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使劲吞下所有的孤独的感觉,我开始想我要怎么在回家的路上给妈妈采些豆瓣菜,她真的很喜欢那种菜。她也很渴望能上歌唱课,我正在存硬币想帮她实现愿望。系灰色领带的男人给我的所有硬币,我都存起来了,把它们放在柴房里,勇敢的霍雷修斯晚上睡觉的角落。现在,硬币应该足够让她去上一节歌唱课的了,已经有19个硬币了。等我长大了,我要让她有钱去上许许多多的歌唱课。
接着,我开始计划明天怎么带伊丽莎白去看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他们互相喜欢,看不见东西的女孩有善良的灵魂,我所有的朋友都很感谢她给他们的爱抚,还有她说的话。有的时候,他们一大帮会跟我一块儿去看她,那是在她的家人不在家的时候。托马斯在我的手臂上,口袋里是其他小家伙,勇敢的霍雷修斯跟在后面。
她总是温柔地抚弄我的头发,亲吻我,她说,每次我们来的时候,她的身旁就是整个天堂王国。我觉得她一定是搞错了,因为天堂王国在天上,在所有的星星上面。
她每次都要问各种声音是什么,我都会帮助她感觉正在生长的色彩、树和叶子的思想。我还告诉她植物笔直地长出地面是上帝的意思。她总是想知道更多,问更多的问题。
明天,我和伊丽莎白会去看她。
而今天,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又在多几片的叶子上给天使爸爸和妈妈留了口讯,告诉他们关于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事情。
还写了关于大教堂的事情。
然后,放学的时间就到了。
我走在田野旁边的路上,昨天那个牧羊人也走过这条路。我爬过篱笆,到处看了一圈,今天他不在这儿。我继续往前走,走到唱歌的小溪,为妈妈采豆瓣菜,然后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把豆瓣菜放在妈妈的烹调桌上,然后又抱了很多柴到屋里来。
等鸡吃完晚饭,我走到旁边的树林里,把我写在灰叶子上的那些信拴在大树上,这样它们就能走到天使爸爸和妈妈住的天堂里去。或者,天使来这片树林散步的时候会看见这些信,会把它们带回去。于是,每拴一封信,我都会轻轻地祈祷一下。
我朝周围看了看,这片树林在冬天寒冷的日子来的时候都会变成灰色。它们用柔软的指头,碰触每一个从中间经过的人的脸。冬天,那些老的灰叶子长出好多花边,特别美。当我一路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很多灰石头,一些灰石头上有灰色或绿色的斑纹,有的在周围一圈都有波浪形的纹路。灰色石头上的灰色波纹是地衣,我的天使爸爸是这么说的。
地衣小人儿用灰色的声调说话。我觉得冬天一来它们说的话就更多。在12月我听见它们的声音比6月和7月听见的多很多,天使爸爸告诉过我听地衣声音的办法。几乎所有的大人都不能听见它们。我看见它们就从旁边走过,有的时候非常着急,而就在这个时候地衣小人儿正在说话,它们在说自己关于冬天的快乐想法。我把我的耳朵贴近石头,仔细听,因此我听见了它们说的。然后我用一根芦苇做了一只笛子,爬到一个最高的树桩上,用笛子把地衣说的话吹给风听。我是那些住在灰色石头上或者依偎在树木上老去的地衣的笛手。
《粉红丝带》
早上的劳动干完了,现在已经有足够今天和明天用的树皮,很多引火的东西在大木头盒子旁边的地上。我在中午的时候吃了我的正餐,然后走进谷仓。牲畜栏里传来微弱的悲伤的声音。那是小奶牛M的叫声。现在我觉得她叫是想在中午就吃一些晚饭。她早上吃早饭,在黄昏吃晚饭,不过在中午的时候,M总是在栏里,而她的妈妈,最温柔的泽西奶牛在草原上。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中午的时候带M去草原上,这样她就能在那儿吃她的正餐。于是现在我正在这么做。
我锁好谷仓的门,用我在伊丽莎白小时候带她出门用的一个小绳索牵着M出发。不过没走多远,温柔的泽西奶牛看见了我们,向我们迎来,我们很高兴她这么做。我想M可能比我更高兴。她很快开始从她妈妈的身上开始吃正餐。我看着她不停地吮吸、吮吸,看见她在晚饭时间之前很早就能从她妈妈那儿吃到正餐,这让我非常非常开心。
可爷爷不这么觉得,这打乱了他的情绪。我把吃了很久妈妈的奶的M带回家的时候,他在我们的房子里。妈妈又打了我的屁股很多很多下,而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爷爷会那么不高兴,只因为M在中午的时候像其他孩子一样吃了正餐。
妈妈打完我,又给了我很多活干,然后和爷爷一块儿到农场房子去,去看刚从磨房镇回来的奶奶。
干完那些活,我飞快地朝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灌木许了一些小小的心愿。快要走上那条通往老木头里那个苔藓盒子的路时,我躲在一棵树后面。等着看精灵们出现,我还从没在苔藓盒子旁边看见过他们。
我不断地朝四周望着,看着那个老树根旁边的木头,它又掉下来了一块很大的皮,下面是两层用粉红丝带绑起来的蕨。我高兴起来,当我解开粉红的丝带,蕨里面露出了更多的粉红丝带,还有很多小卡片。一张挂在一根很长的美丽丝带上的卡片上写着:“给托马斯”,另一根更长的丝带上的卡片写着:“给莎士比亚”,短一点的一根上挂着的卡片上写着“给拉尔斯·波森纳”……
我把它们全都抱在手里,要到磨房那儿去,我要把所有的这些漂亮的粉红色丝带拿给系灰色领带的男人看。我也给他看了所有的卡片,他很高兴,我能看见他眼睛里快乐的光芒。他和我——我们都相信精灵。
今天,在他旁边干活的是一个大步大步走路的男人,还一直在吹口哨。他也是一个有善良灵魂的人。因为当勇敢的霍雷修斯弄伤了脚的那天,这个男人帮他洗脚,给他敷药,还用他的手帕把勇敢的霍雷修斯的腿包好。勇敢的霍雷修斯当然也很喜欢他。
今天,当我把精灵送来的所有粉红丝带给系灰色领带的男人看的时候,他告诉我那个吹口哨的男人很希望能看见勇敢的霍雷修斯戴着他的丝带参加大教堂里星期天的祈祷。当我告诉他精灵又把这些礼物放在了苔藓盒子里时,他拍着我的头说:“真好!”于是,我把所有的丝带放进树林里我用来存放东西的盒子里。
回到我们住的房子,妈妈已经回家了。我进屋以后,看见妈妈带回来了一个小瓶子,它叫瓷器修补胶水。听起来很棒,我相信那个瓶子一定有某种神奇之处。它看起来很有趣,应该有很多不同的用途。我很高兴妈妈把它放在灯架上,因为这样我就能爬到壁炉上拿到它。
现在,我要去和柳树说话,我要告诉它们今天是约克的伊丽莎白皇后出生的日子,然后再去告诉莎士比亚和拉尔斯·波森纳。
《瓷器修补胶水》
艾尔希宝宝奶瓶上的奶嘴已经不在上面了,今天它掉下来了无数次。最后一次掉下来的时候,艾尔希说:“我希望它这次能坚持住。”我站在她从妈妈那儿借的熏肉旁边,听见了她的希望,于是告诉她我有一个让奶嘴牢牢地粘在奶瓶上的办法。她说:“那太好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心里觉得她一定知道这个办法,但也可能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办法,因为在她壁炉的灯架上没有一瓶瓷器修补胶水。
她让我告诉她是什么办法,我说我得先回我家一趟。跑回家,妈妈不在,我把熏肉放在烹调桌上,然后爬到壁炉上面,拿下了瓷器修补胶水的瓶子。我差一点就从壁炉上摔下来,不过还好没有。如果我摔下来,我肯定会摔破那个瓶子。
回到艾尔希的房子,她问她应该怎么做,我告诉她回到卧室闭上眼睛,等着她的愿望实现。她把那个曾经是白兰地酒瓶,现在是宝宝的奶瓶的瓶子递给我,还有奶嘴。然后走进卧室开始等待。这得花一些时间,因为我必须小心,不让一点点多余的胶水留在瓶子上。我在瓶子的口上漂亮地涂了一圈胶水,然后在奶嘴的边缘也涂了一些,然后粘上它们,我知道它粘得很好。
我把瓷器修补胶水放进口袋里。当我说:“它修好了!”艾尔希就走了出来,我感到无限的满足,帮助人们实现他们的愿望真的很快乐。当我把瓶子递给她,她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告诉她,不是我的功劳,是“瓷器修补胶水——保证粘得牢”干的。
她突然咳嗽起来,就在我告诉她是什么让奶嘴像她想要的那样粘在了瓶子上的时候。不过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感冒了。如果她一旦感冒或者她觉得自己快要感冒了,她都会很快叫来她的妈妈,不过现在她的妈妈并没有来。而她的咳嗽声又是很严重的那种,甚至眼泪都呛出来了。
咳嗽稍微好一点以后,我继续向她解释以后要在灯架上放一瓶保证粘得牢的胶水,这样才能让宝宝奶瓶上的奶嘴永远在上面。她的咳嗽又来了,我拍着她的背,这让她好了些。直到她不再咳嗽了,我才走出门,她也走到楼梯那儿,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谢谢我让她的愿望实现,还感谢了我告诉她粘奶嘴的办法。
回家之后,我想要去看望“亲爱的我的爱”。当我整理我的裙子的时候,发现了昨天我站在谷仓顶上和迈克尔说话的时候弄破的那条缝。还不是一个小缝,很有点大,我想如果我不修补它,它很容易变得更大。我找到一块碎布,颜色和我的裙子很像,那是妈妈留下来给宝宝做浅蓝色夹克的碎布头。这块浅蓝色的布块在我暗蓝色的棉布裙子上很漂亮,而且这个碎布头也有柔软的感觉。我用“保证粘得牢胶水”把它粘在了我的裙子外面,这样补裙子真的很节约时间,比用针线缝补快得多。
然后,我拿上了“亲爱的我的爱”丈夫的帽子,他把他的一顶帽子给了我,让我能带一些我的宠物。有的时候,毛虫会在里面,黑色和棕色的那些会圈成一个球,在我带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一直睡觉。有的时候,费里克斯、路易斯二世和莫扎特会坐在里面,那是一个很暖和又舒服的地方。不过路易斯二世还是更喜欢坐在我温暖的红裙子的袖子里。
有的时候,勇敢的霍雷修斯会戴上这顶帽子。今天我和他一块儿去看望“亲爱的我的爱”的时候他就戴着。勇敢的霍雷修斯戴着这个帽子,我在他的下巴下面绑了一条粉红的小丝带,我绑的时候他安静极了,他的安静帮助我把带子绑得很好看。他是如此可爱的狗,他总是感谢我为他做的一切事情,现在他就发出快乐的叫声,摇了3下尾巴,感谢我给他绑上好看的丝带。
我们出发了,不过我停下来了很多次,采集了一些长苔藓,放在我的口袋里。这是为看不见东西的女孩收集的,她喜欢触摸我带给她的东西,因此,几乎每天,我都会找一些东西给她,这样会让她快乐。她很喜欢松树的松针,我在那棵最高的大松树下,为她采了满满一篮子松针。
朝前走,那种粉蓝色的小花现在早早地开了,在橡树和枫树还没长叶子之前。我真的很喜欢蓝色,蓝色让到处都变得很快乐。等我长大了,我要写一本关于快乐的蓝色的书。
我们走到“亲爱的我的爱”的家时,她的丈夫正在为她做一把椅子,正在花很大的工夫把那些小零件磨得更光滑。他用放在他们小房子里的工具箱里的工具工作。在他不用这些工具的时候,屋子里有一个专门的地方放这个箱子。有的下雨天,当我带着托马斯来看他们的时候,我们都坐在这个工具箱上,而托马斯总是会允许“亲爱的我的爱”拍打她美丽的白色爪子。
“亲爱的我的爱”觉得帽子在勇敢的霍雷修斯头上很好看,她的丈夫说那条粉红丝带更好看。我也这么觉的。我们回家之前,“亲爱的我的爱”找出一块和我的裙子一模一样的棉布,然后把那块我粘上去的浅蓝色的碎布头剪了下来,很精致地把蓝色棉布缝在了我的裙子上。她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那块浅蓝色的天鹅绒布头更适合给费里克斯做一件睡袍。
《再也没有惩罚》
爸爸又从上面河边的露营地回家了。我去后门楼梯看卢西恩的时候看见他回来了。他说他要修一个花园,说要在里面种一些洋葱、胡萝卜,还有莴苣。我停下来帮他,他让我帮他把要铲的地方的石头搬走。我卖力地搬着,动作很快。等到夏天来的时候,我想我会从小溪里搬出更多的石头,让小溪能变得更宽。那个走路迈大步子、总是吹口哨的男人答应我会在夏天在小溪里给我做一个水车。
搬那些石头用了很长时间,不过我很喜欢做这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帮了爸爸不少忙。等我把石头都搬到小溪边之后,我回去再问爸爸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他正在和艾尔希的丈夫说话。我问他还有什么要帮忙,他让我走远一点,他想和别人说话。
我照他说的,带上托马斯朝森林里跑去。勇敢的霍雷修斯跟在后面,路易斯二世藏在我温暖的红裙子袖子里,我们一块儿朝前走,沙龙白珠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它们有一些问题,它们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停下脚步告诉它们今天是简提拉·伯林宁1570年去世的日子和乔治·弗雷德里克·亨德尔1658年出生的日子。我想它们和那些高大的冷杉树一定很高兴知道这些。
勇敢的霍雷修斯刨开一些树枝,在前面给我们开路,不停地回头看我们是不是跟上了。托马斯在我的手臂里蜷得更紧了。我们看见6只鸟,我给勇敢的霍雷修斯唱了一只鸟的歌,他和莎士比亚都很喜欢这首歌,有的时候我一整天都会不停地给他们唱这首歌。
我们一直走到两个磨房工人旁边,他们正在把一根很大的木头劈成很短很小的小块儿,动作看上去很大。一个男人在推一个男人在拉,我走过了以后还不停地回头看他们。我看见一棵很高的冷杉树在一个男人的脚边,而这两个男人把它从脚踝的地方起砍倒了,剩下的部分像是一个脚踝上面有波纹的靴子。我总在琢磨为什么所有的伐木工人都要这样砍木头,可能因为他们也和我一样很喜欢有波纹的靴子吧。
继续往前走,看见了更多的伐木工人在劳动。我站到一根木桩上看他们干活,勇敢的霍雷修斯原地跳着,走到我和托马斯坐着的地方。我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住在伐木营里的人们,他们是善良的人们,当他们晚上干完活回家的时候,我都特别喜欢坐在木桩上看他们一个个走过去。他们三两个走在一起,手上拿着他们的饭盒,有的边走边吹着口哨,有的在聊天。
