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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本无碍-肯威尔伯

_2 肯·威尔伯(美)
爱抓坏人的人都相信自己是个正人君子,绝无黑心。当他追杀别人时,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无私,实际上是因为见到自己内在的阴影而极其不安。他试着否认它,拼命想消灭它,它却顽强地躲在他内,且不时勾起他的注意力。它愈想勾起他的注意,他愈排斥他;他愈排斥它,他变得愈顽强,刺激着他。最后,他不得不去面对它,可是面对的方法却是从别人的身上去找它。因为他肯定自己不可能有这黑心,一定是来自他人无疑,于是他开始去找出那个黑心的坏蛋。如果他找不到代罪羊,他就得自己消受它。由此可见,否认的心态仍是关键所在,如果他一味否定自己的阴影,想尽办法维系自己的面子形象,他便会同样激烈地藐视他的阴影所投射到的人。
这种”揪出败坏”的把戏。有时会演成历史上令人发指的暴行:纳粹党的全面屠杀犹太人,英国国教迫害异教徒,三K党把黑人当作代罪羔羊等等。迫害者因为不耻被迫害人的野蛮卑鄙,而予以惩罚,可是同样的野蛮卑鄙却在他们自己身上显露出来。”揪出败类”有时也以较含蓄的形式进行,例如与共产世界的冷战,使人感到每个床底下都藏着共产党。有时则以滑稽的形式出现,就是邻里街坊的是非长短,这些是非所衬托出的,乃是搬弄是非的人的心态,而不是被非议之人。这些例子不过显示出,人们拼命想维系自己的形象,证明他们的阴影原是别人的。
“揪出败类”的把戏,透过许多不同的形式显示出来。我们痛恨那些人,因为他们龌鹾,愚蠢,饽道,不道德……也许他们真的是如此坏,也许他们并非如此。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只因为我们下意识中拥有那些习性,而他们的行为不断提醒我们不愿看到潜伏的弱点,所以起而痛斥他们并不遗余力。
至此,我不难看出投射作用的主要现象,外界强烈的冲击,并非真的加于我们的,它常是我们自己的投射作用。那些令我们厌烦或愤怒之事,通常都是阴影的反射而已。有个的谚语说:“我看了又看,终于看清了,原本以为是你的那家伙,竟然是我自己”。
我们对阴影有了一层基本的认识以后,不妨继续探讨一下其他集中常见的投影作用。就如同外在压力原是自己投射出去的意愿,义务也是自己投射出去的愿望。当你不愿承认你所做的事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时,便会生出强烈的责任感来。家庭里最容易促成”我是为你而做的”的责任感来。父母感到有责任抚养子女,丈夫感到有责任照顾妻子等等。到头来,大家都逐渐对责任生出反感来。反感愈强,便会忍不住要”揪出坏蛋”,最后吵到婚姻辅导中心去。
当人们感到自己为这个或那个责任而承受无比压力时,其实是他试着想要做这或做那的意愿投射而已,可是他不想承认。他告诉你的,正好相反:正因他不想去做才会感到那是一种责任。这并非实情。如果他毫无帮助你的意愿,他不会感到有此义务,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并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有意帮忙,却又不肯承认,才造成责任的压力。他有意帮忙,却把这意愿投射在对方身上,好像是那个人非要他帮忙不可,由此可见责任的压力并非来自他人,而是来自他自己没有意识到那份情谊。
让我们再看一下另一种常见的投射心理,就是在公共场合的怯场感觉,好像每一个人都在瞪着你,令你手足无措。也许在演讲,演出,领奖时,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会顿时僵在那儿,可是另一些人却从来没有临场的畏惧,所以问题可能不出在环境,而是我们如何自处的问题。根据很多心理学家的分析,我们不过是把自己对观众的期待,反射在观众身上,变成他们对自己的期待。我们把眼光移驾到观众身上,变成他们对自己的期待,我们把移驾到观众身上,顿时加强了观众对我们的注意焦点,他们好像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吓的我们目瞪口呆,举步维艰。除非我们撤回自己的投射,从被人看转为看人,从受人注意到注意别人,我们很难处之泰然。
同样的,我们不妨想想,如果一个人把内在一点点对外界的敌意投射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他会感到周遭的人毫无理由地向他挑衅,一股怒气常对准着他射来,令他愈来愈胆怯。他不知道这畏惧并非外界造成的,而是他投射在外界的敌意,因为如果有人不明所以害怕人群或某一地方,通常只是他内在愤怒而敌视的徵兆,他本人尚未觉察而已。
另一个我们常听到的情绪问题,便是人们感到自己受到排斥,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关心他,好像每一个人都对他非议不已。他通常感到很不公平,他对他们那么好,从没有排斥他们的心理;终于他反过来,更加曲益承欢他人。由此我们又看到投射作用的两种鲜明对立:你清白无罪,别人满手血腥。此人丝毫不觉的自己内心又批评排斥他人的倾向,正因他不觉得这倾向是他的,所以必然投射到他所见的每一个人身上,于是原本的冲动变本加厉,使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在对他张牙舞爪似的。
也许真的有些人对你有所非议,可是不至于如此令人难以承受,除非你在他们的非议之上,添加上你自己反射出去的敌意。因此,当你感到浓重地自卑或被拒时,不妨明智地检查一下自己的投射心理,也许自己对外界环境的不满,远比意料的还深。
至此我们已清楚看出,阴影的投射不只扭曲了外在的现实,也改变了我们对自己的内在感受。虽然我把阴影内的某些情绪投射出去,我仍然感受到它的压力,只是认定他是外来的,而蒙骗自己,那阴影变成了我所感到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将自己对他人的敌意投射出去后,便会不自禁地感到别人才是充满敌意的元凶,于是对他人产生一种无名的畏惧。原有的敌意成了我投射的阴影,我对待他人以及自己都在这畏惧的症状之下去看。阴影成了我的症状。
因此,我把阴影投射出去后,自己并未得到自由,我的那一部分形象或特质,并未一并勾销,反而成了一种状态,不断提醒我藏在角色后面的那一部分。而且我的阴影一旦变为某种症状,与内在阴影之战便转变为与外在症状之间的交战。我所拒绝的那部分倾向变为症状后,我仍然厌恶不已,可能会想尽办法隐藏那些颤抖,自卑,消沉,焦虑等症状,就和当初我想掩藏自己的阴影一般。
所以,消沉,焦虑,无聊,畏惧,等种种症状,多少都包含了某些阴影,某些投射情绪在内。不论这些症状多么令我们不舒服,我们不应再逃避轻视它们,因为它们本身隐藏了化解问题的秘方。和症状搏斗就是和阴影搏斗,它们才是始作俑者。
这一层次疗法,第一步便是为这些症状腾出一块友善的空间,不再逃避它,与它正面接触。尽可能地接受它,体验它,也就是让自己感到消沉,焦虑,拒绝,无聊,伤害或受窘。我们以前所拒绝的感受,都让它们一一呈现出来,甚至主动鼓励它们出头,让它们在自身内悠游自得,我们只需保持觉醒即可。第一步就是这么简单,有些治疗法甚至只要求这一点而已,当你接受症状之时,同时也就接受了藏在症状之下的阴影,有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症状仍不消失,我们不妨进入角色层次的治疗法的第二步骤。它虽然也很简单,但需要时间及耐性。我们只需把每一种症状都还原至原有的形式。也许我们还需借助(表一)的提示以及有关的心理学书籍才能做好这还原的诠释工作。但第二步骤的基本原则却很简单:所有的症状只是我们所未意识到的某种潜浮倾向的一种徽兆而已。例如你在工作当中感到极大压力,这个症状只是一种徵兆,显示出来你对工作的抱负远比你自己意识到的或愿意承认的要大的多了。也许你不愿承认公开承认你的兴趣与抱负,如此你才能使别人赶到愧疚,你为了”他们”的利益而”不得不”做这么大的牺牲。也许你希望籍着这无私的奉献,获来更高的津贴,也许你根本忘了自己的意愿与抱负。不论背后是何原因,”压力”的症状显示出你比自己预想的更有抱负一些。因此你便将此症状还原本来正确的形式:把我”不得不”重新诠释为”我想要”。
各种阴影症状的隐含意识
症状…… (还原至): 原有的阴影形式
压力………………………………………… 抱负
受人排斥…………………………………… 我不想为他们浪费任何时间(别人不喜欢我)
罪恶感……………………………………… 我讨厌 你的要求(你使我有罪恶感)
焦虑………………………………………… 兴奋激动
难为情………………………………………我比想像中的我更在意别人(每个人都注意我)
缺乏能力与兴致…………………………… 我不想满足他的需求
畏惧(他们有害与我)…………………… 敌意(我私下非常愤怒,想攻击别人)
悲哀………………………………………… 愤怒
退缩………………………………………… “我要把他们全部推出去!”
我做不到…………………………………… “我才不甘愿呢!”
