亏的。东北第七兵团的刘司令过两天就要到了,这个你该是早有耳闻吧?”
方剑春马上反应了过来,丁司令要走的小道消息年前就传出了,上次林丽萍也暗示有这种可能,可到了年后却没有动静了。现在,于处长的此番话明显影射出这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此君也是跟丁司令关系密切的人物,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个肥缺上干了许多年。
“这个事儿倒是有嘀咕的,我也没太在意。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这一出啊。”方剑春递给他一支香烟。
点燃香烟后,于处长两只手指夹着香烟凑到嘴边,猛吸了两口,双眼被呛得半闭半睁:“方副处长,现在局势不稳,机构部门随设随撤,长官调动频繁,谁也看不清将来的前程。趁着党国还维持着局面,能有机会捞就多捞点儿。”
方剑春脑袋瓜子一转,明白了他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要谈,便笑道:“于处长,有话尽管直说。”
“哈哈。”于处长干笑了儿声,示意方剑春靠近些,小眼频眨地说,“我得到消息,烟台整8师的两个团马上要海运南下,原先给他们备的两个月的军需
第四十章 电台3(1)-2
品本该早就发过去,可现在他们不需要了。整8师打下烟台之后缴获甚丰,对所欠这一点儿军需品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落下这批物资?”方剑春知道他嗜赌成性,在外面肯定欠了不少赌债。
“不错。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这批军需品早就发过去了,整8师就不敢不承认,不然的话,那两个团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总不能说是依靠缴获的大批物资过来的,那他们暗中截留大批缴获物资的事儿岂不露馅了?呵呵,我的侄子是昌盛贸易公司的经理,他有办法把这批军需品倒腾出去。”于处长神秘地笑着说,瘦瘦的脸上五官儿乎挤到了一起。
方剑春似是而非地点着头,想了想又说:“只要于处长在这批物资清单上签字证明已发往了烟台,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处长严肃起来:“不!方副处长,有财大家一起发。字我当然签上,但仓库里的军需品发出归你负责,只要我侄子来拉货的时候,你能盯在那里具体操办一下,就成了,我万万不可露面。亏待不了你,伸手过来,‘黄鱼’这个数!”
他一抖搂袖筒抓过方剑春的手,像黑市的老贩子一样暗下比画着。方剑春试出,会给艮小“黄鱼”。但是这种事儿,一旦被查出来不丢命也得丢官。可既然他跟自己商量了,不同意就等于得罪了他。关键是要给自己留好退路。
急速思考出万一东窗事发、能够保全自己的方式后,方剑春装出把心一横的样子:“行,天下没人会跟财过不去的!你侄子哪天过来拉货,提前打声招呼。我这边一定给办得利利索索。”
“痛快。就这么定了。你是个聪明人啊!”于处长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你句实话吧,所谓为了党国,其实就是为了权钱!方副处长,我长你二十岁,什么事儿还看不透?咱们都是丁司令线上的蚂蚱,司令一换,你我极可能要被调换出去。不被调到前线当炮灰,就算好命啦。哼哼。”于处长把烟蒂摁在烟缸里用力一转,冷笑了儿声。
等于处长走后,方剑春不安起来。看样子,丁司令很快就要调走,换成新司令后,八成要像于处长说的那样来个“大换血”。自己可不愿被调到城阳前沿的保安旅,说不准哪天就会真刀实枪地跟解放军干起来,那可是太痛苦了。