有的工人看见坐在木桩上的我,会走到我身边,从饭盒里给我一些吃的。有的知道我需要为我托儿所和医院里的小人儿找食物的残渣。他们还给我带来一些苔藓块儿、天鹅绒毛虫和小石头,为我的大自然收集带来礼物。我总是会感到非常愉快,勇敢的霍雷修斯也会发出快乐的叫声,他也知道这些伐木营里的人们是多么善良。
清晨是非常快乐的时光。我听见一首天上的歌,有蓝色的天空一样的旋律。大地唱的歌是绿色的。我很快乐,妈妈出门了,走之前让我照顾宝宝。我一边照看宝宝一边写字,拼写两本天使爸爸和妈妈写的书上的单词,还一边唱单词歌。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这么做,因为如果她在家是不准我唱歌的。
现在,伊丽莎白在叫我去草原。我知道她想要一个苹果或者一块儿糖。不过,现在我不能把她想要的东西带到草原上给她,因为妈妈让我照看宝宝,还要照看屋子。
我照妈妈吩咐我的那样开始照料屋子。先仔细地扫地,扫帚在我手上运动的样子和它在妈妈手上运动的样子不一样。扫帚很高,我要朝上望很高才能看见它的顶端。然后,我用一块干净的布擦了玻璃,如果玻璃脏了,妈妈就会很担心,她总是喜欢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干净。我觉得当她回来看见这些窗户都被擦干净了之后,她肯定会私下觉得很高兴,虽然没有人能从表面上看出来。
我还做了其他一些事情。每个星期都有一些衣服需要缝补,缝补衣服也是让妈妈很操心的一件事。不过现在她的烦恼没有了,因为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今天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缝好了所有的衣服。我从爸爸的汗衫开始。我需要一块很大的碎布头来补手肘上的破洞。妈妈已经找好了这块布头,把它用别针别在靠近手肘破洞的地方,而我用瓷器修补胶水补好了它。
接着,我把篮子里所有要补的衣服都补好了,也几乎用完了所有的瓷器修补胶水。当我看见它快用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妈妈说希望盖子不要总是掉下来的那只壶,我用最后的一点胶水把盖子牢牢地和壶粘在了一起,这样它就能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再也不会掉下来了。最后,我把曾经满满地装着瓷器修补胶水,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的空瓶子放回到了它原来在的那个灯架上。
宝宝又醒了过来,我又唱歌让她睡了过去,她刚睡着,妈妈从门外进来了。她先去看了在床上熟睡的她亲爱的宝宝,然后她说她要去修理那两个破烂的盘子。她从碗柜里把盘子拿出来,放在烹饪台上,然后她取下灯架上的那瓶瓷器修补胶水,可是瓶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它去了哪里,妈妈也知道。她先揍了我一顿,然后才问我用这些胶水干了什么。我很是花了一些时间告诉她经过,从艾尔希宝宝的奶瓶到所有这瓶胶水修补的衣物还有其他所有它修补的东西。
我说完之后,妈妈再一次揍了我一通,还一边说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告诉我后来这顿挨打是为了什么,如果她能告诉我,那将是太好了。大多数时候我都知道我是为什么挨揍,而且我也很愿意知道,因为这样我就会避免再做会挨揍的事情;除了那些帮助森林和田野里的小动物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挨再多的打都要做,因为做这些事情里面有无数的快乐,让挨的打也不觉得那么疼。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去喂托儿所里的小东西们了,然后再到大教堂里做晚祷告。
这个下午的几乎所有时间,我都在田野里——那个离树林最近的田野。我和莎士比亚说了很久的话,今天,他没和别的马一块儿在树林里劳动,今天他休息。他躺在我为圣路易修建的祭坛旁边,一躺就是一整个下午,身上布满了浓浓的疲惫。我抚摸着他的鼻子、脖子和耳朵。我给他读诗,给他唱歌。他喜欢我这么做,在我给他又唱了好些歌之后,瞌睡爬上了他的头,他睡觉时的呼吸真是长长的呼吸。我又继续抚摸了很多下他的鼻子和脖子。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今天晚上,我会再来叫醒他,我会在晚饭正要开始的时候来,这样他就能和其他的马一块儿到马厩里吃晚餐了。
按我的计划,晚上,我去找他,可他仍然躺在那儿,显得那么累。我走过去拍他的前腿,可它们非常硬,又去拍他的鼻子,可鼻子非常冷。我叫他,他没有回答。我又叫:“威廉·莎士比亚,你听见我叫你吗?”可是他仍然没有回答,我想他应该是希望能再休息久一点,为明天拉更重的木头做好准备。我现在要去告诉那个系灰色领带的男人,莎士比亚现在正在过他的休息日,正戴着精灵们送来的粉红色丝带在田野里睡觉。托马斯和我一块儿去,我们将在那条晚上他工作之后会经过的小路旁那根树桩上等他。
我们和系灰领带的男人一块儿回来看莎士比亚,莎士比亚还睡在原来的地方。现在我似乎明白了,我亲爱的莎士比亚再也不会醒来了。罗布再也不能惩罚他了,再也不能用鞭子抽他了。他开始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睡梦。他走进了那个梦里,因为疲惫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我的心里难过极了,不过我还是高兴罗布不能再抽他了。我用树叶把他盖起来,为了找到足够的树叶,我走到了旁边树林的尽头,把树叶装进我的围裙兜起来。有的时候,我几乎无法看见我前面的路,因为我完全无法控制地一直在哭。我太难过了,莎士比亚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我知道那些小溪边的柳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灵魂。我也会常常在树叶上给他写一些话,因为我觉得他的灵魂肯定不会走远。有一些粉蓝色的花朵在他躺下睡觉的地方开了出来。
《所罗门·格隆迪的洗礼》
今天,洗衣日又来了。做完我自己那部分的洗衣工作,我又去托儿所喂了鸡,当我再回来的时候,开始用黏土做东西。妈妈叫我去帮她倒掉洗过衣服的水的时候,我正在用黏土做管子。巨大的两桶满满的水是我要完成的工作,不过我用洗衣板一点一点地把水弄出去就省力多了,因为洗衣板一次装不了太多水,而且能很快地把洗衣盆里的水弄干净。
接着妈妈叫我去拔掉洋葱旁边的杂草,有好多杂草努力要从那些洋葱旁边长出来。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杂草拔干净,我的背也出现了酸痛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坚持把所有的草都拔干净了。我想当风刮过洋葱的时候,它们一定在说:“谢谢你给了我们更大的房间生长。”花园里的小人儿们总是会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离开花园,我去了树林里我的“秘密领地”,因为今天是查尔斯·德·瓦诺利斯1270年出生的日子。费里克斯坐在我的口袋里,应该一直在睡觉。走到我种下的两棵树前面时,我开始为查尔斯唱歌。唱的时候,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拉尔斯·波森纳来了,他们一直等着我又唱了两首歌,还有接下来的一个长祷告和一个短祷告。
然后,我们开始沿着小路往下走。刚走了一小段,我们就离开路,走到了旁边的艾尔希的小屋里,她的新宝宝就在她和丈夫用纸盒子做的摇篮里睡觉。她的丈夫摇着摇篮,而艾尔希则在摇篮里放了很多温柔的东西。这个宝宝在摇篮里躺了一会儿后,他们把他抱到床上来。现在除了跟艾尔希一块儿去看她的奶奶的那天以外,每天他都会躺在摇篮里。艾尔希会一边缝衣服一边用脚摇摇篮,唱啊唱,歌词是:“在树的顶上摇宝宝,当风吹过的时候,摇篮摇晃。”她唱歌的时候,我知道小小的音符就在摇篮周围跳舞。
今天,我在旁边静静地坐了很久,看了很久宝宝的脸。我真的很喜欢宝宝,每天晚上我都要祈祷,希望等我长大了能有一对双胞胎。有的晚上我还会祈祷他们能有一双蓝眼睛和金头发,不过有的晚上我又会祈祷他们会有棕色的眼睛和棕色的头发。塞迪告诉我最好不要再这样变化我的祈祷,这样天使会给我带来一对长着花头发和杂色眼睛的双胞胎。
看完艾尔希的宝宝,我决定去找塞迪,一边走一边想妈妈是否能看见当他们唱歌给那个宝宝的时候,摇篮周围跳舞的音符。我继续穿过田野,当我来到一棵篱笆角落里的树桩旁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因为我听见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从树桩旁边传出来。但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继续往前走,发现我在9月的灰色一天里藏了19个橡树果宝宝的老木头旁边,有一只青鸟。他正在四处张望。我看见他衔着一颗我的橡树果宝宝飞走了。我上去数了数剩下的橡树果,只剩下很少的一点点了。
继续走,我看见塞迪正在洗衣服,洗衣日的塞迪和平常有一点不一样,头发被拴在她的脸周围,裙子全都皱皱巴巴的,那个漂亮的蓝格子围裙上也全是肥皂泡。我总是能在洗衣日和她拥抱的时候闻到浓重的肥皂味。
我只在塞迪旁边呆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去帮她的洋葱拔杂草了。它们看上去也很需要更多生长的空间。拔草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多美丽的东西,它们周围还有一些美丽的声音。
今天,我们为所罗门·格隆迪命名,他是一星期前的星期一出生的小猪宝宝。昨天,我用在风里飘荡的一块毛巾给他做了一件洗礼长袍,可是姑姑并没有意识到洗礼长袍对所罗门的重要性。结果我挨了一个耳光。在耳朵轰鸣之后我以为我的头会炸开,但是它没有。只是耳朵一直在痛。昨天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祈祷疼痛赶快离开,今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疼痛真的已经跑到了窗外。那一刻真是从头到脚都感到十分爽快。
我在考虑命名的事情,一大早,没来得及吃早饭,我就从昨晚疼痛离开的窗户爬了出去,爬进猪圈,用手和膝盖,爬到在妈妈身旁吃早餐的所罗门和他的五个兄弟姐妹中间,抓住他的后腿,很温柔地把他拉了出来。在这些亲爱的猪宝宝中间,他的尾巴是最卷的一个。
我把他带到水泵旁,用清水冲掉他身上的所有小脏东西,他尖叫着抗议,因为水很冷。于是,我拿来妈妈准备洗牛奶盘的温水,在洗衣盆里给他弄了一个温水浴。之后,他变成了一只你从没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猪。我又在他身上倒了很多婴儿爽身粉,粉末掉进了所罗门的眼睛,他开始用小猪都会用的抗议的声音,有规律地叫着拒绝和表示难过。然后,我和他一块儿迅速地从卧室的窗户爬出去,飞快地跑到谷仓,因为昨天我把洗礼长袍藏在了里面。爬到干草堆的顶上以后,我拿到了长袍,把它穿在所罗门的身上,然后我们俩一块儿朝大教堂走去。
刚走几步,我就想起来所罗门出生那天我已经请好国王爱德华一世做他的教父,王后埃利诺做他的教母。于是我们从去大教堂的小路上走出来,走了另一条路,去了冷杉树住的地方,在它们旁边给所罗门受了洗礼。出席洗礼仪式的有好国王爱德华,可爱王后埃利诺,圣路易斯,查理曼,休·坎佩特,国王阿尔弗雷德,罗斯福,西塞罗,勇敢的霍雷修斯和以赛亚舒。最后两个是在行礼过程中间赶到的,作为有极高理解力的狗,他们很快意识到场合的庄重,很安静地站在查理曼大帝的旁边。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就等着最后好国王和好王后在所罗门的前额给他赐福了,可所罗门却发出了所有小猪宝宝都会在他们想吃饭的时候发出的尖叫声。我明白他的意思,仪式完毕后,我在他的脖子上挂上一个昨天夜里我亲手做的花环,再唱了一首清晨的赞美诗,然后带着他快快回到猪圈。
在谷仓的角落里,我脱下了所罗门的洗礼长袍,重新把它藏在干草堆里,然后爬进猪圈,在所罗门的头顶轻轻地祷告。当我说到太阳神的时候,我告诉他和他的姐姐关于他的妈妈阿芙罗狄蒂曾多么爱歌唱太阳神的事情。
回到家,从窗户爬进去,脱下睡帽睡衣,迅速穿好衣服。小宝宝正在床上乱蹦乱跳。我帮她穿好衣服,然后一块儿到厨房吃早餐。妈妈在地窖里,听见我到了厨房,进来,拿着一根淡褐色的柴棒。
揍完我的屁股,她叫我给宝宝弄糊糊早餐。做糊糊的粉在罐子里,我把它们挖到一个蓝色的盘子里,这个盘子好像是买这盒糊糊粉的时候送的。宝宝吃完糊糊喝完牛奶,妈妈叫我收拾桌子,然后喂鸡。我把他们的食物洒给他们,所有的鸡都飞快地跑过来。我给15只鸡分别取了名字,不过好多都不大能分辨出来,好多都有差不多一样多的斑点。我数了在那儿的所有鸡,好像没以前多了,应该是还有好些没出来。我走进专门给他们修的鸡圈房子里,把躲在里面的都揪了出来。他们不安,慌张,披着羽毛,还有点挣扎,可我必须把他们带出去都喂了。
他们吃早饭的时候,我数了他们的蛋,有一个新发现:米尼瓦的蛋没别的人多,这也就是说,她不会有别的人那么多的孩子。我开始为这个事情感到伤心,因为我已经给她的15个孩子起了名字,可在她的窝里只有12个蛋。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马上开始想办法——从另外三个母鸡窝里,分别拿了一个蛋,这样事情就解决了。