责任(我不得不)………………………… 欲望(我想要)
痛恨(我因某个缘故讨厌你)…………… 自我嫌恶(我不喜欢自己内在的某些倾向)
妒嫉羡慕(你真棒)……………………… (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好一点)
还原,是这治疗法的关键所在,你无需另外制造动机来驱除那个压力感,你所需要的动机就隐藏在那压力下。压力感就是你所需的动机,你只需将它还原至原有的名称----动机,就成了,无需另起炉灶。
因此,症状本身反而提供成长的机会,它能不偏不倚地指向你潜意识中的阴影,只要你能认出它来,你就已经踏上了成长之路,生命的界限得以扩展,自我的形象也更加平衡且易于接受。简言之,你已由角色层次提升至自我层次了。它的过程就这么简单:角色+层次=自我。
最后我将扼要地介绍一下这一层次的心理治疗的重心所在。如果你撇开那些心理学家们的术语学名,只是听他谈话的要旨,你会发现他们的论点都逃不出那一套:如果你说你爱你的母亲,他便会告诉你,你下意识里其实很恨她;如果你恨她;他便会说:你下意识里很爱她。如果你说你心情烦闷得无法忍受,他会告诉你,是你自甘如此的;如果你说你很讨厌被别人嘲弄,他会说,其实你心里正求之不得。如果你兴致勃勃地参与宗教,政治或任何运动,忙着劝化别人相信你的理想,他便会提醒你;你实际上并不相信这一套,你的参与只是为了说服你的自己的疑虑而已。反正你说是,他便说非;你说东,他说西如果你告诉他,你一向讨厌心理学家,而且愈来愈肯定这一点,他便会告诉你,你其实是个不得志的心理学家,心中既羡慕又嫉妒所有的心理学治疗者。
这些话听起来十分滑稽,其实心理治疗者用这些相反的论调,是为了针治你内心隐藏的反调而已。我们不妨回想一下本章所提供的几个例子,每位主角都只能觉察出一边的论调,他们不愿同时面对两边的感受,更难意识到这两极的感受其实只是一回事。如果你拒绝看一边,那一边便被压到潜意识下,然后投射出去,如果你便在两边之间划下了一道对立的界限,制造冲突。这场内心的交战是永无胜算的,因为两边本来是一体的,不论哪一边输,全盘皆承受其苦。
阴影既是你下意识里所藏的反调,面对阴影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认取你当前想法的相反论调,它正是你的阴影所投射在世界中的面貌,你必须照顾它。我并非建议你按这反调来行动,只需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它的存在即可。如果你及其讨厌一个人,注意一下你内心可能喜欢他的那一面感受;如果你疯狂地爱上了某个人,则应注意一下你的另外一面可能毫不在乎她。如果你讨厌某种感受或症状,可能另一部分的你正以此为乐呢!只要你能真正地觉察出正负两面的感受,那件事或那个场合所引发的不安与焦虑就消失了,因为正负两边并不对立,冲突自然化解于无形。反之,你一忘失了这一体性,正负两边便立刻针锋相对,转变成某种问题来烦恼你。它们原本一体,是你下意识中故意不去看它,才会造成这种分裂。
当你认清了另一面的你,既你的阴影及外在的投射心影时,才会甘愿为自己的感受及心境负责,不再怪罪别人。你逐渐看出你与他人之间的紧张。原是出自你与自己投射出阴影之间的冲突。各种不舒服的症状并非外界加诸于你的,而是你暗中想加诸于他人的企图,又反射回你身上而已。你还会发现并不是那群人或那件事引起你的反感,你只是以他(它)们为借口来宣泄你对自己的反感而已。当你首次发现自己才是一切问题的肇始者时,心里的压力会顿时减轻许多,因为你知道你可以随时中止这一切问题,只要将它们还原至原有的形式即可。你是自己所有感受的肇因,而非不得不承受的后果。
本章大意显示出,我们有意否定自我的某些部分,重塑自我形象,维系个人的门面,便在我们所喜欢的(角色)以及不喜欢的(阴影)那些部分之间划分界限。同时我们也看清了,某种症状,我们痛恨这些症状,就和我们痛恨自己的阴影一般深。等我们将此阴影投射在他人身上时,我们便同样地痛恨别人,他们变成了那些问题的化身,成为我们抗拒的对象。于是这一层次的界限便引发出各种形式的冲突内战。
我们必须发掘出一向受我们忽略的那一部分阴影,才可能建立较平稳的自我形象,从角色层次提升到自我层次。这些阴影部分并不难找到,因为它们常出现在你所投射出来的问题症状之中。你只需撤消那道界限,把那陌生的一面包容进来,给自己一些时空去认识并接受你内在的潜能,不论正面或负面,好的或坏的,可爱的或可耻的,如此外在的阴影便自然消失,你所有的心理活动才能较平衡地发展出一个自我来。撤去那道藩篱吧!重新规划你的心灵,化解内在的恩怨,化敌为友。此后,即使你称不上完美无缺,却会变的可爱多了。
第八章 人马座的层次
我们在上一章已经谈到了,如何处置投射出去的阴影,使我们对自己的认识,由狭隘的角色扩展为一个较为健康的”自我”,弥补角色与阴影的裂痕,化解那道界限,建立更宽广,更平衡的自我意识。这好比由一间拥挤的公寓迁入舒适的洋房。在本章内,恶魔将继续有舒服的洋房升迁至宽敞雄伟的大厦,进一步化解更深的界限,重新了解并收回我们投射出去的身体,使我们的意识由自我层次升至”人马座”的层次。
收回身体,乍听之下,似很奇怪。自我与肉体之间的界限早已深深种在下意识内,对于弥合这种分裂的建议,一般人都会感到荒谬且无聊。他们认为身心的界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什么我们偏要去干涉它,甚至消除它?
身体与心理分裂的结果,很少人因此失去他的心理层次,但大多数人却失去了身体而不自觉。我驾驭着我的身体,真的就像骑师骑在马上,我不是鞭打它,就是赞美它。必要时,我会清洗,喂养,照料它。我们从不寻求它的同意,便踢它向前,也不会管它愿意与否,便拉紧缰绳,迫它止步。如果我这做牛做马的身体表现正常,我通常会把它搁在一边,如果它不听话,我就拿出鞭子,叫它乖乖驯服。
我不再与我的身体携手并进,而是骑在身上,走向世界。身体在我胯下拖着蹒跚的脚步,亦步亦趋,我并不清楚下面这个坐骑究竟在想什么,我对它始终不太放心。我的意识纯粹只属于头脑意识,我就是这个大脑,而身体只是我的所有物而已,身体由本人降为附属的财产,它是我的,却不是我。于是身体和阴影一样,遭到被投射出去的命运,成为客体,变为非我,有机生命的整体就被这道界限一分为二了。罗纹称此界限为障碍:”这道障碍不仅划开心理与身体的领域,还彻底孤立起心理来。虽然意识告诉我们两者的依存关系,这层障碍却遮蔽了二者的一体性,分裂了人格的统一性。它不只切断了心理与身体的关系,还将有机体的内在活动与表面现象离间开来。”
本章所要讨论的,乃是有机生命整体----”人马座”的分裂过程;失去身体只能算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徵兆而已,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但因失去身体的现象最容易辨认,所以本章只讨论这一现象。但请注意一点,我并不认为生理性的身体比自我的心里活动更有深度。实际上,我觉得身体的意识是所有的意识中最低的一层,所有本书的意识层次图根本未把它列入。身体本身称不上是更深的现实,而是身体与自我的整合体才是比任何一边都深的现实。本章主要就是反省这整合体,但为了达到为身体平反的实际效果,才如此强调身体以及身体的操练。
为什么我们舍弃身体,不敢将它收回?我们可以找出许多不同的理由,我们在讨论意识层次的演化时已提到了一些。对一般人来讲,提倡收复身体的主权,实在是庸人自扰的无聊之举;若往深处看,我们不敢收回身体,是因为它活生生地包藏了社会所禁忌的情绪及感受;若在追根究底,我们逃避身体,只因它是死亡所寄。
因此,一般较”平稳”的人士现在将身体投射到外边,不只是外面,更好说是下面。”人马座”已被毁了,人们只与”自我”的心里作用认同,而与身体为敌。我们知道所有的投射作用都会带来类似的遗害,投射出去的身体会转过身来纠缠折磨,耗尽自己的精力,由于自我被驱至非我分界的那一边,变成兄弟反目。自我与身体的摩擦与战争便开始了。
分界线就是战争的导火线,这也应验在自我与身体之间。这条界限引起各种对峙,体内的随意机能于不随意机能便是最明显的例子。自我一向在想坐在统治者的宝座上,控制所有的活动。事实上,自我只能与可以控制的机能认同,而身体大体上却是由复杂而巧妙的不随意机能而构成的,如血液循环,消化作用,成长与分化,新陈代谢等。不信的话,反省一下人们形容自己身内的活动时所用的字眼,就可看出。他会说:”我移动手臂”,他不会说:”我跳我的心”;他会说”我吃我的食物”,他不会说:”我消化我的食物”他会说:”我闭上我的眼睛”,却不会说:”我长我的头发”;……
换句话说,他的自我只会和那些可以自主的机能认同,而那些自动自发的不随意机能,他便视为不可信任的非我。这不是很奇怪吗?你只跟自己的部分存在认同,称那一半的自主机能为自己,另一半有是谁呢?
自我常感到被困在顽劣不驯的身体里,受尽折磨。难怪他会开始渴望挣脱肉体,不是现在还是死后的将来希望灵魂能掌管一切,不再受脆弱的肉体所束缚,最好能羽化而登仙,这也难怪人们常把肉体与罪恶常联想到一起。
自我最难忍受的,便是肉体会感到痛楚。身体内的肌肉神经经常活生生的受尽痛苦的折磨。它想尽办法逃避,麻痹,冻结身体,使痛楚感减到最低程度。自我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不随意机能的活动,它却能够撤回对身体的知觉,变得麻木不仁,这便是欧罗宾多所谓的”致命的冲击”,强迫人的觉受,由脆弱而可朽的身体上撤回,冻结了身体,封锁住人的觉识。
可是我们也为冻结身体付出相当的代价。身体虽是痛苦之源,却也是快乐之源,扼杀痛苦之际,也扼杀了生存的乐趣。
一般人便这般不加深思地冻结身体,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也冻结。这有点像受到冻伤的人,由于受伤的部分已失去感觉,他无法感觉出那部分已经麻痹,他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一副没事的样子。
“致命的冲击”就会带来这种麻木不仁的后果,我们一从身体退缩出来,便破坏了”人马座”的统一,也显然伤害了自我的健全。因为你既与能自主的”自我”认同,自然就把不能自主的那部分有机生命剔除出去了。此刻我们虽已角色层次扩展到自我的层次,还是难免会有种失根的感觉,无法深入意识,意义觉受,以及内在的明觉。因此,让我们继续向深度进展,放下狭隘的自我意识,以觉识去开展那身心一体的有机生命。套用心理学家的术语,就是重新发掘真实的存在性自我。
我们将设法化解身心之间的界限,从存在的深处重新认出所有对立因素原本是一体的。罗纹曾说:”了解身体内生生不已的过程,并无济于事,因为意识本身只是相当表面的现象,仍越不出自我的范畴。我们必须具体经验到身体的活动,切身感觉出他的流动,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先放下自我的严厉控制,使得身体深处的觉受能够浮现出来。”
说起来十分简单,但一试着与身体接触,才发觉真不容易。我并没有真的感觉到我的腿,胃或肩膀;我总是习惯性地想我的腿,胃和肩膀,在心中勾勒出它们的形象,却避免直接感受它们。这种习惯便是当初隔离身体的手段之一。因此我们应该特别注意自己常不知不觉地将感觉转化为思想或图像的习惯。
有一种回归身体的方法,就是仰卧在地毯或任何席垫上,四肢自然伸展,闭起眼睛,轻松却深沉呼吸,逐步觉察身体的感受。但不可过分勉强,只是将注意力在身上巡逻,看看身上是否有任何舒服或不舒服的感觉。例如,你是否能够感觉到你的大腿,你的胃,心脏,眼睛,性器官,臀部,头皮,横膈膜,脚丫子等等?注意一下,哪一部位的感觉较强烈活泼,哪些部分感觉上比较迟钝,沉重,紧张或痛楚?你只需试验3分钟,就会发觉,你的注意力常常离开身体,去做白日梦了。难道你不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你连3分钟都无法放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你不在身内,又在何处?
