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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神的智慧人生:孙子大传

_3 韩静霆 (现代)
离开飒飒松林,听田狄将大王阖闾将来拜会的事情一说,孙武一怔。他知道,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要离被吴王杀妻剁手”的故事,还没有结论,虽已听说远在楚国的庆忌已对要离深信不疑,正在训练士卒,准备攻吴,可是要离到底能不能取得庆忌性命,还属未知之数。吴王阖闾究竟凭什么就会突然相信他有匡世济国之才,屈尊亲自来请呢?阖闾王者之尊,很难动得大驾光临茅檐寒舍的。那么,也许是伍子胥凭了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得大王不耐烦了,才应允前来?也许,大王阖闾的本意,只是到罗浮山射猎,顺带着来看一看虚实而已?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五、罗浮射猎(2)
其实,这时候,大王阖闾想也没想来拜会什么孙武。
只是伍子胥一相情愿!
昨日,阖闾想到自己的霸业还是一筹莫展,心里十分地郁闷,吃不下饭。千娇百媚的眉妃和皿妃,极尽了绚丽的功夫,“猴儿”在他身上,融化在他身上,柔声细语相劝,也无济于事。眉妃装作赌气,离开了大王。其实,门外,十六岁的王子夫差正热锅蚂蚁般游转,等着眉妃。夫差还是个童男子,美貌艳丽的眉妃,三天前在园中仅仅用几颗樱桃、几个媚眼,就挑动得夫差开了情窦,心痒难熬。那时候园中没人,眉妃把樱桃送到夫差嘴里,夫差却张嘴要去叼眉妃那白嫩喷香的手指,眉妃逃到树丛后面,拿眼来睃,做出了许多的羞涩来。眉妃的羞涩,是做作的,完全是一种表演,越是做作,夫差越是神魂飘荡。自然,少年夫差不过是眉妃寂寞宫中生活的一点儿调料和补充,夫差却认真起来。三日来,绕着园子和宫院乱转,心急火燎地捕风捉影,乃至于父王与二位妃子在一起,他也忘了避讳了。眉妃担心被大王阖闾看出什么,赶忙溜了出来。夫差见后妃终于出来了,就在前面走了,不时回头示意,一直把眉妃引到了自己的房子里,立即就要饿虎扑食。眉妃故作严肃状:“王子,休得非礼!”夫差喘着:“什么非礼不非礼,什么礼不礼的,本王子不管!”边说边扑,眉妃轻盈地闪了:“夫差!岂可不知伦常?我是你父王的妃子,照理说,就是你母!”夫差扑通一声跪倒了,“既是我母,但望母亲可怜儿子!”眉妃见此情景,也动了心,长叹了一声,半推半就像喝醉了酒,就落在了夫差的怀里。夫差抱了这一团软香,晕眩了片刻,手就要疯狂地乱抓乱爬,眉妃却清醒了,一把推开了夫差。
“夫差,你不想做太子么?”
“不!……”
一个“不”字刚出口,外面有脚步声,皿妃过来了。
门,竟然忘记了关上。
皿妃细心地观察着两人神色。
眉妃出了一身香汗。
夫差又气又恼,无可奈何地兀自走出了门。
皿妃道:“大王问你呢,大王心里烦躁,叫我们去侍奉。”
眉妃说:“啊,我是来看王子的玉佩的。走吧。”
两人相跟着回到吴王身边,悄悄儿坐下。吴王阖闾心中烦闷无法解脱,只好乞助于神灵。他叫伍子胥和伯嚭上来,命伯嚭取了至灵至验神龟,占筮一番,看看苍天可否在近日降异人于吴国,而那尚未露面的奇人奇才如今在什么方位。