然后,我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个探险旅行,去一下托儿所,我要在那儿给那些小人儿们讲讲地理。可是妈妈却叫我去洗锅和盘子,那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干的事情。因此,每次我洗它们的时候,我都要不停地说一些可爱的诗,那样真的很有帮助,会觉得盘子和锅很快都干净了。可在那之后,一整天里,妈妈不停地有无数更多的事情要我干。有更多的柴火要搬进来,还有楼梯要扫,还有奶油要摇成黄油,还要扫院子,还有毯子要缝——在所有这些事情之间,还要一直照看宝宝。
可每时每刻我都热切地渴望着探险旅行。田野在呼唤,森林在呼唤,我听见了风,听见它在森林里唱歌,那是一些温柔的音乐,低沉,是花朵们唱的歌的回声。而听着这些声音才让我能把那么多的工作都一件件按它们的正确方法做完。
而最忙的时候是接近夜晚的时候,因为即将有一大伙人要在桌子上吃饭。妈妈忙着准备晚饭,我帮她。她只有时间放一次盐在土豆上,我再给它们放三次;她没有时间给豆子放调味汁,我给它们加了一些柠檬汁,因为妈妈特别喜欢柠檬派里有柠檬香味。当她做饼干的时候,太慌忙以至忘了像从前一样,在把原料放进炉子之前先放在一个盒子上,拿到炉子背后吹吹风,晾一晾。因为她忘了这么做,所以在她到地窖里取黄油的时候,我把那些饼干从炉子里拿出来,放到炉子外面,这样它们就不会错过它们往常的通风。接着,我去柴房取更多的柴放进柴盒子里。妈妈朝我走过来,她一把把我拉过去,用她的手打我的屁股,然后又用毛刷打,然后把我推到门外,告诉我滚开,从她的面前消失。
于是,我只能来到牲畜栏里,在这儿写字,一会儿站起来在干草上大步大步地走。我觉得又累又心痛,我太想知道妈妈为什么又打了我,我一整天都那么努力地在帮她。所罗门在我旁边“咕噜咕噜”叫,我走过去,带上他跟我一块儿走来走去。在干草堆上,我给他看天使爸爸和天使妈妈为我写的两本书,这些书那么能让人觉得安慰,只要我带着它们,就像天使爸爸和妈妈在我身旁守护着我一样。
我低下头,让我的守护者转告在天堂的他们,今天所罗门接受了洗礼。然后,我把他的样子画在了一把雨伞的旁边,并且一直轻轻拍着他。我给他的那些拍打里,有一些和从前给亲爱的彼得的一样。不过今天我轻轻拍了他很多下,因为现在他是依偎在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今天晚上,我还会给穿着雪白洗礼长袍的他唱一首摇篮曲,在他回到猪圈里他妈妈的身边之前。
现在,我为所罗门准备了一个有奶嘴的瓶子。不过,他不是很在意这个玩意,他更喜欢去他妈妈那儿吃晚餐。今天,在他吃完晚饭之后,我开始安置那只母鸡,那只母鸡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不过,我在她吃东西的时候把她从鸡笼里抓出来,还是很费了一些力气。我觉得应该由我自己来把她安置好,而不用再麻烦妈妈操心。我早就想好了,今天我会在她的身子下放3只蛋,明天的时候再放3个,下一天再3个,再下一天再3个,这样,就能给她一个好的基础,以后她就能继续好好地生蛋了。
今天,在我把她安置在最开始的3只蛋上之后,我去拜访了“亲爱的我的爱”。我把所罗门抱在一个臂弯里,把托马斯抱在另一个臂弯里。所罗门穿着他的洗礼长袍,看上去甜蜜极了。在我们出门之前,我给他洗了一个美妙的澡,去掉了所有猪圈的味道。有的时候不管我怎么每天刷洗他们,他们还是会带着猪圈的臭味,不过我已经找了好多老树叶、树枝和干草给他们做了干净的床垫。而且给所罗门洗完澡后,我还给它扑了好多爽身粉,扑的时候非常小心,生怕弄一丁点进他的眼睛。
在路上,我一直一首歌一首歌地唱给他们听,后来,我又给他们讲了那个步子迈得很大的长腿男人的故事,他总是为心爱的姑娘吹着口哨,并且总是久久地注视她的眼睛。不过,他很害羞,不敢告诉她他的心。这都是塞迪说的,塞迪说他是个很害羞的男人。
我在给他们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托马斯睡了过去,所罗门也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不过这是一些想听更多歌的声音。于是我又为他唱了更多的歌:“他喜欢他的工作吗?他愿意做你的小羊吗?”看起来,所罗门很喜欢这些歌,不断地“呼噜呼噜”问着问题,于是我又继续唱:“他真的这么做了,所罗门,他真的这么做了。还有害羞的小孩的头上,头发那么少……”以后我会好好数数它们,看看这些头发到底有多少。
我们到“亲爱的我的爱”的房子的时候,她的丈夫正在他们的小房子的窗户前挖坑,一边挖一边捡出很多小石头,放在窗户下排成一排。我问他为什么要在窗户下面挖坑,他说他是在给花做床,等会坑挖好了,“亲爱的我的爱”会把牵牛花的种子放在里面。牵牛花的藤蔓会围着窗户长得满满的。我想像着将来的样子,觉得肯定会很不错,我又问他,它们会长多高?他把他的手臂伸到他觉得它们应该长到的地方,我顺着他的手臂看上去,真高啊,简直比我会长到的地方还高好多。那么,做一棵牵牛花真的挺不错,可以不停地往上长啊长。我曾在田地里看见过小小的一棵白色的,它们的叶子就一直往外长啊长,我问“亲爱的我的爱”和她的丈夫,到底牵牛花能长多少片叶子,他们都说不知道。于是我告诉他们,不用因为现在不知道而难过,因为它们一边长我们能一边数它们有多少片叶子。“亲爱的我的爱”的丈夫停了下来,把所罗门抱过去,而托马斯则得到了“亲爱的我的爱”的爱抚。
《雨 滴》
今天,真是暴风骤雨的一天。风很大,雨比往常更多。因此,我们把大教堂搬到了干草仓库里。柏拉图和普林尼,这两个疯狂的家伙,倒挂在漆黑角落里的房梁上,拉尔斯·波森纳悠闲地栖息在勇敢的霍雷修斯背上。托马斯坐在我的脚背上,在我念祷告词的时候,大口嚼着树叶。所罗门·格隆迪一直裹着他的洗礼长袍,睡在我旁边,样子就像一副甜蜜温暖的图画。我身体的另一边是他的小姐姐,我叫她阿蒙,她尾巴上的卷毛没有所罗门·格隆迪的多。
普利茅斯岩石鸡克莱芒蒂娜来晚了。她从温柔的泽西乳牛的房间走过来,那时候我正在唱赞美诗。她在勇敢的霍雷修斯背上坐了下来,我继续念颂祷告词。最后,由勇敢的霍雷修斯致末尾祷告词。就在霍雷修斯大声念祷告的时候,克莱芒蒂娜从霍雷修斯的背上跳了下来,朝我走过来。而我的脑子里正在琢磨,如果她美丽的灰色羽毛变成蓝色的,应该更完美。我轻轻地拍了拍她,接着开始进行讨论活动。今天我用了这样的主题:“让内心保留最纯洁的祝福,因为这会让他们看见上帝。”与此同时,雨滴一直在屋顶上敲出快乐的小节奏。它们正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从天空落下来。
回家之前,我在长着柳树的那条会唱歌的小河边停了一下,在一片树叶上写了一小段话,那是给威廉·莎士比亚的灵魂的。我把这张树叶便条拴在柳树枝上,然后,我去大教堂去为一些人致感恩辞,为那些出生或死于今天的人的灵魂祷告。时间过得那么快,天眼看就要黑了,树林里有一些微笑的耳语声,还有伸出天鹅绒一样的手指的影子。我一边往家走,一边唱起“三颂曲”。
走到我们住的房子之前,我又绕到旁边,去看长在大教堂旁边的奶油百合。那些百合花是我看着发芽的,它们是被我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今天该是开花的时间了。它们就在那儿,我走过去,心灵充满了感激。自从彼得离开我之后,我一直在树尖和周围所有的一切东西身上找他的灵魂。现在,我终于发现,原来他的灵魂喜欢在这些百合花身旁逗留。我跪下来,对着这些正在开放的花蕾默默祈祷,我知道彼得的灵魂正停在上面,而且,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上这些百合花,因为我坚信,我亲爱的彼得总会在离这些植物非常近的地方。
今天,比昨天更多的雨来了。我喜欢雨,我喜欢它奏出的滴滴答答的音乐。我喜欢感觉到它敲在我的头顶。下雨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光着脚出去走路,我喜欢让小路上那些干净的泥巴,从我的脚趾头之间冒出来。
当我看见雨飞快地落下来的时候,我也飞快地跑到谷仓,脱下鞋和袜子,把它们放在干草堆上。然后,我沿着小路往前走。真高兴,我脱掉了我的鞋和袜子,这种感觉太好了,我觉得我的脚趾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我在小路上走过来走过去,不停地来来回回,勇敢的霍雷修斯一直跟在后面。
我想去鸡圈里看望一下米尼瓦。她的羽毛更蓬松了,而且,她的巢里多出了好多个小脑袋。那是刚刚孵出来的小鸡的头,我已经给他们取了名字。不过现在,我完全没办法分出他们谁是谁,米尼瓦四天前孵出了一个小鸡宝宝,三天前一个,两天前又一个。爷爷说,是什么让这只母鸡在三天以内迅速地孵出那么多小鸡,可之后到今天又再也没有一个出来,这简直让人迷惑。我也觉得很迷惑,不过,不管怎么样,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将会有另外15个孩子。因为刚才我已从别的母鸡的巢里,给她找来了还没孵出来的15个蛋,放在了她的巢里,而且,我已经给这15个小东西取好了名字。
我告诉了米尼瓦,我已经给她所有的还没出生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并把这些名字一个个地告诉了米尼瓦。她看起来很高兴。在我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吃光了我手里的所有谷子。
米尼瓦是一只非常好的母鸡,更棒的是她能一下子有那么多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给小孩子起名字。现在,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马上把洗礼长袍给她的孩子们缝好,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孵出来了。在他们洗礼的当天,我应该用一个篮子把这些孩子们带到大教堂去。用篮子装小鸡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他们是那么脆弱。我还给米尼瓦看了她将会在洗礼仪式上戴的帽子,我还特别照着珍尼·斯特朗那顶晨帽的样子,缝了一圈波浪褶皱。
我继续和米尼瓦说了一会儿话,而她又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出发去大教堂。半路上,我拐弯去了一下猪圈。只要我的路线从猪圈附近经过,我总会拐过去看看。我是想悄悄地去看一眼阿芙洛迪蒂,被那些可爱的小猪宝宝围在中间让她看上去更有母亲的样子。当一个猪妈妈的感觉一定特别棒,而且一次能有那么多的宝宝肯定是一件让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眼神忧伤的姑娘》
今天,我没去学校。因为妈妈让我必须在吃完早饭以后把土豆切成小块儿,这件工作花了我很长时间。今天和明天的晚上,大人们会把我今天切的土豆块儿种到地里去。然后,等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这些长着眼睛的土豆块儿会在地底下生出很多小土豆宝宝,而在地面上,会长出叶子和花朵。因此一定要在每一个土豆块儿上挖出一个眼睛,好让地面上的土豆苗能从里面长出来。如果不做这个眼睛,土豆就不会长出叶子和茎——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它又该怎么长大呢。
整整一天,我都在小心地给每一块土豆块儿挖出眼睛。我一边挖一边想这些土豆的眼睛会在地底下看见什么东西。结果我想到了:光滑的黑色鼹鼠和可以用一种特别的方法突然变短的巨大的蚯蚓。而长在地面上的土豆花应该会看着田野上的一切活动,也可能它们会东张西望,看见长在会唱歌的小溪边的那些柳树。我很想知道土豆们喜不喜欢把脚趾头弄湿,我希望它们像我一样喜欢这么做。当一个土豆一定很有趣,特别是一个有这么多眼睛的土豆。我就特别希望能有更多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要去看了。每天,在我到过的任何地方,我都能看见很多美丽的东西。
直到天都快黑的时候,我终于把明天要种的土豆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该去猪圈里看望所罗门了,我还为他亲爱的妈妈阿芙洛迪蒂带了一颗糖。阿芙洛迪蒂非常感谢并且露出好看的表情。不过所罗门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他一动不动地寂静地躺着,我看了他3次,忽然觉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表情和平常那么不一样。我飞快地去取那个木柴盒子——之前我用它让勇敢的霍雷修斯能进到猪圈里来做祷告——我要踩在盒子上把所罗门从猪圈里抱出来。我担心如果自己不踩在盒子上,而像平常一样跳着去牵他,会让所罗门的情绪更糟糕,因此,我必须用那个盒子。事实证明它真的管用。以前我总是把猪圈的围墙拆掉一块,好让里面的猪们能到外面来散步或者到大教堂做礼拜,可是大人们总是会用木板把这个出口重新封住,因此踩在一个盒子上能很好地帮助我把一些不太大的小猪从围墙的顶上抱出来。
我把所罗门从里面抱了出来,用我灰色的印花围裙把他好好地包好。我以前一直觉得他更喜欢那条蓝色的围裙。可是今天,他似乎根本就没睁眼睛看,也没有发出小孩子似的吱吱声,只是一直特别安静,也不乱动。我开始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病找上了他。