做了这初步实验后,我们便可进行下一步。仍然保持仰卧的姿势,手脚平置于身边,大腿略为分开。眼睛闭上,深沉却轻缓地呼吸,将呼气有喉咙降至腹部,使身体的躯干充满空气。你不妨把整个胸部及腹部想成一条气球,每呼一口气,气球就开始充气,缓缓地由胸部向腹部膨胀。如果你的腹部感觉不出任何膨胀的张力,就继续充气,使它扩展至那些部位,然后平缓地呼气,使气球内的气体完全放空。这样反复地做7 ,8 次尽量是气球保持平缓而稳定的压力,鼓涨腹部,直到骨盆部分,特别注意一下那些感到抽筋,酸痛或麻痹的部分。
你感到整个充气的部位是一整块?还是分开好多部位?胸部,腹部,骨盆间是否有些抽筋或酸楚的隔带分开?除了一些微微的不适之外,你会发现气球扩展时,会带来某种快感及喜悦。你实际上好似吸进快感,整个身心都笼罩在一种光明中;当你呼气时,并没有失去那气,反而使那快感游遍全身,身心的舒适随着呼吸愈加遍满。不信的话,不妨再做几个深呼吸,体会一下那种舒服。
因而许多瑜珈士称呼吸为生命力,这不是哲学,而是具体经验。吸气时,你引进生命力,由喉咙降至腹部,为身体注入生机与活力;呼气时,你又将此生机及快感扩散至整个身心。
你可以把这气球式的呼吸从喉部移至丹田。当呼气时,试着感觉那股生命力由丹田扩散至全身。吸气时,将丹田注满此生命力。呼气时,观察这气可渗透多深,这股活力能否抵达腿部?膝部?脚部?迟早它将伸展到每个脚趾尖。再做几个深呼吸,看看这股或能否向上伸及手臂,指尖,头部,脑壳?每一吸气能否将那种快意的感觉通过全身,向外在世界扩散,使你的呼吸由身体扩展至无限之境。
综合起来讲:吸气时,将气由喉咙降至丹田,注满生命力;吸气气,将细微的快感透过整个身心,向世界,宇宙,无限散去。当气息满盈时,便可将思虑融入呼气,化于无限之中。我们也可同样地化解沮丧的感觉,病痛或任何痛苦,让每一刹那的觉受穿透身体现状,向无限扩散出去。
至此,我们应该具体地讨论一下这种联系的有关问题。想要让那舒适的觉受遍满全身并不是那么容易。在呼吸的过程中,你会发现某些部位根本没有感觉,或是一手沉甸甸地,另一手却感到紧及痛。也就是说,那觉受之流受到许多阻碍(既是许多小小的界限)。很多人常在颈项,眼睛,肛门,横膈膜,肩膀,颈椎骨下端感到紧及痛;在骨盆,性器官,心脏,腹部下端或是四肢上则有麻木的感觉。你应尽可能地找出自己特殊的障碍处,但先别急着驱除它们,它们不仅不会就范,还会变本加厉,只要找出它们的所在地,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等你一一察出自己的障碍后,便可以着手化解它们。首先,我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些障碍及内在的抗拒究竟有何关系?身体所感到的紧张,压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讨论过,属于自我层次的人会籍着否定来逃避自己的情绪或冲动。人们能够故意不去看自己的阴影,如果他心中有股怒气,他会否定这是他的怒气,而投射出去,结果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欺负他。也就是说,他自食其果,承受焦虑及畏惧。
当一个人把怒气投射出去时,身体上会产生什么变化?投射虽是一种心理作用,但是身心原是一体的,身体也必然会有变化。当你压抑那股怒气时,身体有何影响?你怎么压抑得下急着想发泄的那股怨气?
当你真正生气时,你会很自然地握紧拳头,大吼大叫地,想把怒气发泄出去,这种身体的表达正是怒气的本质。如果你想压抑它,你必须用同样的身体力气把这股拼命想向外发泄的身体作用硬生生地拉回来,也就是说,你用某部分肌肉拉回那一部分的肌肉作用,于是展开一场身体大战。一半的肌肉急着想发泄,另外一半急着制止它,就好像开车时,一脚踩在油门上,一脚又踩在刹车上,双方僵持不下,耗尽油料,仍停留原地。
如果你企图压抑怒气,你通常会紧缩两颊,颈项,双肩及肩膀的肌肉,才能够具体扼制住自己的怒气。我们知道,这被否定的怒气会潜入你的意识,变得畏惧。下回你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时,不妨注意一下,你整个肩膀会向内收缩,同时向上拱起,这是你压制你自己而感到畏惧的徵兆。可是你的肩膀不会有向外攻击的冲动,你也不再感到那股怒气,只是觉得肩膀又紧又痛。身障就这样产生了。
你籍着呼吸的方法,查出这些障碍所在,身体内每个障碍,每种压力,基本上都是因为社会的禁忌而压抑下来的身体冲动。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还会进一步地讨论它。此刻我们只需了解,障碍就是两股肌肉在小小界限的两方自相残杀的结果。你拼命想把它禁闭在身上,不惜摧毁自身某一部分的反抗势力。
如果你感到眼睛周围很沉重,也许你在压抑想哭的冲动;肩膀或颈项的酸痛,暗示着你在压抑内心的愤怒;横膈膜处的酸痛,意味着你常为了控制情绪或感受而摒住自己的呼吸;下腹或骨盆方面的收紧,表示你有意切断自己对性欲方面的感觉,所以你僵化它,不让气流或生命力通过那一部分;连同下身的感觉都一并封死。下肢的紧痛或虚弱无力通常显示一种不扎根,不安稳和不平衡的徵兆。
因此,想要了解某种障碍的一般徵兆,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注意它发生的部位。你大概不至于用脚去喊叫,用膝盖去哭吧!通过它的发生部位,我们不难找出相关的压抑情绪。
假设你已经大致感觉出主要的障碍所在,便可进行下面有趣的练习,开始化解那些障碍。过程虽然相当简单,也不难付诸实行,可是想深入意识,却需要坚毅不屈的时间精神。要知道,每道障碍也许费了你15年的光景才建立起来,你不该寄望联系15分钟后,它就完全消失了。所有的界限,都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彻底将它由意识中消除。
然而你曾试着消除那些障碍没有?不论你多么努力想让自己轻松,最多只能产生几分钟的功效;一旦你忘了那些松弛技巧,原有的压力便又会卷土重来。有些部位根本不肯放松丝毫。明知无效,我们有时依然契而不舍地使用那些本身相当累人的松弛方法。
也许你会觉得,这些障碍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速之客,我们则成了它盲目的牺牲品。我们不妨观察一下这不速之客的顽固本事。
首先,我们已经提到了,这些毛病都发生在肌肉上,是某部位肌肉上的封闭,摩擦或抽筋所造成的。它们属于头颅,以及你的举手投足,行走跳跃,嚼食等随意肌,也并非平白无故找你麻烦。它们全属于能够自主的随意肌。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便是我们故意在整自己。
奇怪的是,我们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形成的。当我们收紧肌肉时,只知道肌肉变得很紧张,却觉不出自己正在拉紧它。等拉出毛病以后,想放松它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们当初并不知自己是怎么拉紧的。于是这些毛病变得从天而降,来打击我们的外力,使我们束手无策。
整个过程有点像是:我故意掐自己,却忘了自己正在掐自己,意识一直纳闷,为什么他痛个不停。事实身内肌肉的紧张,都是自己暗中在掐自己。所以问题不在‘我该怎么放松身体的紧张’,而是‘我该如何去认识,那紧痛原是我自己制造出来’时,你就自动停手了。也就是说,当你看出来自己正在掐自己时,它自然就不掐了,用不着去请教别人怎样停止掐自己。它和举手投足一般,都属于你的自主机能。
关键设法觉察出自己正在拉紧肌肉。因此我们最应避免的,就是避免想放松它,只需照旧反向而行即可。我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种化解方法;我应该有意识地加强某一部位的紧张,使这自己掐自己的潜意识行为浮现到意识层面上来。让自己体会到,自己原是如何伤害自己的。愈深入那种感觉,便能将肌肉胶着战所耗费的精力重新释放出来,而且将之转向,不再针对自己。你可以把那股精力发泄在工作,阅读或大吃一顿上,转化为进取向上的精神。
化解障碍的第二点也很重要。我们已经看到,第一点就是故意加强肌肉的紧张压力,使得潜意识之举变为意识化。可是我们不应忘了,当初造成这些障碍的目地,是为了扼制那些潜伏在心内违反禁忌且令人不安的情绪及行动。所以障碍是为了抗拒某种情绪而生出的,当这些封锁线撤去后,你就得面对藏在疼痛的肌肉下的那股情绪。
我必须先声明一点:那深埋的感觉未必是极其不满,狂乱无稽的情绪,也不是什么天诛地灭的恶行;它们通常相当含蓄,只因酝酿以久,变得十分复杂曲折而已。有也许封锁线撤除之后,会使你掉几滴眼泪,大叫一两声,发一顿脾气,一阵你需要一两个枕头让你拳打脚踢一番。这些消极的情绪发作出来,并无伤大雅,它丝毫不影响你的人格就像跑龙套的小角色一上场时,观众眼光也会注意他,同样的,当消极的情绪一踏上意识的舞台时,尽管它是你情绪作用的一小部分,仍会左右你注意的焦点。与其任它在后台胡闹,还不如让它上场亮出相来。
通常当你刻意去拉紧身体,增强其压力时,某种情绪就会浮现出来。而你也才有机会化解它。就在你故意拉紧肌肉之时,常会想起你紧缩肌肉想抗拒的某种情绪。例如,如果你看到一个朋友快哭了,就说:”不论你想怎样,把它压抑下去!”他反而会痛哭一场。因为他原本想压抑下胜利的自然反应,经你一提醒,使他意识到自己隐藏的动机时,那情绪就无所藏身了。同样的当你故意加强压力,表示自己负责时,深埋的情绪就开始现身了。
联系身体知觉,便是先找出身体某部位的症结(例如喉咙或太阳穴的抽痛感觉)深深去体会它,感受其压力所在及相关肌肉部位,然后慢慢刻意去加强那种抽痛感,并且记得提醒自己,你不只是抽紧肌肉而已而是有意扼制住某个东西,使那一部位的你好像真的在掐住自己,在压制某个感觉一般。然后,你便可以慢慢放松肌肉,此刻,开放自己,不论任何感觉,都让它流露出来。当然,根深蒂固的情绪死结,常需投入相当的时间,精力,开放,及诚心,才可能予以松开。较顽强的症结,至少要投入一个月时间,每天十五分钟,才可能有所收获。直到你感受通畅无阻地流过那一部位,且向无限的外界扩展出去,你才算解开了身上的障碍。
当心理与身体,随意与不随意,意志或自由之间的裂痕弥合之后,人们对自我及外界的看法便大为改观。你会感到不由你做主的那一部分身体也是你自己,从此对于你无法操纵的人事,也较能顺其自然。因此你对更深的自我的信心,不在肤浅的意识中任自我作祟,对于非操之于我的种种,愈来愈随缘自在。你还会发现,接受自己并不需要先把自己控制住,那更深的自我,也就是人马座的自我,本来就不是你所控制的。它是半随意又半不随意,两者都能完美地表达出你自己来。
如果你能接受自主及不自主的两面,你便不再感到老是受那不自在的深层活动所欺压,反而对身体会产生出一种责任感来。这责任感并不是处处要你为身体辩解顶罪,而是你对自己的感受自行负责,不再需要怪罪或感谢任何人。毕竟你是所有自主及不自主的深信活动的最终来源,不是它们的奴隶。
接受那不自在的一部分也是你自己,并不表示你就能够操纵它了。你无法使自己的头发长的快一些,或停止胃部的蠕动,或使血液倒流。你只是把不由自主的那部分和自主的同等对待,均视为你自己,并放下一心想作造物主,控制自己与世界的野心。奇妙的是,一看破这一层,立刻生出自由解脱之感。你原来的自我意识一次最多只能处理两,三件事,可是你的有机生命体,不需自我的插手,可以同时进行深层百万次活动,从复杂的消化机能到神经输送系统,到知觉反映等等;它所需要的智慧,绝对超过自我常炫耀的那几招把戏。我们愈能安心处于”人马座”的和谐状态,我们的生活便愈深地扎根于自然那不可限量的智慧与自由之中。
我们每天所面对的问题及困难,太多源自与自我想越过什么,扰乱了原本和谐的生命过程。例如,我们感到此刻缺少了某种快乐感,自我便开始误导,在周遭堆满了精致的玩具及机器,来制造快乐。带给人”快乐是从外来的”错觉。这种错觉阻碍了我们内在的快乐。愈往外追求,愈压抑了内在的喜悦。
