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周围的仙境
作者:奥帕尔·怀特利 翻译:张宓
第一部:小奥帕尔的日记
第二部:我们周围的仙境(暂缺)
《小奥帕尔的日记》
1、新家 The New Home
2、温暖而灼热的一天 A Warm, Hot Day
3、拉里和吉恩的宝贝 The Baby of Larry and Jean
4、彼得·保罗·鲁宾斯 Peter Paul Rubens
5、它是 It is
6、土豆 Potatoes
7、饥饿的流浪汉 The Hungry Tramper
8、去探险吧 Come Go Explores
9、彼得·保罗·鲁宾斯的灵魂 The Soul of Peter Paul Rubens
10、灰影子 Gray Shadows
11、宝贝 The Baby
12、塞迪·麦克基肯 Sadie McKibben
13、威廉·莎士比亚 William Shakespeare
14、珍尼·斯特朗 Jenny Strong
15、孤独 Lonely
16、粉红丝带 Pink Ribbons
17、瓷器修补胶水 China-Mending Glue
18、再也没有惩罚 No More Whippings
19、所罗门·格隆迪的洗礼 The Christening of Solomon Grundy
20、雨滴 Raindrops
21、眼神忧伤的姑娘 the girl with the far-away look in her eyes
22、我们继续前进 We Went On
23、看不见东西的女孩 The Girl Who Has No Seeing
24、星星闪烁的时刻 Starlight Time
25、“亲爱的我的爱” Dear Love
26、肖像 Portraits
27、白丝裙 The White Silk Dress
28、水上的波纹 Ripples on the Water
29、悦耳的声音 One Silver Voice
30、情人的祝福 The Blessings of Lovers
31、蛋 Eggs
32、离开家 Leaving Home
《接近自然之心》
作者:斯蒂芬·威廉森
能为奥帕尔·怀特利的中文版书写序,我深感荣幸。当我在1993年开办奥帕尔·怀特利纪念馆时,从来没想到某天中国的读者会阅读她的作品。
代表全世界的奥帕尔迷,我要向那些使她的作品得以以中文出版的人们表示感谢。正是董继平先生策划了这个版本,他深信奥帕尔·怀特利的作品对中国的青年读者的意义。
这个版本的特别之处在于奥帕尔的两部作品——《小奥帕尔日记》和《我们周围的仙境》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部书中。欧洲和美国的许多著名人物都对她的作品有很高的评价。如果她还在世,一定会为其作品能在中国出版而感到高兴和自豪。教育儿童热爱与保护大自然是她的梦想,同时她一向对亚洲充满兴趣。
这部书由两本奥帕尔的重要作品组成。它们大不相同,各有特色:一本是《小奥帕尔的日记》,记载了一个7岁小女孩因为热爱森林和动物而得不到理解的孤独童年;另一本书,《我们周围的仙境》的作者还是那个小女孩——但写这本书时已是10年后,她已成为一位有才气的年轻女子。她不再独自玩耍,而是当上了老师,带着孩子们观察自然,给许许多多的人做关于大自然的演讲。
独特的自然观
与其他自然作家不同,奥帕尔是用一个成长于野外的小女孩的角度向我们展示了自然。她不只是研究自然,她已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野外就是她的教室。她有一种能够将神性与科学结合起来的天赋。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将两者结合得如此水乳交融。
奥帕尔的独特之处在于她是伐木工人的孩子。她的家人在森林里工作。她了解劳动者的生活。当树木被伐光后,奥帕尔的家庭就要跟随伐木营区沿着铁路从一个地方迁到另一个地方。一个营区大概有50到200人。她与家人住在一个只有两间房的小房子里。奥帕尔在十多个这样的伐木区里生活过。
奥帕尔来自美国太平洋北海岸的俄勒冈州,这是美国最美丽的地区之一。这儿雨量充沛,树木都长得高大茂盛。这里还有众多河流和白雪皑皑的山脉,被奥帕尔称为仙境。
奥帕尔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到森林中给动物们喂食。她可能躲在一棵树后或干脆爬上去,在那里一边看课本一边等动物来找食物。
仙境是什么?
奥帕尔常提到树林里的精灵和“小公民们”。在她年幼时,精灵的故事很流行。最著名的要算彼得·潘和廷克贝尔的经典故事。您可能想知道精灵是什么样的,以及在哪里可以找到被奥帕尔称为“仙境”的地方。
世界各地都有关于精灵的民间故事。在古老的欧洲,精灵通常都是人形,住的地方被称为仙境。精灵们生活在原野和森林中。他们大多数都只有几英寸高,但高些的也有。古希腊、印度、埃及和欧洲的民间故事里都有他们的踪影。多数精灵对人类都很友善,但如果你对他们不好,他们有的就会恶作剧或为你带来灾祸。
奥帕尔笔下的精灵实际上是真实的动物或树木,而不是古老的民间故事里虚无的东西。对她来说,精灵即“精神”,它存在于所有生灵之中。奥帕尔称所有的生灵为“精灵”,它们具有将我们彼此联系起来的生命力。你我都有精灵的灵魂。
有些读者在小奥帕尔的作品中发现了道家学说——在她描写季节更替的时候。它可能是7岁大的奥帕尔1904年11月初的作品。
棕色的叶片随风凋落的日子现在来临了。它们从树上落下,飘散在地上。我听见它们在空中低语,讲述着作为树叶第一次来到世上的那天所发生的事。今天我知道了它们在从树上生长出来之前,是怎样融合在土地和空气中的。现在,它们又回归其中。冬季灰蒙蒙的日子里,它们都将呆在那里。它们并没有死亡。
奥帕尔常使用“上帝”这个词,而她毕生都信奉着他。但不管是在日记中,还是在《我们周围的仙境》中,她都不曾指明他是基督教的上帝还是穆斯林的天主。事实上信仰何种宗教对她的书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为她带来了更多的赞誉。
从5岁开始写作
奥帕尔·怀特利出生于1897年,5岁起记日记,被视作天才儿童。到13岁时,她已开始就自然和地理问题做讲演,在自然科学中融入了思想上的说教。当她1916年进入俄勒冈大学时,每个人都认为她将成为伟大的科学家、作家和教师。一些报纸文章称她为天才儿童。
如果阅读过她那两本书,你就会觉得她应当前途无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奥帕尔在俄勒冈大学的求学生涯并不成功,她仅在那里呆了一年半。她太出名了,因此别人对她总是期待过多。在当时她就像如今的奥林匹亚之星。
在大学期间,她创作了一个名为《我们采木区的兄弟们》的短篇小说。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位勤劳工作的伐木工在工作中遇难,但来自大城市的资产阶级商人却不懂尊重他的献身的故事。它透露出了奥帕尔在大学中的孤独感和所处的困境。她来自伐木区,尊重伐木工人的辛苦工作,但来自一些大城市的学生们却瞧不起来自乡下的贫困学生。
奥帕尔进学校后不久,她的母亲就患上乳癌。因此除了上学以外,奥帕尔还得工作以帮助家庭。她的母亲伊丽莎白·怀特利去世后留下四个年幼的孩子。19岁时,奥帕尔追随自己为孩子写书介绍大自然的梦想,离开家乡。
对自己身世的探索
1920年,奥帕尔的童年日记成为全球畅销书,这时她开始产生奇异的念头。怀特利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的想法开始困扰她。她还说他们对她十分残忍,强迫她去工作。奥帕尔在童年的日记中写道:她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人世。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于是称他们为天使父亲和天使母亲。
奥帕尔开始相信她真正的父亲是一位叫亨利·D·奥尔良的法国王子。人们对她的故事产生了怀疑,她的书的销量开始下滑。但很长时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孤儿,是1901年亨利王子去世时被怀特利夫妇收养下来的。那位王子是著名的科学家和探险家,曾去过印度、越南、西藏和中国的长江沿岸。
伊丽莎白·怀特利和奥帕尔的关系从来就不太亲密,她不能理解奥帕尔对自然的热爱。然而,她确实给了女儿很好的家庭教育。她曾接受过教师培训,但从未在学校教书。怀特利夫人很情绪化,并且十分严厉。奥帕尔常常因为未干家务而被她打屁股。怀特利夫人生活并不顺心,她希望孩子们能够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而不是住在采木区。她尽力去做一位好母亲,但对自己的生活又十分厌恶。
奥帕尔打小就相信她是被收养的。当恼火时,怀特利夫人有时会对小奥帕尔说她不是她亲生的,也这样对邻居说过。这就是为什么奥帕尔开始相信她不姓怀特利。如果一位母亲对孩子这样说,任何一个孩子都会相信的。
爱德华·怀特利是个伐木工人,多数时间都呆在森林中的营地里,很少在家。也许他更能成为男孩子的好父亲,但抚养四个女儿对他来说是困难的。怀特利夫妇的婚姻并不幸福,但为了孩子,他们并没有分开。
奥帕尔从其他成年人那里获取友谊和指导,比如说赛迪·麦吉本和亨利叔叔。那些成年人,她的老师和邻居们总是意识不到他们在年轻人的生活中是多么的重要。奥帕尔的关于赛迪·麦吉本的故事是所有写长者对年轻人影响的文学作品中最好的之一。
赛迪·麦吉本是位朴素的邻居,她给奥帕尔纸笔并鼓励她写作。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就没有这些美妙的书可读了。麦吉本在1908年生第三个孩子时去世,她也许从来都没意识到她对小奥帕尔的影响。
亨利叔叔是《我们周围的仙境》中的英雄。他给她买很多书,并教会她有关自然的知识和诗歌。他是位淘金工人,曾周游美国,给奥帕尔带回岩石标本作为她的自然收藏品。他还精通诗歌,奥帕尔就引用过他教的诗。亨利叔叔在1914年去世,那年奥帕尔16岁。
生活开始走下坡
为了证明她的法国贵族血统,奥帕尔来到了欧陆和印度。1926年,奥帕尔到了印度一个很少有外人尤其是女人进入的地方。一位来自俄勒冈的人士在一次流浪中见到了奥帕尔——她正骑在象背上!奥帕尔一直以来都对亚洲很着迷。她在儿时的日记中提到过和服,还有一张她的母亲身着亚洲服装的照片。因为暗黑色的眼睛和橄榄色的皮肤,印度的英国官员们深信她带有一半的欧洲血统和一半的印度血统。她真正的血统和故事可能永远都将是个谜。
二战后,奥帕尔的朋友们开始认为她不能照顾自己。他们对她的贵族出身深信不疑,但也认为她遇到了一些麻烦。1948年,她被送进英国的精神病院,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她在这里一直呆到1992年去世为止,享年95岁。她再没另外写书,或回到儿时深爱的森林中。
作品重获新生
奥帕尔·怀特利的命运是文学史上最悲惨的之一。她是儿童虐待和精神病的受害者。近80年来,她创作的关于自然和儿童的美妙作品被尘封,几乎被人遗忘。如今一切都变了,人们对精神疾病有了新的理解,她的作品重新受到欢迎。
今天,她的家乡重新记起她。镇上的图书馆里有她的雕塑;在一个以她命名的小公园中的建筑物墙上,有关于她的美丽的壁画。俄勒冈大学将她的全部日记放到互联网上。我已经遇到不少人,他们既热爱大自然,又热爱着奥帕尔·怀特利的作品。现在,中国的读者们也将欣赏到这些作品!奥帕尔希望通过她的书教育儿童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奥帕尔葬在伦敦的High Gate公墓,墓碑上使用了她自己取的名字和儿时的名字:弗朗索瓦兹·玛丽·德·布尔东·奥尔良,奥帕尔·怀特利。在她旁边,安息着其他著名作家或领袖,如查尔斯·狄更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和卡尔·马克思。
(韩丽 译) 《新 家》
今天,人们从我们的驻地离开。他们要搬去爷爷住的牧场。我坐在我们的台阶上,我在画图。我喜欢这里——我们住的这个房子就在一片树林旁边。很多小人都住在树林旁边。我真的曾经跟他们说过话。我在第一天去探险的时候就发现了旁边的这个树林,那是在我们到这儿来的第二天。我们坐在一辆四轮马车上,从另一个美丽山坡上的伐木营地到这儿来。两匹马在我们前面,他们一路上都走在我们前面。
我们刚来的时候,和其他一些人一起住在一个还没修好的牧场房子里,后来,我们又住进了帐篷。下雨的时候,雨滴常常会落进帐篷里,它们滴滴答答落在火炉上,也落在地上和桌子上。它们的确把床弄湿了很大一片,不过那也不大要紧,因为我们会把床单挂在火炉旁边,它很快就会变干的。
不久之后,我们从帐篷里搬到了这个木棚子。里面被分开了。一个房间是我们睡觉的地方,另一个房间是我们吃早餐和晚餐的地方。房子后面住着一些可爱的小木鼠。他们里最可爱的是托马斯·宙斯。柴房旁边有一条小溪,它一边流一边不停地唱歌。它那些快乐的歌真的唱到了我的心里。在房子底下住着一些老鼠,我给他们吃面包渣。台阶下面则住着一只癞蛤蟆。他和我是朋友。我给他起了名字,我叫他卢西恩·维吉尔。
在牧场房子和我们住的房子之间是一条唱歌的小河,柳树就长在那儿。我们已经谈过话了。我总是在柳树旁弄湿脚趾头,我觉得它们也感觉到了这种喜悦,因为这种好感觉常常会从柳树那儿出发,去和公路见面。那刚好就在牧场房子前。在这里,路被分开了,分成三条路,各自走了。
一条路去了好心人塞迪·麦克基肯的房子。它没到她的房子之前从不停下,不过通常我都会停下来。这条路自己最终会走到不远处的磨房镇。它有的时候会爬过一个小山丘,那是塞迪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会和我的狗,勇敢的霍雷修斯(我用罗马传说中的一位英雄来给他取的名字)一块儿爬到小山丘顶上,从高处朝下看着磨房镇,再转过身,回家。常常我们都会在塞迪的房子前停一下,它就在树林旁边的碾磨厂旁边。那个碾磨厂总是发出很大的噪音。它能同时做两件事情,一边发出了噪音,一边看着木头变成木板。在碾磨厂附近也住着一些人,多数是男人。其中有一个系灰领带的好人,他对老鼠挺和蔼。
另一条路,正好和我去学校上学的路是同一条。而且当它走到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房子时,它简直走得好极了。当它到她的房子时,总是要拐一个弯,然后再朝那座蓝色的小山上走去。走着走着,它的方向越来越靠近那条从蓝色小山上下来的唱歌小河。有很多条小溪唱着歌流进这条河里。这些小溪,和我是朋友。
就在马路边,离小溪们很远的地方,有一些牧场房子。我还不认识住在里面的人,不过我已经认识了一些他们的牛、马和猪,他们真的是很友好的小人儿。牧场周围是田地,树曾经长在现在长着谷子的地方,当割草机割下谷子的时候,它们也割下了长在田里的矢车菊。我总是跟在后面,把这些花捡起来,用其中的一些做了一个花环。
在那个花环做好之后,我把它挂在威廉·莎士比亚的脖子上。可他并没有感谢我。当我们走在田里的小路上时,我和他说起了那个和他同名的人。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他是一匹非常美丽的灰马,他的路简直就是温柔之路。他也和我一样有对田野那边的山脉的爱好——因为那些山脉上有很多高大的冷杉树。