想到这些,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还好,我想到了对老鼠很友好的那个系灰领带的男人,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所罗门的病。我开始朝树林那边的磨房走去,勇敢的霍雷修斯在谷仓那儿等我,他摇了两下尾巴,跟在了我后面。走到好国王爱德华一世和可爱王后埃莉诺身旁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告诉了它们这个可怜孩子的病情,祈祷他能快点好起来,并且把他抱起来接受它们的祝福。到小路尽头的时候,我说了另一段小小的祈祷词。接着往前走,走到好国王爱德华一世的祭坛时,又祈祷了一次。在树林里的伊丽莎白像通常一样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一起继续朝树林的那头走去。
走啊走啊,我的手臂开始又疼又酸。所罗门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抱着他走远一点的路会觉得有点重了。当我终于快要走出这片最近的树林的时候,我遇见了系灰领带的男人。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的微笑,把所罗门从我的手上接过去抱在怀里,我想他一定是发现了我手臂的疲惫。在他抱着这只亲爱的小猪坐在一根原木上之后,我告诉他我担心所罗门是生病了。他说他也正在这么担心着,不过同时,他温柔地抚摸我紧张得弯曲的背,说:“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听他这么说一下子让我感觉好多了。
那个男人,那个对老鼠友善的系灰领带的男人,真的是个最让人安慰的人。我了解的这个男人,一直善良地对待森林,一直爱着那里生长的大冷杉树,我曾看见他对着这些树们张开双臂,就像我在大教堂里做的那样。而且他对生活在周围的所有森林小居民们都怀着一颗仁慈的心,他的行为是那么的温柔,我所有的朋友都很喜欢他,所罗门也是。今天,他说他要带所罗门回他在磨房旁边的车房里,说小家伙的身体需要温暖,还说他会用自己的毯子把所罗门裹得紧紧的,并且仔细地照顾小家伙直到明天早上。于是,他带着所罗门朝远处的树林走去,而我朝大教堂的方向出发。我是要去为所罗门能恢复健康感恩,因为我知道到明天早上,他一定会好起来。
今天早上在早餐之前,我又去了教堂。因为1770年的今天,是威廉·华滋华斯的出生日。托马斯和勇敢的霍雷修斯跟着我。
上午做完所有的活儿之后,我提上装满洗礼长袍的小篮子去了谷仓旁边,米尼瓦和她14个小鸡宝宝的房子。有一个小鸡宝宝没有孵出来。
昨天下午我其实已经基本上准备好了所有的长袍,只差一个。那会儿我正要去给艾尔希的小孩儿唱歌哄他睡觉,艾尔希在我帮她抱柴火的时候,帮我做完了最后一件长袍。她在那件长袍上缝了一圈蓝色的弧形波纹缎带花边,看起来非常漂亮。我看得出了神,心想:要是所有米尼瓦的鸡宝宝都能穿上有小波浪花边的洗礼长袍该多好。
艾尔希问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了她,她说她也正在这么想。说完,她走去取架子底下的手工篮,架子上放着一瓶凡士林,是她年轻的丈夫用来润滑抽水机阀门的。那瓶凡士林基本上已经空了。在手工篮里,艾尔希找到了一些小缎带,她又把篮子盖子举起来,在盖子边的槽里,找到了另外一些带子。她把这些缎带全都圈成蝴蝶结,有粉红的,有银色的,有蓝的,还有玫瑰红的,足够所有参加洗礼的小鸡宝宝一人一个。昨天晚上,妈妈罚我呆在床底下的时候,我把这些小蝴蝶结全都缝在了长袍上——厨房桌子上面透过来的灯光很充足,足够我看清楚缝它们。
现在,我们就快到大教堂了,我停下来给小鸡们穿上洗礼长袍。尼古拉斯和吉恩穿的是带银色蝴蝶结的。在我给别的小鸡穿长袍的时候,他们一直在篮子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着。沃尔特·芮雷爵士的袍子上是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蝴蝶结,我在给他穿袍子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老实,乱动了3次要往外看。不过弗朗西斯·培根爵士比他更不安分,给他穿好袍子实在花了不少时间。本·乔森的洗礼长袍是那件带一圈小波浪花边的,之前,我把这件长袍放在篮子后面的时候,他就用脚趾头抓住那些花边不放,还不住看我。我把他的脚趾头拿出来,要给他穿和弗朗西斯·布蒙特、约翰·弗莱彻一样的那种有玫瑰红蝴蝶结的长袍(因为他们的名字都是从天使妈妈写的书里选出来的),可是他却还是死死抓住那件小波浪花边的不放,我只好满足了他的愿望。
等所有的小宝宝们都穿好了长袍,我从口袋里拿出米尼瓦的那顶白帽子,从她的嘴巴下面系好。当她戴着这顶帽子从教堂的那头走到我跟前的时候,实在是美妙极了。米尼瓦是一只丰满而温柔的母鸡,不那么爱说话,不过在她的宝宝受洗礼的整个过程中,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勇敢的霍雷修斯站在祭坛旁,拉尔斯·波森纳坐在他的背上,卢西恩坐在附近的一根原木上,玛蒂德远远地从草场上观望,米南德在我们去向圣路易斯请求赐福的时候,走在我旁边。
我唱起了赞美诗,本“咯咯”地叫起来,弗朗西斯和皮亚斯跟着也叫起来。本一边叫一边摇晃身体,身上的长袍几乎都要掉下来了,我停下来把它重新穿好,又把米尼瓦几乎滑到脑袋后面去的帽子戴端正。
后来,我们全都去了鸡巢。我取下米尼瓦的帽子,好让它在下星期天去教堂礼拜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接着把她和她的全部孩子送回了他们的家,当然,也是在脱掉洗礼长袍之后。
给了米尼瓦一些关于抚养孩子的建议之后,我拍了拍她表示再见,我要去塞迪的房子了。米南德和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我一块儿,“亲爱的我的爱”正巧也在塞迪的房子,她们看见我们很高兴,还赞扬了米尼瓦的白色帽子。她们继续说着话,我听见她们在说那个眼神忧伤的姑娘又来看她穿灰印花裙子、戴黑色项链的姑姑了。听见她又来了,我很高兴,并在托马斯左耳朵旁告诉了他,这让托马斯又向我凑近了点。我们继续在旁边听着,“亲爱的我的爱”继续跟塞迪说起,那个步子大大的、不停地吹着口哨的男孩是多么爱这个姑娘,他又是多么害怕把这强烈的爱告诉她。“亲爱的我的爱”继续说,这个男孩在树林里给姑娘采了很多束花,可都放在一根老原木旁,因为他太害羞,不敢把花送给姑娘。
托马斯抬起了右前脚,我拍了他一下,又摸了摸他的下巴——这是他最喜欢的——不过,我一直都在思考着。我从塞迪的窗户望出去,一朵白云正在天上飘着,树林里有一阵微风在呼唤着:“小弗朗斯,快来呀,快来呀……”我对塞迪和“亲爱的我的爱”说了再见,说我得马上走了,她们完全理解我,塞迪还告诉我今天呆的时间实在太短,明天她希望我能再回来。“亲爱的我的爱”告诉我,她在箱子顶上又找到了一些碎布头,以后可以给新出生的小家伙们做更多的洗礼长袍,我当然很高兴,因为未来是肯定还需要更多的洗礼长袍的。
说完再见,我朝树林跑去。我没有沿着那条通向我用来放给精灵们的树叶纸条的苔藓盒子的路走。风一直在叫我,我跟在它的后面,这也不是往下去托儿所的路。风的声音,是从那个放着花束的原木边传过来的。我走到原木旁,看见了那些躺在地上的花束,有的花朵已经枯萎了,而有一些还很新鲜。
我把用来装米尼瓦的宝宝的篮子放在地上,我自己也坐下来,开始工作。先放了一些苔藓在篮子最底下,然后选了那些枯萎得最厉害的花束放在上面,因为它们等待了最长的时间。然后,我和我的朋友们飞快地朝那个眼神忧伤的姑娘的姑姑家跑去。
她的姑姑不在房子里,这让我们挺高兴。那个姑娘在,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她朝门口走来。我一口气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包括我们是要帮那个步子大大的总是不停吹口哨的男孩把那些很久以来为她采的花送给她,还告诉她他是多么害羞以至于不敢亲自把花送给她,只能把这些花放在老原木的旁边。我还把自己为什么最先送来了最枯萎的这些花的原因告诉了她。她把所有的花都捧在手臂里,我又向她介绍了勇敢的霍雷修斯是一条好狗,而托马斯是最可爱的树鼠,我还把托马斯雪白的爪子举起来,想让她感觉他是多么可爱。不过托马斯把手缩了回来,把他的鼻子贴在我的卷头发上。我告诉那个姑娘他也很害羞,等他和她熟悉一些之后,他会让她拍他的小白爪子的。
提起我的篮子,我迅速地跑回去取来剩下的花,这次带来了稍新一些的花给她。她看起来非常高兴,一直站在房子前面的台阶上等我,并且已经准备好要和我们一块儿去那些花躺着的地方,眼睛里充满了幸福的光芒。一边走,我一边跟她讲了更多关于生活在树林里的小动物和小鸟居民的事情,我还告诉她步子大大的总是吹口哨的男孩,一直一直在深深爱着她。
她开始沉默了,我们也越走越慢,一只甲壳虫穿过小路,沙龙白珠树向我们点头,风轻轻地说着悄悄话。走啊走啊,来到原木旁边,她忽然跪在了那些花朵前,久久地看着那些花束,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托马斯发出很小的“吱吱”声,我还数了数那花,一共33束。
一只花栗鼠跑过去,我跟着追过去,想看清楚他的背上到底有多少条斑纹,还有,他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在路上,我看见另一些鸟,于是又踮着脚尖跟上去,想看看他们是要去哪儿。在灌木丛里有一个小巢,里面有4个带小斑点的蛋,我开始考虑应该为这4个将要出世的小鸟起名字。这真是一个忙碌的世界,有那么多的东西需要取名字,我真高兴。我去了大教堂,再一次祈祷天使能快一点给“亲爱的我的爱”送来一个孩子。
《我们继续前进》
今天晚上我觉得腿有点累,因为白天我几乎去了所有的地方。因为我要去告诉植物居民、花居民和所有的鸟们,今天是威廉·莎士比亚1616年离开我们的日子。早餐时间到来之前,我去大教堂感谢他写的所有作品。
回到房子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在等我去干上午的活儿了。等把那些活干完后,我在口袋里为所有我的动物朋友装了面包和黄油,还给米南德带了一些牛奶,他现在已经在草场上等我了。他是世界上最毛茸茸的小羊羔。他对他的早餐很满意,也很高兴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当我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之后,普鲁塔克跳上了一个小树桩,向四周看了一圈又跳了下来,索福克勒斯跟着也跳了上去,他们轮番跳了很多下,这是他们嬉戏的方式,这些可爱的小羊羔们。
在我对他们讲述今天的意义的时候,米南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拿掉了他瓶子上的奶嘴,剩下的牛奶流到了外面。我把瓶子藏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米南德跟在我后面,不论我到哪儿他总是跟着我。我们一块儿朝前走,看见空中的花粉,停下来和它们说了一会儿话,并且开始寻找其他的花粉。在每一处我们经过的地方,寻找黄色、粉红的和紫色的花。当勇敢的霍雷修斯用眼睛望着我,提出关于我在找什么的问题时,我向他做了解释。他走到前面,但不住地回头用他温柔的双眼把我看了又看,好像在说,它们现在不在周围。
我们继续前进。我们继续寻找——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无数轻微的小声音,它们全都在谈论威廉·莎士比亚。你看,这儿正好有一段对话,我把耳朵贴近一块儿土地,那块土地上有很多草长得非常密实。我仔细地听着,风经过的时候在草丛里留下涟漪。这是一些来自土地外面的声音,它们正在相互诉说成长的快乐,还有音乐,在音乐里有天空的闪烁光芒和大地清脆的声响。那是来自生命的幸福声音——长在这里的所有草们是那么快乐,从它们绿色的手臂顶端到埋在地底下的脚趾头,全都是快乐的。
晚餐之前,全家人都不在家。其他人去了艾尔希的房子,而我则为了勇敢的霍雷修斯的晚餐去打了一会儿猎。我把找到的食物放在他自己那个特别的盘子里,然后到房子里取了些面包和牛奶。烹调桌上放着一瓶黑莓酱,就在我刚把手伸向黑莓酱的时候,后院传来一阵不祥的怪声音。我立刻爬到面粉桶上,从窗户望出去。几乎就在我的好朋友勇敢的霍雷修斯的晚餐盘子上,坐着一只乌鸦,正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叫声。他脸上被遗弃的表情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勇敢的霍雷修斯正追着拉尔斯·波森纳的屁股,扯他尾巴上的羽毛。
这是我从没遇到过的情况,我忽然被弄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往口袋里装了些绷带和药膏,我抱起拉尔斯·波森纳——整个尾巴上的羽毛几乎全没了的拉尔斯·波森纳——在台阶上坐下。先取了些药膏放在一块绷带上,再把绷带绑在他掉光了羽毛的屁股上。
一边朝医院走,我一边猜想,到拉尔斯·波森纳的尾巴完全长好,他会在医院里住多长时间。不过,刚走了一小会儿就遇见了系灰领带的男人,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的拉尔斯·波森纳,问我拉尔斯·波森纳为什么在绷带里。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他听完之后,像是开始思考问题,然后,他把我和拉尔斯·波森纳一块儿抱了起来,把我们放在一个树桩上,他开始说,其实我不必担心拉尔斯·波森纳会缠着绷带在医院里呆多长的时间,他继续用他独特的温柔语调告诉我,鸟儿总是会在一些时候,让他们尾巴上的羽毛掉下来,好重新长出新的。听他这么一说,我马上释然了。