只要认出我们的身心有机构造内,本来就是和谐地交流着,就已经回归了”人马座”的境界。柏雷克早已说过:”活力本身既是永恒的喜悦,它是由身体涌出的。”不依赖外在的奖励或许诺,是当下一刻由内所涌现的生命赠礼。”自我”常活在时间的限制中,引颈企望未来的成就,心理却又为过去的失落而哀伤。”人马座”则经常活在这道具体的一瞬当中,不依恋过去,也不渴望未来,圆满地活出这当下的一刻。他虽仍活在”无常的现在”之中,却已迈向 “永恒的现在”。培养”人马座”的觉识乃是诊治”未来的震荡”最好的药方。
你不只学习接受自主与不自主的身心活动均为自己,还能在更深的层面上看出它们的一体性。这既是属于”人马座”自然表现。我们只知道不自主的那一面是自然发生的活动,其实意识以及种种企图也都是自然生起的。意志是靠什么支撑?另一个意志?是我去”要”那个”要”?还是我只是想”要”而已?当我做某个决定时,是我”决定”要这样”决定”?还是我就是自然地这样”决定”了?实际上,即使是自主的目地行为,仍然属于”人马座”的自然生发状态,自主与不自主的活动便在它内融合为一。从此自我便能在此深度内,活在永恒无际的现在之中。
这一层面上的治疗法,最重要的是从根本改变一个人的意识,重建”人马座”的心境,认出那更深的自我来。此法并不是个别挖掘出自我身体的潜能,然后相加在一起,身心整体的潜能远远超过部分潜能的总合。套句罗洛梅的话:”自我也好,身体也好,都不可能完全独立自主的。它们都属于整体的一部分。不论是你的意志或是自由,都是建立在那整体上。”不同的学派给予这个整体所开展出来的潜能不同的名称,马思洛称为”自我实现”,佛洛姆称之为”自主权”,罗洛梅则称之为”生命的意义”。”人马座”的层次乃是存在主义及人本治疗法所要臻制的目标,它们基本上一致肯定,要发挥人性的潜能,必须将身,心及情绪等整合入一个更深更广的整体。
我无法在此详细介绍自我实现的内涵,只引用马洛思自己的话,它不只指出什么是自我实现,还提到了自我不得实现时的后果,真是一针见血:“大家都有发展更多的潜能,迈向自我实现或圆满人生的渴望。这股冲动的朝向更真实,更进化且更圆满的自我……而且身心整合的需求会与日俱增。如果我们能化解二元对立的心态,融入涵容更广的一体,自然就会治愈人格上的分裂,使之更为和谐统一。我们与生俱来即具有这种达到尽善尽美的自然标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下半辈子会极其不快乐。”
马洛思指出,自我实现与意义感是紧密相连的。”人马座”以及存在主义的治疗方法也同样深刻地探讨生命的最终意义,一股超乎”自我”的意义。因为纵使你已经培养出较健全而真实的”自我”,又怎样呢?纵使你已满全了”自我”的期望,有了房子,车子,有了自尊,财富,名位后,又怎么样呢?当人类历史已经竭尽了它的意义,外在物质的追求也吸引不了你的兴趣,只有死亡开始悄悄现身时,那时又会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说,想要寻找出自我的意义,就得在生活中有一番合适的作为,但是想超越自我,却得超越这层意义,趋向一种少靠行动作为而多自在自得的意义。诚如诗人康明思所言:”能够自在自得,便自在自得;否则不妨高高兴兴地去管别人的闲事。做点好事,找点麻烦,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只要我们能找到生命的根本意义,就会体验出生命中自然生发的喜悦,意义不是来自外在的作为或财富,而是来自你的存在内所发出的光与热,并且能散发至外界,友人,所有人类,进入无限。
我们必须先接受死亡为生命的一部分,才能看出生命的真实意义。接受人生无常的一面,在每一口呼气中,将身心化为虚无。我们若能彻底地死于每一呼气,便能在每一吸气中重生。相反地,如果我们想逃避每一刹那的死亡与无常,我们同样地逃避了生命,因为生死本是同一回事。
总而言之,”人马座”的层次乃是实现自我,追求意义,探讨生死存在的问题。我们必须培养出深信并蓄的意义以及包容整个生理----心理机能的觉受力,才能达此目的。当我们能够与自我及身体一并认同时,自我及身体也变得脱胎换骨了一般,自我能向下深入它的根源,身体则能向无限的苍穹及光明伸展,二者间的界限及冲突不复存在,对立消融为更深的一体。你终于也能够——用身体表达你的心理,用心理来支持身体。
第九章 超越中的自我
现在我们要从”人马座”的层次,进入超人格的层次。它既是一个超越的境界,我们就须放下对自己及世界的惯有心态,才能领会得出超越个体、广阔无边的意识领域。这一层次的修持法是为了帮助个人体会到自己意识的深度及广度,进而提升至浩荡的超人格境地。
这种论调只会让现代文明化所培养出来的西方人士感到困惑而已,再加上当宗教的极度贫血,不论在个人经验或群体组织中,我们早已失落了那种超越感。当我们指出每个人的存在深处都有个超人格的我,它不仅能超越自己的个体性,还能与超越时空限制的另一个世界相联系,大概会有不少对此论调嗤之以鼻。
我们西方人过去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处心积虑地压制超越的观念,实是极为不幸的事。
这种压抑虽然十分隐晦,影响却深远。它是促使当前文明感到不满足及不快乐的主要原因,它的遗害比上述意识层次中所谈到的性压抑以及暴弃、侵略个性的压抑等要严重得多。虽然角色、自我及〔人马座〕层次上的压抑,看起来复杂且神经质得多,却不至于影响到整个社会心态。当今的问题症结乃是出自我们对超越境界的心态,可是我们却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一事实。由于被压抑下的渴望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潜藏一处,伺机乔装为其他形式出现,因此我们随时随地地都可看到它们的化身,例如热衷于静坐、通灵现象、瑜伽、东方宗教、生理反应、灵魂出窍,濒临死亡的经验等等现象。由于对超越经验的渴望被压抑了太久,一旦现身常表现得过于激烈而且变质,于是妖术、占星术、服用迷幻药以及登山拜师等大行其道。
然而大部分西方人仍然对于超人格观念感到困惑。它既然超越个体,又超脱所有个人的问题及焦虑,怎么可能存在于个人之内?因此在直接进入超人格的主体之前,我愿意简略介绍一下荣格的观点。对超人格的认识通常会左右人们一生的成长方向。其他民族则常以某种宗教仪式,将这些基本观念灌输与襁褓的婴孩。
荣氏与本世纪初从学于弗洛依德,被其师视为衣钵的继承者,但不到十年的光景,二人便因理论上的歧异而分道扬镳,从此不相问道。他们无法互容之处,正是我在第一章所指出的现象:致力于某一意识层次的心理学者,通常只承认比它更浅的层次,却不愿接受比它更深的层次,而且常视较深的层次为变态或根本不存在的幻想而已。
弗洛依德的贡献被自己有限与自我、角色及阴影的范围内,荣氏也接受了上述层次,即犹不以为足,进而直探超人格的领域。他可以算是欧洲第一位研究人类意识内的超人格层次的心理学祖师。弗洛依德始终无法认出这一层来,两人只有分道扬镳了。
究竟荣氏在人心深处撞见了什么,将他引进超人格的领域?它怎么可能即在人内,又超越个人?我们知道荣氏对全世界的神话都有深入的研究:包括了中国的寺庙、埃及、美洲大陆、希腊、罗马、非洲及印度的鬼神,图腾、万物有灵论、古老的象徽、神话观念。荣氏还发现,这些原始的神话象徵,竟然时常公然出现在文明欧洲人的梦境里、他们大部分人连听都没有听过那些神话,即使有所见闻,也绝不像梦中所显现的图像那么清楚真切。这些认识即不是此生得来的,荣氏便推测,这些神话概念必然是从人类祖先遗传下来,埋葬在我们的身体内。荣氏视这类〔原型〕为所有人类所共有,虽属于个人,同时又超乎个人,是一种集体而超然的存在。
这个假设颇有它的道理,尤其当你读了荣氏极其详尽的研究资料及统计报告以后。例如,每个人都有一颗心脏、同时肾脏,十个手指,四肢等等,同样的,每个人的大脑也有普世相同的表达形式。就像人类的手因为要抓东西而发展出特定的形态;人类的大脑已有几百万高龄,它经过这么长久的进化,一定也发展出某种领会及掌握现实的基本模式;这种意象性的、神话性的模式,我们称之为原型。因为在每一个结构相似的大脑内,都藏有基本上极其类似的神话的原型。只要是人类的一份子,都享有此类原型,荣氏称这更深一层的心理现象为〔集体性的潜意识〕。它不再限于个人,而进入超越的境界。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埋藏这这超然境界的神话,我们若忽略了这极富潜力的层次,可以说是虚走人生一遭了。
潜意识中也与角色、自我以及人马座层次相应的部分,它包含了个人的记忆、心愿、观念、经验以及潜能。可是在你更深的〔集体潜意识〕之内,所包含的就不只是个人的东西了。它广纳了整个人类的集体意象,古代神话中的阴阳神祈、妖鬼神魔、英雄恶霸,都缩影在你的存在深处。荣氏认为,不论我们意识到与否,他们陆续在我们内不断创造,或不断破坏。
像荣氏这类超人格层次的治疗法、就是帮助我们意识到这股潜力,且善加利用,以免它暗地里与我们作对。讲得神秘一点,它教我们如何活出一种充满神话的生活。许多人听了会感到刺耳,因为现代人对〔神话〕有很深的成见,认为神话这个字常隐含着荒谬、迷信、或痴人说梦之意。这绝不是我们论及神话的含义。活出一种充满神话的生活,意味着在自己的生活、工作、人际关系及环境中,体会到有股超然的存在。神话为我们打开了超人格的世界。古玛拉史瓦密曾说:童话故事里,一开头总是〔很久很久以前〕,它真的是在诉说一个超越时空以外的古老故事,在那里,一切只是游戏,什么事都变为可能。神话中的描述及想像,十分似乎无界限的真实世界,和我们当前抽象而推理的世界反而背道而驰。神话描述了时、空、对立的种种界限,我们可以说,神话意识其实与本来的真实世界更为接近。
因此,活在神话里,世纪上是为我们开启了那浩荡无边的无界限境界。这并不表示,我们就该放下当前处处受限的俗世,而逃入神话幻想中。它是要我们向神奇的超越境界开放,将那种心境应用到我们的俗世中来,藉着与生命更深的根源相系,重整我们的生活。
要人培养出神话境界的心胸,是言之有据的论点。根据荣格的研究,那些神话意象,也就是〔原型〕,早就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内,它很容易就被相关的外境所勾引出来。那些意象有时会轻微地影响到你的行为表现,有时会强烈到令你身不由己的地步。它还会现身在你的梦境、幻想、白日梦里。
譬如,你会梦到类似的梦境,或是某种奇异的影像:也许是人面狮身、也许蛇发女、蟒蛇、飞马,或是其他神怪人物。只要稍微研究一下古代的神话,便会发现这些怪物对人类都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因此,你也不难找出它对你自己的〔集体潜意识〕的象征意识,然后将此意义融入你的意识内,就不会再被它的魅影所缠绕了。于是,你的心灵深处逐渐放松,自我意识的表层开始崩裂,使得超性意识得以成长。这种成长虽然超越了你个人的层次,却仍属于更深更大的你。
让我们再分析一下,这更深更大的自己,这超人格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由神话的意识中冒出来的。当一个人透过〔原型〕的眼光以及神话意象来反省自己的生活时,他的意识也会提升到放诸四海皆准的境界,因他不再受限于自己偏狭的眼光,而是透过人类共有的心灵之眼。这是多么不同的眼界!这人对自己的认识也会大为改观,现出世界人的胸怀及深度。他不再只是一个自我或〔人马座〕而已。个人的困难与际遇也打击不了他,他不再执著于自己的想法及感受,因他深切了解,他个人不论面对什么困境,那更深的〔我〕丝毫不受影响。刚开始时,他也许只能惊鸿一瞥那纯然无染的寂静根源,渐渐地便会安处其间,不论意识中翻涌着痛苦、焦虑、绝望的波涛,海洋的深处却仍然安详宁诣。
属于这超人格层次的治疗法或是修持法门,主要就是想发掘出这个超人格来。透过神话意识的方法,只是其中一途而已。人类在每一意识层次上都已发展出许多不同的方法,每个人应该实验一下,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我面前已经介绍了透过神话意境,进入超人格层次的捷径。可是这种神话途径很复杂,需要专家学者为你分析各种神话象徵的意义,帮你找出自己的〔原型〕来。
下面所介绍的方法比较简单,但也未必容易,只是不象神话那么玄妙复杂而已。没有他人的指导,你也可以自己练习。
所谓超人格的心境,即是指不再执著于个人的身 、心、思,虑的广阔胸襟。如果你有此大志,下面的方法会帮助你在自我内超越自我。