第三条路通向伐木营地的上面。它从牧场房子开始走,不一会儿就朝一条河走去。很久以前,这条路曾非常渴望能穿过那条河。一些聪明的人明白了它的意思,就在河上修了一座桥。于是,这条路走上了桥,继续在住着说话的冷杉树的山和山之间往前走。
在它的旁边,有条铁轨。它的出现不像路的出现那么让人愉快,而且它的嗓子只能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不过,这条铁路有很华丽的轨道,它们不断向远方连绵伸展,像一条从晚上的月亮出来的银色缎带。我在这些轨道上散步,听见一阵极轻的引擎声之后,就赶紧走了出来。除了星期天,每天在这条轨道上,都会来来往往过好多辆运木头的火车。它去伐木场里,带回一车一车的原木和板材。这些是要被运到磨房镇去的。引擎越大,运到镇上的木头也就能越大。
托马斯·宙斯在我的太阳帽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也想出来探险。勇敢的霍雷修斯和另一只叫伊塞亚舒的狗眼睛里装满了渴望。我听见彼得·鲁宾斯在猪圈里大叫。
现在我们要去探险了。
《温暖而灼热的一天》
今天,是温暖而灼热的一天:早上温暖,中午灼热。中午之前和之后,我都在用水壶给田里的雇工送水。我用水泵把水打起来,再装进壶里。我必须在放水出来之前先把它们都灌进水泵里。人们喜欢壶里的水。
当我在田里用壶给雇工送水的时候,我的宠物乌鸦拉尔斯·波森纳从妈妈的缝纫篮里拿走了顶针,妈妈现在再也找不到它了。她让我到房子里,到院子里,到所有的地方去找它。我知道拉尔斯·波森纳有收集闪光的、颜色鲜艳的东西的爱好,就像我也爱好这类收集一样;因此我朝他在老橡树上的秘密藏匿点跑去。我在那儿找到了妈妈的顶针,不过当我把顶针拿回去的时候,她坚持说是我的乌鸦偷走了顶针,也就相当于是我拿走的,因为乌鸦是我的朋友。因此,我被打了屁股,用的是就长在我们后台阶旁的榛树枝。可我的心里却强烈地觉得她应该为我帮她找到了顶针而感谢我。
后来,我用粘土做了一根管子,我把它放进烤箱里烤。妈妈发现了我的粘土管子,把它扔到了窗户外面。当我出去取它的时候,它已经坏了。我觉得特别难过,就去找麦克尔·拉菲尔聊这件事。它是长在谷仓后面的那棵最高的冷杉树。我迅速地溜进谷仓,爬上了谷仓屋顶最矮的地方。我又朝上面走了一段,在那儿看着世界很长时间。一个人竟能在一个谷仓的屋顶看到如此美好而宽阔的世界。
后来,看着看着,看出了4条直路和4条弯路。我做了一个小小的祈祷,我总是在从谷仓跳进麦克尔·拉菲尔的臂膀之前做一个小小的祈祷,因为那实在是一个长距离的跳跃,如果我没能正好跳进它的手臂里,我的腿或者脖子就会坏掉。那将意味着我会很长时间都不能动。现在的我觉得那将是可能发生的最可怕的事情,因为我是那么好动。因此我总是做一个小祈祷,用最小心的办法做那个跳跃。今天,我跳了,而且非常准确地正好着陆在那棵冷杉树上。当一个人遇到麻烦的时候,依偎在麦克尔·拉菲尔身上实在是太舒服了。它是那么大的一棵树,它还有善于理解的灵魂。
我和它说了一会儿话,又听了一会儿它的声音之后,从它的手臂里滑下来,不小心滑到了谷仓的牲畜栏里。我从一条错误的枝干上滑进了一条不对的路。我落进了猪圈,落在了母猪阿芙罗狄蒂(我用希腊神话里的爱与美的女神来给她取的名字)头上。她发出一声奇怪的哼哼,和她觉得舒服的时候发出的哼哼一点也不一样。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来讨好她,因为我直接从麦克尔·拉菲尔的手臂上滑进了她的家,而没有事先跟她礼貌地打招呼。我想到了一个讨好她的好办法——我打算把猪圈栅栏上不牢固的地方推倒,这样就能带她出去散个步。于是我走进柴房,找到一截晾衣绳。然后取出亨利叔叔送我的那条最好的蓝色头带,扎在那条晾衣绳上,为猪妈妈做了一条缰绳。蓝发带点缀在阿芙罗狄蒂的耳朵上,让她看上去好极了。妈妈在我们散步的时候看见了我们,她把蓝发带从猪的头上拿下来,挂在树干上,而我,被她塞在了床下面。
过了很久,她才把我从床底下放出来,又打了我的屁股。她把我塞在床底下是因为那会儿她没时间打我屁股。这会儿她有空了。
打完屁股,她让我到柴房去给婴儿拿牛奶。我走得很慢,穿过栎树丛,边走边找毛虫。找到了9只。路过猪圈时,干杂活的男孩正在把我推倒的栅栏装回去。他的脾气相当温和,正在用很快的速度说着祈祷的词。我没有继续靠近他,而是迅速地藏在麦克尔·拉菲尔身后,从栅栏之间的缝隙偷看。阿芙罗狄蒂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房子里,现在正在打盹儿。于是我踮着脚尖朝谷仓旁的雨水桶走去。在雨水桶里我给我的几只宠物蝙蝠养了好多蚊子。他们当中,亚里士多德吃的蚊子比柏拉图和普林尼都多。
在去房子的路上,我遇见了普利茅斯岩石雌鸡克莱芒蒂娜和她的家庭。她现在只有12个鸡宝宝。爷爷说有一只在出生后死去了,原因是我给它洗了太多的澡。我走到房子前面的时候,一只猫,黑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对那只大黑猫似乎总没什么好感。昨天,我看见她杀死了蜂鸟妈妈。他在她飞往一朵旱金莲的时候,用他的爪子打了她。我根本就从没跟这个黑家伙说过话。
就在我正准备去敲后门要牛奶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从前面的走廊那儿传过来。那是来自一个有同情心的人的声音。我急忙绕回到前面的走廊去。是塞迪,还有她手上的一个篮子。
她给了我一个微笑。我走过去,依偎在她蓝色的缝着交叉格子的围裙上。塞迪脸上的雀斑多得就像银河里的星星,而且她真的老得有点吓人了——40多岁了。她的手全都是棕色的,声音嘶哑得像7月路边的水坑里干裂的泥巴,可是她有一个仁慈同情的灵魂。她总是在她的食品柜里为我的那些随时都可能受伤的小宠物们准备着绷带;在我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她的甜饼干罐子里总是有曲奇饼。她还允许我在她的后院里给蚯蚓设了一块特区。
我拿了牛奶要回家了,她一直走在我身边。当她走到小路边的时候,她从她的篮子里拿出一些包装纸给我,说我可以在上面画画。然后她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再见,转身朝她的家走去。我朝我们住的房子走,妈妈责怪我没能更块地把牛奶取回来,她要我继续喂小孩儿吃牛奶。宝宝的瓶子是一个白兰地酒瓶,不过,在被安上一个奶嘴之后,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奶瓶。
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在塞迪给我的包装纸上画画。宝宝在床上睡觉。妈妈和其他的人去了牧场房子。他们走的时候,妈妈叫我坐在门口看着,不要让什么东西来把宝宝弄走了。台阶旁边是勇敢的霍雷修斯。我的脚边是麦克尔·拉菲尔。我听见一阵歌声——树们唱的催眠曲。我的后背觉得有一点点的疼,不过我特别高兴听见上帝的美好世界的曙光音乐。我真的很庆幸我能活在这里。
《拉里和吉恩的宝贝》
对我来说,出去探险是最愉快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并不想去做一次探险旅行。我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托着下巴,也没什么心情画画。我只是希望这种奇怪的眩晕感觉不要再有了。勇敢的霍雷修斯走过来,停在台阶上,摇着他的尾巴,这是表示他想继续去探险旅行。拉尔斯·波森纳从一棵橡树上飞下来,栖息在勇敢的霍雷修斯的背上。他叫了两声,也是表示他想继续去探险。托马斯·宙斯从房子下面出来,爬上我的膝盖,我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他就皱起了他的鼻子。彼得·保罗·鲁宾斯在猪圈里又发出了尖叫。每次他想要去探险的时候总是会发出那种叫声。
勇敢的霍雷修斯一直等啊等啊,可是我身上的那些奇怪的感觉还是没走开。不久我开始感觉极度的糟糕,非常不舒服,不过慢慢的,我开始觉得好一点。后来,我的感觉完全正常了,妈妈也走了,去拜访一个朋友,我可以自由地做一次探险旅行了。勇敢的霍雷修斯,拉尔斯·波森纳,托马斯·宙斯和彼得·保罗·鲁宾斯在我写这些字的时候一直在等我。现在,我们就要开始走上那条通往蓝色山丘的路了。
有的时候,我和胡蜂一块儿分享我的面包和果酱。胡蜂的家在路边的灌木丛里,离花园20棵树多一点的距离。今天,我爬上他们家附近的那个老篱笆,手里拿着一片半涂着果酱的面包,半片是给他们的,剩下的是我自己的。可是他们忽然全都想马上吃,因此看起来我应该把所有的面包都摊在手上。我把面包掰成小碎片,他们在老篱笆上享受了一场上等的高贵盛宴。我想要我的果酱和面包,不过胡蜂是多有趣的精灵呀,是世界上第一个制造纸的人,而小胡蜂宝宝是那么丰满的小不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能和这些胡蜂精灵分享面包和果酱是好大的愉快。
当我喂完他们回来,我听见一声非常巨大的噪音。罗布·瑞迪尔正在那边的瀑布边上,急促地叫着上帝。他一直不停地企求上帝能挡住我们后院的那条奔流。而如果上帝答应了他的请求,我们住的这个房子将会淹到水底下去。现在罗布·瑞迪尔一定非常生气,要不然他不会对慈祥的上帝如此没好气地祈祷。
我又回到我们住的房子,妈妈正在从一盆发好酵的面粉里捏出饼干来。她把一盘将会成为饼干的小面团放在烤箱后面的木头盒子里,把一块最干净的毛巾布盖在面团上,之后她去收衣服了。我从工具抽屉里找来一个套管,把那些大的饼干面团切成一个个小的圆团。妈妈发现了我,她把套管放回工具抽屉,把我塞在了床下面。现在我是在床底下写字。
后来,过了好长时间,妈妈叫我从床底下出来,她让我穿上外套,把她巨大的头巾裹在我头上。她又用回形针别好我的外套,再给了我一个盖着盖子的猪油桶。她叫我立刻直接去爷爷的房子要牛奶,再直接回家来。走出家门,经过医院的时候,我走过去取我的宠物老鼠费里克斯·门德尔松。我想在新鲜的空气里走一走应该对他的健康有好处。我从外套上取下一颗回形针,把头巾的一个角封起来,这样就在我的头发附近给费里克斯·门德尔松布置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叫这个老鼠费里克斯·门德尔松,是因为有的时候他能奏出非常美妙的音乐。
后来,我去了玉米地里。一片玉米地是个非常好的地方,有的时候,我们用长在爷爷院子里的像丝一样光滑的玉米穗,给我们的玩具娃娃做头发。
我在田里走着Z字形,找东西。我一共遇见了两个老鼠朋友,一只肥胖的老蟾蜍,和两个趴在玉米穗里面的毛虫。最后,在小路上,我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田地里穿过,男的抱着一个孩子。
很快我就碰见了他们。是拉里、吉恩和他们的小宝宝。他们让我拍小宝宝的手,抚摩她光滑的头发。因为我真的很爱小孩。我长大了以后,我想要一对双胞胎和另外8个孩子,我想到处去为孩子们写野外的书。
在拉里和吉恩继续上路之后,我不停地朝他们挥手再见,我想起第一次见他们俩的时候,他正在对她念一段诗。他们那时候站在小路边的一个老树桩旁,树叶在说悄悄话,吉恩在哭,拉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小姑娘
别哭
我会回来
娶你的
不用多久以后
而他真的这么做了。天使从天堂里看见他们的幸福,于是很快地,在他们结婚之后不久,赐给了他们一个孩子,一个非常漂亮的孩子。
一个孩子就已经是这么棒的事情,那么两个孩子一定能使人得到两倍的祝福和快乐。而费里克斯·门德尔松现在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甚至拉里和吉恩的宝宝都长得比他大了。
那天,在听见他对她念那首诗之后,在他们旁边的小路上,我第一次遇见了费里克斯·门德尔松。他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老鼠,但每个星期都会比前一个星期长大一些。我每个星期都会在一排灰色的石头里再放一颗,记录他的成长。现在,在天使给拉里和吉恩带来宝宝之后的石头,已经比从他们结婚到宝宝到来的那排多了19颗。
我总觉得亲爱的费里克斯老鼠和拉里与吉恩可爱的小孩子之间一定会产生友谊。因为在拉里向吉恩读出那首诗的那个老树桩旁,正好是费里克斯的房子。
现在,他在我的头发里依偎得更紧了。我那么那么爱他。我告诉他,今天晚上他都可以这样睡在我的身边。当我们向前走了一小点路时,我又忍不住再转过身朝拉里和吉恩挥手说再见。
我朝他们挥手告别之后,我觉得我想回到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听见那首诗的小路上去。那是多么可爱的一条小路啊,我叫它“我们的小巷”。当然,它并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它属于那个住在巨大房子里的巨大的人,不过它似乎更像是我们的小巷,因为那个大人并不认识长在这里的这些草和花,在这里筑巢的鸟,还有沿着篱笆跑的蜥蜴,以及在车轮碾出的辙印上爬的毛虫和甲壳虫。他从不停下脚步和路边的树说话。
所有这些树都是我的朋友。我用我给他们取的名字叫他们。我叫他们休·坎佩特、圣路易斯、好国王爱德华一世,最高的那个是查里曼大帝,总是被小花朵环抱的是威廉·华兹华斯,还有拜伦、济慈和雪莱。
当我去取牛奶的时候,我总是特别喜欢走到这条路来,和这些树朋友说话。今天晚上我停下来一个个地对他们说祝福的话。当我走到小巷的尽头,翻过大门,才猛然想起我最好快一点直接去取牛奶。
走过谷仓的时候,我又看见一只老鼠在角落里来回跑,一只优美的蝙蝠朝谷仓的门飞过来。我拿了牛奶,天几乎黑了,所以我又回到小巷里,沿着木杆道走。就要到家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妈妈当时急着要这些牛奶,我才又开始着急起来。
我想,今天晚上我不会再多写什么了。我坐在一个木头盒子上写了上面的字,妈妈在我拿了牛奶回家,打了我的屁股之后,把我放在这儿。现在,我觉得我应该从卧室的窗户爬出去,去和星星说话。它们总是在笑,总是很友善。这本来就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
《彼得·保罗·鲁宾斯》
今天早上,在我去学校的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也就是当我走到小巷尽头时,我得到了一个惊喜:我的宝贝宠物猪在等我。我在他的鼻子上快乐地拍了3下,还叫了10次他的名字。看见他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去学校的时间本来就晚了,所以刚才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在猪圈和他们进行早上的第一次聊天。可是,现在他在那儿等我,在小巷尽头。
他的名字叫彼得·保罗·鲁宾斯。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第一天看见他是在6月29日。