他把拉尔斯·波森纳抱在怀里,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把绷带解下来,等到绷带全都解下来之后,拉尔斯·波森纳好好地伸展了一下身子,还抖了抖翅膀。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能快一点有一个新尾巴。对老鼠友善的那个系灰色领带的男人也说了阿门。
今天是染色日,妈妈把旧衣服重新染色。她先在木盆里把这些衣服洗干净,再把它们放进炉子上的一口大锅里。我知道锅里已经装满了漂亮的蓝色的水,因为我刚才爬到灶台上偷看过。妈妈不是用她在洗衣日放在水里的球把水弄成蓝色的,而是用一种装在一只信封里的东西。我刚才亲眼看见的,她把信封的一个角撕碎之后,很多蓝色的小粉粒立刻从信封里飞出来,当她再把信封摇一摇,小粉粒飞出来得更快了。当从洗衣盆里放进锅里的衣服再次被拿出来的时候,它们全都变成蓝色的了,而且到现在,它们被挂在绳子上的时候,那些蓝色依然在上面。当风吹过的时候,我看见它们颤抖成一大片蓝色的波浪。
把衣服挂在绳子上之后,妈妈离开了那一口装满染料的锅,去了路口那里她妈妈的家。她嘱咐我照看房子,并且让火一直燃着。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看那些蓝色的水,现在,它们看起来像是有点冷了。我爬到灶台上,把我的手伸到里面去,它简直已经完全冰凉了。而之前,我只是用手指头摸过它,还挺暖和的,可那已经是妈妈刚刚出门的时候。
她现在已经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坚持照她走的时候说的那样,看着房子,同时读着天使妈妈和天使爸爸写的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个单词的拼法。而现在,我准备学妈妈的样子,做一做洗衣日的工作。把东西从蓝色的水里拿出来又再放进去实在有趣极了。在洗衣日的时候,妈妈曾让我干过很多类似的活,她叫它清洗衣服,而如果锅里是蓝色的水,就应该叫染衣服了吧。
我像妈妈早上做的那样染着色。我最先染了妈妈装蓝色小球的包,它现在看起来特别的苍白没有血色。接着,我把妈妈的针线包放进了锅里,之前它是棕色的,而我几乎不能想象染完色之后它会变成什么颜色。我先把里面所有的针都拿了出来,把它们全都浸到水里,它们开始滑稽地来回打转。我用手指头搅动蓝水,让它们转动起来,这样,缝衣针就会打更多的转。而站在灶台上,从上面看它们在锅里打转真是太有意思了。
接着,我开始染各种东西的把手。我先把砍刀的把手放进水里,然后是铲子的把手,我特别小心地只放了它的一半进去,再接下来是土豆捣碎器和铁锤的把手。
克莱芒蒂娜散步到了门廊里,她朝我这边望过来。她是那么亲切的一只普利茅斯母岩鸡。她径直走进我们的房子,围着蓝色染料水蹦跳起来。她是那么喜欢我的蓝色印花围裙,每当我坐下来跟鸡场里的鸡们说话的时候,她都会跳到我的膝盖上。我忽然想到,如果她那么爱我的蓝色印花围裙,那一定特别希望自己的羽毛也是蓝色的。想到这儿,我轻轻地抱起她,放到蓝色染料里蘸了一下,接着又蘸了两下。然后,把她放到地上。她从我们的前门走出去的时候,甚至发出了我之前从没听到过的、感谢的“咯咯”声。而蓝色燃料还在等待着下一个顾客。
普利茅斯公岩鸡是下一个,不过,他反对被染成蓝色,并且十分生气和暴躁,我于是决定再也不劝鸡栏里的任何一个去染成蓝色的羽毛。我开始上下左右地看我们住的房子,发现妈妈放在卧室椅子上的一个火柴盒。妈妈曾说过不允许我碰放在碗柜里的火柴盒,我没碰过,可她没说如果火柴盒在椅子上时,我也不能碰。于是我把那个火柴盒放进蓝色水里好好地泡了泡,拿出来的时候,它变得软耷耷的。我只能把它放在后面的台阶上,让它重新回到原来的形状。当然,里面的火柴们也全部浸成了蓝色,我已经把它们排成一排,晾在草地上了。
现在我心里暗暗高兴,下一个染色日的时候该多有意思。那时候妈妈一定早从现在我做的这么多工作中知道,我已经很懂关于染色的一切,完全能帮上大忙了,我已经是一个多么有用的人了啊。而现在,在所有我染的东西需要晾干的时候,我要去大教堂做一个长长的祷告,因为今天是圣路易斯的生日。关于他的出生,有好多事情需要我去给植物兄弟们讲解。同时,今天也是奥利弗·克伦威尔和马提尼教士的生日。你听,风们一整天都在为这些人歌唱,还有大松树正在念一首关于今天的诗歌。
《看不见东西的女孩》
今天我带玛蒂德去看望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之前已经告诉了她我会带玛蒂德去看她,而一想到玛蒂德会到她的身边来,她一定会感到无比快乐。出发前,我把玛蒂德的脚好好地洗了一遍,就像塞迪每次要去拜访别人之前要做的那样,然后,我又小心地洗了玛蒂德的耳朵和脖子,用掉了整整四瓶卡斯托里阿瓶子的水。
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出现了,这是个连塞迪都说自己很难处理的难题。我的难题就是,在我准备给我的宠物朋友洗脚、洗脸、洗脖子的时候,怎么把水带过去。我曾试过用套管,可是它盛的水太少,每次用的时候,总是还需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再去盛水。现在,我用卡斯托里阿瓶子盛水,并且塞迪建议我用一个大提桶把装满水的卡斯托里阿瓶子都装在里面。
我给玛蒂德洗完之后,开始用一条装盐用的柔软的口袋,把她的脖子和耳朵擦干。她的湿头发自然地垂下来,我给了她一块盐,她喜欢那个,然后,在她的脖子上拴了一个我能牵着她走的绳索。我们上路了,走到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家。我打开大门,和玛蒂德一块儿进了屋子。之前我在一扇窗子上敲了敲,好让她知道我们来了,玛蒂德在我脚边打着转。
女孩抚摩着玛蒂德的鼻子,她是那么高兴认识她,随后给了她一个盐块。不过,我告诉她玛蒂德刚刚才得到了一个盐块,并且向她解释了一天一块盐对于这么小的玛蒂德已经足够了。如果她长大以后,或许一天需要两个盐块儿。女孩听了我的话后,把手里的盐块递给我,说是留着明天再给玛蒂德。她也和我一样,觉得在玛蒂德的鸣叫声里藏着音乐。她还问起艾尔希的孩子。我告诉她我觉得她可能马上就要有第二颗牙了。她说那一定很有趣,我也这么想。接着,我又告诉她妈妈的那个宝宝有很多很多牙齿,而且她已经拥有它们很长一段时间了——托马斯也有很多很多牙齿。
《星星闪烁的时刻》
拉尔斯·波森纳总是骑在勇敢的霍雷修斯背上,他的样子和没有丢掉尾巴上的羽毛之前真的很不一样了。我每天都在祈祷他能快一点长出一个新尾巴。当我们全都集合在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屋子旁边后,所有的人径直朝大门走去。我后退了3步,原地踏了3下,再继续往前3步,好让她知道我们来了。我们知道她一定正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因为今天是其他人去镇上赶集的日子。我又原地多踏了好几下,勇敢的霍雷修斯也多叫了几声好让她来开门,所罗门发出他最优美的小猪咕噜声。我们停在门口听啊听,可是却没有听到她朝门这儿走来的声音。我坐在台阶上等啊等啊等。
在我们等待的时候,我对身边的伙伴唱起了天使爸爸教我的很多首歌,那是属于一些已经离开我们的会唱歌的鸟儿们的歌。所有的小伙伴都特别爱听这些歌,他们分别发出了愉快的声音,而我却开始担心,因为她依然没有出现。
后来,我跑到门口的邮筒那儿去等。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一个男人骑着马经过,后面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个男人问我为什么坐在邮筒上,我告诉他我是在等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他转过头朝身后的小山望过去,然后他打算说点什么,不过最后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又望向那些小山,最后他终于说了话:“孩子,她不会来了,她现在已经住进墓地里了。”
我只能勉强朝他露出一点点抱歉的笑容,因为我知道在他说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常去什么别的地方,如果她偶尔去了,她总是会很快回来的。我告诉那个男人,我知道她会回来的,并且继续等了很久,直到我的宠物朋友们必须回去的时候——不能让干杂活的男孩发现所罗门和他的兄弟安托亚不在猪圈里。明天,我会再来看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因为我知道,在今天晚上,星星开始闪烁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重新回到猪圈里之后,我帮所罗门和安托亚取下他们粉红色的领结。剩下的我们去教堂里唱歌和祈祷。我为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祈祷,祈祷她在星星闪烁的时候,在回家的路上不会跌倒或者弄伤了自己的脚趾头。
一大早,我就出发去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房子,整个世界充满了歌唱的声音——天空,山丘,柳树全都在轻声低语,我飞快地沿着小路和田野奔跑起来,就快到她的房子跟前了,我把托马斯抱得更紧了一些,在小草中间踮起脚尖走路,米南德在我的旁边轻轻跳着,勇敢的霍雷修斯跟在后面。
在那扇我总是会停在那儿的窗户前,我又停了下来,在窗框上敲了6下,6下的意思是:“快出来啊,我们来了。”可我依然没有听见往常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我把手放到我的眼睛上面,这样我就能看到窗户里面的东西。她真的不在那儿,一个人都没有,我又敲了6下,她还是没有出现。
我在丁香花丛里一圈一圈地走,我在花的底下慢慢地爬,等待她的出现。两个男人在篱笆那儿说话,一个说:“这样也好啊。”我正在想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另一个男人说:“可惜的是,她根本没有办法看见她头顶那个着火的刷子。”另一个接着说:“可能烟味让她觉察到屋子里有什么着火了,可能她正在想办法找出到底是什么烧着了,却刚好走到了火里。”
我继续听他们之间这些莫名其妙的谈话,使劲地想弄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一个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先前的那两个身边,把一只手放在栅栏邮筒上。离他很近的灌木丛里,刚好有一只绿色的毛毛虫,不过他并没发觉它,而是开始说话。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吉姆昨天晚上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坐在这个邮筒上,在等她回来。”他接着说:“吉姆告诉她,她住到墓地里去了,可是那个孩子却说,自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那不是我告诉那个男人的话吗?又听了一会儿,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在谈论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因为昨天当那个男人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是在等她回来。我觉得喉咙里非常不舒服,而且我忽然什么都看不清了。我不能看见那只爬在叶子上的毛毛虫,而托马斯忽然变成了我怀里的一朵灰色的云。
这些男人继续说着话,他们又重新把所有的话说了一遍。他们说她闻到了屋子里的烟味,却看不见在哪儿和是什么着火了,她不幸地正好走进了火堆里,她所有衣服立刻烧了起来,她拼命地想跑,可她的动作让火把她的身体烧得更厉害——她摔伤了她的腿,她摔倒在一块有泥浆的地方。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这些泥水里打着滚,烧伤让她一直在不停地呻吟,直到她死去。他们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她死了。我的眼睛变得看不见托马斯,勇敢的霍雷修斯和其他所有的一切。
后来,在我走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一些她最喜欢的花粉,我想它们一定特别盼望她能出现,和我盼望的一样。不过,我很确定,她的灵魂会重新回到这片树林,而且,她会看见田野里正在四处飘散的她爱的花粉。我现在就要去给她写信,像给天使爸爸和天使妈妈的那样,写在树叶上,要写很多个。我要把其中的一封放到蕨的怀抱里,把另一封挂在会唱歌的冷杉树上。我会不停地祈祷,天使在来树林里散步的时候会找到这些信,并且会帮我送给天堂里的她。
《“亲爱的我的爱”》
早晨很早我就从床上跳了下来,飞快地穿好衣服,接着又飞快地从窗户爬出了房子。太阳已经起床了,小鸟儿们也已经开始唱歌了。我走在我的路上,听见好多好多声音,那是大地在为春天的到来所发出的欢乐的声音,是正在生长的小草们和刚从树梢冒出来的小叶子们不能不说的话。小鸟们明白一切,并且把这些话大声地唱出来。我和他们一样,从脚趾头到头发梢,全都是快乐。
我到沼泽去采芦苇,看见一只翅膀上有红色的黑鸟,正在一些灯心草里穿来穿去。我停下来看他,并且决定明天一定要像他这样在灯心草里穿梭一下。我会先把鞋和袜子都脱掉,因为这里有稀泥还有水,我还要用脚趾头尖去抚摸那些灯心草,我还要听一听沼泽里的那些小声音,当然,最棒的是让那些稀泥从我的脚趾头之间挤出来。稀泥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东西——那么光滑,偶尔也会混进一些种子,如果有一天,这些种子得到一个机会,它们很可能就会长成一个美丽的植物朋友。有的种子在今天早上已经发芽了,后面还有更多的将要开始发芽。我已经看见它们了,就在我找芦苇的时候。