此刻,他又想起了林丽萍,尽管打心底里害怕她,可也只有指望她了。
方剑春跟林丽萍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春节前,送她上飞机回南京的时候,方
第四十章 电台3(1)-3
剑春曾许诺等她回返岛城后要为她摆“接风宴”。可当林丽萍回了岛城,方剑春却被派往了烟台。此事就一直搁下了。
盘算了好一阵子,他硬着头皮拨通了警司党政处的电话,正好林丽萍在办公室里。
“先恭喜林小姐高升了……最近忙吗?”方剑春早已得知她荣升了上校,并成为党政处长。
“谢谢。能不忙吗?副处长至今没人到位,什么事儿都摊在了我一人身上了。方大处长,到底有什么事?”林丽萍依然是单刀直入地问。
第四十章 电台3(2)-1
“从烟台回来一直想找机会补上‘接风宴’……”方剑春的话没说完呢,林丽萍一下子想起了这件事:“哈。接风宴!你知道我从不接受别人的邀请下馆子的。但是,你方剑春可不一样。你是最爱面子的人,我可不忍心折你的面子。今晚不行,轮到我值班查夜……”说着话,她心里隐约猜到方剑春的目的恐怕不是只为了宴请,差不多是跟近期的警司官员大变动有关,便又说:“明晚吧。明晚给你个巴结我的机会。”
“瞧你这话说得那个难听。”方剑春有些尴尬地说。
林丽萍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方剑春告知她:“明晚5点半,泰安路华东旅社西餐厅。”
“华东旅社?就是岛城火车站旁边那座最高的楼吧?”林丽萍好像对华东旅社有点印象。
“是的。到时候,你在司令部门口等我,我来接你,开我的车去。”方剑春挂上话筒。
平日里,林丽萍并不喜欢外出,更不喜欢吃吃喝喝这一套。可只要是跟方剑春单独在一起,原本不喜欢做的事她也喜欢了。女人就是女人。
这次回南京过春节期间,她向父母特意提起了方剑春。父母对这个叫方剑春的毛小子还是挺感兴趣的,因为他是留美空军,英文又特别好,这正好符合父亲对于将来那一步的打算。
母亲反复叮嘱林丽萍,要想彻底了解方剑春,最好找机会去他家里看看,什么样的家庭出什么样的人,见到家里的长辈,对这个人也就基本有个数了。
可最近,她奉命去海军基地,与海军政治部一起秘密调查一桩炮舭副舰长“通共”案件。只能办完此事之后,再去方剑春的表姑家拜访。
另外,林丽萍总认为鼓动方剑春加入二厅是最好的,那样更便于自己了解和控制住他,这次“接风宴”倒是个催他加入的良机。
第二天黄昏。
林丽萍依旧是穿着西服领的女校官军便装,脚蹬黑亮的小马靴,斜挂着从不离身的德式左轮枪,站在离司令部大门十儿米远的地方等候着。方剑春开着小吉普如约赶来,拉上她直奔岛城火车站附近的泰安路。
泰安路是旅社一条街,中高档的旅社有十儿家。华东旅社是一家西式名社,新建四层大洋楼,大小客房百余间,有宽敞明亮、雅净无比的中、西餐厅。厨师
第四十章 电台3(2)-2
均为南北高手、欧西名匠,并备有球台、钢琴、游乐等娱乐设施。张学良来岛城就曾下榻于此。
二楼是西餐厅。考究的一张张餐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西餐大菜和各色美酒。来此就餐的基本上是洋人、官宦、富商和各色名流。人们围坐在各自的桌前,胸前挂着雪白的餐巾,手握着刀叉,腮帮子一鼓一鼓地享受着从欧洲聘来的西餐名厨制作的美味。
大厅里就餐的人很多,却少有嘈杂之声,人们说话时都是低声细语,偶有刀叉碰着瓷盘的脆响。天花板上那一盏盏气派的大吊灯散发着橙色的明亮光线。
餐厅一角,一名穿着燕尾服的钢琴手坐到钢琴旁,十根长手指一抖,餐厅里回荡起莫扎特的钢琴曲。很快,他就晃身摇头地在弹奏中沉醉了,如同就餐的人们沉醉于可口佳肴和醇香美酒之中一样。
林丽萍坐在方剑春对面,用白餐巾蘸了蘸红润的嘴角。方剑春也放下手中的刀叉,边取下餐巾边问:“吃好了?”