他是一只很小的、能发出像一种红色丝带撕裂般的尖叫声的胖小猪,喜欢去一切我要去的地方。有次他叫着提出抗议,可我并没有发现他要什么。后来的一天,他的鼻子溃烂了,不断地发出尖叫。当然,我拼命地跑过去帮他。后来,只要他一有机会就会走到厨房门前来,发出和那次鼻子烂了的时候同样的叫声。似乎他觉得只有这种叫声才能立刻把我带到他在的地方。
这个早上,当我出发去学校的时候,他又发出那种叫声,而且还跟在了我后面,追着我,“呼噜呼噜”地喘气,接着他又叫唤起来——一块堵在心里头的什么东西从我的喉咙里冒上来,让我不可能逼他转过身子,回到猪圈里去。看来,我只能让他和我一块儿到学校去。
我们到达的时候,学校早开始上课了。我先进去,一个新老师过来告诉我我又迟到了。她再往外看,看见了我亲爱的彼得·保罗·鲁宾斯,便问我那个猪是哪儿来的。我只能开始跟她说关于小猪的事情,从我第一天遇见他开始讲。她一直一直看着我,很长时间,我的手指不停地在我的裙子上打着褶,一边折了9个,一边折了3个。我已经开始数这些褶皱了,可老师还是看着我。我问她为什么要看我那么长的时间。她说:“你让我目瞪口呆。”我从没听见过这个词。它是我的一个新词,不怎么好听,不过我以后会用它的。现在,当我长时间地盯着一个东西看的时候,我就会写下“目瞪口呆”这个词。
后来她又继续看了我一会儿,才走回黑板前的讲台。她教所有六年级的课。我走到我的座位坐下,不过我只坐了前半截椅子,因为这样我才能看见我亲爱的彼得·保罗·鲁宾斯。现在他还乖乖地等在教室外的台阶上,长时间地朝门里面望着。不过,很快他就直接走了进来。他能和我一块儿在学校里,让我觉得无限地开心,可老师并不这么想。现在我正在考虑,为什么这些老师都不希望彼得来学校,为什么?他站在门外朝里望的样子是一幅多么美的画面啊。
还有他发出的哼哼声,多么美妙。他站在那儿说着:“我来你们的学校了,你要把我放在哪一个班里?”他就像我第一天来学校时一样,用清晰的咕噜声说了和我说过的一样的话。孩子们全部在座位上转动起来。我肯定他们会很高兴接受彼得到学校来,也很喜欢他说话的可爱方式。不过我猜我们的老师根本没有听懂小猪的话,她只是飞快地举着一根木棍子朝他冲过去。我上去阻拦,结果,她把我们都赶了出去。
不过,回家简直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我们继续进行探险旅行。但我们还没走多远就开始有饿的感觉了。我揭开一个猪油筒的盖子,里面有我的学校午餐。我把所有的面包和黄油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彼得。他对我表示了感谢,不过他继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表示想要更多。很快所有的食物就被消灭光了,我们继续上路。
我们走进森林。我挖起一些整个冬天都会有绿叶子的植物。我们看见了很多美丽的东西。我几乎向彼得解释一切我们看见的事物。我告诉他为什么我要挖这么多这样的植物。我特别想让他明白我马上会把他们重新种下去。当我挖第45棵之后,天也快黑了。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拉尔斯·波森纳来找我们。挖好第45棵之后,我们一块儿走上了去大教堂的路,因为今天是吉劳拉蒙·萨温那罗拉教士的诞辰。在大教堂里,我种下这些小植物,种了45棵。接着我们祷告,然后回家。
《它 是》
阿芙罗狄蒂有了一条自己的蓝色缎带,她总是戴着它和我一块儿在小巷里散步,或者去大教堂做礼拜。在前天的下午,那个系灰领带的、对老鼠很好的男人,拿钱给塞迪,让她去磨房镇的时候帮忙买一条缎带来。昨天,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塞迪了。看见她的雀斑和眼里的笑容真是好。她让我闭上眼睛,把那条给阿芙罗狄蒂的新蓝缎带放在我的手心里。我觉得快乐极了。我把我所有的感谢都给了他们。我也知道我所有的动物朋友都会高兴的,他们全都会因为想起阿芙罗狄蒂得到了她日夜期望的蓝色缎带的事情而兴奋得乱叫。
我马上怀着急切的心情朝猪圈走去。我想塞迪一定是看出了我眼里的急切,她说她也会随后赶到猪圈去,不过现在她正要去林伯格夫人的家。她和我吻别,脸颊两下,鼻子一下。
我飞快地跑到猪圈去,把蓝缎带拿给阿芙罗狄蒂看。我轻轻拍着她的鼻子,一直摸着她的耳朵。我告诉了她所有发生的事情。我把缎带举到她眼前,让她能更清楚地看见带子上天空一样的蓝色。她发出“咕噜咕噜”感谢的声音,她想马上出去散步。
之前我在猪圈那个朽烂的地方做过记号,不过现在记号不见了。我仔细地靠近猪圈查看起来,不时推一推它,不过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一点点松动。以前它不是这样的,我想干杂活的那个小伙子对这个猪圈的围栏做的工作实在是太认真了,让我没办法推开它,不能带阿芙罗狄蒂出去散步,结果她只能整天呆在里面。不能带着戴上新缎带的阿芙罗狄蒂在我们的小巷里散步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只好找来好多蕨菜给她做了一个特别好的床,让她能觉得我们正在外面长着蕨菜的地方散步呢。
我给她做好了这个蕨菜床。在为她做了更多的事情之后,我去把其他的人都找来了:勇敢的霍雷修斯,托马斯·宙斯,卢西恩·维吉尔,费里克斯·门德尔松,路易二世和拉尔斯·波森纳,都坐在我的背上来了。等大家到齐之后,我爬进猪圈,把蓝缎带系在阿芙罗狄蒂脖子上,这样大家都能看见上面天空一样的蓝色。我唱了一首感恩歌,大家一块儿祷告。我用树枝在阿芙罗狄蒂的背上轻轻刮着,这是她喜欢我为她做的事,这也可以稍稍弥补她不能出去散步的遗憾。
现在,老师正直楞楞地看着我说:“奥帕尔,把那东西拿走。”我照做了。
今天的休息时间,其他的孩子都在外面玩,我却坐在我的桌子旁,在这儿写字。我不能像往常的休息时间里做的那样去和树们说话,我不能像往常一样到路那边的小河去。我在我的座位上坐着,老师说整个休息时间我都必须坐在这里。
这发生在今天早上的一些阅读课之后——这些课之后老师会向所有的学生提问题。她首先一口气问了吉米8个问题。她问他什么是马,什么是驴,什么是松鼠,什么是发动机,什么是路,什么是蛇,什么是储藏室和什么是老鼠。吉米全都回答上了,用他自己的方式。接着她问了大丹一些问题,大丹慢慢站起来,慢慢开口,说:“我……不知道……”——就像他一贯以来的回答一样,说完就坐下了。老师没办法,转过来问罗拉,罗拉一口气都答上来了,老师给了她一个好分数和一个笑容,罗拉把她漂亮的红头发轻轻往后一甩,还了一个笑容给老师。
接着,老师叫了我的名字,我站起来得真够快的。我心里着实在想,她要是能给我像她给罗拉那样的一个笑容就好了。老师一下给了我8个问题,她问我“什么是猪,什么是老鼠,什么是小鹿,什么是鸭子,什么是火鸡,什么是鱼,什么是小马以及什么是黑鸟?”我开始回答,用很快的速度:“猪是Cochon,老鼠是Mulot,小鹿是Daine,鸭子是Canard,火鸡是Dindon,鱼是Poisson,小马是Poulain,黑鸟是Merle。”每说完一个老师都边摇头边说:“它不是。”而我也肯定地回答:“它是。”
我全都说完之后,她说:“你全都说错了。你根本就没说出来它们是什么。它们全都不是你说的那样。”她这么说的同时,我一直在不停地重复:“他们是,他们是,他们是。”
老师说:“奥帕尔,你坐下。”我坐下。不过坐下的时候我说:“猪是Cochon,老鼠是Mulot,小鹿是Daine,鸭子是Canard,火鸡是Dindon,鱼是Poisson,小马是Poulain,黑鸟是Merle。”老师生气了,说:“奥帕尔,你……你在下一个休息时间,和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所有的休息时间都不能出去玩,只能坐在座位上。”然后她严肃地看着所有的学生,说我被禁止在休息时间出去玩的事情将是我们学校所有学生的一个反面教材。
现在他们在外面玩,这真是个长长的休息时间,可是我真的知道我没有错。我知道,因为天使爸爸总是这么叫他们,而他总是知道事情是什么样的。可是这附近的人没有一个人用天使爸爸叫他们的名字来叫这些东西。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和我生活的世界不是同一个,有的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寂寞。
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休息时间。我在这儿坐着的时候,听见窗户外面,几乎就在我桌子边上,一些大女孩在说话。孩子们在玩“黑人”,更小的那些孩子在玩“标记”。而我在想,现在,要是能去和好国王爱德华一世,或者可爱的埃莉诺王后,或者彼得·保罗·鲁宾斯,或者勇敢的霍雷修斯,或者托马斯·宙斯……说说话该多好。
我这么想啊想,几乎想了一整个休息时间。
我还一直在听窗户外面的女孩说话。大一点的姑娘在说他们的希望。马莎说她想要一条缎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想再要一条。因为她今天早上刚刚带来了一条新的,是卡马尼花的颜色。罗拉说她想要一条白丝裙,一条领子和袖子周围都有皱褶的白丝裙。她说她的人生将在她穿上那件白丝裙之后变得完整,她说穿上它之后她将变成一位美妙绝伦的小姐。她还说,到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会围绕在她周围,为她歌唱。她将会在这些簇拥着她歌唱的人中间,伸展她的双臂,像磨房镇教堂里的牧师那样,把她的祝福赐予所有的人们。
老师刚刚从门外进来了。她说:“奥帕尔,你应该吃你的午餐了,不过,在你的桌子上吃。”我的确觉得饿了,现在已经不是短短的课间休息时间,而是中午时间了。不过它其实是一个更长的休息时间。我又忍不住想,中午的时间里我能到河边做多少有意思的事情啊。
现在,我沿路搜集着种子,也在田里找。我把找来的种子一个挨一个地放整齐,然后开始做“比较游戏”。我近距离地观察它们。我这么看啊看,想看出它们之间谁和谁在什么地方长得不一样。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甚致身体庞大。有的上面有皱纹,有的有小翅膀。里面的很多我都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见过,在那条路上我还看见过四只松鼠和两只花栗鼠。
在快要走到路和路的交叉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流浪汉正沿着铁轨走过来。这个流浪汉背着一大堆东西,一步步踩在铁轨的枕木上,走得又慢又疲倦。当我越来越靠近铁轨的时候,我觉得他现在肯定非常饿,几乎所有的流浪汉都常常会给我这样的感觉。我一边想着一边揭开我的晚餐盒的盖子。这里只剩下半片面包和一点点黄油了。我只剩这么一点点了。我本来是想把这些节约下来的吃的和我的那几个好朋友一块儿分享的。我看看这些吃的,再看看在铁道上朝我走来的流浪汉。我觉得他现在一定非常饿了,就飞快地跑过去追上他。
他很高兴,两口就吃光了。和他说了再见后,我走了一条近路回到我们的小巷。我在一些榛子树丛边停下来,看一只毛虫做它的窝。做窝的时候他并不来回移动,而是把自己卷在一片叶子里,几乎藏在了里面。他在自己的周围挥舞着白色的丝。我想,毛虫的一生一定很有意思。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愿意去做一只毛虫,然后再建我自己的丝摇篮。毛虫做摇篮的丝是从她的嘴里出来的。不过我还没见过蜘蛛是怎么从嘴里吐丝来做网的。我只是听说蜘蛛的丝是从背上的一个地方涌出来的。
我回到我们住的房子,做了妈妈要我做的事情。接着开始填我的木头盒子。刚好有10根木棍在盒子上,我朝门外望了一眼,妈妈正在和艾尔希说话。我觉得挺对不起妈妈的。我听见她说她丢掉了10分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真的想帮她把它们找回来。我去食品柜里找,它们不在那儿。我又去烹调桌的抽屉里找,没有。朝缝纫机的抽屉里看,也没有。钻到床底下,还是没看见它们。于是我开始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找,所有的地方都去过了,还是没看见它们。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妈妈丢失的10分钟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还想继续去更多的地方找的时候,妈妈对我说别挡着她的路,到一边去。我乖乖地走开了。
那就让我去找精灵吧。我走进了附近的树林,藏在树后面,小跑一阵到大原木那里。顺着原木走到蕨菜那儿,踮着脚尖穿过好多蕨菜。我摸他们,感觉着他们温柔的动作。我走到一个巨大的树根那儿,藏在树洞里面。我在等,等那些会从这个大树经过的精灵到来。
在我等着的时候,我在想那封信,那天我用很多彩色铅笔写的、向精灵们请求更多彩色铅笔的信,现在我很需要继续写它。我想我应该到老原木旁边的苔藓盒子去,应该去看看精灵们是否找到了我的信。我去了,信没有了,我一下子觉得特别高兴,太高兴了。并且,彩色铅笔——它们来了,有一只蓝色的,一只绿色的和一只黄色的,还有一只紫色的,一只棕色的和一只黄色的。我看了它们很久,这真是太棒了。
当我盯着它们看的时候,真有人靠近老树根了。那是我亲爱的朋友彼得·保罗·鲁本斯。我拍了他4下,给他看了所有的彩色铅笔。然后我决定开始一次森林里的远行。彼得和我一块儿,勇敢的霍雷修斯也在后面远一点的地方跟着。一路上我的心里全是快乐的感觉,我还在想,要是那个系灰领带的、对老鼠很好的男人在就好了,如果他能看见精灵们是多么快就回了我的信,而且还带来了彩色铅笔,该多好。
当我们靠近远处那片树林旁的碾磨场时,已经快到黄昏了。伐木工在他们回家的路上,他们边走边吹着口哨。前面两个肩并着肩,后面还有3个。还有一个走在最后面——是那个系灰领带的男人。勇敢的霍雷修斯一阵快跑去见他,我也跟着跑过去。我要他猜这次精灵们给我带来了什么。他猜是给威廉·莎士比亚下个星期每天所准备的糖块。我说这个答案不对。他又猜了一些,不过都没有猜对。于是,我把所有的彩色铅笔给他看了。
他很惊讶,说自己很吃惊精灵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把这些送来了。他真的很高兴,像他一贯的那样;他和我,我们都知道这些树林里常常都有很多精灵走过。而且,每当我需要更多写字的彩色铅笔,我就会给他们写信。我把信写在树叶上,再把它放进老圆木尽头的苔藓盒子里,他们就一定会把彩色铅笔带来,也放在苔藓盒子里。之后,我总是能在里面找到它们,这简直是快乐无比的事情。
没人知道那个苔藓盒子,除了一个人,就是系灰色领带的男人。他知道我给精灵们写的树叶上的信,也知道我把它们放在哪里。
在我告诉他我给精灵写了一封请求一些彩色铅笔的信之后,他找来一棵小蕨,用这个蕨许了一个愿,希望精灵能把我想要的彩色铅笔带来。然后我们把这棵小蕨种在老圆木旁,没过多久我就在圆木里发现了彩色铅笔。我真的很高兴。
《土 豆》
今天,爷爷在田里挖土豆。干杂活的小伙子也在挖。我跟在后面,不过,我的工作是把他们从泥巴里翻出来的土豆捡起来。我把它们捡起来,堆成一堆。它们有的长得很胖,有的却比较瘦小。不过它们全部穿着棕色的裙子。它们堆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去看它们。我朝它们走去,靠近一点,久久地看它们。土豆真是有意思的家伙。我觉得它们一定看见了很多发生在地底下的事情。它们有那么多眼睛。我看着它们,开始数每一个土豆上面到底有多少眼睛,而得到的数字真是让人惊讶。