我忽然想“吹笛子”了,于是飞快地穿过田野,顺着小河,爬上每一个遇见的树桩,很快就要回到我的房子了。我忽然觉得如果在这条小路上吹一首森林的歌,把春天的快乐都吹给妈妈听,她一听会很高兴……可当妈妈发现我准备在小路上“吹笛子”时,她立即把我带回了家,打断了我的森林之歌,不过,那些歌并没有从我的心里消失。
一回家,妈妈就叫我干活。而她则带着小宝宝以及她正在给小宝宝做的裙子上的一些花边,一块儿去了艾尔希的房子。我很喜欢帮妈妈干活,还喜欢一边干一边唱歌。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能让我的动作变快。扫完台阶和壁炉里的灰尘,往木柴盒里装上了新的柴火,还洗了小宝宝的衣服——妈妈交代的事情基本上都干完了。我开始准备带托马斯去看望“亲爱的我的爱”,她对托马斯的印象很不错,而且,上次托马斯和我去看她已经是整整四天以前的事了。
我先把精灵送给他的那条漂亮的粉红丝带拿出来,拴在一根柳树枝上,然后,我坐下来,准备给托马斯梳洗。不过只剩下半瓶水了,因此,我必须小心地使用它们。我先洗了他漂亮的白蹄子,发现忘了拿他的小毛巾,只好用自己的围裙把它们擦干。那条小毛巾是“亲爱的我的爱”给托马斯做的,样子和她自己的那条大浴巾一模一样,还用红色的丝线把托马斯名字的缩写用大写字母绣在上面,每一个字母都用一个点隔开——T.C.J.Z。
洗完澡,我们出发去“亲爱的我的爱”的家,在磨房和树林旁边的房子。我们路过蕨草丛,路过高大的树,“亲爱的我的爱”正站在她的门外迎接我们。她亲了我两边的脸颊,还有鼻子——自从那天,我告诉她塞迪总是会吻我的鼻子之后,她每次都不会忘了也给鼻子一个吻。
每当我们相见,总是特别愉快。我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木头上,一直在说话。我告诉她我每天都会祈祷她的宝宝能快点到来。我们一块儿看见了一只背上有漂亮花纹的花栗鼠,我还告诉了她我还向天使祈祷在带来宝宝的时候,还要带来一个蓝色羽毛做的帽子,还有一个有蓝色花边的摇篮。因为蓝色和宝宝的红色头发在一起肯定要比粉红色的好看。“亲爱的我的爱”很同意我的想法。这时一只毛毛虫爬了过来。有的毛毛虫会变成蝴蝶,但不是所有的都能变成蝴蝶,有的会变成蛾子。
后来,我从“亲爱的我的爱”的房子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好多好多花栗鼠和“亲爱的我的爱”的丈夫,他正在砍一根木头,他的帽子不在他的头上,而是在不远处的一根木头桩上。他忙坏了,袖子朝上挽在手臂中间,弯着腰。他脚边的蕨长得老高,把他的腿都遮住了。阳光从茂密的大树之间透过来,照在他的头上。我很喜欢看阳光在“亲爱的我的爱”的丈夫的头发上发光,呆呆地看了好久,甚至朝前走了好久,还不住转过头看。
快要到家的时候,我看见一只可爱的灰松鼠。我朝他在的那棵树靠过去,他正坐在一根树枝上,他的大尾巴上毛特别特别多。我看看他美丽的蓬松尾巴,再看看亲爱的托马斯的尾巴——那里没有灰松鼠尾巴上那么多的毛,而我多希望托马斯能也有一根蓬松的大尾巴。
我这么想的时候,托马斯往我的怀抱里钻得更紧,我突然觉得我很高兴他就是他,他是那么可爱,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温柔。现在,我们正走在一条幽暗的小路上,路边长满了金银花,我不住地朝它们点头。白天的时候,我曾听见它们跟阳光和风说话。它们用太阳的孩子——影子说着话,这是大人们不懂的“影子语言”,天使妈妈和爸爸懂,就是他们教的我。我真希望他们现在就在我身边,我真的很想他们,有的时候,他们好像就在附近,我猜想,可能仁慈的上帝会时不时打开天堂的门,让我的天使妈妈和爸爸出来一会儿。
金银花是不是就长在这扇天堂大门附近呢?我听说它们是用珍贵的宝石做的花。世界上应该到处都开满花。很可能上帝在地球上种花的时候也带来了更多的种子。而且当天使从天堂给下面的人带来孩子的时候,一定也带来了花的种子,播洒到各个角落。这样,孩子们就能从这些可爱的花朵开放和生长的声音里,听见上帝的话语。
《肖 像》
今天早上,青菜上都是露珠,阳光照着它们每一颗,闪闪发光。到处都是欢乐和幸福。我看着这些美丽的东西,决定去野外探险。可妈妈总不能和我想的一样,她给了我很多活去干,我只能照她的话做。不过,开始干活的那一刻,我也开始幻想野外花朵上的露珠,它们该是多么美丽。
早上的活干完之后,妈妈让我在她缝裙子的时候去照看小宝宝。妈妈在做裙子,我在照看小宝宝,不过,同时,我找来一块布头,给小公鸡做了一件洗礼长袍。这已经不是我给他做的第一件长袍了,不过其他的他穿起来都太大。
在我吃我的那份牛奶面包之前——中午之前的一会儿——妈妈带着小宝宝还有她给小宝宝做的裙子,一块儿去了外婆家。她叫我帮她把东西拿到外婆家的门口,再重新回家来。
我一边吃牛奶和面包,一边考虑下午给草原和猪圈里的朋友们画肖像的事情。我决定从今天下午开始,给他们画肖像,直到慢慢画完。我准备出发,先在柴火盒子里放了很多木柴,这样妈妈回来,柴盒子就会是满的。然后,我在口袋里装了4张白纸——一张画温柔的泽西奶牛。我得把她的头画小一点,这样,她的角才能画进去。如果做纸的人能把它们做大一点,那么用它画画的人,就能有更多的空白放牛的角了。另外一张纸是要画阿芙罗狄蒂,还有两张要画伊丽莎白和其他随便一个住在草原上的谁。
等我完成这些肖像之后,我会把它们带到树林旁边的一个大原木那儿去。那个原木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是我下雨天打盹的地方。我要把这些画好的肖像放在里面。其实,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好多这样画着小动物肖像的纸住在里面了。所有我的最好的朋友都在里面,有五个玛蒂德,在秋天养蜂季节画的7个莎士比亚,还有6个彼得。
今天,另外4张肖像来了。而老原木旁的树桩那儿,还有9张雪白的纸堆成一小堆,等着我在上面画上肖像。如果我把所有的这些纸都用完了,磨房那边的一个伐木工会再给我更多的纸。
干杂活的男孩一点都不喜欢我在他的纸上画肖像,因此他总是把它们藏在谷仓里。有一天,我去谷仓探险,顺便唱歌给莎士比亚和泽西奶牛听,就在那天,我发现了男孩的纸,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它们是谁的,可那么一大堆白色的纸分明就是在渴望谁能在上面画上图画。所以我才拿走了它们,去给托马斯和路易斯二世画了肖像。然后我还把它们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后来的一天,我又拿了一些画上了拉尔斯·波森纳、费里克斯和卢西恩的像,图画上的他们,站在那个角落里,脸上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后来的一天里,我正走在谷仓旁的小路上,干杂活的男孩从大门那儿走过来,扯了一下我的头发,用一种暴躁的语气说:“你在我的那些漂亮的纸上画了什么烂东西?”我这才知道那些是他的纸。我向他解释说是那些雪白的东西自己希望能在自己身上有一些肖像,我是在满足它们的愿望。我还告诉他,如果发现一些雪白的东西上没有图画,最好画上一些。因为那些空白的地方一定感到很寂寞。
可是干杂活的男孩一点都不同意我的说法,他说关于纸想要什么他比我知道得更多,他说它们喜欢在桌子上和男人做游戏。我觉得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纸有多喜欢能被画上所有小动物朋友的肖像。
把那四张新的肖像放进老原木之后,我顺着一条小路走到另一条小路,再到下一条小路,直到艾尔希的房子。我有一点想去摇一摇她小宝宝的摇篮。艾尔希正在为她的丈夫做一个他最喜欢的泡沫奶油蛋糕,只要有足够的奶油,艾尔希总是会给他做这种奇妙的蛋糕。她正在一个非常大的黄色碗里,飞快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搅拌在一起。
正在这个时候,小宝宝醒了,艾尔希叫我去摇一摇她。我走过去,用一根手指头轻轻地碰一下摇篮的栏杆,它开始轻柔地晃动起来。我在旁边唱了一首小歌,唱了4遍之后,小宝宝又睡着了——我最爱看他在摇篮里的样子。
后来,我开始到周围的世界里寻找思想,那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去花的身上找思想。有的时候它们藏在铃铛花里,有的时候我从野玫瑰那儿找到它们,还有的时候它们在蕨草中间,有的时候我会爬到大树上去找它们……
《白丝裙》
劳拉终于得到了她十分想要的那条白丝裙,那是一条在袖口和领口上都有一圈流苏花边的丝裙,正是她希望的样子。一切都像她希望的一样,真好,现在她是一位完美的女士了。她曾在学校里说过,如果她穿上她的白丝裙,她就会成为一位完美的女士,现在她真的是了。她还说过,等她穿上白丝裙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会围着她唱歌,现在,孩子们正在这么做。她还说过,到时候她要站在高高的地方,伸开她的双臂,给周围的所有人赐福,像磨房镇教堂里的牧师那样——可是,她没这么做,她甚至没有举一下她的手,她一直在那个长盒子里睡觉,在所有的孩子围着她唱赞美诗的时候。她只是躺在那儿,穿着她的白丝裙,静静地闭着眼睛,合着双手。
她的姐姐哭了,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问坐在摇椅上的她,是不是她也想要那条白丝裙。她拍着我的手,我告诉她,也许很快她也会得到一条这样的裙子,而且劳拉终于得到了她那么想要的裙子,她一定特别特别高兴——姐姐拍了拍我的头,朝厨房走去,我也走出了房子。
勇敢的霍雷修斯在台阶上等我,我看见一只黄色的蝴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泥巴坑,旁边是一只松鼠。她过来,又走开,每一次都会带走一点泥巴。每次她离开,她拿走泥巴的地方都会出现一个小洞,每一次她都是为泥巴而来。之前,我曾经跟踪过她一次,可是跟踪她实在很困难,她是那么小的小东西,而且走得飞快。不过,我还是最终找到了她正在给她的宝宝修的泥巴房子。
我往回走了一点,看见一只白蝴蝶,我忽然想到,不知道等秋天来的时候,劳拉会不会穿着她的白丝裙到学校去。之后我又看见一只白蝴蝶,再往四处看看,发现草丛里有一只纺织娘,她身上的绿色简直是世界上最纯正的绿,她的翅膀现在折了起来。她正在洗她的前脚。纺织娘总是很爱干净,总是不停地洗她们的脚,当一个纺织娘也挺有意思。
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我一块儿到处看着。我们看见一个小池塘,我们朝它走去。一路上都漂浮着白色的花粉,我在想,劳拉会不会穿着她的白丝裙去学校玩“伦敦桥倒下了”。走到湖边,我躺下,望着湖面,我看见一些东西在那儿,天上的云朵在水里了。我还看见一只小龙虾从一块石头下游出来。到处都是蝌蚪,开始他们都一动不动,后来,他们开始朝旁边游起来。
我和勇敢的霍雷修斯继续去树林里探险。
《水上的波纹》
干完清晨的活,我赶紧去叫醒那些戴太阳帽的朋友,而且,去叫戴太阳帽的朋友时,我自己最好也戴着太阳帽。
我先去了花园看望豆子一家。我和它们每一个人握手,一排一排地过去又回来,然后,马上去叫醒它们的邻居。一只兔子在白菜旁边,我稍稍走近了一点,想看看是谁在那儿,那是拉帕尔夫人,她是一个气质不凡的女士,总是静静的,很喜欢啃苹果。我每次找到苹果的时候,都要让她啃几口。她也喜欢白菜,我已经教会她,在我不在花园的时候,自己拿白菜的方法了。
跟花园里的大部分朋友说完话,我又去了田野,去和阿芙罗迪蒂和所罗门说话。那个干杂活的男孩,正在草原那边,用一根长木棍敲碎燕子的房子。地上到处都是房子的碎片。天上,很多燕子悲痛地飞着,我感到特别难过,愤怒地告诉男孩,燕子是多么好的朋友,可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我悲伤地去找塞迪,发现有一个小东西在路的尽头。他非常小,正在微弱地蠕动着。只是轻轻地颤动。我怎么能不去看他?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才看清,是一只小鸟,被奶牛的一只脚踩伤了。我猜他一定是正在尝试穿过马路。我把他捧起来,带他去医院。之前,我把他放在苔藓里的一个小肥皂盒子里,这样就没有人能靠近他再给他伤害。他似乎希望我能给他喝点水,更像是希望我能给他一点吃的。我叫他威廉·马克伯斯·哈克力。
我继续朝塞迪的房子走,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好遇上了麻烦——她刚把洗好的衣服全都挂在晾衣绳上,绳子突然断了,所有的衣服都掉到了地上。她一边捡衣服,一边对自己说:“不要生气,生气一点都不舒服。”当她的面包烤焦了,鸡全都跑到大门里去了,衣服全掉进壁炉里烧着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劲时,塞迪也会对自己说:“不要生气,生气一点都不舒服。”
她开始重新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洗一遍,她还开始唱歌。太阳下她唱歌,下雨天也唱歌,塞迪总会在夏天下雨之前和知更鸟一块儿唱歌。
塞迪刚把重新洗好的衣服挂了一半,那个系领带对老鼠友好的男人经过这里,他正要去磨房镇,停下来问塞迪是否有东西需要他帮她带回来。塞迪说了熏肉和一些苏打粉,还有另外一些她做饭需要用的东西。男人把她说的这些东西都记在了纸上,而且是用天使才能明白的字写的。我叫了一声:“天!”他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说:“发生了什么,小家伙?”我深吸一口气告诉他:“天,你写的字和天使放在苔藓盒子里给我的信上的字一模一样!”