伯嚭精于占筮,忙应“遵命”,立即取来了专拣庚日网到,在辛日杀掉的乌龟的龟甲。龟甲大小正合规矩,一尺二寸。而且每月的初一,伯嚭都诚惶诚恐地给龟甲洗澡,祛除不祥。然后,用鸡蛋在龟甲上反复摩擦,祝祷。对这神龟的灵验,大王阖闾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那伯嚭俊秀的脸上是一片肃穆。伯嚭面向着北,把荆条燃着了,在龟甲的中间和前边,各灼凿了三遍,然后又灼凿龟甲的四周,嘴里念念有词:“现在正是吉日良辰哪,借助您玉灵夫子的神力啊,我用荆枝灼烤您玉灵夫子的心,您定会把灵策告诉我。我替至贤至德的吴国君王求您给一个好的兆文哪,请告诉我,吴国能否得到天降的奇才?……”灼凿之后,龟足开首仰,伯嚭欢喜地说:“大王贤德清明,苍天保佑着哪。神龟给了一个大吉大利的预兆。还会有贤人名士来投奔您的,现在不是已经纷纷投到您的阶前了么?”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五、罗浮射猎(3)
伯嚭指的是伍子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阖闾眉间的疙瘩多少舒开了些。
伯嚭说:“请大王少安毋躁。”
伍子胥借机插话道:“大王,何妨出去走走?臣前些日到罗浮山,见山势峭拔,林木葱茏,云飞雾卷,清泉潺湲,山中麋鹿出没。大王何不去罗浮山射猎?一来散散郁闷,二来也可让众人领略大王的箭法。”
伯嚭:“大王如果不愿去罗浮山射猎,也许到太湖游幸更有意思。”
伍子胥瞥了伯嚭一眼。
皿妃说:“大王还是到罗浮山射猎为好。”
眉妃说:“请大王恩准臣妾侍奉前往。”
伍子胥忙说:“大王平日食不二味,坐不重席,不事奢华,崇尚节俭,也太苦了大王了。大王难得出去走走,罗浮山射猎,不仅可显大王威仪,也可以让天下知道吴国升平气象。如有二位嫔妃同往,世人更为瞩目,就不仅仅是游猎了,而且是外交。”
二位妃子经伍子胥这一番话的鼓动,愈加精神,连声叫“大王”,那苦苦哀求的目光,是犀利的武器,铁石心肠也划得出血来的。
“胡闹,寡人游猎,哪里有你们跟随的道理!”
阖闾不为所动。
眉妃嘤嘤地哭起来了。阖闾这才慌了心神,来问,来劝,来哄。大王问了又问,为什么哭泣,眉妃抽搭抽搭地叙述了一番,不胜娇嗔。阖闾这才知道,眉妃原来生自罗浮山下,选入都城再也未见父老兄弟,动了思念乡里之情。大王阖闾只好叹息一声,依了两位娇媚的嫔妃,答应她们跟着凑个热闹。
威满吴国的君王,总是在眉皿二妃面前吃败仗的。
次日五更,大王阖闾、王子夫差、伍子胥以及眉皿二妃,随从二百人,车马浩浩荡荡出了姑苏城,直奔罗浮山。抵达罗浮山时,早雾消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山明水秀。林中露水尚湿,青草没了马蹄,阖闾心中十分畅达,命令二妃在山下静等,召眉妃父母来见,赏赐以黄金和绸缎。阖闾与伍子胥、夫差策马林中,射杀山兔山雉。阖闾收获不少,每出一箭,众随从总要赞叹一番,射中的便射中了,射不中的穷追不舍,直到有人射中了,赶紧拿来,道是大王好箭法,百发百中。尤其令大王阖闾高兴的是,王子夫差蛮勇非常,追一麂子,策马飞奔,跃过一条百尺山渊,少年面不改色,随从人等一片喝彩,山回谷应,宿鸟乱飞。伍子胥没什么建树,只是围绕在大王左右。能够把大王阖闾拉到罗浮山射猎,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距离孙武的田园就不远了。事先细心安排,约束随从不得射近处的猎物,留给大王发弩,远的,射中也只说大王箭无虚发,一切只为讨得阖闾高兴。他的计划实施到这一步,就暗中差人去给孙武通风报信儿。看看导引得阖闾的马,跑到了罗浮山东麓,老远依稀可以望见孙武田园了,便说:
“大王,半日射猎,臣等实在领略了您的神箭,您兴致虽然很高,可是不可以过分劳累了,请大王歇息歇息,臣知道一个好去处。”
“罗浮山中哪里还有什么好去处?”
“大王您看,那里有一片田舍,简直是世外神仙修炼的地方呢。”
“噢?”
“那便是——臣五次向您推荐过的孙武隐居之处。”
阖闾忽然一扫脸上的喜兴,面露愠色:“伍子胥你好大的胆子,原来你是设了计谋,赚寡人来此会那山野村夫!”