按照上一章所描述的方法,集中心神于人马座意识上约么二,三分钟的光景。因为你愈深入人马座,便与超人格层次更加接近。然后缓缓地默诵下面的句子,最好同时深入体会它的意思:
我有一个身体,可是我并不是我的身体。我可以看见并感觉我的身体,可是凡看得到的及感觉得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观者。我的身体也许疲惫或兴奋,生病或健康、沉重或轻松,却与内在的我毫不相干。我有一个身体,可是我并不是身体。
我有欲望,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欲望。我能够认出我的欲望,可是凡认得出的,并不是真的知者。欲望在我的意识中起伏不定,却影响不到内在的我。我有欲望,可是我并不是欲望。
我有情绪,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情绪。我能察觉出我的情绪,可是凡察觉得出的,并不是真正的觉者。情绪反反复复,却影响不到内在的我。我有情绪,可是我并不是情绪。
我有思想,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思想。我可以直觉得出我的思想,可是凡直觉得出的,却非真正的知者。思想来来去去,却影响不了内在的我。我有思想,可是我并不是思想。
反复默诵几便后,你便愈发可以肯定:我是它们之上的纯净觉诚,是所有、情绪感受以及愿望的见证者,丝毫不为所动。
只要你肯恒心练习,很快便会生出来某种慧见,对自己生出极其不同的感觉。也许你会在心灵深处体会到某种自由,轻松,解脱,安稳的感觉,即使痛苦与焦虑的惊涛骇浪仍在周遭肆虐,这中心点却始终保持清明宁静。安处在这觉识的中心点上,就好像由惊涛骇浪的海面,潜入安全而宁静的海底。起初,你也许只能潜入情绪的风浪下几尺的深度,只要契而不舍,必能潜入心灵的深度,自由地伸展,对周遭的骚动不安,虽保持极度灵敏,却不受感染。
我们目前只是讨论超人格层次,尚未涉及纯粹的一体意识。超智慧到了一体意识的境界,就会消融于一切之中。因此我们必须藉著于超人格的智慧做为越入一体意识的跳板。本章仍强调超人格的智慧,下一章则偏重〔消融〕于一体。我们必须看透所有的客体,不论是生理的、心理的、情绪的、唯有超越它们,才能生出超人格的智慧来。
譬如,你若真能,它便无法动你丝毫。即使它千真万确地存在那儿,由于你不再和他粘在一块,它便无法打击你。你既无意招揽它,也不拒绝或逃避它,你只是彻底接受它,任它肆意纵行;它来也好,去也好,你无得也无失,只是注视著它擦身而过。
除非你自己一时与那些情绪,感觉,记忆,经验认同,否则它们伤害不了你。因此消除烦恼的根本之道,便是不于它们认同,认出它们并不是你那个真正的觉者,没有什么好执著放不下的,它们便会自然消退。
等你练习这〔不认同,不执著〕的法门一段时间后,你便会发觉,你一向忙著自卫的那个自我,愈来愈透明且逐渐隐退。这并不表示你被分解了,或飘在虚无缥缈中,而是你开始感到气质的变化,你的欲望或伤痛不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些表面看来凶猛的波涛,只是纸老虎而已,丝毫动摇不了那更深的自我。
因此,即使你的身心遭受痛苦,恐惧,或屈辱,只要你能保持观者的心境,它们便侵犯不了你。你不必与它们缠斗,就能超越它们。如果你的眼睛图上红色,你便分辨不出红色的东西来。你的眼睛必须先擦干净,至少没有红色,你才能看到红色。换句话说,当你能够审视自己的苦难,你便已摆脱了苦难。没有了苦难。但凡能觉察痛苦者,本身即无痛苦;但凡观照恐惧者,本身即无死惧;但凡能认知紧张者,本身即无紧张。正视这些处境,便已超越了这些处境,不受它们暗中骚扰。
难怪印度瑜伽师帕腾嘉利说:将观者与观察的工具混为一谈,实是最大的无知。只要我们一开始执著自我,身体,或〔人马座〕,外界任何东西都会威胁到我们;如果我们执著于任何想法,感觉,或经验,它们便都变成了奴役我们的枷锁。
前面几章所谈论的,都是扩展自我的〔治疗法〕,现在又要你放下自我,不是很荒谬吗?实际上这只是由两种不同的角度来论事而已。让我们再度回到〔表一〕上。当人们由角色层次向下发展至自我层次时,会有两种现象:一方面,个人与他的阴影认同;另一方面,他开始放下角色问题,于是角色于阴影结合为他的新自我。当他在向下进展到〔人马座〕层次时,也是同样的。他一面与身体认同,一面却也放下与身体认同的自我概念。由此可见,我们在每一层次上,不仅扩展新的自我,同时得割舍下旧的自我。超人格层次亦然,我们必须放下比较狭隘的〔人马座〕,才能扩展为宽广的超人格,就在割舍的那一刻,你已经迈向更深更广的境界了。当超人格的智慧生起时,我们自然会抛开个人的焦虑或问题、超人格层次最特殊的一点,便是我们不用象在角色,自我,人马座的层次那般辛苦的解决问题。我们只需关照它们仅单纯地觉察它,不批评,不逃避,不渲染,不辩护,只是明察每个感受或冲动的生起而已。如果我们对某种情绪生出厌恶之心,便观照那厌恶;如果厌恶那厌恶之情又生起时,在观那个厌恶,什么也不需做。如果我们生出某些行动,便观照那行动,始终保留在〔不加拣择〕的觉识之中。除非我们彻底识破那些情绪并非真我,否则,我们便会身不由己地又与它们交缠在一起。我们不需为它们定名,然后加以压抑或纵容;我们愈想去解决它,会使得〔我们就是那情绪〕的错觉更加强烈;愈想逃避它,它愈阴魂不散。真正使我们坐立不安的,并不是那情绪本身,而是我们死抓着它不放、我们的执著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们只需以一幅纯朴无染的心态,与它划清界限即可。许多修道圣贤,常把这种观照的心境比喻为明镜。物来镜照,物去镜空,镜子丝毫不与往返不定之物认同。庄子也将真人之心喻为明镜,不厌亦不执,虽接受它,却不视为己物。
如果你不投以时日来练习观照,你看自己的身心便会如观天上之浮云,溪涧中的流水,屋檐上的雨点一般无染无涿。于是你与自己身心的关系,便和你与外物的关系一般平等视之。以前,你一向视身心为认识外界的主体,才会这么执著它,承受它的限制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烦恼。一旦深入观察,才发觉它们原来也只是(超人格)觉识的对象而已:〔我有身体,心理及情绪,可是我并不是身体,心理及情绪。〕
有一点我们相当肯定,当一个人进入超人格境界后,他并未失落较浮浅的意识层次;就好像当他由角色层次进展到自我层次时,他并没有失去角色层次,只是跳出它的限制而已。为了入境随俗,他还是可以为角色形象装扮一番,只是不再自限了。以前他会为了别人或自己的缘故,放不下角色形象,如今他能依情势所需,自由决定顺应与否。即使他决定为自己修饰门面一番,他便会暂时地警觉自己的阴影,不让负面的特质显露出来,但他仍能接受它们的存在,故不会随便否认而投射出去。由此可见,角色形象本身并非肇事的祸端,除非它成了你唯一的自我。然后当他一成了你唯一的自我,问题就大了。总之,当人们从角色层次进展到自我层次时,即不丧失角色形象,也不会丧失阴影,所失去的只是两者之间的界限与冲突而已。
同样的,当你由自我层次进入〔人马座〕的层次时,你也没有消除自我或身体,只是消除了两者之间的界限而已。你处在〔人马座〕的层次中,仍然可以面对自我,身体,面子,阴影,但因你不再执著其中任何一方而引起冲突,每一层次便能融洽相处。你不仅接受它们,还能充分发挥其作用来。
因此,当你进入超人格层次时,仍能拥有其他的层次,只是不再受它们所限制。它们都是你的发展工具,却不是构成要素。如果一个人有所醒悟,而不再视那孤立的生命体为唯一的自我,他并不会因此而忽略了自己的身心。他吃睡照常,甚至反会更加爱护,照料自己的身心,因为它们不再成为他的威胁,他的精力不至于耗费在压抑怒气或厌恶身体上面,使得整个生命体成为超人格意识的完美表达。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了,因超人格的智慧,我们将自己的身心与外界万物平等视之。听起来有点像我们以玩世不恭的心态来对待自己的生命,事实正好相反。我是以对自己的心态来对待万物。这种心态充分反应你已悟出万物与你一体的道理。古今圣贤就是因已经证得此境,才会大肆鼓吹〔民胞物与〕的慈悲。这种慈悲和其他层次之爱有些程序上的差别。在超人格层次上,我们去爱他人,不是因为别人先爱我们,或拥戴我们,或维系我们的幻觉,而是因为他们就是我们。基督并没有说:〔爱你的邻人如同你爱自己一般〕,他只说:〔爱你的邻人如你自己〕;不止邻人,还包括了你的整个世界。世界就像十字架的手脚一般,在这层次上,你与世界的关系,就如同你与自己生命的关系一样。
在这层次上,超人格的智慧成了你典型的自我,你也许会重获孩童般的直觉能力。正因意识超越了个体的生命,因此它变得单纯而不朽。
几乎每个孩子偶尔都会想过:〔如果我是其他父母生的,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这个天真的想法显示出,小孩子已经能够体会到,他意识中的我未必限于当前这副身体。他们好像知道,即使换了不同的父母及不同的身体,那仍是〔我〕,即使模样举止完全不同,仍不失为自己。(因为我们知道,我有身体、心理、情绪,但我不是身体、心理、情绪。)当小孩子问父母:〔如果我有不同的父母,我还是我吗?〕他是在问那个超人格的问题,因为他似已感觉得出,即使父母不同,但内在的〔我〕还仍是一个。可惜父母通常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超人格意识,不知如何作答。孩子的问话有时会惊醒他们:也许真的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那儿,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凡是对超人格能有些直觉的人,一致都会认出,在各种不同的外形下,其实只有一个大我。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直觉:这同一的大我是超越身体的,也超越心理,芸芸众生其实只是一个,就好比一个人可以从这个房间走出来,再走进另一个房间,他内在的那个〔我〕并不受影响。同样的,如果他从一个身体换到另一个身体,且有着不同的感觉与记忆,他的〔我〕基本上仍不会改变。他是一切客体现象的见证人,却不受它们的约束。
超人格的智慧不只能超越个体的生命,还带给人不朽的直觉肯定。大多数人内心都隐藏着自己是不朽的感觉,他们无法想像自己不存在的情形,没有人能够作此臆测。可惜一般人只活出〔人马座〕、自我、或角色的层次,因而误以为他这个个体生命将享有永恒,这是不可能的。身、心、自我就像所有合成物一般,迟早将归于虚无!它们现在就已经在死亡的过程中了,不可能永恒存在。所谓的轮回,并不是指你的自我透过不同的存在而延续下去,而是那个超人格的生生不已。
因此,我们若向唤醒那不朽而超越的我,必须先死于那孤立而虚妄的自我。有句名言:〔如果你在死亡来临以前先死了,死亡来临时,你便不至于死。〕又有一位神秘学家也说:〔没有人比彻底死亡的人更能享有天主的满盈。〕许多勤修任何一种超人格法门的人都表示过,他们也不畏惧死亡了。
我们还可以循其他途径来探讨得道者所共见的慧见,就是我们享有同一个不朽的大我。你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感觉到当前的你和昨天的你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你也许还感到你和去年的你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你甚至感到你和你所能记得的自己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
换句话说,你根本想不起有任何一刻你不是你自己。你内在有个东西是时间所不能磨损的。可是你的身体绝对和一年前不同,今天的感觉也和以往不同,现在的记忆也和十年前大相迥异。你的身、心、感觉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你却意识到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你对它始终保持同样的感觉,那是什么?