有的时候,我可能会对一些土豆堆做地理演讲,可能会告诉它们另一些关于动物托儿所和里面的毛虫的事情。毛虫会在丝般的摇篮里睡一个好觉,有时在棉毛里面。我还会告诉其他更多的土豆我在森林旁边为动物开的医院,所有曾经或者现在住在里面的人的故事,以及祈祷和歌唱是怎么帮助他们有了好感觉的。
对另外的那些土豆,我讲了我的朋友。讲这些的时候,威廉·莎士比亚正和我在一起。我讲拉尔斯·波森纳有多么热爱收集东西,他是怎么把它们全都藏在我们房子旁的橡树里的。还有关于伊丽莎白·巴雷特·罗伯特和她留下的诗歌。我还讲了刚刚戴上新缎带的阿芙罗狄蒂,还有她是多么喜欢巧克力奶油。我还特别对最顶上的那个土豆讲了那个彼得戴着去大教堂做祷告的小铃铛,还告诉它旁边的那个土豆,路易二世是一个多么温柔的老鼠,他是多么喜欢坐在我的袖子里。
在捡土豆的全部时光里,我都在和它们说话。我也在想它们在地里成长的所有时光,所有它们听见的事情。大地的声音是快乐的声音,大地的歌声经过植物从地下出来。在它们开花的日子,或者在花朵来临之前的这些日子里,它们一定把大地的歌告诉了风。于是风在它的旅行中,悄悄告诉了一些地球小公民,还让他们接着把歌教给其他的公民。这样所有的公民都学会了大地的歌。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为孩子们写下现在我听见的所有的歌。
我还想过,长在这里的这些土豆一定知道星星的歌。晚上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我看见星星一直朝下面亲切地望着土豆们。我也曾在这些土豆队伍里走过,我看见过它们叶子上的谱子,我也听见过风问它们星星的歌怎么唱,那些用撒在他们叶子上的瞬息闪烁的星光记录的歌怎么唱。当风从田野里走过的时候,大地的声音在和它说话,我跟着它降落到那些土豆的队伍里。我的确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存在着。它在穿行的时候在我的睡衣上激起了波浪。托马斯·查特顿·丘比特·宙斯把我的手抱得更紧了,勇敢的霍雷修斯跟在后面。
有的时候,我会走很久,去听黑夜的声音。勇敢的霍雷修斯总是会把我的睡衣咬在嘴巴里,使劲往下拽。他那么使劲地拽,似乎是想把我拽回我们住的房子。拽了一通之后,他开始刨树皮,每次他觉得到了回家的时候,就会做这样的动作。有的时候,我听见他发出这样的声音就会开始回家,他在后面跟着我。有的时候我却会继续往前走,他也会跟着我。常常都是他和我一块儿到这块长着土豆的田地里。所以他知道几乎所有我告诉土豆的诗。
今天下午,我土豆堆里的土豆已经达到一个相当不错的数量之后,我开始想圣弗朗西斯离开的日子是哪天,还有简·米利特出生在什么时候。我想给他们每人找出和他们在地球上生活的年数一样多的土豆。我给圣弗朗西斯捡了44个,因为他的年龄差不多就是44岁。我给简·米利特选了60个土豆,他正好是60岁。所有这些土豆我都把它们放成两排。一排有44个,另一排有60个。
我看见全部的它们,我想它们简直就是一个唱诗班。我们应该为什么唱歌?首先我唱,“三圣颂”,我一共唱了三遍。我开始希望唱诗班里的人能更多。想起来,明天是法国国王菲利浦三世的忌辰,因为他在地球上生活的日子是40年,所以我又排了一排40个土豆。这样我又有了一个机会和更多的人一块儿再唱一次赞美诗,我唱了三遍。再接下去的一天就是路易斯·菲利浦的诞辰和阿尔弗雷德·坦尼森离开的日子。我应该找更多的土豆来唱赞美诗。我为法国国王捡了76个,83个给阿尔弗雷德。所有的土豆都穿着棕色的长袍,好一个庞大的唱诗班,于是我唱了一首“万福玛利亚”。
我正准备继续再唱一首,因为我想起来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是菲利浦·悉尼爵士的忌日,我又往唱诗班里放了31个土豆,不过找来它们费了好长的时间,因为附近的土豆都已经在唱诗班里了。勇敢的霍雷修斯走在我旁边,他看见我费劲地往唱诗班里搬土豆,所以他也搬了一些,一次搬一个,就像我在抱柴火的时候他也会用嘴叼住一根柴棍那样。他是最能帮忙的狗。
不过,今天我必须注意看着他,因为我必须随时注意他没有把更多的土豆放进已经排好了的唱诗班里。第一次,他就是这样,搬了一个土豆直接就扔进了阿尔弗雷德的唱诗班里。然后把搬来的第二个土豆放进了简·米利特的唱诗班。在他又要往法国国王的唱诗班扔下一个土豆的时候,我飞快地跑过去,在菲利浦·悉尼爵士的唱诗班旁,用脚轻轻地拍着地。他明白了现在该把土豆放在这里,于是,我们接着一块儿干了下去。
在菲利浦·悉尼爵士的唱诗班有了第31个土豆之后,我们开始祷告。我唱了一遍赞美诗,而勇敢的霍雷修斯开始叫,我重来一次,他又开始狂吠。祷告结束后,我开始唱“万福玛利亚”,不过,我没法唱完它,因为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我唱到一半之前又开始吠叫,我没管他,继续唱,可他走到我面前,使劲地狂叫了3次。
我只是想把它唱完,却到底没唱完。我没唱完是因为干杂活的小伙子从我身后走了过来。他摇了3下我的肩膀,告诉我动作快一点,赶快把那些土豆捡起来。我照他说的做了,而且非常快。捡起这些土豆并不会花太长时间,不过之后又会有更多的土豆等着要捡。勇敢的霍雷修斯仍然跟着我,他把他捡起来的土豆放进我的土豆堆里,他真的是最能帮忙的好狗。
当黄昏就要到来的时候,干杂活的小伙子离开了田地;当黑夜到来的时候,我和勇敢的霍雷修斯也离开了。回到我们住的房子的时候,所有的其他人都去了艾尔希的房子。我拿着牛奶和面包,到后面的台阶去吃。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我旁边吃他的晚餐,他比我吃得快,所以我又把我的一些给了他。然后,我们一块儿看着星星出来。
《饥饿的流浪汉》
今天是“秋天到来”日,我听见在路上开会的男人这么说。我从路上的集会里迅速地离开,之所以要跑这么快,是因为当我去参加集会时,我忽然想起来早上妈妈对我说有很多活必须在晚上之前干完。
我回到我们的房子,妈妈和小宝宝,都去艾尔希家了。我开始干活。喂了鸡,还有很多柴火要搬进来,还有宝宝的衣服要洗,还要把炉子里的灰扫干净。干完这4件事情,我四处转了一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干的事。我忽然想起来,今天爸爸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说他没时间切火腿。我知道,早上他因为太忙没有干完的事情,一般也不可能在他下班回家的时候继续干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今天,我想我帮忙切火腿的时候终于来了。我到柴房去取火腿,我觉得最好应该早一点开始,要不然就不能在晚上之前把它们切完。我把木头高高地叠起来,这样我就能站在上面,踮起脚尖,够到上面放着火腿的面粉袋。不过,我没办法把那个面粉袋拿下来。我推啊推啊,可它就是下不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很快,我集中我的注意力好好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拿来了一把剪刀,剪掉了面粉袋的底部,火腿很快就滑下来了,落在柴堆顶上。我脚下滑了一下,也掉在了上面。
我站起来,把它拖到剁肉板上。从烹饪台抽屉里拿来一把刀,开始工作。刀好像没法像在爸爸手里的时候那样运动。我想让它动得快一点,可它就是动不快。我靠近它仔细看,它看起来似乎是需要一些打磨了。我曾见过爸爸在唱歌的小溪边的一块磨石上磨过它,我想就这么照做吧。我往那个石头轮子里灌了大量的水,大部分的水都溢出来了,还有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我拿起刀朝石头槽走去,努力想把它往锋利的方向打磨,像我看见爸爸做的那样。可我似乎不能在那个槽里很快地滑动,甚致刀子几乎都动不了。我用了很大劲努力了很长时间。
当我觉得刀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之后,我重新拿着它回去工作。我绕着那块火腿走了3圈,观察什么地方最适合开始下刀。我觉得看上去,外面最厚最大的地方应该是最合适的位置。我开始了,刀子往里去一点点,我就得休息一下,再往深去一点,我又得休息一下。这么继续下去,不一会儿,一片薄薄的火腿下来了,从壮硕的那一大块肉上落到了柴火棍子上。我把它捡起来,仔细看它——我的天啦,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骄傲情绪从我的脚趾头一直升到我的头发丝里。我把它切得那么好,周围有花边装饰着,中间有很多小洞,就像艾尔希铺在她最好的桌子上的那块编织桌布一样。我记得爸爸从没切过一块像这样的火腿。他切的火腿片从来就没有花边也没有装饰的洞。我把这片火腿用钉子钉在门边之后,接着开始切下第二片。这一片切得没那么宽,不过更长一点,周围垂下很多小线,像珍尼·斯特朗睡帽边上的小细线。我还没决定把它挂在哪儿好,正在考虑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我一下子慌得在原地转着圈,因为柴房门口出现了一个流浪汉。他长得不像有的流浪汉那么温和文雅。他的胡子长得简直就是流浪样式。他的突然出现就足够证明他完全没有一点整洁的观念。他就站在那儿,看着火腿,一直看着,后来干脆直接走进了柴房,他问我妈妈在不在家。我说:“不在,她在艾尔希的家。”于是他说:“我想我会带走这块火腿的。”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因为我想起了爸爸打算用这个火腿做每天的早餐、晚餐和午餐。我只能坐在这一大块肉块上,还把我的蓝色围裙伸展开来铺在上面。这样,我用我自己和围裙把大火腿遮了起来,这样他就看不见它了。然后我开始祈求上帝保护好爸爸妈妈的早餐、午餐和晚餐。
流浪汉奇怪地看着我,又走近了一点。我继续祈祷。仁慈的上帝很快回答了我的祈祷。勇敢的霍雷修斯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停在柴房的门口,他只往里看了一眼,就一阵咆哮,朝那个流浪汉扑过去。不顾一切抓他粗糙的短裤。我猜也许他的牙齿已经碰到了流浪汉的脚踝,因为流浪汉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疼痛的尖叫,还摇晃着他的腿。之后,他飞快地跑出去,而勇敢的霍雷修斯追在后面。
我重新回到火腿的工作上。妈妈回来了,马上就给了我一阵打,还把我关在了现在的这个床底下。现在,我特别想知道那顿打是为什么挨的。我喂了鸡,我把柴火抱进了屋子,我洗了宝宝的衣服,也把灰打扫干净了。我还做了另外的更多的事情——我切了两块有花边装饰的火腿。
我还想到了流浪汉们——他们怎么那么不同。他们很多都是沿着铁路来的,要去上面河边的营地。他们都在背上背着一卷被子,还带着他们的毯子。他们都走在这条路上,不过有一些很快就又顺着铁轨下来了。有的从不在什么地方住得长一点,有的会在去上面的营地的路上在我们这里停一下,吃一点点东西。有的会走到我们的前门口,有的从后门来。他们敲门,有的用他们的指关节使劲地打,有的敲得很有礼貌。
上个星期就有一次这样的敲门。睡梦刚刚到宝宝身上,在我给她唱了催眠曲之后。我朝门那儿走去,去看是谁来了。是一个男人,他说他正要去上面的营地找工作。他是一个有一张干净而忧伤的脸的男人,眼睛看上去很善良。背上是一次很重的包袱。我立刻拿来了我装着晚饭的碗,里面是面包和牛奶,我把碗给他,他饿坏了,吃得很快,像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我们从一次很长的探险旅行回来后吃他的晚饭一样快。后来,当男人吃掉了所有的面包和牛奶,他到柴房里劈了一些柴,把它们堆成漂亮的一堆。接着继续朝营地走去。他走的时候对我说:“主的祝福与你同在,孩子。”我也告诉他:“我们在森林里有一个大教堂。今天晚上,我们在那儿祷告的时候,我们会为你祈祷,祈祷你能找到工作。”后来在晚上的祷告中,我们的确这样做了,彼得还在间隙的时候“咕噜咕噜”地赞美了太阳神。而现在,我们每天都要为那个男人祈祷,那个饥饿的,但眼神却无比善良的男人。
有些日子很长,有的时候又很短。那些我必须呆在房子里的日子是最长的。现在是在早晨,我在考虑去探险。我要去远方。我要去听唱歌。彼得和勇敢的霍雷修斯,拉尔斯·波森纳和托马斯会和我一块儿去。在我已经把木头放进木头盒子里的时候,妈妈对着我大叫。她说她从艾尔希那儿回来之后,会把我关在房子里。
在她去艾尔希家的时候,我还是在做准备。我拿了机器抽屉里所有的回形针,拿了妈妈劳动篮里的所有的小布片。我用这些布在内衣底下除了屁股要坐下的地方外,缝了好多个口袋。我把路易斯二世放进刚缝好的那个口袋里,把卢西恩放在另一个里面。又把费利克斯放进了另一个。他钻出来偷偷看了一眼,马上又把头埋了下去。他很喜欢在我内衣下面的口袋里睡觉。我又把莫扎特放进口袋里,然后,妈妈来的时候,我轻轻地走进房子。
她走之前把要我做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她要我烧火,不要让火灭了,还要照看宝宝,给她喂奶,还要时刻照看她。然后她出门,把门反锁,朝奶奶的房子走去,再去参加公路集会。我从窗户里看着她走远,往火炉里添了好些柴火,然后开始到处查看起来。这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像天使爸爸和天使妈妈所拥有的一排又一排的书。这儿总共只有3本书,一本是烹饪书,一本是医疗书,还有一本是日历。它们都躺在碗柜顶上,几乎就要挨上屋顶了。而且书皮上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名字。
闹钟还在它每天都在的壁炉顶上的架子上。晚上它会被放在爸爸妈妈的床头,一整个晚上它都带着它设定好的闹铃站在床边的椅子上,这样爸爸就会在早上很早的时候被它吵醒。那个钟的样子挺有意思。改天,等壁炉里没有火的时候,我要去把它拆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只有在壁炉里没有火的时候,我才能爬到壁炉上,才能够到那个架子,才能站在壁炉顶上。
看了那个钟半天之后,我开始看窗户外面。有一串小牛的脚印在我们的前门外。这些脚印是昨天我和伊丽莎白去散步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我让她在门口等我,因为我要去厨房给她拿一些糖果。她很喜欢甜的东西,我想她将来一定会长成一个甜美的牛。她的叫声现在也越来越悦耳了,她的足迹里还有诗。她的确留下了非常美妙的一些脚印。这些脚印在小路上变干之后,我会把它们挖起来,保存下来。它们里面有很多诗。而且每当我把她的脚印拿出来看的时候,我都会想到这是伊丽莎白走过的路。
我从前面的窗户看出去,又从后面的窗户看出去。威廉·莎士比亚和其他的人在拉木头。罗布·瑞迪尔想让他们走得再快一些。所有的马在拉木头的时候其实都非常用力。有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很累很累,当他们干完活回到牲畜栏,我都会去摸他们的头,因为妈妈累的时候就总喜欢摸她自己的头。
《去探险吧》