阖闾是个狡诈的人,轻易戳破了这个骗局,并为上当受骗感到恼火。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五、罗浮射猎(4)
伍子胥不是善于随机应变的人,扑通一声下马跪倒:“臣罪该万死。”
阖闾回马欲走。
伍子胥跪着膝行,冒着被马蹄踏翻在地的危险,拦住了阖闾的马:“大王,臣伍子胥直说了罢。我背负父兄被楚平王杀害之仇,一路乞讨,一夜白头,跋山涉水,投奔到您的阶前,为的是吴国兴盛,报我父兄之仇;大王您是知道专诸的,勇士受您之命,刺杀王僚,身躯顷刻成为肉酱,而鲜血淋漓的心不死,为什么?为的是大王您振兴吴国,霸业天下,臣说的难道不对吗?”
说到专诸,阖闾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伍子胥接着说:“大王您要的是囊括四海,岂能不广纳天下贤士?臣伍子胥欺君之罪也罢,罪该万死也罢,大王您已经到了罗浮山,马鞭指处就是孙武田舍,您不过是投足之劳,去见见孙先生,天下人会有口皆碑,赞美您对贤士以礼仪相待,天下之士怎么能不闻风而来?大王您何乐而不为呢?”
“起来吧。”阖闾道。
“大王肯听罪臣的建议,去见见那奇人孙长卿了么?”
“寡人是去歇歇脚!前面带路!”
伍子胥心中一喜,却不敢露在脸上,忙爬起来,上马带路。他知道君王这个决定,也许仅仅是给他个面子。他知道君王对他心怀不满,也知道君王绝对不会当面承认什么错处。他心里一喜一忧,喜的是到底赚得吴王亲临田家拜会孙武,忧的是吴王情绪忽然不好,怕见了孙武也不会有好果子。他终于知道,那专诸不死的心到底还是灵验的,虽然提起这件事总有在君王面前自己居功的意思。他不知道,那孙武可曾准备好了瓜果菜肴讨得君王高兴,不知道这位神秘而神奇的兵法家会不会又对吴国君主做起什么“法”来,弄个鸡飞蛋打。
孙武正同家仆田狄急匆匆往家里赶。
走在九曲回肠的山道上,忽然看见一匹白马在路边,又看见前面是一男一女追逐调笑。男的剽悍、年轻,颧骨很高,眼睛大,深陷在眉骨之下,华服佩玉,正是夫差;女的假髻峨峨,松松的似乎要坠将下来,明晃晃饰以金爵钗,长长的裙裾流水般闪展着衣纹,脸蛋儿十分明丽,是眉妃。
孙武并不认识夫差和眉妃,只判断这一男一女绝非凡夫俗子,就想躲避。可是,左手是嵯峨的山,右手下面是斧削般的崖,脚下只有这一条九曲羊肠小路,没遮没拦,没个藏身之处,真是冤家路窄!田狄正看个不亦乐乎,孙武忙拦他后撤,退到山路的拐角处。
听得见夫差和眉妃的追逐和说话声。
“哎哟,王子你好大的胆子!”
“怪不得我。”
“怪谁?”
“还要问我?今日你休想逃之夭夭!”
“我是大王的嫔妃呢!”
“迟早我便是大王!”
“那时候……我就人老珠黄了啊……”
“你怎么会老?”
“不不,不,你弄疼了我了。”
“休想逃掉——你,你往哪里逃!”
“咯咯……”
“哈哈,本王子捉住你了,你乖乖地来吧,哈哈。”
“光天化日之下千万别,别……你扯坏了我的罗裙了啊!”
“如此柔滑的肌肤,如此*!哦,万夫莫敌的王子也禁不住了啊……如此*岂能让父王一人独占,我要让大王把你赐给我!……哦,哦,你,哭什么?”
“让大王看见我就完了,等到你成为大王那日我也完了,反正我得完……完完完完!”
“你敢打我?打吧,打吧。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享有这等至高无上的权力!打呀,怎么不打?”
“不——”
“怎么又要逃掉?你往哪里逃!”
“王子,你疯了?”
“疯了!”
“哎哟!”