一年前的现在,你正在操心其他的问题,你切身的经验以及想法也和当前的不同,这些问题如今已成过去,可是内在有样东西却仍一样。让我们再进一步推论,如果你移民到一完全陌生的国家,环境、朋友、经验、甚至想法都完全不同,可是你内在对自己的〔我〕基本上仍是一样的。再者,如果你现在失去了过去十年或二十年的记忆,可是你所感到的〔我〕仍是一样的,不是吗?如果你一时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你内在单纯的〔我〕识,会有任何改变吗?
总之,你内心有个很深的〔我〕识,它不会记忆、思想、心理、生理、经验、环境、感觉、冲突、知觉、情绪。这一切都会改变,却丝毫改变不了内在的〔我〕识。无情的岁月侵犯不了它,那就是超人格的智慧。
想要悟出每一个意识生命都拥有同一的〔我〕识,而且悟出所有超越的我,追根究底只是一个大我而已,实际上并不如想像中那样艰难。前面已提出,即使你换了另一个身体,你仍会经验到同样的〔我〕识:而此刻其他每一个人也都有此感,我们不是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原来只有一个大我呈现出不同的观点、记忆、感受、知觉而已?
不只此刻如此,过去与未来已然。你明知自己的记忆、身体、心理都和二十年前不一样了,却仍清楚意识到同样的一个〔我〕,(不是自我中心的那个自我),那么两百年后,你是否还会有同样的〔我〕感呢?既然〔我〕感不必依赖记忆、身体、心理,则它们又有何影响?
在此我愿引述物理学家薛定鄂的话:〔那一向被你视为「自己」的知识、感觉及抉择这一整体,绝不可能是爱不久前的某刻,突然由虚无中冒出来的。这些知识、感觉,及抉择实际上是永恒不变的,而且存在于芸芸众生间,它只是不尽无法尽数的「一」而已。你的存在境遇和地球上的岩石一般古老。数千年来,男人们挣扎奋斗,经历生生死死:女人则在产痛中孕育生命。生命数百年前另外一个同样一处,和你一样怀着肃穆的心情瞻仰冰山的雪光,他和你一样也是由男女而生,和你一样感到苦乐,他是别人吗?他会不会就是你呢?〕
我们也许会说,那不可能是我,我根本记不得那回事,这说法又把〔我〔识和记忆混为一谈了。我们已经分析出过了,〔我〕的觉识并不是记忆,只是记忆的见证人而已。即使你已记不得上个月所发生的事了,你仍然是那个〔我〕无疑。那么,即使你记不得上个世纪的事,又怎么样?你仍然是那个超然的我,宇宙内唯一不二的大我。同样的我在新生的婴儿中苏醒,同样的我在我们的祖先及后裔的眼睛中看这世界。我们感觉到它们是不同的人,乃是因为我们误把内在的超人格的我与外在的身体、心理以及个别的记忆混为一谈罢了。其实只有一个大我。
就算有个内在的我吧!那又是什么东西?它即不随你的身体而生,也不因死亡而消失。
它从不认识时间,也不受烦恼所扰。它无形、无状、无色、无味、可是它却能够透过你的眼睛观赏一切胜景。它看得见太阳、云彩、星月,却没有人看得见它;它听得间鸟鸣虫声,溪流瀑布,却没有人听的见它;它可以拾起落叶碎石,别人却把捉不到它。
你根本不必企图去捕捉你那超然的我,那只是徒忙一场而已。你的眼睛看得到自己吗?
你只需要努力放掉一向把记忆、心理、身体、情绪、思想视为自己的错误观念就够了。这种〔放下〕,无需超人般的能力或高超的理论,你只需记得一点:你所看见的一切并非那个观者,你所认识的自己绝不是那个真我。那个内在的〔我〕识,是无法察觉、界定的,它不可能变为客体,让你评头论足一番。人生的束缚便是来自于我们妄将观者与所观混为一事。我们只需将这妄见还原,就能解脱出来。
你一开始把问题、焦虑、心境、记忆、欲望、感受本身误认为自己,便被枷锁、畏惧、限制和最后的死亡所套住了。它们都是可观察到的,因此并非真正的观者。反过来说,你若能不断自处于观者,见证者,大我之中,便越出了种种问题及限制,然后才可能超越它们。
这种修行说来简单,实践时却十分艰难。然而它却是彻底解脱之道。古今圣贤都视此超然的为神圣本体的光辉,也就是说,你那超然的我分享了天主的本质。从最终极的角度来讲,我们可以说,只是天主本身透过你的眼睛在看,透过你的耳朵在听,透过你的舌头在说话。难怪圣克莱孟说:凡是认识自己的人,必认识天主。
至此,荣格及古今圣贤或具有神秘经验者,不论属于印地安、道家、印度教、回教、佛教或基督教,都逐渐总结出同以结论:在你的心灵深处,是人性之灵,它也是圣灵,能将你由束缚导向解脱,由迷惑导向觉醒,由时间导向永恒,由死亡导向不朽。
第十章 意识的终极境界
即无创造,也无毁灭;即无命运,也无自由意志;即无修持,也无成就;这便是最终的真理。
——拉曼那?马哈希
正因一体意识是〔非时间性〕的,是纯粹的现在,因为无境可至,它就在这里。马哈希说:一体意识是无法可修的,这便是他对真理的最后表白。
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一路寻找深入意识层次的具体办法,到此却听见这莫名其妙的结论,岂不令人灰心丧志?上述几章都至少具体地提出了某些治疗或修行方法,协助我们深入每一层次,那是因为它们仍属于尚未圆满的局部意识,彼此各异,才有个别发展的余地。正因它们各有界限,不论多么明显或隐晦,我们才能找到攀登的途径。
可是到了一体意识,情形就不同了。因为它不是局部的境界,它像是一面明镜,无所不容,无法将它与其他意识层次分开,它是所有层次的真正本质及基础,如果它和任何境界有所不同,〔例如说,它和你此刻的意识有所不同〕,这便表示它有所界限,才能与你当前的意识分开。然而一体意识并没有界限,故无法与任何东西分离。人们必须在每一个刹那中悟出这究竟的道理来。
也许我用个简单的比喻,会有助于你的了解。种种层次犹如海面的浪花,彼此互异,靠近边的浪花比较强烈,远处的浪花就比较平缓;每一朵浪花力道,形态皆不同,如果你喜欢冲浪,你知道如何选择某一个波浪,施展你的驾驭本事。每一意识层次,就好比是某一种波浪,容你施展出正确的技巧来操纵它。
一体意识却不象某个浪花一般,它是海水本身,在海水与波浪之间并没有区分的界限,海水在所有的波浪中,因此没有哪一个波浪更湿、更咸一点。
如果你想找出波浪的湿性,从一个波浪跳入另一个波浪,并无济于事。同样的,追寻一体意识的人就好像想从一朵一朵的浪花中寻找海水。因此马哈希说:〔即无修炼,也无成就。〕日本普严禅师也有一段类似的比喻:
“多么可怜阿 !真理就近在眼前,人们却往天边去寻;他们好像立于水中,却向人祈求水喝。”
由此可见,一体意识是无法可修的。他不属于相互对立的某种特殊经验,而是当前每个经验的真相。当前除了现在以外,别无他物,它就在眼前,哪里需要任何方法和途径?如果你整个人已经浸在水里,还需另找个弄湿身体的方法吗?