在我看马的时候,宝宝醒了。我过去唱歌哄她睡觉。我给她念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诗,宝宝继续睡过去以后,我想起来妈妈走的时候说她想给家具上一些清漆,让它们有光泽一点。因此,她走了以后,我开始用凡士林给家具上光。凡士林能带来和清漆差不多一样的光芒,我想妈妈回来应该会很高兴的。
所有的家具都被重新打扮了一番,我又朝窗户外面看了看。雨点开始从天上落下来。它们来得很温柔,我非常渴望能出去和它们在一起。我特别喜欢让雨点打在我头上,我喜欢不停地在雨里面跑啊跑啊,举起我的手去和它们相遇。
雨越多,太阳就会来得越快。阳光在天空里的天蓝色里穿梭,当它们走了,阴暗就接着来了。我看着小溪里的雨滴往前继续走啊走啊,想着我长大了一定要写一本书,叫《雨滴的旅行》。
我看着雨滴,我是多么想出去,去一些可爱的地方。我还继续想了很多。我从木头盒子里拿了些木头出来,我把它们立起来当成树林。我们在它们中间走路,卢西恩和我。然后,我把拖把沾满水,让它往外淌水,在厨房的地板上淌成一条小河。接着我们开始沿着小河散步,我们的步子迈得很小很小,小得能让时间变得长一点。费里克斯栖息在我的肩膀上。路易斯二世在我的手心里,而莫扎特在我围裙的口袋里。我又弄了很多水到地板上,假装它是一条更深的河。
我们一直在树林里散步,我还从木头盒子里拿出更多的棍子,做了另一个树林。当我们散步回来,我用奶酪做了两个狮子,我把他们放在树林的大门前。然后接着在树林里散步。我必须小心,不能走得太大步,因为我把一根根木棍都挨得紧紧的,如果我的步子一大,这些棍子就会全部倒掉。
我往森林里添更多树的时候,宝宝醒了。我过去给她唱摇篮曲。我唱了好国王爱德华一世的歌。当我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路易斯二世,莫扎特和费里克斯都已经在森林里了。他们站在那个站着狮子的门口,并且正一口口地吃着那两个奶酪狮子。狮子的鼻子已经被这3只老鼠啃得高低不平了,我才忽然觉得应该用石头做这两个狮子。宝宝这时候又醒了过来,我唱圣歌给她听。
现在,我坐在这儿写字,宝宝睡着了,风从门底下爬进来,它说:“来啊,来啊,小弗朗西斯,来。”它在叫我去探险。它歌里唱的那些东西能在叶子底下找到。它在悄悄说冷杉树的梦,它在传诵着森林在灰色的日子里唱的温柔的歌。我听见所有的声音都在叫我,我都听见了,可我……却……不能去。
现在,落叶的季节已经到来了。它们从树上落下来,在地上扑打着,跳着。等棕色的叶子跳跃的时候,它们在说一些小事情。它们在和风说话。我听见它们在说它们成为叶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的事情。接着说它们戴的那些头巾,我见过,我总是在去学校的路上数它们。
今天,它们在说它们出生之前的这个春天。它们不停地说啊说啊,我在听在它们的耳语里,它们是怎么描述风和大地的。它们说,它们在从树上出生前,是大地和空气的一部分,而现在,它们要回去了。在冬天灰色的日子里,它们会重新回到地底下。不过它们没有死。这是今天早上,我听见的棕色树叶说的话。
于是,我转过身,完全转过头开始朝我住的房子走去,因为那里面有很多活必须做完。我绕过房子,从后门进去。妈妈不在,我花了很长时间看了一圈,想选择出一个最适合先做的事情。
平底锅里有洗好了的盘子,我用毛巾把它们全擦干,再把它们拿开。我需要爬上一个椅子,再站到一个盒子上,才能把这些盘子放到它们该放的地方。我爬上去放它们,顺便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我看见一块“好爱人”牌的清洁剂。“好爱人”能给这些东西一个闪亮的样子。今天早上,我让刀子和叉子们亮了起来,接着我想试着让那个黑罐子和平底锅也亮起来。不过它并没有把它们弄得漂亮起来,因此我只能用凡士林给它们来一个闪亮。
然后,我把扫帚从它原来的地方拿出来,我要给地板做一个漂亮的清理。我上下来回穿梭着打扫地板,最后连半点脏的东西都没剩下。我把打扫出来的灰尘,放进一个鞋盒盖子里,然后倒进壁炉。于是,地板终于干净得像妈妈要求的那样。我把扫帚重新放回妈妈说它应该在的地方。
做完这些后,环顾四周,我看啊看啊。我想我最好在整理所有东西的时候也把窗户清理了。就在我刚刚把“好爱人”抹在窗户上的时候,我想看看往外能看见什么,结果看见了阿伽门侬(这是希腊神话里特洛伊战争中希腊军队的统帅)正在很慢很慢地走过。他把脖子伸得很长很长,当他吞东西的时候,他的脖子看上去就像患了急性喉炎。一个永远都需要治疗的喉炎。于是,我放下“好爱人”,过去把所有的很多很多煤油灌进阿伽门侬的喉咙里,这是为了能让里面的喉炎赶快走开,我想他会很快感觉非常舒服。可他并不喜欢吞煤油,我必须把他紧紧抱着,因为他开始使劲地颤动,像那些火鸡那样剧烈地抖动。
把他弄好之后,我觉得最好还是把所有的人都检查一遍,看是否还有什么人出现了喉炎。瓶子里还有一些煤油剩着,但周围几乎就没什么人,也没一个有喉炎的表现。于是,我重新回去清理窗户。
窗户很快也按照妈妈一贯的方法弄干净了。我停止干活,吃了一点面包,喝了几口牛奶,因为已经过了正餐时间,可离晚饭时间还很远。
接着,我继续在爸爸放他的工具的柴房里工作。他把那些工具放在一个大盒子里。有的时候他会忘了锁箱子。那些日子,我对柴房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而且那个工具盒子里有所有长着奇怪样子的东西。我刚打开盖子,妈妈就叫我了。
她又跑回家来,让我到艾尔希家去拿她正在编织的那条椅罩,她忘在艾尔希家了。于是,我走上了去艾尔希家的路。她家离我家并不远,艾尔希结婚也没多久,只有一个孩子。她对这个孩子非常疼爱。总之,艾尔希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妈妈说,这么早结婚真是太年轻了。今天,当我到艾尔希家的时候,她正用膝盖跪在地上,对她那个天使送给她的小男孩唱歌:
“飞快地骑马小跑,飞快地骑马小跑,这是一条绅士的马道。”
一边唱歌一边点着她的头,愉快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跳舞。
我曾经想过,结婚一定是一件非常奇妙而幸福的事情。我在她高大的年轻丈夫眼睛里看见过一模一样的愉快光芒。在他黄昏从树林里干完活回来的时候,她总是有很多美好的词语对他说,还会给他很多吻,这个时候他眼睛里的光芒总是很多。
我把妈妈的椅子罩拿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了一块灰色的木板。我把它翻过来,在底下找到了5个小丝口袋。它们是白色的,一块一块的。我知道蜘蛛宝宝会在春天的时候从里面出来。因为去年我找到过这样的口袋,今年春天就有小蜘蛛从里面出来,他们是些非常不安的年轻人。
就在我几乎已经决定把他们带回动物托儿所的时候,我听见妈妈的呼叫。我把板子重新放回我刚才来的时候的样子。接着我飞快地往家里跑,妈妈也飞快地就把我叫进了柴房,她需要我帮她拿两捆柴。拿第一捆柴的时候我动作很迅速,第二捆就不行了,我希望能一次拿尽量多的柴火,我一边一根根捡它们,一边久久地看着它们。我并没有很快把它们拿到厨房。我陷入了沉思,它们在被砍下来之前都是一棵棵的树,我在想如果我是那些一小块一小块的木头,在被从大树上砍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我觉得那一定会让我感到伤心。我在体会木头的情感,它们一定觉得很悲伤。
我的同情的眼泪打湿了最上面的那根柴火,妈妈在我的背后打断了我,她说:“停止你的胡思乱想吧。”被她突然的这些话一惊,我手上的柴落了下去,我完全能体会到当那些木头落到地上时它们的感觉。于是一根根小心地把它们捡起来,把它们全部放进炉子背后的木头盒子里。我把它们放在那儿是因为妈妈说我必须把它们放在那儿。不过,每次我都会唱一首小歌,那是一首跟盒子里的木头说再见的歌。
当搅拌牛奶的动作结束,黄油出来的时候,妈妈从搅拌器里拿出所有的黄油块,把它们拍成一个大块,再把这些大块的黄油放进柴房里的黄油盒子里。当她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她叫我去按摩她的头。我喜欢帮妈妈按摩头,因为这可以帮助她赶走忧虑。常常我都会帮她按摩,因为她也总是很希望我能这么做。我也觉得能帮助别人会让自己感觉愉快。
不久,当妈妈睡着之后,在我也写完字之后,我就去听声音。风在呼喊,它的呼喊声是对我和那些小森林居民说的话。它又叫了好多遍:“来啊,去探险吧。”它在飞快地往前冲着,我在它旁边和它赛跑。勇敢的霍雷修斯也在跑。我们和风玩着游戏。风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对我们说。它能穿过人们耳边的头发,因此它能在人们耳边说悄悄话。今天,它两次钻进我的头发,不过最妙的是我能听见它说的内容。它在悄悄说着挂在灌木上飘荡的蛾的摇篮。我跑到灌木附近去看一看,我看了很多灌木,有一些棕色的叶子在灌木上飘荡,可我没找到摇篮。
我又来到一个原木旁边。它是一个小的美丽的原木,只有3只小猪那么长。我爬到它上面,这样就能更好地看看周围。风真的在用一种很快的速度刮着,在周围演奏着音乐。我在原木上跳舞。当风在森林里弹奏竖琴的时候,在原木上跳舞的乐趣真的非常非常巨大。我踮着脚尖跳,朝周围的所有跳舞的灌木居民挥手祝福。今天一棵巨大的松树向我挥动了手臂。灌木的树枝友好地拍打着我的脸颊。风又一次回到我的头发里,它们牵着灌木居民的手指,把它们拉得更紧。我转过身想解开它们。当头发在和旁边被风吹得弯下腰的灌木里一些友好的树枝跳探戈的时候,我的身体却在原木上踮着脚跳舞。要知道当风还在继续刮的时候,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我开始解开我卷曲的头发,却看见一个丝质摇篮挂在一根榛子树的树丫上。我想,就是因为风把我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才让我能看见那个摇篮。它是奶油色的,淡褐色的叶子围了它半圈。我把它放在我的耳朵边,听。它的声音很小,基本上没有调子,它是心的声音。我听的时候感觉到了它的心,那是一颗可爱的心。
我在那条通往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房子的路上,飞快地跑着。我要让她听到这个心的声音。她一定会非常喜欢去感觉这件事情。她能用感觉去看。我经常把我刚找到的东西带给她,她认识我的一些朋友。现在彼得和我一起去看她。之前费里克斯和莫扎特这两个能在晚上吱吱地唱歌的老鼠,柏拉图和普林尼这两个蝙蝠,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去过。他们去拜访她,她对他们的想法,以及他们在一起相处的事,我都写下来了。我也总是去那里,因为我和她是朋友。
有一天,我告诉她我和树的谈话后,她特别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因此现在,我帮助她去听它们,还告诉她怎么使用比较法(天使爸爸曾经教过我)。可是她不能不断地看,不断地比较它们有什么地方长的不一样,因为她根本看不见东西。因此,她只能学习怎么用感觉去比较。
今天,她感觉了奶油色摇篮之后,我们开始比较了;接着她问我树们说了什么。我领着她穿过她的花园,来到树林。勇敢的霍雷修斯跟着我们。我领她走在去冷杉树好国王路易斯六世的路上。当我们来到它身旁的时候,我把它的指尖拿过来碰触到她的脸。她喜欢这样,接着,我们靠近它站着,我告诉她夜晚的树总是会把自己在想的事情告诉影子。她说她不觉得自己会希望变成影子。
不过,马上,她的脚尖躲闪了一下,她问我在她的脚附近是什么东西。我告诉她是我修的一个屏障。她问我为什么要把它修在这儿。我告诉了她它的用途,因为路易斯六世喜欢它,所以我把屏障修在它的周围希望能保护它。我还告诉她路易斯六世死在去圣丹尼斯的路上。在我重新修复这个修道院的一角的时候,我解释了做一个灰色的影子在世界上散步,触摸人们的脸是多么可爱的事情。影子的手指真的非常柔软。
我们继续朝前走。我领着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姑娘去见了更多的树。她非常高兴能认识这些重要的树人物。而我们在整个路程中,都在听周围的声音。我取下她头发上的所有发夹,这样风就能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在她的耳边和她耳语。风有很多关于远方大陆的故事,以及我们身边住在森林和田野里的小人儿们的故事。
快要天黑的时候,我带着这个姑娘朝森林里走了一点点,这里已经全是黑暗了,到处都是影子。我领她朝一个前面路上的影子走去。影子用它柔软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现在,她也喜欢上了影子,她的恐惧没有了。后来我们转身朝森林外面走。我们走得有点快,带她回家,因为现在已经是她的家人们全都回到家里的时候了。她常常说:“当我的家人在那儿的时候,我也必须在那儿。”这和我不一样。
在她家外面的台阶上,她跟我说了再见,还像往常一样亲吻了我的脸颊。然后,我转向我家的方向,开始往回走。云做的船正在小山丘上航行,它们很着急。风也走得很急。满地棕色的落叶,小的和大的,也匆匆忙忙的。我也得赶快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我走到谷仓的时候,进去带上了柏拉图和普林尼,把他们放进我的围裙口袋里。谷仓特别黑,不过在角落里有很友善的影子。走出来的时候想起了彼得,我一直觉得大教堂的祷告会对他的灵魂有好处,于是我重新走进谷仓拿了他每次祷告都戴在脖子上的那个小铃铛,并戴在了他的脖子上。彼得祷告的时候曾经是没有小铃铛戴的,不过自从那天,我对那个系灰领带的男人说“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小铃铛,我想让彼得能戴着去教堂”之后,小铃铛便有了。彼得知道如果我给他戴上了小铃铛,他就要准备去教堂了。当他从走廊走到祭坛的时候,小铃铛总是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天,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伊丽莎白。当我们经过医院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托马斯。在大教堂里,风和树一块儿唱着晚祷歌。我安静地做完一长段祈祷,为我们所有的人祈求幸福的祈祷。彼得在间隙的时候依然“咕噜咕噜”地赞美了太阳神。
不过,现在,我听见妈妈说:“我想知道奥帕尔在哪儿。”她忘了,是她把我塞进床底下的,只是那已是在很长时间之前了。所有这些美好而漫长的时光都是从厨房桌子上的灯光传到我这里的:光线充足,我可以写字,所以我很快乐。而现在,我觉得我应该爬出去了,爬到床上睡觉去。
《彼得·保罗·鲁宾斯的灵魂》
我想知道勇敢的霍雷修斯在哪里。他并没有被我的呼唤叫来。现在,他已经失踪两天了。我还在继续找他。我从3条路找了3个方向,最后停在低矮的平房前面。我不停地找啊找啊,走遍了每一条路,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过了河,进了森林,去了每一个我能想到的地方。我竖起耳朵,夏天的声音现在已经没有了。勇敢的霍雷修斯也不在这儿了。我喊啊喊啊,再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去了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的家,继续找,穿过一片又一片田野,仍然没有看见我的勇敢的霍雷修斯。