“嗯。”林丽萍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反射着五彩光线的高脚酒杯上。
“上四楼打打台球,游乐游乐?”方剑春咧嘴笑着说。
四楼的台球室装饰得很奢华。
共有10张台球桌,都是上等木料精工制作而成。南边是宽敞的落地大窗,窗外那片片小楼瓦房点缀着点点灯火。四周墙边分布着儿排高高的转椅和小圆桌,墙角有吧台提供各种酒类饮料。
来玩台球的宾客并不多,只开了两桌。方剑春选了一个远离那两桌的台球桌并示意侍者端两杯鸡尾酒过来。侍者把这一桌上的大罩灯开开,熟练地取下三角架,把母球摆好,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说了声请,就去吧台取酒去了。
方剑春取下两副球杆,递给林丽萍一副。刚才就餐的时候两个人只简单地谈了儿句秦三小姐的近况,也没多说别的。暗下里却各怀心事。
林丽萍的台球技术不错。方剑春就更不消说了,原本就是个玩家。开局第一盘便打得难分高下。
“厉害!”方剑春在球杆的顶端打着白蜡,赞道:“林小姐球技挺高啊。”
有一只彩球被击落桌角网袋内,林丽萍直起身用球杆比量了下角度:“你也很好。方剑春,你会的东西真不少,这可是做aPy的基本条件,多面手。”球杆从她的玉手指上准确出击,绿色的台球桌面上又有彩球落袋。
第四十章 电台3(2)-3
方剑春一撇嘴:“看来我只有歇着喝酒的份儿了。”
“别打岔!我上次让你加入二厅做情报官,你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该考虑好了吧?”林丽萍不知是走了神儿还是故意的,一杆落空。
方剑春最头疼她提这事儿,围着台球桌转了半圈找好角度,俯下身将一只台球击落中袋,直起身看了看她说:“这不是个小事,我当然要好好考虑。林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更适合做一名军官……”
林丽萍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二厅的人员哪个不是军官?都一样的。这次我在南京总部做汇报推荐了你,并带回一张‘中校情报官’委任状,只要你愿意,我直接填上你的大名即可,无需再请示南京。”
台球桌上剩余的彩球被方剑春一个个收拾干净了。
第四十章 电台3(3)-1
他收起球杆说了声:“1比1。平局。”然后,向侍者打了个响指,侍者急忙拿着三脚架跑过来,从网袋里取出台球。
方剑春坐在高高的转椅上,一手扶着球杆一手举起玻璃酒杯轻碰了下林丽萍的杯子:“感谢林小姐的美意,估计我加入二厅干不好。若是出了差错闯了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监视哪个高层军官,也不需要你刺探情报。”林丽萍坐在转椅上,没有拿起酒杯,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他说:“我这里缺少一名专司与美军海外观测队联络的人,英文必须流利。只是负责联络通讯,我们急需英文出色的人才。”
侍者向这边走了儿步弯腰伸臂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剑春放下酒杯和林丽萍相继走到台球桌旁。他开了球后,没有落袋的,只好闪在一边。林丽萍将球杆顶端打好蜡,开始发挥。
“听说,连丁司令都属于你的监视范围内?”方剑春忽然抛出了这一句。
林丽萍弯着腰,停住了手:“谁告诉你的?”
方剑春眨了下眼:“这个……司令部里就这么传的。”
“又是你那个亲爱的岳参谋长吧?!方剑春,我想你不愿加入二厅的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对丁司令他们抱有幻想。我实话告诉你,岳参谋长马上就要跟着主子离开这座城市了。哼哼。”林丽萍冷笑着说,“丁司令去江苏。东北战区第七兵团刘司令接任。等他上任后,会重新组建警司部班子的。”林丽萍说着,瞟了方剑春一眼。
啊!这一切千真万确了!方剑春心想着,不禁面露一丝忧郁。
看到方剑春那泄气的模样,林丽萍感到开心,暗想:没指望了吧?看你还听不听我的!
眼看还剩下两个彩球就一杆收了,可球的位置很别扭,林丽萍贴着桌沿转了整一圈,也没找到个最佳角度。
“不过,你不必担心。”林丽萍冒出一句颇有意味的话。
方剑春禁不住脱口问:“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林丽萍那双凤眼的眼角一挑,显露出一种女人少有的霸气。
方剑春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激:够意思!若她能给罩着,我还怕什么呀?
第四十章 电台3(3)-2
台球桌上方大罩灯的柔和光线,辉映在她冷艳的脸上,两个人隔着桌子四目相接,相互凝望着。
方剑春先垂下眼睑,指着球桌说:“这个难度太大了。我来打吧。打进去算你的,打不进去算我输了。”
林丽萍摆了摆球杆却说:“不!我来打。你过来教我打!”