因此古今得道者都一致强调,绝对本体是无径可至的,一体意识也是无法可得的。断济禅师云:〔无所得之说乃是真理,绝非戏言。〕基督教的厄卡特大师也说:〔你们若不藉著意象,不执著任何方法,你们将会认识天主。〕近代的哲人克里希那摩提也说:〔一切的真相就在眼前,你用不着到处寻求。凡有心寻找真理的人绝对找不到它。〕
正如厄卡特所说,没有任何方法,技巧,途径能够抵达绝对之境,因为它在本质上是无时无处不在的。我们正和那穿梭在浪涛中,想办法找出湿性本质的人一样,无法静止片刻认为近在眼前的真相。我们总是东奔西走,离答案越来越远,如果我们仅知引颈眺望未来,哪能真正看见当前的现状。我们的寻求及愿望本身遮蔽了我们的眼光。总而言之,当下的这个经验本是我们寻求的捷径,我们却想尽办法逃避它。我们并不真想找到答案,我们是在逃避答案。
那么我们是否应该什么也不做,只是尽量面对当下片刻吗?听起来很有道理,事实不然。什么也并不是解决办法。为什么我们什么也不做呢?不正是想躲开眼前的波浪,去寻找一个更〔湿〕的真理吗?不论我们做或不做,都是一种造作行为,这第一步棋就走错了。
这就是一体意识的一大厄诡:我们都很清楚,你无法靠任何做为去获得它;我们又发现,如果什么也不做,我们永远都是这副德性。马祖禅师说的极其彻底:〔人在道中是无法可寻的,如果有法可修,则法成而道亡。〕道中即无法可修,行者只需保持天真一片。
至此,我们开始进入了神秘传统的智慧精髓。想要证悟一体意识,确实需要某些特殊准备。它们却不是必要的因素,而且这些预备本身即是一体意识的流露,而非引入一体意识的途径,它们只是那根本悟境自然现出的喜悦而已。
一体意识并非靠任何方法所达成的未来境界。如果它有未来,也必有一个开始,那么好似它现在尚未存在,才需等到未来出现,如此将一体意识放在时间的框架中,是极大的错误。它是永恒的。
无处不在的一体意识,就是根本的悟境,是当下此刻与一切时间的根源。故禅师常说:〔悟后方是真修〕,修行法门无法产生悟境,悟境却能生出真正的修行。我们的修行也无法带来一体意识,因为它始终就在一体意识中。基督教神秘学派就有如是的论点:真正的祈祷,并不是你在寻找天主,而是天主在向你祈祷。或是〔安心吧!除非你已先被我觅得,你是不会寻找我的。〕由此可见,我们的修持本身即是目标。目的与手段,过程与终点,起点与终点原是一回事。
那么我们不禁会问:如果我们已经拥有佛性或无形的基督或是原始的慧根等等,为什么还要修行?正因为某些修持的心境乃是一体意识的表达,修又何妨?无价的珠宝除非你使用它,炫耀它,本来是没有世俗的价值的。同理,修行的真谛乃在于充分发挥出纯洁无染的灵性悟境,虽然外表看来,修行好像是为了悟道,就像在禅七中,我们并不是想变成佛陀,而是表现出我们本是佛陀,让我再引述一段铃木大佐的话:
“当我们开始坐禅时,无矣修行,悟境就已存在其中了。不论你坐不坐禅,你早已本具佛性。我们所以继续坐禅,是为了效法佛陀而已。因此,我们坐在这儿,不是为了成就什么,只是表现我们的本性罢了,这就是修行。禅坐本身即是本性的当下流露。我们甚至可以说,禅坐乃是人类唯一的修持,这种生活方式乃是唯一的生活方式。”
铃木禅师并非指佛教为唯一的生活方式,而是指一体意识或〔大心〕,也就是在每个刹那活出悟境的喜悦及满足,才是唯一的生活之道。由此观之,痛苦的形式虽有万般,生活方式却只有一种。
如果我们了解了修行的真谛,行住坐卧便都是修行,都是悟心的流露,从那无界限之永恒境界生发出来,成为终极一切的圆满表达。因此我们的祈祷修行,不论是坐禅,念短诵,行圣事,读经,甚至连洗碗,缴税都成了我们的修行。洗碗时,我们无需努力意持悟境,洗碗本身就是悟境。
因此我们可以采用不同的灵修法门来呈现我们的一体意识。本书由于篇幅所限,无法一一介绍东西方的修行方法,只能概括描述一下修行所能带给我们的智慧及改变,让你至少对灵修的作用有些概念,然后自己作最明智的选择。
当一个人认真修行一阵子以后,便会发现一个严重的现象:根本没有人稀罕这个一体意识。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抗拒一体意识,逃避天主,背道而行,我们忙着从一浪越过另一浪,就是不肯停留在当前这浪中体验一下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体意识就是当前这一刹那,罔顾其一,便会两头并失。若套句神学术语:你是在抗拒临在于一切的真神。如果你还嫌弃生活中的一部分,你就是嫌弃的某一部分,因此间接否认了一体意识。识破内心暗藏的抗拒心理乃是悟道的关键所在。
我们知道,这并不是我们初犯的毛病,每一意识层次实际上就是靠某一形式的抗拒否认心态所造成的。如果我们想由角色层次深入自我层次,首应化解的,便是对阴影的抗拒。难怪弗洛依德说:〔心理分析的整个理论都是建在认出患者对自己潜意识时所生出的抗拒心理上。〕当我们深入自己的阴影时,便会看到抗拒心理俯拾即是。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排斥角色形象难以接受的想法或冲动,于是这被抗拒的东西便转为阴影,在这身上留下某种伤痕或症状,使得此人不得不与焦虑或恐惧挣扎不已。直到他把这阴影投射出去,被投射之人便成了问题症结,冲突的根源。
最奇怪的是此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抗拒。表面上他会想,如果一切都按他的意思去做,他便不至于受苦或惹上麻烦。这想法只对了一半,因为陌生的另一半(阴影)乐于修理他一顿,他不自觉地伤自己。正因他不觉,因而不知该如何解决,他根本不承认问题在于他自己,还会反过来为自己的受苦而辩护。除非他肯面对自己对阴影的排斥心理,成长几乎不可能,因为抗拒耗尽了他成长的精力。
因此,角色层次的心理治疗家的首要任务,便是协助个人了解并化解他对自己的阴影的排斥心理。心理学家并无意除掉这抗拒或不加理会,他只是帮助此人认出他为什么,又如何排斥阴影,只要当事人具体看出自己的抗拒才是症结所在,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放松那抗拒,而面对他的阴影。如果这人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他的排斥,却一味想解决阴影所带来的问题,他便会使劲打击这阴影,使问题更加恶化。
心理分析学早已发展找出阴影的一套办法。他们用自由联想的方法,让当事人想到便说,不论多么语无伦次或荒谬离谱都不要紧。话匣一开后,一连串的联想,记忆,幻想都跟着出来了。突然,当事人会触到一个死结似的,脑子里立刻呈现一片空白,或感到羞愧,或感到僵化。这是因为藉着自由联想之故。他稍微放松了抗拒心理,阴影中的念头或冲动便会趁着比较自由的机会,逐渐现身。阴影一现身,此人便会生出自卫及排斥的反应,使大脑一片空白,迫使自由联想暂时中断。
心理辅导并无意促使当事人立刻面对阴影的念头,他只是设法找出此人所排斥的某类感觉,让他看到自己否定逃避的各种花招,进一步帮助他自在地面对自己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念头。渐渐的,此人对自己的冲动,念头,阴影,不再有排斥之心,得以发展出一个较正确且容易接受的自我形象来。
这是第一种抗拒心理,排斥那阴影,不让真正的自我形象显露出来。到了下一层次,我们发现自我也开始排斥〔人马座〕的整体觉受。由于〔人马座〕的觉受乃是建筑在每个刹那即逝的现在,而自我却不愿将注意力长久集中于当下的现实,遂构成某种排斥。由此可见,自我对〔人马座〕的排斥,其实就是当下此刻的抗拒心理。
由于思想本身是在时空中运作的,审思过去,推想未来,成为〔人马座〕的主要障碍。治疗自我时,人们所要化解的乃是思想中的抗拒倾向,可是治疗〔人马座〕时,思想本身即是抗拒。若再往深处看,所有的治疗法也是另一种抗拒,〔人马座〕的心理学泰斗帕鸥斯曾说:〔由于逃避本身成了神经失调的病症,我不再使用自由联想的方式,而该用集中心思来对质逃避的倾向。〕也就是把心思集中在当前的一切以及身心的觉受上。帕欧斯后来改用〔当下之觉〕取代受人类误解的〔集中心神〕一词。他认为逃避〔人马座〕的当下现实,乃是真正的病根。
在〔人马座〕心理治疗法中,以完形心理学为翘楚。它不再纵容思潮任意流窜,当当事人切断念头,集中心神于当下一刻。心理学家在旁边所注意的,不再是思潮的阻碍,而是当事人常不知不觉地离开当前觉识,而滑入思想的现象,使得当事人深切意识到自己如何想逃避当下的〔人马座〕境界而逃入自我层次里,自我层次的治疗法尽量帮助当事人发掘过去的往事,〔人马座〕的治疗法则阻止他回忆往事。由于每一层次的抗拒模式不同,所以处理得技巧也不同,各有它的理论基础及目的。我们已看见了每一层不同的抗拒或逃避模式。在角色的层次,我们抗拒与各种形式的阴影结合;在自我层次,我们拒绝与人马座的特质结合;最后,由人马座进入超人格层次时,我们发现最根本的抗拒心理,即是排斥一体意识。
我们同时看出了,每一种抗拒心理都使一部分的自己被剔除出去,成为外在的客体,阴影变成了外面的陌生东西,身体又变成下面的陌生玩意儿,在意识层次底部,我们也同样把周遭的一切整个剔除身外。草木星辰这些外境本来和阴影,身体一般都是我们的一部分。这基本的排斥心理构成了我们的日常知觉活动,视一切客体为与我们毫不相关的外物。就像我们抗拒与这阴影合一,与身体合一一般,我们也对一体意识境界抗拒到底。
现在我们再回到我们的主题上:透过相关的灵性修持,我们逐渐认出自己如何抗拒这一体意识,灵修迫使抗拒心理现出原型来,使我们看到自己并不想要一体意识,我们想尽办法逃避它。这个认识是一切的转折点,如此我们才有机会面对面处理它,撤去自由解脱的最后一道的障碍。
这些灵修方法究竟有何奇特之处,能揭露我们对一体意识的排斥心理。我们终日忙着各式各样的活动,为什么独由此类称为〔灵性〕的活动?究竟静坐,默想,献身于天主或追随师父有何独特的地方呢?他们真的有效吗?想要了解这些,我们必须先对大彻大悟之境有所知解才行。
首先,我们知道每一层次都有它特殊的抗拒心理,而每一层次的心理治疗也都有其方便法门,帮助个人突破成长;虽然方法各异,我们仍可追问:他们成功的秘诀何在?