系灰领带对老鼠很善良的男人也一直在不停地找,走了很远的路。可是这两天以来,他也没有见过勇敢的霍雷修斯。我想了很多他可能去的地方。每次我看见做零工的小伙子,他都在唱:“有一只小狗,名字叫流浪汉,如果他死了,他就永——远——地——去——了。”最后结束的部分,他几乎是嚎啕着拖了很长时间。我没理会那个男孩说的话,只是继续找,不断祈祷。我一定要找到勇敢的霍雷修斯。我现在已从4条不同的路出去,再从4条不同的路回来。我一直走到长着柳树的会唱歌的小溪边。寂寞的感觉到处都是。我呼唤着,不停地呼唤着。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今天早上,我在路上遇到了劳拉的爸爸,我问他是否看见过我的勇敢的霍雷修斯,他说没见过,还问我都去过什么地方找了。我一一告诉他我找过的地方的名称。他大笑起来——所有的人都会笑我称呼这些地方的方式。
塞迪微笑着,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卷发说:“名字就是他们在你心中的样子。”塞迪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继续望向窗外寻找着勇敢的霍雷修斯,她向我保证她会问每一个经过她屋子的人是否见过他。
我的所有朋友都为勇敢的霍雷修斯感到难过,拉尔斯·波森纳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彼得已经跟着我去找了3次,当我停下脚步开始祈祷,他总会跟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今天下午他本来会跟我一块儿出去找。可是,猪圈现在被修得特别牢,我没法用锤子把它拆开,因此我只能一个人上路。他不停地哼哼着要求和我一块儿去,我觉得更难过了。我真的很想他能跟我一块儿去寻找勇敢的霍雷修斯。今天我必须继续去找,因此,我走回来,在他的鼻子上拍了4下,说了再见,还说找到了勇敢的霍雷修斯我们会一块儿立即到他这儿来。
我又出发了。可没走几步,妈妈就叫我回去照看宝宝。我重新回到房子,往常总是在宝宝睡着之后,我也会躺下睡觉,不过现在我一点也没有睡意。我开始写字。等妈妈带着宝宝去艾尔希家时,我重新开始寻找我的勇敢的霍雷修斯。
当我再次失望地返回以后,我爬上一个灰色的老篱笆,从它上面走到了门柱上坐下。我就这么坐在那儿,直到我看见牧羊人把羊从蓝色山丘上赶下来。等他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近,我走到路上去迎他和他的羊。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看见在他的旁边,是我的勇敢的霍雷修斯。我真是太高兴了,全身都是快乐的感觉。
勇敢的霍雷修斯用他的尾巴表示着他的快乐——接着他用温柔的眼光看着羊群,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好多神态各异的、可爱的羊。我在羊群中间穿过的时候,给他们每一个人说了美好的祝福的话。这里面还有些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起名字。
我们一块往前走,牧羊人又问了我一次我都叫他的羊什么名字,我一个一个又重新告诉了他一遍。他跟着我一个个地念。可是他说这些名字的方式和我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至少是有一些不一样。他还问我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名字。我告诉他是从天使爸爸和天使妈妈写的两本书里选的。
快要走到小巷的时候,我说:“再见,很高兴你和你的伙伴能来。”他把我的卷发往后拢了拢,说:“再见,小家伙。”
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我立刻飞快地朝猪圈跑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转过身朝后看,看见牧羊人站在那里依然在看着我们。满怀喜悦到达猪圈,我为我们的团聚做了长长的感恩祈祷。
我忽然觉得心里特别奇怪。今天是屠宰日。他们要宰的肥猪里有彼得。在我做完早晨的活儿之后,妈妈让我一整天都在森林里。勇敢的霍雷修斯和拉尔斯·波森纳和我一起,一部分时候他坐在我的肩膀上,后来他又坐到了霍雷修斯的背上。费里克斯坐在我的围裙口袋里,伊丽莎白跟在后面。
没走一会儿我们就听见一阵可怕的尖叫——和猪们要他们晚餐的时候的叫声太不一样了。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立即知道了妈妈为什么没一点责骂就让我去森林里玩。我飞快地跑回去要救我亲爱的彼得,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死的时候头枕在我的大腿上,我坐着,觉得我也死了。直到我的膝盖完全被从亲爱的彼得喉咙里流出来的鲜血浸湿之后,我才恢复了意识。
我换了衣服,把浸满血的那些放进雨水桶里。我走进森林,去找彼得的灵魂。我没找到,不过我想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也许会在盛开的百合的花蕾里或者冷杉树的树顶上找到它。我和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树林里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它就在身旁。等我从森林里回来,妈妈叫我去磨碎香肠,而每当我转动手柄的时候,都能听见一些彼得痛苦的叫声,那种每当他希望我能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时的叫声。
《灰影子》
今天,寒冷的日子来了。从学校回家之后,我有好多柴火需要搬。去柴房的时候,我经过一个挂在晾衣绳上的新面粉袋子。它正在风里拍打着。这个袋子将会成为我去学校的时候穿在里面的内衣。我在手里抱满了柴,满得不能再满了。我把它们都抱到壁炉背后的柴盒子里。
妈妈站在窗户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挂在晾衣绳上的面口袋,她说她真希望自己能知道一个便捷的办法把口袋上的磨房主的商标拿掉。她戴上她的围巾出门了。临走前她告诉我照看在床上睡觉的宝宝。我一边抱着柴进屋子,一边想着把商标拿下来的方法。
屋子里的木柴已经够了之后,我又多拿了两捆放在旁边。我坐在柴盒子上,坐了很长时间之后,一些念头冒了出来。我从妈妈的针线篮里拿了把剪子出来——把磨房主的商标从口袋上拿下来需要的时间其实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会儿。完工之后,我把它折出好看的褶皱,外面做出了很多波浪。剪刀把那些波浪剪得很漂亮。剪刀很有用,我找到了它的很多用途。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妈妈对我找出的这些用途一点都不喜欢。
我对这些事情感到疑惑。我觉得我的心有一些疼痛的感觉。我真的想为妈妈做些事情,可是这太难了。为什么?今天,我跑去找她,我说:“它下来了!它下来了!我把它弄下来了!”可她的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一直在找淡褐色的灌木。她看见了第一个,摘走了它的两个手臂,然后,在走回大门的路上,她都在用它们打我的屁股。我不觉得她能明白它们是什么感觉——多么奇怪的痛心的感觉。我觉得她也一定不会喜欢让它们有这样的感觉的。
直到我们走到门口,她让我站在外面。她说我不能进她的房子。不过我知道我能去哪儿。我去和好国王爱德华一世说话。我真的很喜欢在什么事情让我烦恼的时候,被这些树的手臂抱着。从这里我能去寻找彼得的灵魂。卢西恩坐在我左边的口袋里,莫扎特在右边的口袋里,她是最害羞的老鼠,喜欢把她的鼻子藏起来。当我们一路走下去的时候,我四处寻找灰色的叶子,一共搜集到了42片灰叶子。
我们继续朝旁边的树林走去,我今天没找到关于彼得的灵魂的任何东西,不过我已让经过树林的风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寻找他的灵魂的旅程了。之后,我朝大教堂走去。在路上,我遇见了伊丽莎白,勇敢的霍雷修斯和以赛亚叔叔。
我们一块儿去大教堂,朝我为了纪念约翰·弥尔顿所种的小树走去,今天是他的诞辰。我们祈祷,可是太寂寞了,没有彼得在间歇的时候赞美太阳神。祷告快要结束的时候,勇敢的霍雷修斯走到我身边。把他的鼻子凑到我的手上,要我拍他。我拍了他两下。一下给他一下给彼得。
接着,我们开始朝长着柳树的唱歌的小溪走去。大家到齐以后,全都在我身边整整齐齐地站着,站得笔直,看着我把灰色的叶子扔到水里。我把所有的42片叶子都扔了下去,因为安东尼·冯·迪克是在1641年离开我们的,当时他有42岁。当所有的叶子都在水面上的时候,我许了一个小小的心愿。之后大家回家。天马上就要黑了,厨房饭桌上的灯光透过窗户,来到小路上和我们相遇。
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窗户格子上有一些图画。后来壁炉里的火让屋子暖和起来,窗户上的画就走了。它们走的时候我觉得很遗憾,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看着它们。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让我把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上面放着几个鸡蛋的桶拿到牧场房子去。屋子外面真的很冷了,让我的手指头出现了很奇怪的感觉;还有鼻子,我觉得我根本就没有鼻子。勇敢的霍雷修斯一直跟着我。我朝前走,看见泥坑里的冰。之后,我开始停下来敲碎泥坑里的冰。我把冰敲碎想看看下面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可是下面全都是又脏又冷又硬的东西,上面粘着小晶块。
我走到牧场房子的时候,奶奶走到门口,拿走了妈妈给她的桶。我继续朝学校走,我走得好远啊,都走到抽水机那儿了。我想去拉一下再按一下抽水机的手柄,这样就能有水出来。我喜欢看水从抽水机里出来。可是今天水没有出来,抽水机的手柄也摇不动。爷爷说它在晚上冻住了。我觉得它是得了喉炎。我觉得它应该需要一些煤油,而且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来照顾它。
一整天我都在学校上学。不过只有一点点的时候是在看学校的书,其他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看天使爸爸和妈妈写的书。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学校学习这些书,我学习拼写词语,每当我坐在温柔的泽西乳牛背上去草原的时候,我都会唱着歌拼这些词。晚上我坐在牛槽里给从森林里劳动回来的威廉·莎士比亚唱这些字母歌。我总觉得我的所有动物朋友都知道这些词语的拼法,因此我才总是唱这些歌给他们听。
今天晚上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我停下来看看抽水机,看它的喉咙到底需要多少煤油。可它似乎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需要。今天早上在它喉咙里的东西已经全没了。我又按了按它的手柄,水出来了。我看着它,我停下按手柄水也就停了往外冒,我继续按水又继续出来。
我看见一只黑猫在谷仓旁边。在这个很冷的晚上,我不停地抚摩它的背的时候,竟然擦出了火花。直到回家我都一直在想火花的事情,终于明白了:猫是有火花的——寒冷夜晚的那些黑色的火花。寒冷的日子里的火炉是有火花的,石头是有火花的——如果你使劲撞击那些黑燧石。干杂活的小伙子说有的工人也是有火花的。不过我想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我走进我住的房子,轻轻地拍了拍宝宝,她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并没有火花。妈妈从后门进来,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宝宝在叫,不过她让我去安慰安慰她,我照做了。妈妈又去了艾尔希的房子。她走了以后,我给宝宝唱了今天刚写的一首新歌。几乎每天我都要写一首歌,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唱,因为如果她听见我唱这些歌,她会更使劲地打我的屁股。今天,我按她说的轻轻摇着床上的宝宝,一边摇一边给她唱更多的新歌。
她听着,小脚不停地在空气里踢着。我挠她的脚趾头。她喜欢我挠她的脚趾头。这个宝宝喜欢很多事情,她喜欢坐在床上,妈妈让我把她撑住别让她摔到床下去。这个宝宝喜欢用她的嘴巴弄出泡泡,还喜欢把她的脚伸进嘴里。她还喜欢发出奶奶和艾尔希对她发出的那种“喀哒喀哒”的声音,就像是石头相撞一样。大多数时候她一醒就喜欢被抱起来到处走,然后听别人唱歌给她听。这个宝宝在我给了她她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会迅速露出满意的表情,不过只是很短的一会儿,马上她就会有更多的需要,并且急切地希望能得到它们。妈妈总是让我去摇她,让她在床上翻滚,帮她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地走路。有的时候我真是累得不行,于是坐到地板上,把她前前后后地摇着。妈妈和她一样,都特别喜欢拥有她们想要的东西。
现在,我太高兴了。我在树林旁边找到一棵小树苗,它的果子是一种浆果。从前我也见过它。每次我看见一棵新的,我都会说:“很高兴遇见你。”当风过来在树林旁边散步,它们的小叶子总是会悄悄小声说话,我觉得它们是在告诉我它们在我来这儿之前就已经到了。我停下来多听一会儿,它们悄悄说:“看,小弗朗斯,我们来了好长时间了。”我也能马上就看出这一点,因为它们的脚趾头已经深扎入土中。
今天,我走到它们生长的地方,告诉它们今天是珍尼·阿尔伯特的生日,那是在1528年。我用我的手指头告诉它们这个年份,我觉得这样它们应该能记得更清楚。勇敢的霍雷修斯在我告诉它们这些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
我把一袋面包挂在树梢的尖上,我还挂了一些爆米花上去。它们看起来像开在树梢上的雪花。我一直转过头看它们。我知道鸟儿们会感到高兴,因此我常常给他们带来这些吃的。每当我觉得饿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鸟儿们的饿,因此我总是把食物挂在树梢上给他们。每一个喜欢的都不一样,戴着黑色帽子的灰色的那些小鸟喜欢板油,另一些又喜欢别的。