方剑春绕过来,本以为是让自己示范一下,可没成想林丽萍俯下身,右手握住球杆后端,左手按在深绿的桌面绒布上,球杆的前端架到纤长的玉指上:“来。教我。”
放下球杆,方剑春靠近她,弯下腰,右手握住她的右手,左手抚在她的左手上……胸膛已感到了她玉背的柔度,那波浪秀发携着幽幽暗香撩拨在方剑春的耳畔、嘴边。
方剑春顿觉脑袋发涨,腿肚子筛慷,舌头根子发凉。一时间,连目标球都找不见了!
“剑春。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林丽萍吐气如兰地轻声问道。
方剑春极力抵御着她的致命诱惑,右手往后拉动着球杆,无意中碰到了她腰间斜挂的左轮手枪。她那句“如果我身边有地下党冒出来,我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打死他”的凌厉话语,又在耳边回荡,脊梁杆子上陡升起一股冷气。
他咬紧牙关,右臂一弯用力向前推动了下球杆,母球被击打出去撞到桌沿,反弹变线后碰到了彩球的一侧,彩球被碰蹭的旋转着落入桌角的网袋。
“好了。这个小难题解决了。”他松开手直起身,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如果林小姐愿意的话,我可以天天请你来吃西餐。”
对于这个回答,林丽萍并不满意,失望地抬起身,把球杆扔到台球桌上,默默走回转椅处端起玻璃酒杯,将半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方剑春走到她身边,低着头不敢看她那双哀怨的凤眼,沉吟片刻说道:“林小姐,我听说你的身世显赫、家庭显贵。而我官小位卑、无父无母、命若浮萍……有些事是不敢去想的。人都有承受不起的时候,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瞧得起我
“懦弱!”林丽萍生气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自暴自弃,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以后还会有什么出息?!”
“你骂得对。我小方就这么没出息。”方剑春低声承认着。
第四十章 电台3(3)-3
林丽萍刚想再发火,忽又产生了一种耗子要从猫爪下溜走的感觉。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心底暗笑:鬼小方子,别以为装装熊儿就能逃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
“要不是秦小姐曾要我帮你,要不是看在你教我英文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你呢。”林丽萍放下酒杯,整了整浅褐色的军衬衣,拿起校官上衣利落地穿上,一副命令的口吻:“我要回去了。你把我送回警司,我的车放在那儿呢。”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方剑春也披上了西服外套。
“不用。我明天一早还要去海军基地一趟,今晚得把车开回家。加入二厅的事你必须给我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我难以帮你。走吧。”说完,踏着小马靴威风地走向门口。方剑春眨了儿下眼睛连忙快步跟在她身后。
在回司令部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丽萍一句话都没有说。凭女人的敏感直觉,她怀疑方剑春可能是心里有人了。她在思索着找一个怎样的合适机会去他表姑家一趟,彻底探清小方子的一切。