男人温柔地笑着,望着门外很久,我猜他是在回忆很久以前,天使教他写字时的情景。在他要走的时候,我听见他对塞迪说:“我想我该改变我写的字的样子才好。”我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很想告诉他,如果天使们知道他打算放弃他们教给他的写字方法,会多么伤心。他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我对他说:“请你不要改变你的字,因为你的字是天使的字,我想天使的字是非常美丽的,请不要改变它们,而且他们知道你的决定会伤心的。”
他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告诉我,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写天使教他的字,写别的字会多么难。我想也是这样,今天晚上我就要感谢上帝让天使教了这个男人那么美丽的写字方法。我知道它的美丽,因为有些天使的信看上去就像水面上的波纹,让我也特别渴望能像天使一样写字。
今天早晨,我先去大教堂祷告,然后回家吃牛奶和面包,接着打扫后面的走廊,让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再去喂鸡和托儿所里的小朋友们。
毛毛虫吃了好多,在所有的小朋友里,他们总是显得特别容易饿,等他们都吃好了,我开始试着让他们里的一些接受洗礼——在他们没有再长得太老和太大,穿不下那些洗礼长袍之前。给毛毛虫受洗不是特别难的事情,难的是让活泼的毛虫在洗礼长袍里保持安静,并且让长袍一直留在一只毛毛虫身上。已经有无数的毛毛虫从他们的洗礼长袍里爬出来过了。
给五个毛毛虫受完礼,妈妈叫我了,看起来她很需要我。我飞快地跑回房子,进门的时候,我提起了我的裙子。现在妈妈要求我这么做,这样她可以清楚地检查我是否在内衣里藏了小动物——在那些我自己缝在内衣上的口袋里。妈妈很反对我带小动物回家,现在,只要妈妈在家,我带小动物回家都会非常小心。这一回,她似乎很满意,因为没有在我的内衣口袋里发现小动物。
她叫我去拿柴火。她总是希望柴火盒子里都能装满柴,有的时候装满这个盒子要费很多时间,特别是在我着急要去外面探险的时候。我把我的这些想法都告诉了藏在袖子里的费里克斯,妈妈在旁边说,如果我是她生的孩子,我就不会这么渴望去探险。
接着,她又叫我去摘接骨木果,并且警告我不要在树上呆太久。当我坐在树枝上时,并不急着摘果子,而是开始到处看看。我看路在交叉前行,然后看远处的蓝色小山。接着,我坐到另一根树枝上,再到下一根,不停地看更多的东西。我看见一个池塘,里面有一朵莲花,一朵黄色莲花,漂在水面上,像浮在水面的一颗星星。也许它真的是一颗渴望被雨滴拥抱的星星,跟着雨滴们一块儿落进了池塘。我很想知道它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
池塘边的草地上,有一只绵羊妈妈。当一只绵羊肯定很不错——当一个绵羊妈妈,生小绵羊。孩子天生就是一种恩赐。篮子里的果子装到一半的时候,我停下来为我长大以后将会有的双胞胎起名字,不过想了一大堆之后,还是没法选择,还是只能等到另外的时候再决定。现在,我要赶快把篮子装满。
我把装满的篮子放在树桩上,让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旁边看守,自己朝小山顶上跑去。我现在太想跳舞,我几乎每天都会和树叶还有小草一块儿跳舞,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鸟,从头发到脚趾头都在颤抖。于是,我张开双臂,让它们变成翅膀,跃过一个又一个树桩,朝小山飞去。有的时候,我又感到自己像在水面上漂浮,朝所有的柳树点头,它们也朝我点头。它们挥动手臂,我也挥动我的,它们摆动水里的脚趾头,我也摆动我的。我们的灵魂倾听着小溪的歌声——小溪总是唱欢乐的歌,因此,快乐的歌就会时刻在我们的心里唱起来,就像今天一样。
不过后来,当我回去拿我的接骨木果时,篮子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不过它只走远了一点点,是勇敢的霍雷修斯觉得这篮果子应该快点回到房子里去。他刚开始要搬走它。我追上他的时候,他的嘴里正叼着篮子慢慢地朝前走,因此只有很少的一点果子晃了出来。不过我觉得他如果这么带着篮子跳过木桩的话,果子可能会全部掉出来。
《悦耳的声音》
今天真的忙坏了,到下午的时候,妈妈开始着急,因为奶桶里的奶油还不够酸,而她希望它能在晚餐前发酵好。我很想帮她,每当那些忧虑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我总是很难过,她看上去是那么疲惫。在她靠在小宝宝旁稍微小睡一会儿的时候,我开始想帮助她的办法。想啊想,一会儿就有了一个办法。我找来一个柠檬,用刀把它切成两半,然后,取下奶桶的盖子,把柠檬的汁往奶油里使劲挤了好多次,直到它们一点汁都没了,最后把剩下的壳也扔进了桶里,像妈妈每次做柠檬汁时一样。这样我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因为等妈妈醒来的时候,会高兴地发现,奶油已经足够酸了。
可妈妈醒来之后并没有为我的表现感到开心,而我现在的感觉是屁股上火烧般的疼。
我在照看宝宝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哭了。妈妈说:“那是什么?”我知道,那是今天下午倒下的灰色杉树的“死亡之歌”。
小宝宝睡着之后,妈妈让我走开,我去了树林。
走到大冷杉树跟前,它一直在往上长啊长啊——就要碰到云朵了。我总会坐在它身边,思考一些问题。托马斯和我在一起,勇敢的霍雷修斯等着我在它面前做完祷告。我告诉它长大之后要做的所有事情,比如我要写的那本关于森林和田野的书,还有我想要的那一对双胞胎和另外8个孩子。我还常常把写给精灵的信读给它听。要是在晚上,我总能听见风在它那些最靠近天空的手臂间唱歌,而我总可以摸到它那些巨大的手指印在地上的柔软影子。
今天,我去看它的时候,听见它发出正在被锯子锯着的呻吟声,我一下子坐到地上,喉咙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完全不能站起来。整个森林那么的安静,除了这个锯子的尖叫。远处的悬崖边似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接着是很多个这样的小声音,最后全聚到一起。可锯子——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发出尖叫。那些悦耳的小声音,一定是在呼唤大冷杉树的灵魂。锯子终于停了,世界忽然静止了,大树在颤抖,发出奇怪而悲伤的声音,开始倾斜,最后,猛烈地撞向大地。
昨天,亚里斯多德死了,死于吃了太多的蚊子。现在,我的宠物蝙蝠只剩下两个,柏拉图和普林尼。他们是长着天使翅膀的小老鼠。我喜欢看普林尼用后脚抓自己的头,他还会用他奇妙的弹性翅膀的一部分做毛巾,洗脸。亚里士多德的死让我感到悲伤和孤寂,而现在,我要去花园里摘点甘蓝做晚饭。
我把摘下的甘蓝拿到小溪里洗干净,再放在烹调桌上。妈妈和奶奶正在谈论关于花园的事情。妈妈弄不明白那第三个白菜头到哪儿去了。我知道,它在小溪边呢,正把它的脚趾头泡在水里面,是我今天早上帮它放进去的,并且把它留在了那儿。不过,晚上我会重新把它种回花园。能把脚放进水里一整天一定让它非常幸福。
我坐在一根高高的树桩上想看看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现在,阳光是金黄色的,很多金黄的花正在路边盛开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写一本关于穿这种阳光颜色的朋友的书。现在我已经开始写了一些。
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只蜘蛛,正在他的网上散步。网的那边有一只蚊子,我正要把那只蚊子拿下来,给普林尼吃,蜘蛛过来,一口把他吃掉了。
《情人的祝福》
我丢了一颗牙,现在感觉很怪。那是今天早上,去过大教堂之后,我开始感觉到那颗牙出了点问题,它正在松动,就要掉下来了,这感觉真是奇怪。吃完早餐,我从针线盒里抽出了一根线,是一根白线。盒子里最多的就是白线,另外还有一根粉红的和一根绿色的。我把那根白线放回盒子,抽出那根绿色的。它好长——它的腿好长。我小心地把线的一头拴在那颗牙齿上,然后走到放着扫帚的那扇门背后,把线的另一头拴在扫帚上,手一直捏着线的中间。我开始背朝扫帚走,可是牙齿没有掉出来——绿线从扫帚上滑了下来。
我一直小心地让这根绿线挂在我的牙齿上。干完妈妈出门之前交代我做的所有事情之后,我重新把绳子拴在门把手上,疾步向相反方向走,可它还是没有出来。我想也许我该等到晚饭后再试一次。我把线从牙齿上解下来,不过把另一头留在了门把手上,好提醒我别忘了这件事。
下午,在树林里,我遇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精灵们往那个苔藓盒子里放了新的彩色铅笔。一支蓝色的,一支绿色的,一支黄色,一支紫色的,还有好多好多别的颜色。我高兴地看了一会儿这些铅笔,然后开始往旁边的一棵树上爬去,我要爬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在树顶上有歌声,我要去听。我还在中途停下来往下看,看见苔藓盒子和我种在旁边的羽毛和蕨,还有爬上老木头的葡萄藤。
就在我看着住在苔藓盒子周围的植物朋友,听着大树顶上传来的歌声的时候,那个眼神忧伤的姑娘和那个步子大大的总吹口哨的小伙子从树林那边走了过来。他们现在总是这样一块儿出现,他为她采蕨草,一块儿听小溪唱歌。不过今天,他们没有在小溪边停下来,而是一直朝前走,走到苔藓盒子旁边。
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来给精灵留一封信,可他们只是站在那儿不走了。我这才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发现我的苔藓盒子,因为他们差点踩在上面了。我看见了姑娘眼睛里快乐的光芒,小伙子看她的眼神就跟“亲爱的我的爱”的丈夫晚上干完活回家看“亲爱的我的爱”时一样。我伸出手臂,准备迎接天使给他们的祝福。
他们并没发现我在他们上面伸出了手臂,只有上帝和天使知道。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我敢肯定他们连趴在那片榛子树叶后面的绿毛毛虫也没看见。他差一点就踩到苔藓盒子上了,我差点就叫了出来。我那个快掉的牙齿又给了我古怪的感觉。他是一个最强壮的男人,他用他的手臂环绕着姑娘,几乎就要把她从地上举了起来。我实在是很担心他会失去平衡,把她摔到苔藓盒子上。
树桩上来了一只花栗鼠,他漂亮极了,背上有很美的花纹。他坐在那儿,正用花栗鼠语和另一只花栗鼠说话。我一直看着他,听他说话,可是小伙子和姑娘并没有看见花栗鼠。小伙子拿出一个金戒指,告诉姑娘这是他妈妈结婚时戴的戒指。一直在睡觉的毛毛虫醒了过来,又往树叶底下挪了挪。一只蝴蝶飞过来——奶油颜色,翅膀边上有美妙的丝带,还有粉红的小点。我在想如果能做一只蝴蝶,该有多好。从一只小小的蛋里爬出来,先当一当毛毛虫,长着无数条腿,而不像现在当人只能有两条腿。我又看了看那条绿毛毛虫,越来越想把他带回托儿所去。
他又吻了她。去年我有很多像这只一样的毛毛虫。后来他们全都变成了巨大的有光滑翅膀和脚的棕色蛾子。小伙子说:“我想带给你全世界所有爱的快乐……”我在后面暗暗加上了一句请天使快一点带来一个孩子的请求。那只胖子绿毛毛虫从叶子背面掉了下来,摔在一些苔藓上。小伙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榛子树。他后退了两步,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紧张地祈祷我的苔藓盒子不要被踩到了。他又吻了她,绿色的毛毛虫开始重新爬回树叶。我能感觉到姑娘和小伙子一块儿散发的巨大的愉快感觉。我又向天使许了一次愿,快一点带给他们一个小宝宝,还有一个有花边的粉红色帽子和有粉红色圆点的摇篮。
灌木丛里有一只小鸟,脸上布满了疲惫。他是蓝灰色的,肚子下面有条纹,脖子那儿有一点点黄色,头上也有一点点。他跑得特别快,我飞快地跟在后面,我要多看他几眼。地上到处都是小动物来往的脚印,草丛里总是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树冠上有更多的歌声。不过,我那颗牙齿的古怪感觉强烈起来,让我想起拴在门把手上的绿线。
赶紧回家,它还在原来的地方,勇敢的霍雷修斯站在台阶上,看着我把线的另一头绑在牙齿上,接着,飞快地往另一扇门后退过去。绿线被拉直了,很快掉在了地上,牙齿也掉在了地上。我把牙齿扔掉,把绿线卷成一卷,我要把它保存起来。
我到花园里去帮妈妈摘晚餐用的甜菜。摘甜菜的时候,我发现甘蓝姐妹的绿裙子正在开始枯萎,褪色。我想她们一定想穿新的白裙子。我走回厨房,把面粉筛子从面粉抽屉里取出来,又带上一些面粉回到花园里。我把面粉从筛子上倒下去,它们像雪花一样落到甘蓝身上,她们顿时变得楚楚动人。一阵风吹过来,她们点头向我表示感谢,也抖掉了一些面粉。
《蛋》
今天是“捡蛋日”。“捡蛋日”一般一个星期有一天。妈妈总会要求我先给远处的人送去鸡蛋,因为她太清楚,如果我先去附近的地方送鸡蛋,肯定会在托儿所和医院里跟动物朋友玩很长时间,而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远的地方。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之后,妈妈把一个装着12只鸡蛋的猪油桶放在洗衣服的台子上,同时我戴上我的太阳帽——有的时候我会戴上它,不过大多数时候,它是挂在我的肩膀后面的。而且我经常用它装东西,比如给鸟宝宝捉的毛毛虫,给受伤的小家伙们准备的绷带,或者奎宁盒子里的药丸。如果是在探险的时候,我的一些小宠物也会坐在里面,有的时候是老鼠,有的时候是甲壳虫,最经常的是癞蛤蟆和毛毛虫。不过他们从不会同时坐在里面,因为我知道癞蛤蟆很喜欢把毛毛虫当早餐。有的时候,那个最光滑的可爱木鼠也会躺在里面,他的身子几乎把整个帽子都填满了——太阳帽的确是一个很有用的东西。
我照妈妈喜欢的样子,把太阳帽的带子系在下巴底下,提起那个木桶,里面的蛋又胖又白,看起来,它们自我感觉很愉快。我想,当一只鸡肯定很有趣,你看,如果每天都能一边咯咯叫一边生下几个鸡蛋多舒服,而且还能一个接一个地从这些蛋里孵出无数孩子,简直好玩极了,不是吗?我想,如果我能在白天当一只鸡一定挺好,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晚上在鸡棚里睡觉。
妈妈摇了摇我,因为我已经呆呆地看了这些蛋很久。她让我马上出发,把这些蛋送给林伯格夫人。那个林伯格夫人应该是住在那个大房子里的那个大个子男人的胖妻子。他们挺好的,不过没有他们门前的小路好。我决定沿着田野旁的那条小路去林伯格夫人的家,不过我要先找到费里克斯。
找到费里克斯的时候,他正在好国王爱德华一世的祭坛附近,今天是这个国王加冕的纪念日,我立刻决定走远一点,去看看我种在祭坛里的花朵王冠是否好好地在长——它们看起来很不错,我是春天的时候把它们从树林里带回来,种在这里的。我很希望在今天这个纪念日里,它们能开花,可惜小家伙着急了一点,一个月前已经把花开过了。不过,今天它们用叶子说了很多美妙的话,我跪下为爱德华祈祷的时候听见了这些话。