答案是:每一种方便法门能突破某一类的抗拒心理。我们不妨再举些例子来说明这点:心理分析法使用自由联想的方式来帮忙个人深入自我,在自我层次中的人,较容易自由联想,因为被自我压抑或排斥的念头并不多。但在角色层次则很难,因为许多他不想面对的念头都趁自由联想的机会,冲破理性的防线频频探头,使得自由联想进行得时而滔滔宣泄,时而欲言又止。有经验的心理辅导便会认出这些障碍便是抗拒心理的作祟。这些治疗法提供了特殊氛围,使抗拒心理易于现身。除此以外,自由联想同时还有化解抗拒之效,因为你无法一边抗拒又一边自由联想吧!只要当事人能够安心处于自由联想的氛围中,此疗法的绩效便显示出来了。
〔人马座〕的方便法门也是同样的运作方式。例如:辅导者让当事人放下昨日及明日的念头,只纯粹觉于当下这一刹那,这就是制造特殊氛围,使有机生命能整体地呈现,反之,囿于时空的自我则无法现身。难怪自我会不断排斥现在这一瞬,设法溜到昨天及明日的思想里。心理辅导会鼓励当事人尽量存留于那氛围中,使得不断像逃离当下一刻的排斥倾向知难后退。若非亲身试过那些方法,一般人根本不会觉察自己在排斥什么。
总之,每一层次的方便法门在显示抗拒心理之余,还有吓阻的作用。若非你的抗拒受到抑制,你根本不会觉察它的存在。那些方便法门,不仅有抑制作用,还为你启示了更深的无抗拒之境界。其实这一层次的方便法门,正是下一层次的自然心境。也就是说,这一层次所修的境界,正是下一层次的生活特质,藉着实习那些特质,突显出使你无法深入的排斥心理,然后化解它,你便能重新回归更深的自我。
至此,我们便可以再回主题,讨论灵修所反映出来的最基本的抗拒形式,以及化解方法。请记住,我们所针对的,乃是对一体意识的排拒心理,而非一体意识本身。除非你先具体认出自己排斥一体意识的手段,否则所有的修行只是徒然而已,因为你所修养的很可能是你潜意识所要逃避的。就像在其他意识层次一样,许多问题都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在这最深层次,我们也偷偷制造出〔未开悟〕的许多症状。如我们好似渴望它,内地里我们想尽办法阻止它,这种抗拒心理便是症结所在。所以我们无需努力争取一体意识,只要我们能看出自己是怎么逃离它的,就够了。一看破此点,自己也瞥见一体意识的本来面目。因那能看破抗拒的本身就是从不受束缚的整体。
这根本的抗拒,就像其他意识层次中的抗拒一样,绝非毫无原由,未经你同意,就掉在你头上,或发生于过去的不速之客。其实,它是你现在正不知不觉地在做,在进行的一种活动。简言之,就是当今人类不愿面对现实真相的心理阻碍了一体意识,再讲的露骨一点,就是因为此刻你不愿去看现在的真实面目。
整体而言,全世界都弥漫着一种气氛:不愿面对,也拒绝接受当下经验的整个本质,不只是拒绝面对某一部分的本质或某一特定范畴,某一明显层次的本质,而是拒绝它整体性存在。我们将会看出,人类所逃避的不只是瞬间的现在,而是永恒的现在,那就是一体意识。
由于这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因此你若将这种排拒视为天经地义,也很难显出任何毛病。只有较浮面层次的抗拒才会显得古怪神经,这最根本的抗拒形式却极其隐秘,可是我们的内心仍不难直觉到它。我们不知何故,就是无法接受整体的境界,好似内心有种紧张,将我们由普遍性的存在推开。我们总是东张西望的,好像故意不容自己的意识安处于当前的一切之上。
我们就是喜欢东张西望地避开当前的形形色色,因为那微妙的抗拒心理,我们逐渐表现在行动上。因而远离了一体意识,于是我们好似迷失了自性。
一旦〔失去〕一体意识,我们立刻堕入充满界限,时空,痛苦,死亡的世界中。可是我们在界限与冲突的挣扎时,却又渴望重回那无限的一体境界。我们所有的欲望与抱负不过是那已失去的一体意识的替代品或安慰剂罢了。但它只能满足部分心灵,另一半仍感到失落。
总而言之,人生最基本的欲望却乃是一体意识,可是他一生都在排拒它。我们虽然不断寻求一体意识,却又不明究理地故意不让自己找到,因为我们不断逃避现在这一刻。我们总是感到现在有些不对劲,还不够好,所以不肯安适其中,不断向前探寻梦想中更新更好的现在,于是我们跃入浪中,浮浮沉沉,在时光中追寻最终极的大浪,解除我们对真理的饥渴。我们从不正视眼前的浪花,却期待着一个浪花为我们启示潮湿的意义。我们永远在追寻,也永远地失落。
你愈由现在撤离,愈强烈地暗示你身处于现在之外。你愈远离当前的世界,愈表示你与那世界互不相属。于是,你与世界的界限便出现了。因此我们可以说,视世界为外在的客体,实际上就是对当前经验的一种抗拒及分化作用。
我们一由现在抽身,于一体意识分立,意识层次的种种界限就展开了。我们在第六章所提到的第一因,就是这个抽身撤离之举,它形成了人生最根本的界限。因此我们说:〔这最根本的界限就是生生不已的第一因,隐藏在我们当前的每个行动中。〕只要我们拒而不看当前的经验世界,向他处不断张望及移动,我们便分裂了世界。内在的经验,我们当做旁观者,经验者与行动者;外在的经验,我们视为被观察,经验与行动的对象。一条虚妄的界限,就在你——经验者,与它——经验的对象之间分开为两个世界。意识层次由此界限而展开,冲突也随之而起。
除此以外,我们的世界还承受了另一种分裂:我们不断由普遍的现在逃离出来,期待有个未来能吸收这个现在我们幻想除了现在以外,还有另一种时间会收容我们。时间观念就这样形成了。当我们由〔非时间性〕的现在经验脱身后,便会误以为经验本身也同样前后移动,于是永恒而非时间性的现在,便沦为无常的一瞬间了。经验也好似擦身而过,一个个排列为一直线,其实都是因为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从现在逃离之故。是我们在移动,而非经验本身的移动。于是我们便难免害怕死亡,害怕没有未来,害怕无路可逃。
当我们离开当前的世界而去时,显得世界好像也弃我们而去。永恒的现在似乎被限制束缚了,夹在我们所经历的过去以及即将逃入的未来之间。过去成为我们逃离的起点,未来则是我们逃离的终点,于是在逃来逃去之际,我们制造出以前及以后的幻相。〔现在〕则成了逃避的本身,静静地在消逝之中,我们才会感到时光的流逝。
总之,逃离现在,即是切断我们当前的经验,而将自己投身于时间,历史,命运及死亡中。我们不愿面对当前经验的整体性及真实面目,普遍一致地想抽身而出,这是我们最根深蒂固的抗拒心理。某些灵修方法就是企图揭开它的真相,抑制它的气焰。当人们开始修行时,便很快看出自己逃离的行动,自己不仅一直在逃,还不断抗拒一体意识〔或是天主的旨意,道,师父或悟境〕。他在各种借口的掩护下,排斥现在回顾过去,迈向未来,烦恼及痛苦随之而起。
可是,这却是进步的现象,因为只要他看见了自己的根本抗拒,这抗拒的倾向自然松弛下来,就和所有的心理治疗法一样,修行也有一段〔蜜月期〕,他会感到十分喜悦,修行的法门坚固了他,因他看见了终极的希望,彻底地解脱。他也许还会享有〔超人格〕的智慧〔见上章〕。又因为他看到了根本的抗拒,开始了解自己的障碍。他知道自己应该舍弃不断想逃离的冲动。
紧接而来的便是无情的打击,蜜月期突然被打断了。因为他怎么可能停止逃离?譬如说:此刻他看到了自己正有此意逃离现在,他便决定不让自己离开,可是这个不让自己离开的举动,却是另一个行动,他必须付诸下一个行动才能制止这个行动,因此,他并没有制止住逃离的行动,他只是设法从逃离中逃离出来而已,这只是一个比较细微的抗拒来压制较明显的抗拒心态而已。
换一个角度来讲,他也许会试着将注意力集中于永恒的现在之真相,可是就在你企图集中心力时已经制造出下一刻以及下一个行为,他仍然无法活在那个现在,即使他有心如此。因为你所能把握的现在,永远只是转瞬即逝的现在,也就是〔人马座〕所致力的那一层次。
可是在一体层次,我们所追求的乃是永恒的现在,而非无常的现在。想要把捉永恒的现在,最多只能找到一连串的无常刹那而已。当我们注意力集中于无常的现在时,好似在追逐时间每一刹那的光彩,我们便又逃离了永恒。因为永恒的现在是你起第二念去把握它以前的第一念。它是你起知道之念的第一念,当你一想去把捉它时,已沦为第二念了。即使你想不去把捉它时,仍是另一念的行动,你已离开了现在。
于是人们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想停止抗拒,本身又成了另一个抗拒;想要追求时间性的现在,却又陷入了时间的刹那;想不再逃离现在,本身又成了另一种逃离。他逐渐发觉,不论他做什么,都成了一种抗拒,只要他接受时间,自认为一个独立的自我,他就不断在抗拒及逃离之中。事实上,他每个行为都是抗拒,因为每个造作本身就是抗拒。
在较表层的意识层次中,总有某类行为不至构成抗拒作用,例如自我层次的自由联想以及〔人马座〕层次的专注于当前之一瞬。在它们特有的氛围中,不至形成排斥的心境,因此人们尚有抗拒或不抗拒的选择余地,他可以站在个人,自我或超人格的一边,或是站在抗拒的那一边。
可是到了意识层次的最深层,便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其余层次的治疗法尚可强化较细微的抗拒来取代较粗显的抗拒;然而至此,却没有细微的抗拒可以替代了。人们不再有选择余地,他所造作的一切都成了抗拒,他一路上将抗拒围剿直至意识的底线,却发现自己反被它重重包围了。
他逐渐开始明了,与世界分立的自我感原来和抗拒心理是同一回事,难怪自我始终在抗拒之中。由于自我分立的感觉就是逃离,抗拒,招惹,旁观,张望,执著。当他感到自我时,就已囿限于自我了。
因此,他做也错,不做也错,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自我,而他的自我本身就是抗拒的表现,因此所做的一切,也逃不了抗拒的阴影。
人到此地步,可谓处境堪怜,如落深井动弹不得,于是心灵的黑夜来临了,意识的光明逐渐暗淡,直到消失无踪。一切都感到如此失落,黑夜愈来愈深沉,似乎永无破晓之时,无尽的空虚,长夜漫漫。可是正如禅润所形容的: “在幽冥中,金鸡报晓,夜半时分,阳光遍照。”
就在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柳暗花明,当此人彻底看出,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造作,都是抗拒,则整个抗拒的反应便自动停缓下来。因为他知道无法可施,干脆就放弃一切造作与抗拒,就在此刻,一体意识的境界便开启了,证入无界限的大觉。他好似大梦初醒,顿见他一向肯定的独立自我根本不存在,他的真我,也就是终极整体,即不生也不灭。就是这个〔本来如是〕的大觉,遍存于一切,光照一切存有。它是一切生生不已的根源,先存于世界,又与世界不二。世间万物只是湖面的一个涟漪,所有的存在都是这个整体的流露而已。
至此,我们已看清了,灵性的修持法门及情境,为我们揭露了心灵深处所隐藏的抗拒心理,使其阴谋难以得逞。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个人确实见到自己所作的一切,只是盲目的追逐,抗拒,逃脱而已,一心只想追逐更湿的浪花。每一种正统修持,不论你已否定这般印证它,都建立在这枢纽上。
除非他真的看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抗拒的表现,否则他还会暗中继续玩弄逃脱,执著,追逐的伎俩,使自己永无见道之日。离道日远,却以为自己正在迈向一体意识的途中,庆幸自己找对了方向,而精进修持。望能早日脱离苦海。他不知道,愈造作,离道愈远,因为每一番造诣都是在一体意识中建造藩篱。他无法达到一体意识的原因,即是有求之心太切之故。
可是就在他看出自己所作只是抗拒之造作而已,他在技穷之际,只有完全屈服,不再造作,也不再不做。于是一体意识便自然生出,因为他始终就在那儿。所以当你看透自己的抗拒之刻,抗拒便化解开来,你便在那一刹那顿见浑然一体之境。
随着根本抗拒的消失,个人的自我也随之化解。先前,你是以一个独立的自我,冷静观察你的抗拒行为。当你逐渐体会出,你所有的活动都是抗拒时,便顿时明白,连你内在感到的那个独立自我原来也不过是种抗拒的表达而已。你所感到的自我,不过是内在的一股紧张,一边招惹,一边逃脱的把戏而已。自我的感觉和脱身的感觉本是一个。但是,一旦它明朗化,经验者与所经验之抗拒感,便浑然而为一体。你不再感到抗拒,因你就是那股抗拒,于是凝固的自我感便融入抗拒感,最后一起化解。
这根本的抗拒心理化解后,你与世界的隔阂也随之消失。你会自然地放下一切抗拒,不再避不正视当前的一切现象。于是,内心与外境的界限也不复存在。你即不再抗拒当前的经验,就不会费尽心机地与它划分界限,于是世界与自我融为同一个经验,我们不再为逐浪而疲于奔命,因为真正的海浪只有一个,而且无所不在。
如果我们不再逃离当前的经验,经验也不会弃我们而去。当前的经验就是一切,无始无终,无前无后。过去的记忆与未来的期待,既然都是现在的造作,于是挡在现在前面的遮板顿时坍塌下来,围绕在四周的界限也融入此刻之中,于是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现在,你无处可逃。正如一位老禅师所说:
“那古老的自我,本来就不存在,死时也无处可去,本来空无一物”
我们不难看出,为什么追寻一体意识之境,常将人逼入山穷水尽的绝路,举手投足都是错,原来本来的一切一直是完美无缺的,即使对大我的根本抗拒也只是大我的一种表现而已,除了大我以外,空无一物。除了现在以外,什么也不曾存在,连逃避此刻的造作也是此刻的一种跃动而已。永恒的现在就是所有生生不已的现象,浩瀚的大海自由自在地拍打着暗礁,湿润着五光十色的贝壳与沙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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