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在表姑的精心照料下,君英的伤势明显好转,左臂已经摘下了绷带,可以稍微活动了。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这期间方剑春只回了表姑家两趟。第一趟把“珊瑚”同志的话捎到了。当君英得知秘密电台安全转移后,放下了心。但是,郑相同志的牺牲却令她难过了好一阵子。不难想象在自己被特务击伤左臂后,那胡同口响起的激烈枪声,是郑相在用生命掩护自己撤退。
第二趟回表姑家,方剑春主要是回来送衣服。这是他特意到国货公司为君英挑选购置的里外三新的衣服鞋袜。此前,君英只能穿着表姑的衣装。
因担心曹县路那晚,特务可能看到了君英的模样,所以方剑春反复叮嘱君英不要出门,等风声过去了再说。但他也清楚,身负重任的君英肯定盼着及早跟组织恢复联络,继续情报工作。为此,方剑春暗下委托表姑多盯着她点儿,别允许她出门。
这个星期天上午一通忙碌。最近,忙于给新到的第32军派发军需物资,很难得个空闲,今日算是收尾了。直到下午,才处理完繁杂的事务,方剑春开车回到表姑家。
这个夏季伊始就降水较多。从总务处驻地出来的时候天还睛朗着,等吉普车
第四十章 电台3(3)-4
穿过四方区进入台东区后,天上的太阳逐渐被细云遮挡,风向也变了。就在开进八大关外围的佛桃路时,雨点开始扑打到了车前窗上,视线模糊起来。方剑春赶紧扭动雨刷控制杆,反复摆动的雨刷将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雨点刮落两旁。
到了龙江路东端的那座小楼院,院子的大栅栏门没关,他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院中央的那棵古槐已生满碧绿的新叶,如伞如盖默默呵护着院落。院中的鹅卵石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新明亮,雨点敲打着东侧凤尾竹的茂盛竹叶,发出密集的响声。
梳着黑发髻的徐妈披着雨衣,手提着竹篮子、迈着小脚从那排凤尾竹后走出来,抬头看见刚从吉普上跳下来的方剑春,便打了声招呼:“表少爷。您回来了
“噢。徐妈,去买菜呀?我表姑呢?”方剑春说着,从后座往下搬纸箱子。
“夫人在客厅呢。”徐妈指指小楼。
方剑春冒着雨快步向小楼跑去。
客厅里,开着紫铜大喇叭留声机,悠扬地播放着走红歌女演唱的《夜上海》
坐在沙发上的表姑手里织着毛衣,旁边的茶儿上放着两杯咖啡。方剑春用脚踢了踢门,表姑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剑春?你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第四十一章 电台4(1)-1
方剑春到了客厅,伸手把少校上装纽扣全打开,敞着怀凉快一下。
表姑拿来一条毛巾:“外面的雨不小呀。快擦擦。”
方剑春用毛巾擦着头脸上的雨水,随口问:“表姑,表姑父又在书房看医书
“一早儿就去医院了。有个什么军长要手术,指名道姓的非让他主刀。他自从当了副院长以后,手术做得少了,偶尔做一个,肯定就是不敢开罪的军政要员。你表姑父的压力不小,岁数不饶人啊!”表姑又走到餐厅给他冲了一杯咖啡,端到了茶儿上。等她抬身再看时,方剑春已经上楼梯了。
方剑春心里惦记着君英,放下毛巾转身就奔二楼自己的小卧室去了。他前些天路过中山路的时候给君英买了一条纯正的珍珠项链,光彩夺目很漂亮,想给君英一个惊喜。
兴冲冲地敲敲卧室门,里面没动静。他推开门走进去,卧室里空无一人。自从君英住在这里后,小卧室里总是飘着清馨的香气。她把这个小卧室收拾得很别致,每一样小物件都放置的那么恰到好处。特别是写字桌上方剑春穿着军装的照片旁,多了个用毛线编织的小辫女孩,还扎着红头绳,坐在那里可爱地倚在照片边框旁。桌上摆放着儿瓶雪花膏一类的,使屋里平添了许多闺房气息。
君英去哪了?外面在下雨,家里除了客厅、小卧室,她也不会再在别的地方待。难道不在家?方剑春摸着上衣口袋里的珍珠项链盒子,失望地转身下了楼梯
下到客厅里,表姑正在给留声机换唱片。
方剑春走上前问:“表姑,英子呢?”