我祈祷了很长时间,费里克斯有点不耐烦。于是,我提起那个木桶和里面的十一只蛋——另外的一只,在我跪下的时候,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桶里蹦了出来。我一边祈祷一边抛着一颗小灰石头,谁知道它突然飞到了祭坛那里,并且撞上了那只蛋。祭坛几乎都是用大大小小的灰色石头砌起来的。在我修这个祭坛的时候,那个系灰色领带对老鼠善良的男人正好经过,他帮我把最大的那些我根本没办法搬动的石头放进了祭坛,还帮我在每一颗石头之间种上了苔藓——这个男人真像是上帝给我的礼物。
今天,我要从祭坛去田野。一路上,我停下来和大树们说话,观察小鸟,为托儿所里的小东西采草莓。我把那些草莓和鸡蛋放在一起。在翻篱笆的时候,我几乎弄丢了我的太阳帽,并且又失去了另外3只鸡蛋和一些草莓。我把草莓捡起来放回了木桶里,可是鸡蛋却再也捡不起来了。我不再把太阳帽挂在背后,而是把它更紧地拴在胸前。
很快,我发现了一只正在爬行的蛇。每当我看见蛇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观察他们。他们的裙子总是很合身,紧紧地贴在身子上,而且不能像鸟那样把衣服弄得蓬松起来。不过蛇是行动迅速的人,他们的动作那么漂亮,他们的眼睛那么明亮,还有舌头,又细又长。
在那条蛇很快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之后,我朝花朵走去,去和它们说话。我们交流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妈妈让我赶快的话,便急急忙忙跟它们说再见,最后把鼻子凑到一朵花上使劲闻了闻,味道很舒服。我继续赶路,不过马上我察觉到鼻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我用手抹掉它,是那朵花的花粉。我把它放在一只鸡蛋上面,这让那只鸡蛋忽然有了花的样子。我把这个花鸡蛋拿给一只玉米的耳朵看,接着,我把好多玉米根那儿的土块捡开,好让它们的脚趾头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它们轻轻地颤抖着,有的把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向我深深地鞠躬表示感谢。
我继续朝前走,天气很暖和。过河的时候,我看见有光鳃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他们的翅膀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柳树把它们的脚趾头伸进水里来回摆动,有的把腿伸得很长,几乎能把它们的脚踝都弄湿了。我久久地看着它们,我知道它们现在心里的感觉有多棒。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只是想最后看一眼小河里的朋友。柳树朝我挥着手,呼唤着我的名字。带上鸡蛋,我得快一点,用比刚才快两倍的速度,一路跑到小河边,脱掉鞋子,把袜子挂在柳树枝上,在河岸边坐下来,把我的脚趾头们全都泡到水里去。当一个人把脚趾头泡在小河水里时,会有好多灵感冒出来,他甚至能听见住在水边的植物的谈话声。
脚趾头在洗澡的时候,我的腿也同样非常渴望能被浸湿,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害怕那些剩下的鸡蛋再出意外。我也没有让费里克斯从口袋里出来泡他的脚趾头,我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做这件事,他更喜欢把脚趾头放在奶酪里,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样能带来更多的灵感。等我得到足够多的灵感之后,我把脚趾头从水里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晾干,再穿上袜子和鞋子。一边晾我的脚,我一边四下搜寻周围都有什么东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干草堆。
正在我系鞋带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小东西,正在用身体发出饱满的嗡嗡声。我听着这些声音,这些我听过的最酷的声音。但他似乎很着急,走得匆匆忙忙的,让我没看清他是谁。而我呢,走得慢慢的。太阳好烫,弄得我不得不觑起眼睛,我想我该戴上太阳帽了,它真的挺有用。遇见伊丽莎白之后,我们一块儿穿过田野,我摘下太阳帽,系在伊丽莎白的头上,这样太阳就不会刺到她的眼睛。后来,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晚上我们会在草原上重逢。
我开始朝那个干草堆走去。干草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是一个很值得探索的地方。我这么认为,老鼠也这么认为,有的时候,不,是很多时候,在我爬到一个干草堆后面时,一定都会遇见一只很不错的老鼠。老鼠是一种很值得认识的小动物。而现在,我发现的东西让我从头到脚感动极了。那是一个装满蛋的巢,而且没有一个人动过里面的那些蛋—— 一共15个蛋在草堆下面,它们虽然不像桶里剩下的8个妈妈让我去送给林伯格夫人的蛋那么白,不过它们摸起来更光滑。真舒服!它们太滑了,差点就从我的手里滑出去了,不过,最后它们并没有滑走。
我拿了4个,后来又拿了2个,放进木桶里。我知道林伯格夫人很喜欢让她的身边布满舒服的东西,这是我之前听说的她的习惯。现在,我肯定当她看见这些散发着缎子般光泽的蛋在桶里的时候,她的胖身体的每一块地方都会感到高兴的。我把这些蛋放在最上面,好让她能最先看见它们。而当她看见她不仅有整整12个蛋,还有另外的两个的时候,她的眼睛一定会睁得大大的。好吧,现在我要赶快把这些蛋送给她,不过在我晚上回来之前,我得把今天写的这些字放在干草堆下面的一个小盒子里。等一会儿我去草原上和伊丽莎白会合的时候再把它取走。
我回来了。我已经直接地把蛋送给了林伯格夫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位美丽的女士聊天,那个女士就是塞迪,她穿着一件像沼泽里开的花那样的新裙子,上面有像她脸上的雀斑那样的斑点,当然这两种小点都很美丽。林伯格夫人也穿了新裙子。那是一条上面有黄色条纹的黑裙子,那些黄色条纹就像某种蛇披在背上的条纹。
我悄悄地走到门廊里时,她们正谈得十分热烈,一点也没听见我来了。我放下木桶,她们还没看见我。我走到塞迪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朝下看着我,笑了笑,一边继续说话,一边摸我的卷发。林伯格夫人大概说完了她要说的,这才忽然看见我给她带来的蛋,并且把木桶提了起来。我很高兴,不过最高兴的是我的手臂,它终于从提木桶的劳累里解放出来了。
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最上面的那些令人舒服的蛋。她开始说住在木排路那边的女人穿的那件有很多缎带和流苏的裙子。她说啊说啊,而我一直在等她把装鸡蛋的桶还给我。我开始感到不安,因为她并没有正确地提着木桶把手的中间,我很担心木桶会掉下来,会在木桶上弄出凹痕,而我很清楚,如果我带回家的木桶上有凹痕,我会得到怎样的一顿好揍。我把手指头伸进嘴里,阻止自己对她说出这些担心。
就在我想到屁股上将要挨的打,她马上把把手握得紧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握在中间,因此,木桶还是倾斜着的。她还在继续说话,她深呼吸了一下,有两个那种散发着缎子般光泽的蛋滚了出来,破了。林伯格夫人立即皱起了眉头,并用她的新裙子捂住鼻子,塞迪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我也把围裙放在鼻子上。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漂亮的蛋可能摸起来很舒服,可里面却不是这么好,如果它们落在了地上,立刻会发出让人马上想逃跑的奇怪臭味。
林伯格夫人让我待在原地,自己用水把所有的这些臭味从门廊里冲走。我觉得那些臭味里的一部分可能并不是从那两个蛋里出来的。在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费里克斯的时候,林伯格夫人叫我也去洗洗。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把这些臭味赶走的。塞迪过来帮我,她让林伯格夫人不要跟我的妈妈提这件事,还说明天她会顺路带来四个蛋,凑足原来的12个。
我要回家的时候,塞迪吻了我的脸颊。她知道我非常渴望能被吻,而我的妈妈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给我一个。我经过林伯格夫人的时候,她轻轻拍了拍我,这让费里克斯尖叫了起来。因为她的手正好透过我的裙子,打在了睡在我内衣口袋里的费里克斯后脑勺上。因为他是一个有成为一个音乐家潜力的老鼠,所以他很不喜欢有人打他的脑袋。他喜欢别人拍他的喉咙,不过他从不让别人这么拍,除了我。
我匆匆地往家赶。妈妈走出来接我,不过她藏了一个棍子在背后,我看见了露出来的棍子一头。我摇了摇裙子,让费里克斯赶快出来,他是受不了妈妈的惩罚的。那会伤害他的灵魂。妈妈打完我之后,我往那些被打得最痛的地方擦了药膏。之后,马上我又出发,去给住在附近的人送鸡蛋了。
等在后面的工作还有宝宝的衣服要洗,柴火要搬。妈妈还命令我去找我的太阳帽,并且在找到之前不许回家。我回到好国王爱德华一世的祭坛前祷告,再去托儿所和医院,最后回到我写字的地方。我看见伊丽莎白在草原上,戴着我的太阳帽。我知道我们会在晚上,在草原上重逢。在那些阳光太炽烈的时候,我总是会在我们再见面之前,让她戴我的太阳帽,这真的能阻止太阳光伤害她美丽的眼睛。
《离开家》
我们就要搬到磨房镇去了。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吃过早饭,妈妈都会让我帮她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在我帮完妈妈之后,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一个星期之前,我已经开始了。我一直在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房子旁边的一根大原木里。搬家是一个特别巨大的工程,好在我现在基本上已经准备好了。妈妈说,我只能带我最需要的东西,她说我只能带上我的蓝裙子和灰裙子,还有穿在它们里面的衣服,以及我脚上的鞋子,两双袜子,我的太阳帽和小人书。
不过,我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妈妈不知道的——我每天看的那两本天使爸爸和妈妈写的书,爷爷奶奶、塔特和奥赛尔、还有我热爱的其他人的画像。今天,我必须把亲爱的彼得的画像洗一洗,因为我昨天吻它的时候,一块黄油从面包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在他可爱的小脸上。
我还把牧羊人在小羊羔出生的那天送给我的柳树口哨和另外两个用芦苇做的长笛放进了树洞里,现在,我基本上整理好了所有我需要的东西。那棵彼得的灵魂喜欢环绕在旁的百合花还没有搬进来,不过我已经把它种进了赛迪给我的花盆里,我要把它放在我在磨房镇的卧室的窗户下面,这样,彼得的灵魂就会时常在我的身旁。
树洞里还有一只“亲爱的我的爱”的丈夫的老皮靴,他让我用它来装收集的石头。托马斯的小浴巾也在里面,还有精灵们放在我的苔藓盒子里的彩色铅笔,很多张赛迪给我画画用的棕色纸片。还有劳拉为了让卢西恩能在我上学的时候坐在我的桌子里,而特地为他做的垫子。还有所有我打算在内衣上做装小动物口袋的布头。我从小路上挖出来的伊丽莎白的脚印模子,里面装了好多首诗。还有系灰色领带对老鼠友善的男人送给勇敢的霍雷修斯的领带。还有艾尔希的小宝宝的围嘴,她希望我让米南德在用瓶子喝水的时候穿上它。
还有拉尔斯·波森纳丢掉他的尾巴的时候掉下来的7根羽毛,莎士比亚的4只鞋子——铁匠给莎士比亚换新鞋的时候,把这4只旧的给了我。还有“亲爱的我的爱”给我的用来给医院里的病号喂水的套管,彼得每次去教堂做礼拜都要戴的铃铛。艾尔希的小宝宝的旧鞋子,小宝宝的脚长大之后不能再穿了,艾尔希让我用它给莫扎特做床。还有赛迪每次做饭都会对着它唱歌的那个咖啡壶。
那个眼神忧伤的姑娘的旅行箱也在树洞里,她把它给了我,用来装米尼瓦孩子的洗礼长袍。她还在里面放了一些白布头和小花边,用来给米尼瓦明年要来的孩子做长袍。还有赛迪专门给莫扎特织的围巾。
还有米南德的瓶子,这个瓶子曾经是一个白兰地酒瓶。还有毛毛虫们长大的时候蜕下的皮。还有所罗门的洗礼长袍,还有精灵送给我给小动物洗澡用的小水罐,还有那个最大的蛾子,夏洛特,以及其他很多蛾子,曾经从里面钻出来的茧。
还有艾尔希给那只被猫抓伤、不过现在好起来的小松鼠的缎带。赛迪为将会在磨房镇受伤的小动物准备的一整盒新的药膏。4个凡士林瓶子,我要用来给托儿所里的小东西放食物。
这些东西,现在全都在树洞里。另外的最重要的东西,今天晚上,明天,明天的明天……我会继续往里面装。
我们中的一些人会搬去磨房镇,但不是全部。亲爱的所罗门已经被卖给了一个住在磨房镇附近的男人。阿芙罗狄蒂会继续住在这儿,还有玛蒂德、伊丽莎白、泽西奶牛。柏拉图和普林尼会住在谷仓里,勇敢的霍雷修斯会跟劳拉的姐姐去他们家,而米南德会跟牧羊人去蓝色小山那边。
这一次,米尼瓦和她所有的孩子会跟我们一块儿去镇上。等我在我们的新房子附近把他们的房子修好,托马斯、费里克斯、路易斯二世、卢西恩还有所有托儿所里的毛毛虫……都会搬到磨房镇。
在这之前,托马斯会先跟“亲爱的我的爱”和她的丈夫住一阵,“亲爱的我的爱”还说卢西恩也可以住在她前门的台阶里,直到我在新房子的前门台阶上给他修好一个新家。系领带的男人会帮我照顾我的老鼠朋友们,还会帮我去喂托儿所和医院里的小东西。
当然,我会常常回来,回到大教堂里做礼拜,和我认识的所有人说话,还会把写给天使的信放进苔藓盒子里。我开始想象磨房镇的样子,也许在那里的田野上,会有好多好多别的小东西,等我到了那儿之后,我会尽快开始探索它。在那儿还要给圣路易斯修一个祭坛,而现在,我要去看望“亲爱的我的爱”了。
“亲爱的我的爱”坐在她的房子前面,正在晒干头发。当风温柔地吹过时,她的头发会轻轻地泛出波浪一样的光芒。她叫我用手感觉它们。她把我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在我的两个脸颊和鼻子上各吻了一下。接着,“亲爱的我的爱”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是关于她和她丈夫的秘密,天使提前告诉了他们——他们马上就要有一个孩子了。
我感到难以名状的快乐。那么多的祈祷终于有了回音。有的时候,有些祈祷你刚刚许下,答案就来了,有的却在无数次之后,还没有答复。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为小孩所做的祈祷,答复总是来得很快。现在,天使已经来告诉“亲爱的我的爱”,再过5个月,她的孩子就会来到这个世界。我在想,这其实真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现在,我要和勇敢的霍雷修斯、托马斯去教堂祈祷。巨大的松树正在朗诵一首诗歌,树木顶端传来了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