森林里有一个小盒子是我用来给野鸡、松鸡、松鼠还有其他一些小鸟儿们和树鼠储存东西的地方。秋天的时候,彼得曾和我一块儿来,为了在“养蜂人日”把种子和坚果放在盒子里。
当今天我来到盒子旁边的时候,我想起了他。我觉得彼得的灵魂就在不远的地方,我觉得它就在森林里。我开始去找它,爬上树,不停地呼唤。我在一片树叶上留下了一个消息,把它绑在我能够到的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小小的祈祷之后,把它留在了那里——我真的很想他。
今天,在我把一个给彼得的口讯留在了那根树枝上之后,我沿着小巷走下去,穿过田野,走过道路交汇的地方。到处都是灰色的:天上灰色的云,上面灰色的影子,灰色的峡谷。灰色的声音。一路上所有的苔藓都是这些灰色里的一部分。费里克斯在我围裙口袋里,也是灰色里的一个。当我在路上走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另一只灰马,它的灰色跟威廉·莎士比亚的灰色一模一样。我转过身,朝威廉可能在的树林走去。
当罗布·瑞迪尔没在看我的时候,我给了威廉一些苹果屑,还给了他一些草。他喜欢在拉了很长一段路的木头之后美美地吃几口草。我接着给他念了一些诗,他喜欢诗。有的时候,我在他拉木头的时候走在他身旁,念诗给他听。在他累了的时候,拍拍他的头和背。他在牧场上的一些星期天,我也总是去找他说话。他也来看我,威廉和我是朋友。他的灵魂非常美丽,那个系灰色领带、对老鼠很友好的男人说,他是一匹美丽的老马。
《宝 贝》
艾尔希有了一个新宝宝,所有的事情都围着他转。宝宝的脸上有一团粉色的颜料,他的棉被上也有一个粉红的彩虹一样的弧线。天使在昨天晚上刚把他带来,我去看了他好长时间,不过之前我也做完了所有我要做的事情。我去喂了鸡,搬完了柴,去牧场屋子拿了一些肥皂回来,还给莎士比亚拿了些糖去,给医院里的人们送了些吃的,再回到牧场屋子拿牛奶。在做这些事情的间隙,我去了很多次艾尔希的房子。
这个宝宝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宝宝。虽然脸蛋因为昨天在寒冷的夜里走了很长的路来这儿而通红通红的,但还是个漂亮的宝宝。不过我觉得,一定是天气太冷让天使弄错了,他们停在了错误的房子。我很肯定这个宝宝是我向天使祈祷了很长时间,希望他为住在森林那边磨房旁的新来的那家人带来的宝宝。
“亲爱的我的爱”,她年轻的丈夫总是这么叫她。他们是一对快乐的夫妇。可他们都结婚整整7个月了,还没有孩子。每隔两天,我都会认真地向天使祈祷给他们带来一个真正的宝宝。
几乎一整天,我都觉得我最好去告诉艾尔希这不是她的孩子,在她还没太喜欢他之前。现在她已经非常喜欢抱着他了。整个早上和下午,我都想去告诉她,可一直拖延着,等到晚上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觉得我必须立即告诉她。
我知道林伯格太太会一直和艾尔希住在一起,直到另一个女人回来。她是不会让我再进去看宝宝的,因为她应该已经注意到,19次,对一个在宝宝出世的第一天里去看他的人来说,已经是绝对足够而且相当多的了。因此,我只是假装走过去,在走廊里取一个柴盒子,再绕到卧室的窗户外面。我站到柴盒子上敲着窗户玻璃。艾尔希听见了,转过枕头上的头,朝我点头示意我进去。我使劲推了推窗户,推到我能挤进去那么大的空,进去了,接着慢慢贴近床。
和宝宝在一起,让艾尔希看上去那么快乐。我在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她善良地微笑着看着我,我真不愿意打搅她的宁静。我只是站在那儿,不停在我的蓝色印花围裙上打着褶。我使劲想着森林那边那个没有宝宝的房子里的“亲爱的我的爱”,这让我再一次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我说:“我知道,你将会觉得很失望,艾尔希,可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这是个错误,他其实是属于那个森林边上很新很小的房子里的‘亲爱的我的爱’的。他是我乞求天使带给她的。”
就在我憋着气,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话以后,外面传来了林伯格太太沉重的脚步声,艾尔希温柔地对我说:“明天早上你再来吧,我们好好地谈谈这个事情。”
我去找迈克尔·安吉洛·珊热尔·拉菲尔说话,因为它明白所有让我烦恼的烦人的事情。就在我跟他说天使是怎么犯了错误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小声音,是一个宝宝的声音,是从谷仓那边传来的。我走过去看,走近温柔的泽西奶牛的槽旁边,我以为她在草原上,可她却在这里。在她旁边有一只小牛宝宝。我问牧场的人小牛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说是昨天夜里被带来的。我明白了,一定就是那个给艾尔希带宝宝来的天使,昨天晚上在另一只手里给泽西奶牛抱来了孩子。今天晚上,我将从天使书里给这个小家伙选一个名字。
明天早上,我要早早地去艾尔希的房子。
今天早上,我温柔有礼貌地敲了艾尔希家的门,艾尔希年轻的丈夫前来开了门。我告诉他艾尔希让我早上来这儿,没等他回答,艾尔希在另一间屋子里听见了,她叫我到她的房间去。
宝宝就在她旁边,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块毯子里,让他根本没办法看到窗户外面雨滴是怎么飞快地落下来。艾尔希年轻的丈夫满脸愉快地看着毯子里的宝宝,我开始害怕他也认为这是他的宝宝。艾尔希拉开他脸上裹的毯子,即使雨来了,这个毯子却让天气比昨天还暖和,让宝宝的脸蛋和昨天一样红。艾尔希说:“看他的长头发。”我看着,可那其实还不足一英寸长,黑色的,还有他的眼睛,也很黑。
宝宝更喜欢把眼睛闭起来。我看着他的黑眼睛。艾尔希又说:“现在,关于昨天我们谈到的问题——下次,你再去‘亲爱的我的爱’的房子时,一定要好好看一看她和她丈夫的眼睛和头发,我不认为这个宝宝有和他们俩一样的眼睛和头发。也许这里就是他应该在的地方。”“嗯,我绝对敢肯定这一点。”他的丈夫也说。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不过,很快妈妈就在屋子里大声地喊我去抱柴火。我于是回家了。
现在,她叫我照看宝宝,我在写字。
等妈妈的宝宝睡着之后,我飞快地朝“亲爱的我的爱”的家跑去。一路上雨滴落在我的身上,很多都在对我说:“小弗朗斯,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到了“亲爱的我的爱”的房子,她和他都在里面。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她的头发是很浅的米黄色。她的丈夫有蓝色的眼睛和红色的头发。她让我进屋,让我坐在椅子上。我只坐了椅子的一个小角,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冒出来。她脱下我的头巾,脱掉我的鞋,让我的脚能快一点晾干。
她把我抱上她的膝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告诉她我向天使祈祷快给他们带来一个真的宝宝。而我是多么伤心他们还没有宝宝。她的丈夫朝她微微一笑,她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玫瑰色的晕红。我觉得他们或许也觉得天使带给艾尔希的孩子本应该是他们的。于是我小心地向他们解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到刚才我都一直这么坚信,直到我看见他们的蓝眼睛和他的红头发,我才知道那个宝宝不是他们的,因为他有艾尔希的丈夫的黑头发和黑眼睛。
天使很聪明,能给人们带来和他们长得一样的宝宝。给羊妈妈带来小羊羔,给马妈妈带来小马驹,给蝙蝠妈妈带来双胞胎小蝙蝠,给老鼠妈妈带来小老鼠,给泽西奶牛带来的宝宝和她一样有奶油色和咖啡色的花纹……天使真的很聪明,能给人们带来和他们很匹配的宝宝。
我说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宝宝就不可能是他们的了,我还告诉他们不要难过也不要失望,因为我还会继续为他们祈祷,让天使下个星期给他们带来一个宝宝。
我说话的时候,她的年轻的丈夫走到窗户那儿,久久地望着外面。我想他一定是在想或许还有另外两三个天使和昨天的天使一块儿来了,来给他们带来宝宝。或许他们的宝宝被裹在一个蓝色或者粉红色的被子里。我想,被子上蓝色的花纹,和红色的头发在一起应该比粉红色的花纹和红头发在一起好看。对,应该把这一点加到我的祈祷中。
时间过得很快,我的脚已经干了。他们给我穿上鞋子,系好鞋带。他们没有漏掉一个鞋眼,不像我那样,有的时候一着急就漏掉了好多鞋眼。他们还让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可我觉得我应该马上去告诉艾尔希宝宝真的是她的,她一定会很渴望听见这个。
我和他们说了再见,他们给了我两个苹果,一个给莎士比亚一个给伊丽莎白。还给了托马斯一些奶酪,并陪我走了一段路。
我飞快地冲上艾尔希房子的台阶,她的丈夫一开门,我就直接冲了进去,因为我想她在我离开之后,心情一定很焦急。我告诉她宝宝是她的之后,她果然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那一定是一个极大的安慰,现在,她知道了那真的是她的宝宝。我又转过身告诉了她的丈夫,他说:“我知道他是我的。”接着又满怀幸福地看着裹在毯子里的宝宝。我觉得很愉快,看着他们和宝宝在一起,也觉得他们不能失去这个宝宝,因为他们三个那么般配,这真是一件好事情。
天使真聪明,这真是个美妙的世界。
《塞迪·麦克基肯》
今天,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塞迪·麦克基肯,看见她的雀斑真是高兴。她还是穿着她蓝色方格绣花围裙。
我们遇见的时候,她先吻了我的两个脸蛋,然后和我握手。不过我不能用右手和她握,因为路易斯二世在我右边的袖子里睡觉,我害怕会把他吵醒。我向塞迪解释了这个原因,塞迪特别善解人意,她在我的鼻子上吻了一下,抚摸我的卷发,然后用左手和我握手。
这时候,费里克斯从袖子里探出鼻子,然后飞快地回到衣服底下,顺着我的手臂爬到我的肩膀上。他是一只行动迅速的老鼠。塞迪看见了他在我的袖子里的行动,她问我这两个是不是我今天带去学校的全部朋友,我就掀起裙子给她看了坐在我内衣口袋里的卢西恩。塞迪问我为什么没像平时那样把他放在我的外裙口袋里。我告诉她是因为老师总是会在早晨我走进学校的时候检查我的口袋,我才把我的朋友放在袖子和内衣口袋里的。
塞迪什么都能明白,她说她想过要给我一个篮子来装我的朋友们,她还说会把这个问题告诉那个系灰色领带的男人。我想如果能把我的朋友装在一个温暖的篮子里带他们散步,一定会让他们非常快乐和舒服,那一定会和坐在爸爸的大外套口袋里一样舒服。我还应该在篮子里做一些小口袋,这样就能分出很多小房间。我会让托儿所里的小家伙们轮流坐在篮子里跟我到学校,我的座位旁边有足够的空位来放篮子。我简直不能再多等一分钟,就想马上有那个篮子。
塞迪和我吻别,给了莎士比亚一块糖,给了托马斯一块奶酪,给了勇敢的霍雷修斯一根骨头。她记得我所有朋友的爱好。之后我们各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之后,我先喂了鸡,然后抱柴火。罗布·瑞迪尔来我家借锤子。我后来再也没去过那天我砸了他的手的地方,今天,妈妈让我跟罗布说我是多么对不起砸了他的手。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他,因此我不会说对不起,如果让我再找到机会,我还要再砸他的手,谁让他那么使劲地用鞭子抽莎士比亚,就因为他拉木头的时候不是非常非常快。我知道我的莎士比亚,我知道他是多么努力去拉那些木头,拉木头他绝对是做得最好的。
罗布走了以后,妈妈拿梳子使劲地打我,然后把我赶到门外,我正好可以去好国王爱德华三世和它的王后住的地方。它们是茂盛的大树,我们是朋友。妈妈把我赶出门外的时候,我常去它们那儿。今天,我和它们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聊了关于今天的一些事情。
风也在说话,我想风一定也知道今天是爱德华三世和王后1328年结婚的纪念日,因此它才到这里来,才在唱歌的小溪边的柳树间穿行。我从王后的手臂里爬下来,到小溪里给妈妈采豆瓣菜,她很喜爱这种菜。
我跟国王和王后说了再见,也和长在它们旁边的12棵树说了再见。它们是国王和王后的12个孩子。而之前这里其实只有10棵小树,我又新种了两棵下去,一棵是布兰奇宝宝,一个是威廉宝宝。
《威廉·莎士比亚》
擦干所有早餐用过的碗之后,妈妈让我去找点树皮用来暖壁炉。
出去找树皮的时候,我观察了很久树皮底下或者上面的圆滚滚的波纹。这些波纹会长大,变成甲壳虫。我看见过他们这么变,我把他们连同树皮一块儿带回去过,很长时间之后他们就会变成甲壳虫。我在托儿所里养过他们。
找好了树皮,我上学去。我在柳树下停下来,我很爱用手指头去摸柳树,这样我能明白柳树的感觉。我告诉它们每一个,公元814年的今天是查里曼大帝离开世界的日子,而享利七世则在1457年的今天出生。每一片柳树小叶子宝宝都穿着一件丝编织的衣服,看上去很暖和。它们笑着友好地叫我:“小弗朗斯!”它们一定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在它们的脚趾头边,用我的脚趾头从这个唱歌的小溪里吸收灵感的事情。
当我和它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我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我都不断地停下来和其他的小柳树说话。到学校已经很晚了。老师让我脸冲着墙站在教室角落里上课。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那面墙上有一个窗户,我偶尔看一下我的书,大部分时候都在看着窗外,看见一些小小的植物同胞们正从土地里探出头来。我觉得如果能是它们中的一个肯定很美好,它们会长大,会开出花,还有蜜蜂来看它们,秋天的时候还会生出种子孩子。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世界,当老师让一个学生冲着墙站在角落里读书的时候,却能看到窗户外面那么多的东西。
当老师让我回到座位上拿我的数学题时,我把卢西恩放进我的桌子。我把我的书都集中在桌子里的一个角,这样才能为我的动物朋友留出更大的空间。现在,这里的空间足够让卢西恩单脚小跳一下。不过,在我念数学题目的时候,他跳得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摔出了桌子。我不禁颤抖起来,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做数学题了。一下课,我马上回到我的座位,在桌子底下找他,可他不在那儿,我又看了一大圈,他已经跑到另外一排座位下面,正好在劳拉的椅子下面。我斜着坐在我的座位上,非常担心他。