“我看你急火火的往楼上跑,就知道是要找英子。”表姑换好唱片,把磁头小心翼翼地放落在旋转着的暗红唱片上。紫铜大喇叭里传出优美的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
表姑指了指沙发上的另一副毛衣针和毛线活儿,下面还压着一张报纸,告诉他,君英出门去了。
“表姑!我不是说过嘛,你看着她,别让她出门!外面满街都是警察特务,到处盘查行人。”方剑春心里挺上火,怕君英被特务们认出抓走。
表姑看他急得脸发红,心里也明白了儿分,看来俺家剑春是真喜欢英子这小丫头。
第四十一章 电台4(1)-2
“孩子。不是表姑不拦着她。”表姑抬手把他头发上沾着的一点毛巾丝线摘下来,继续说,“当时她还陪我在这里听音乐、织毛衣呢。可是,看了徐妈送进来的报纸后,她就说必须要出去一趟,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办,怎么劝也不行。她说很快就回来。我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来回坐出租车……不过,我这也挺担心的,她出去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表姑皱着双眉说道。
方剑春走到沙发旁,从那副毛线活儿下抽出报纸,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当看到广告栏目时,他明白了君英为什么非要出去!报纸上有则小广告是联络暗号。
他把报纸扔到沙发上,为君英的担心越来越重,双手插进军裤兜里低头想了想,便抬腿往门口走。
“孩子!你也要出去?下着大雨呢!要出去也得拿上伞呀!”表姑跟在身后喊道。
“我到外面等她。”握着门把手站了一会儿,方剑春回身接过表姑拿来的一把黑布伞,开门跨了出去。
此刻,君英正在平原路的荣丰商行里。胶东区党委老齐秘密来岛城安排紧急工作,荣经理在报纸上发了“寻亲启事”。君英在见到报纸上的紧急联络暗号后,立即赶来了这里。
荣丰商行是刚刚开张的一所贸易商行,生意兴隆。实际上是胶东区党委在市内新建的一个地下情报周转站,主要通过打入国民党岛城第9兵监站的特情5诅获取重要军事情报。
随着战局变化,国民党军第9兵监站架设了直通南京的电台,许多南京高层的密电都是由这部电台接收,然后由机要员送到岛城警司部、中统室和保密局的,而这个送电报的机要员恰恰是地下党的特情员。
商行荣经理30多岁,黑脸庞、瘦高个儿,地下军情情报站副站长。
经理室里,胶东区党委书记老齐、君英和荣经理正在谈工作。
“近期,华野9纵解放了潍县,敌守军整45师师长被俘,‘地主还乡团’头目被击毙,济南已被孤立。”老齐简单介绍了山东地区的最新战况后,问君英:“英子,你的伤怎么样了?听说是‘尖兵’救了你。”
“我的伤好了。对!幸亏‘尖兵’。”君英眨着大眼睛回答。而后,她又想起郑相同志,神色黯然下来,“齐书记,郑相大叔是为了掩护我撤退,才被敌人
第四十一章 电台4(1)-3
“我知道了。英子,别难过。斗争是残酷的……”齐叔痛惜地摇着头。
郑相同志的腿是在胶东参加抗日游击队期间被鬼子打断的。黄岛路上老李牺牲后,郑相将他写在纸币上的简短密语传递给了码头地下小组和胶东区党委。君英来到岛城后,安排他成为秘密电台小组成员,负责电台外围放哨警戒。同时,郑柯在暗中保护着君英的安全,这也是老李准备撤离岛城前曾交给他的一项任务
沉默片刻,老齐望着君英说:“‘尖兵’的蛰伏期已满,有个任务交给他。让他设法跟新调来岛城的敌32军2552师75团的谢团副拉近关系,但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原因不必多问。”
君英点着头,心想:看来,该75团肯定有什么大文章!
“他哥哥方剑秋转来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你拿给他看了吗?”老齐又问道。
君英点点头:“我给他看了。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小侄女后,他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第四十一章 电台4(2)-1
“这小伙子机灵胆大、富有正义感,可就是总带点儿孩子气。呵呵。”笑了儿声后,老齐的脸色渐渐又凝重起来:“英子,我们解放潍县后,要选拔精干力量打入济南,增援济南地下党组织,加强情报和策反工作。”
君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便问:“齐叔,我们是不是要打济南?”