劳拉看见了他,温柔地轻轻把他捧起来,放进她的外衣口袋里,开始学习她的地理。她问老师是否能去休息室喝点水,回来的时候她从我的这排座位后面走上来,经过我的桌子的时候,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接着继续往前走。卢西恩又回到了我的口袋里,我感到万分开心。
有的时候,有一些奶油需要被搅成黄油。妈妈让我无数次地上下摇动搅拌机的手柄,这样能让黄油出来。如果这里只有一点奶油需要做成黄油,妈妈就会让我单独做,然后把它们放进一个玻璃瓶子里。有的时候我干得太卖力了,手臂都摇疼了。今天就是这样,我摇了很多下手柄,希望黄油能快一点出来,可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就在它马上要出来的时候,盖子掉了下来,它们全都摇到了地上。妈妈又打了我,这让我感到极度的伤心。我是在努力帮助她,而且黄油已经出来了。
我把到处洒满黄油碎末的地板打扫干净以后,妈妈把我关在门外面,还说让我离她远一点。我照做了,穿过田野,沿着小巷往远处走。我朝路口那边看啊看,有一匹马走了过来,一个男人骑在上面。我喜欢骑马,我喜欢站在马背上,那么干非常好玩。我能体会到马每一次放一只脚到地上后的感觉。
看着马越走越远,忽然觉得沿着这条路去探险应该不错。莎士比亚应该也很想来。他这会儿正在小巷里,我拍着他的鼻子,告诉他这个想法。我们一块儿出发,走到小巷尽头,那里有一扇门,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开它。插销插得很紧,很难打开,我推啊推啊,终于把它弄出来了。我们进了门,继续沿着路走,没走多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根树桩前,我爬到它上面,再从它上面爬到莎士比亚的背上。
我们继续走,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们走了那条去上面的营地的路。一直不停地走,直到走到那个很久以前小路想过河的地方,有人明白了路的意思,就在河上修了一座桥。我们过了桥,在桥上停了一停,给河唱了一首天使爸爸教我的歌。
唱完这首歌,我们看着河水把它自己溅在桥的腿上面,水现在流得比夏天时候慢了很多。继续往前,我让莎士比亚停一停,好让我告诉桥板,我等了好久想要像这样过河了。不过这个时候它们并没有“吱吱”叫,等到我们一开始走,它们就叫起来。
过河以后,我们走得更慢了。这儿有好多东西要看。路两边全是树。还有很多牧场房子,它们总是被修在路的后面,烟旋转着从烟囱里冒出来。在路拐弯的地方有一棵大杉树,是很大很大的一棵。它的手臂上有一串串的寄生枝,我停下来看它们,我觉得我能够到它们。我踮起脚站在莎士比亚的背上,我能碰到一个小枝,我抓住它,把它缠在手臂上,让它带我荡了一下,往前一下,往后两下,真是舒服极了。
不过,当我准备再爬到莎士比亚的背上去的时候,他不在那儿了。我抓着树枝往下看,他往前走了一小点。我该怎么办呢,如果直接掉到地上,那儿的石头太多了。我叫了莎士比亚4次,在每一次之间我又加了鸟叫声,这是告诉他我需要他。他过来了,停在树枝下面。我太高兴了,我的手已经被树枝挂得有了麻木的奇怪感觉。能重新安静地坐在莎士比亚的背上让我觉得好舒服。
继续往前走,我们看见一些修理工人在铁轨上工作,他们弯着腰,眼睛专注地看着铁轨。一个男人朝我们挥手,我也朝他挥手。栅栏上有一只鸟,前额头上有一点点黄色又带点黑色的月亮。他的背,就像草原上老了的草。他的歌声是田野里所有的声音的集合。一整年里,我们都能看见他和他的兄弟们。
我们走过下一个路口之后,我朝后不停地望着。一棵小灌木和一些高一点的树还在朝我们点头。它是在问问题。我在莎士比亚的肩上拍了两下,表示让他转过去。他转了,我们来到点头的灌木面前,我凑近那个最高的,把我的耳朵凑过去,这样我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它是想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诉它今天是憔悴的约翰离开的日子。它听着,但仍然没有停止点头。不过再没有问问题,点头是表示明白了。它知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让我觉得很开心。我就很喜欢自己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我们慢慢地开始继续走,我不住地到处看着,看到的东西有两只蓝色知更鸟、更多的草地云雀和一些奶牛。当我们离那些最高的树越来越远的时候,天空里的光线从蓝色变成了银色。一个思想从路那头过来和我们相遇。他们是山那边来的思想,是峡谷里的思想来到路边和河见面。我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向我们靠近,很近很近,就在我们周围。我们又朝前走了一小段路,走得非常慢,我们听着这些思想,他们是花季的思想,是那些马上就要迎来他们的出生日的小生命的灵魂。
当我们往前走,我们听见一些小声音从路的很远处走过来。它们听起来像是穿了鞋的马在路上慌张地跑。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我们停下来听。马上就要到黄昏了,马如果从路那边跑过来,我们可能也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过我们还是看见一个男人骑在马上,马跑得很急,在地上发出急促的拍打声。快要到我们面前的时候,男人让马慢下来,在我们跟前停下来。
马上的那个男人正好是系灰色领带的那个。他看上去很高兴我们能相遇。他长舒了一口气,就像塞迪在看到我没有从树上摔下来弄断了骨头之后所做的那样,然后他开始说话:“精灵们……”我说:“什么?”他说:“精灵们在苔藓盒子上留了字条,让我来找你和莎士比亚,让我在夜晚到来之前带你们回家。”
树叶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蕨类植物在字条旁边。他把它们给我。我们开始回家。现在,我觉得那一定是上帝用他的仁慈让精灵在树叶上留那个蕨字条给我。莎士比亚和我都很高兴有人来找到我们,因为星星还没有出来,黑夜会在我们回家之前到来。不过这个系灰领带的男人知道晚上回家的路。
《珍尼·斯特朗》
珍尼·斯特朗来看我们,她是早上坐运木头的火车来的,带着她的包。妈妈让我到路口接她。那些包很重很难提,我的手有点累。我们一路走,我一路看着珍尼。我对她很感兴趣,灰色的卷发在她的脸周围,就是她希望它们看起来的那样。为了让它们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用了很多卷发纸。她从前就来看望过我们。今天早晨,她胖胖的脸颊是玫瑰色的,她的身体足够丰满,把灰色的裙子撑得满满的。那件裙子的领口有一圈波纹,就像威尼斯画家提香在他的画里画的戴手套的男人领口上的波纹一样。珍尼领口上的那些波纹看起来非常喜欢蜷在她的黑帽子下面。
那顶黑帽子上有一朵蔷薇花,每当珍尼点头的时候,粉红的蔷薇花也跟着点一下头。做珍尼黑帽子上的一朵蔷薇花一定很好玩。我们走到大门的时候,珍尼小心地提起灰裙子的一角,露出腿上的蓝色长袜,上面紧紧地绑着粉红的丝带。她进门去,我关上门,跟在后面。我没法走快,因为那些包实在很重。很快珍尼就发现我不在她身边了,于是停下来等我,等我走到她身边。
唱歌的小溪边的小路很潮湿,珍尼一直用很优美的步子走着。拉尔斯·波森纳坐在勇敢的霍雷修斯背上来接我们,黑帽子上粉红的蔷薇花一共点了12次头。我们走到房子附近的时候,一只雄鸡在我们的房子前面,昂首阔步,他就是那只早上我挂了一片薄熏肉在他脖子上的雄鸡,因为他的喉咙里有奇怪的动静,我认为是他在向我要吃的。当珍尼看见他挂着一块熏肉昂首挺胸走路的时候,她转过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珍尼进屋,脱下帽子和斗篷,我把最好的一把摇椅为她推到屋子的中间。她坐下开始和妈妈说话。我照妈妈说的去摇床上的宝宝。珍尼说话的时候使劲地摇着摇椅,有一次差一点就摇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支了一根木棍在摇椅下面,这样有了一些帮助,不过,也彻底停止了她的摇晃。她继续说话,我回到床边继续摇宝宝。
我一边摇宝宝一边看窗户外面。我早上把一块板油拴在了一棵灌木上。这会儿有一只灰色的小鸟,戴着黑帽子,脖子也是黑的,他是一个毛茸茸的球,现在正在把自己放到板油上,但马上又飞走了。只飞走了一小会儿,就又有好多和他一样的小鸟来了,一块儿往前飞。
不一会儿,妈妈的宝宝就睡着了。我翻过床,出发去幼儿园。珍尼问我去哪儿,我告诉了她,她说她想和我一块儿去,我们便一块儿出门,不过我马上又跑回去拿她的有蔷薇花的黑帽子。我把帽子递给她的时候,她说既然我为她拿来了,那她就戴上吧。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实在很喜欢看那朵粉红的蔷薇花点头。
我们顺着小路朝前走了一会儿就转到另一边了,珍尼跟着我,慢慢地跨过一根小木头,我停下来帮她。黑帽子上的蔷薇花在路上一共点了15次头,我全都记下来了。到了幼儿园,我先指给她看了好多秋天的时候我在路边采集的种子宝宝,还告诉她我是怎么在春天要来的时候种下它们的。她点头,粉红蔷薇花也点头。
说完种子的事情以后,我指给她看里面有蜘蛛宝宝的丝口袋,还有天鹅绒毛虫秋天的时候做的摇篮,向她解释了蝴蝶和蛾在春天来的时候会从里面出来。她很专心地看着它们,又点了很多下头,粉红蔷薇花也点了很多下头。我又走到木鼠小人儿住的地方。我想给她看莫扎特美妙的鼻子和小手,给她看费里克斯是只多么温柔的老鼠。可珍尼却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转过身回家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这么走了,我又多拍了费里克斯几下,把他放进我的围裙口袋里。莫扎特已经在我给他做的床上睡着了,于是我给他和所有幼儿园里的木鼠唱了一首摇篮曲。现在他们的数量已经挺多了。
我穿过旁边的树林,到远处的树林里,我要去看那个系灰色领带的男人。当他看见我走近那棵大树的时候,他用他特有的温柔说:“那个小家伙是谁?托马斯吗?”“是的,”我说,“他特别喜欢你昨天给他的那块奶酪,他是最可爱的树鼠。我们一块儿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们家里来了个叫珍尼·斯特朗的人,她对粉红色特别偏爱,她的黑色帽子上有一朵粉红的蔷薇花,她还用粉红的丝带绑她的长袜。”
然后我问他,如果托马斯戴一条粉红的丝带和我一块儿去大教堂是否合适,因为我已经想过了,粉红丝带对莎士比亚、费里克斯和拉尔斯·波森纳还有勇敢的霍雷修斯都很合适。
系灰色领带的男人和我想的一样。他对我说去给精灵写一封信说说这个想法。我在一片灰叶子上写了这封信,把这片叶子放进那根老木头旁边的苔藓盒子里。只有系灰色领带的男人知道那个盒子,而且他也相信精灵。我们聊起我在信上写的内容和我需要他们带来的东西。而且当精灵们把我要的东西带来的时候,我都要拿给这个男人看,每次他都会很高兴。
从附近的森林里回来,我停在一些巨大的冷杉树面前祈祷。如果一个人一直盯着巨大的、长啊长啊就要长到天上去的树看的话,他常常都会有开始祈祷的渴望。正要继续祈祷,听见妈妈叫我的声音。我回到家门口,她马上让我站到了柴房的角落里,把门紧紧关上,开始问我怎么把珍尼吓成那样,还有很多非常难听的话,我觉得难受极了,特别想有一个舒服的垫子能让我坐下。我也很想知道珍尼到底害怕什么?有的时候,大人真的好奇怪。
我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珍尼的所有恐慌已经消失了。可妈妈还是让我马上到床底下去,我又在下面写字。珍尼坐在火堆旁的摇椅上,脚放在一个肥皂盒子上,微微哼着什么,还一边很快地织着一条饰带。
现在,珍尼和妈妈去艾尔希家看新出生的宝宝。妈妈让我哄宝宝睡觉,我哄了,把她放在摇椅上唱歌给她听。唱着唱着,宝宝慢慢睡着了。
今天晚上,我们的饭桌上有很多好吃的,因为珍尼来了。不过每一样东西,我都要给我的动物朋友留出一份。我们一块儿分享,这样我们都会高兴。今天的分量足够所有的人大吃一顿,平时可不是这样。坐在饭桌旁边的时候,有一小段时间我觉得很舒服,因为那时候我在想老鼠看见我给他们留的玉米时肯定会特别高兴;勇敢的霍雷修斯看见那根大骨头时嘴巴里一定会有好感觉;如果我能在妈妈把珍尼盘子里的残渣给那只大灰猫之前,把它们给鸟儿们的话,他们一定也会觉得非常高兴的。
我看着那些小人儿吃东西。现在我已经不在桌子旁边了,实际上我只在那儿呆了一小会儿,现在我在床底下。妈妈把我从桌子旁边赶下来了——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因为当珍尼问我是否喜欢她的裙子的时候,我回答:“是的,你领口的波纹和提香画的那个带手套的男人领口的波纹一模一样。”珍尼疑惑地看着我,对妈妈说:“多调皮的一个孩子!”于是妈妈直接让我爬到床底下,呆在那儿不能出来。所以,现在我在这儿,我觉得珍尼肯定没有看过那幅画上的那个男人,我还以为告诉她,她的波纹和他的很像会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俩都是漂亮的人。
我在想人们的事情,他们很不容易理解,而我能做的只是小小的祈祷一下。可是,天啦,我突然觉得极其饥饿,饭桌上的美餐还没结束,我咽了咽口水——要忍住不吃我给动物朋友留的那些吃的也是件难事,不过一想到他们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会很高兴,我就又可以继续忍耐了。
《孤 独》
今天是孤独的一天,每一秒钟我都在渴望天使爸爸和妈妈。在学校里整整一天我都在上学路上采的灰色的树叶上给他们写信。我在叶子上写我对他们的思念,还有我和莎士比亚一块儿在小巷里散步时说的话和那首我在牛槽里给他念的诗。我又用更多的叶子告诉他们我给莎士比亚读了他们写的书,他听懂了。在另一些叶子上,我告诉他们托马斯痛苦的鼻子现在已经在塞迪的祈祷和照料下好起来了,最大的那只雄鸡的头疼也好多了,阿芙罗狄蒂的胃病也被塞迪的蓖麻油治好了。然后,我写了在好多好多日子的黄昏,我都按天使爸爸说的,在他离开这里去远方时的色彩中,寻找他的吻。我又用了更多的叶子,告诉他们现在彼得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不过我总是带着他去大教堂时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铃铛。
所有的叶子都写满了,我歇了一小会儿,没有马上继续写。我想,我心里的那些快乐的歌,今天一点也不明亮,以致我心中全是寂寞孤单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在想怎么才能为我周围的朋友带来幸福和欢乐,这其实也是帮助自己减轻寂寞感觉的好办法。天使妈妈曾经说过:“让大地快乐,小家伙——那是保留你心里快乐的歌声的好办法,它不应该消失。”因此,我努力把它留下,因为它曾帮助我度过了从前的寒冷日子。我还记得天使妈妈说过:“当一个人一直在心里唱着快乐的歌,就能让其他人的心唱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