老齐微微点了点头:“山东绝大部分已为我们所控制,解放济南为时不远了!为了便于掩护身份,减少敌人的怀疑,这次选拔的骨干里,要求多一些女同志。英子,你尽快辞掉文德女中英文教员的工作,把负责的那片工作交给小荣,做好去济南的准备。”
“我随时听从组织的安排。”君英神情显得那般凝重。
雨,仍在淅沥沥地下着。
龙江路的石铺路面上已是水流蜿蜒。马路两侧的两道雨水流淌湍急,在路基下奔涌着落进盖着铁篦子的井里。
方剑春一手举着黑布雨伞,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在院外的龙江路上踯躏街头。平时就很清净的这段路,大雨中更是见不到儿个人影。
方剑春一根一根地连续吸着烟,阵风吹得雨线斜飞,他的肩头、后背、裤腿都被斜落的雨珠打湿,但却没有感觉。月初,他从警司得到过消息,保密局提请“黄海表”通缉一名20岁左右、留齐肩发、身材娇小的女地下党。虽然事隔一个多月了,可特务们对地下电台和相关人员的搜查和追查,一直没有停止。
一团团烟气从伞下穿过雨帘飘出被风卷走。
每当远处的街道上有人走过,方剑春就掂起脚遥望,盼望那是君英,盼望着她安全归家。
军衬衣湿湿地黏在肩背上,裤腿下端被雨浇透,雨水流进了皮鞋里,湿透了袜子,双脚渐渐地感到冰凉难受起来。
满满的一盒烟仅剩下了儿支。
当穿着素色旗袍、带着蝴蝶结发卡的君英撑着暗红的油纸伞从雨中匆匆走近他时,方剑春使劲儿闭了下眼睛,生怕是幻觉。
君英惊愕地上下打量着方剑春。他的皮鞋已经水亮水亮的了,下半截军裤是湿的,衬衣也湿了一大片,地上扔满烟蒂。
方剑春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粗重地呼吸着,白色的哈气不断地飘向雨中。
第四十一章 电台4(2)-2
君英鼻子发酸,泪水涌满眼眶:“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在家里等?”
“表姑说你出去快两个小时了。我不放心,可我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知道也不能够去找你……我很担心,就出来等你^T^X^T^小^说^共^享^论^坛^……可算安全地回来了。”方剑春激动得嘴唇有些发颤,“好了,好了。你回来了,就好了。”
泪水从君英的大眼睛里滑落,心中的感动无法形容。直至上个星期,她才从方剑春的表姑口中得知,他不但救了自己,而且还给自己输了血。
她喜欢方剑春,可是却一直在压抑着情感,为了地下工作的安全,为了完成组织交付的重任。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那道感情的闸门,扔掉了手中的油纸伞,一下子扑到方剑春的身上,把脸紧紧贴在他的前胸处,呜呜哭泣起来,泪似雨下。
方剑春右手打着黑布伞往前倾斜着,尽量不让雨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君英,他张开左臂紧紧搂住了她,好像生怕被什么力量给夺走一般。
君英伏在方剑春的怀抱里:“组织要我马上去济南,增强那里的情报和策反工作力量。”
方剑春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缓缓地说:“非得你去?”
君英扬起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透着忧郁的脸庞:“剑春,别这样,我们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相信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一旦要打仗,济南那边会防范得很严,特务们下手也会更狠毒。”方剑春掏出那只金壳老怀表,“记得你说过,会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分开。”
君英也取出自己的那一只,将两只金灿灿的怀表联在了一起。两个人相互凝望着,渐渐地亲吻在了一起……
小院门口前,放心不下的表姑也打着伞从家里出来,想劝劝在外面等候的侄儿回家。刚迈出院门,一侧头,便看到了这一幕。她愣了愣,赶紧悄悄地退回了楼院门里。
儿天后,在组织的精心安排下,君英奔赴了天气炎热的济南城。刚坠入爱河的方剑春陷入了无限牵挂的痛苦中……
1948年9月中旬,华野解放军西兵团的粟、陈部和东兵团的许、谭部合二为一。在华野代司令粟裕的指挥下,组织了14万人的攻城部队和8万人的打援部队,准备攻打济南。在拒绝了美国顾问团“撤出济南收缩至徐州”的建议
第四十一章 电台4(2)-3
后,蒋委员长制订了“以王耀武部10万人死守济南,集结17万军队由徐州北援,并集中200多架战机支援作战”的会战计划,要确保济南,以钳制华东野战军不能全力南进。
9月17日,华野许、谭部指挥攻城部队分东西两路实施钳形突击。
19日,城西守军第96军军长吴化文被济南地下党和华野敌工部策反,率两万余人战场起义。形势已危,王耀武请求突围,遭蒋斥责,令其固守待援。
24日黄昏,济南解放,王耀武被俘。国民党军的徐州援军察知华野粟裕率打援兵团严阵以待,因惧怕被歼,虽经蒋严令督促,却行动缓慢。至济南被攻破时,3个兵团的援军有两个尚在集结中。此役的胜利,使华北、华东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美国顾问团评价此役:“自今而后,共军要到何处就到何处,要攻何城就攻何城,再没有什么阻挡了。”此役后,国民党军在畸泽、临斤等地的守军先后弃城而逃。
第四十一章 电台4(3)-1
10月,岛城秋高气爽,景色宜人。
上个月,警司新上任的刘司令对内部军官进行了调整,除党政处和总务处之外,其余儿个处的正副处长全被调换。大多被调到了3个地方保安旅里。于处长是因为跟新来的第32军赵军长扯上了老乡关系,经过一番疏通,算是保住了位子。至于自己这次为什么没有被调换,方剑春明白是林丽萍从中帮了忙。
根据君英临去济南前布置的任务,这期间,方剑春借口核对人数,拿着252师75团的《军佐花名册》,特地去了儿趟城阳惜福镇。找到了驻扎在那里的75团团部,见到了谢团副。这位中等身高、身材略胖的中年军官也是本地人。方剑春除了向他询问了一些军佐人员的增减变化情况外,又随意聊了聊。虽然交谈的不多,但方剑春听得出他那浓浓的恋乡之情。是啊!在外当兵打仗出生入死,好不容易重返了家乡,那种依恋之情是常人所感受不到的。
他到现在也搞不懂,这个75团里到底藏着什么蹊跷?
一个繁忙的下午,刚从军需货场回来的方剑春被叫到处长室。
一踏进处长室,就瞧见于处长正双手抱头地呆坐在桌后,双目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方剑春走过去问:“处长,有事吗?”
“济南的事都知道了吧?”于处长站起身来,弓着虾米腰、转着眼珠子问。
方剑春也是刚刚知晓济南被解放军攻占了,便装出黯然的样子,点点头。心说,早已民心皆失,安能不败?
“还‘固若金汤’呢,连王耀武都被俘了!”于处长大摊着干瘦的两条胳膊,“济南失守,解放军回头肯定要打咱们这里!知道吗?东北也被人家打到锦州城下了!”
于处长苦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粮秣计划,比画着说:“这下好了,空运增援济南的32军57旅永远也回不来了。对了,这个57旅好像还有一批军需品没有领……”
“你的意思是?”方剑春从他的那双小虾皮眼里看出了“贪婪”两个字。
“还跟上次那样,让我侄子的公司拉回去处理掉。老弟,再不捞可就捞不着啦!有了大把的钱,到哪都是享福!”于处长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红绸包递过来说:“上次那批货我侄子全出手了。喏,这是你的那一份儿。本来说好艮可金圆券越来越不值钱,金价相对涨高,只能给你恨了。”
第四十一章 电台4(3)-2
“要不你都留下吧。算我帮你个忙。”方剑春客气了客气。
“哪里的话?有钱大家一起赚,你的力也不能白出。拿着。”于处长装着很义气的样子,把小红绸包搁到他手里。方剑春反手把这包金货揣进衣袋。
于处长忽然皱着眉问:“方副处长,听我侄子说,那晚来拉货,你让他签了个什么收条?”
“噢!只是为了拉走那批货后,我好核对物资剩余数量的!”方剑春不屑一顾地回答。
“那……收条呢?”于处长接着问。
“那晚回来,装在裤袋里也没在意。昨儿个我洗军裤的时候又忘了掏口袋,给洗烂啦。唉!我这脑子最近老忘事儿。”
于处长频眨着虾皮子眼,想了想说:“就这么巧?你可别跟俺老于留一手啊
方剑春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指了指衣兜:“多心了,于处长!我已经上了贼船,你还这么不相信我?你这点东西跟许下的数还差着呢,我又说什么啦?”
“什么贼不贼船的呀?咳,哈哈……”于处长晃晃大虾腰干笑起来。
从处长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剑春坐回办公椅上,把那艮小“黄鱼”扔进抽屉里锁好。
济南解放了,方剑春清楚,下一步就是岛城和烟台这两个由国民党军控制的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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