王子夫差和大王的宠物眉妃几乎闯到孙武的眼皮底下了。那夫差少年气盛,*中烧,不顾一切了。他紧紧地抱住了眉妃,一顿狂吻,样子更像是在美餐一席佳肴。眉妃好不容易透过气来,说:“王子……求求你,别在这儿……我依了你行不行?别在这儿。求求你,千万别说什么让大王把我赐给你,大王会动怒的。慢慢来……你要做太子。你要比终累强,现在终累是太子。你成了太子,日后就是君王。眉妃算什么?还不是可以放在怀里,也可以掷到地上的一块玉?不,说玉太抬举小妇人了,只是笼子里的一只鸟啊!”眉妃呜呜地哭了起来,“求求你了,别在这儿……”夫差哪里听得进去,他一直没停止进攻,忽然间用了一股蛮劲,把眉妃扔在了地上,然后又扑了上去,两人在一块草坪上滚动——或者说是厮打。
孙武在两难的境地,面对这不堪入目的情景,想退回去另寻蹊径,无路可寻;径直走过去,眼里看见的事情犯了大忌,而这些宫闱内的*韵事正是他不愿意知道,也不应当知道的。那么,等待?等到夫差完了事?看样子夫差是难于行事也难于完事的,不知会纠缠多久。时间久了,将误了大王阖闾的召见。
孙武只好扔出了一块石子。
野鸳鸯惊了。
眉妃惊叫:“哎呀,有人!”
夫差大怒:“什么人?”
眉妃和夫差站了起来。
孙武和田狄这才走了过来,夫差拦了去路。
面面相觑。
这边是尴尬的孙武和田狄,那边是花容不整凄凄惶惶的眉妃和怒火中烧的夫差,夫差哗地将青铜之剑抽出了一半儿。
夫差:“山野村夫,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孙武拱手长揖:“请恕我罗浮山菜农孤陋寡闻。”
夫差:“报你的姓名!”
田狄:“我家主人孙武奉大王之召,赶回家去。”
夫差:“孙武?”
孙武:“正是。”
夫差:“适才你看见了什么?”
孙武:“我们匆匆赶路,行到此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啊不,这不刚刚看见了小将军,看见你们跑将过来,是不是后面有老虎在追赶哪?”
夫差哈哈大笑:“老虎?哈哈,正是。你是个不算笨的人。”
白马寻了过来。
夫差将眉妃扶上马背,自己又认镫上了马,策马而去。
孙武已经从刚刚听到的对话中,得知这位是王子,那位是王妃了。
孙武叹了口气。
田狄说:“先生,您瞧我满头是汗哪,今日的运道真不济,撞见鬼了!”
杀妃拜将 第二部分 六、初会吴王(1)
浩浩荡荡的车马被阻在罗浮山口,八面威风的吴王阖闾,也只好步行向孙武的田舍走来。王子嫔妃和随从们在窄窄的田埂上排成一字长蛇,慢吞吞地蠕动。
这使阖闾愈发觉得上当受骗,心中不快,脸拉得老长,阴沉得似乎要淌水。
伍子胥心里有些紧张。
偏偏那孙武虽然到了家,虽然可以遥遥地望见吴王人众迤逦而来,却不肯屈尊出门接驾。一直等到阖闾走过栀子林,穿过菜园,接近竹篱了,一直等到宫廷侍从一声接一声地传递“大王驾到”,孙武才开了门,前来迎接。伍子胥看见孙武又是一脸不卑不亢的平和,心里就愈发地打鼓,生怕大王阖闾怪罪孙武不恭,一切心机就全白费了。
孙武屈膝跪下,右手贴着地,左手按在右手上,稽首而拜:“臣孙武觐见大王。”
阖闾的脚步停也没停,眼珠也没向孙武转一下,淡淡地说句“起来吧”,径直走进田舍。
伍子胥的心一紧。
孙武向王子、王妃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夫差走过的时候,把脸拧到了一边。
伍子胥忙上前扯扯孙武衣袖附耳道:“长卿,大王今日情绪不佳,千万小心侍候了。都准备好了么?有什么新鲜的野味,快些献上来。”
孙武说:“伍大夫放心。”
田舍里,大王阖闾和王子、王妃坐在粗硬的单层竹席上。屋子洁净也还是洁净的,可是墙角竟然放着竹箕,还有开沟做垅用的锸和竹笠蓑衣,此刻,这些器物和坐着的王公贵族显得是那么不协调,是那么格格不入。伍子胥暗暗地直叫“奈何”,孙武呵孙武,难道你只想弄些不同凡响,全没有想到王者之尊严和尊贵么?难道你不明白今日的觐见关系到你孙武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么?难道你孙武就不知道伍子胥为了举荐你,把你看做旷世奇才的良苦用心么?
阖闾面南而坐。
孙武老远地席地坐在对面。
因为并不融洽,所以颇有点儿对峙之势。
帛女来了,对大王阖闾行再拜之礼。再拜稽首,礼节是很周到的,可是所奉献给大王的,竟然是些莲子、黄瓜、鲜笋和西瓜而已。
这个帛女,又是那张不上笑容的木脸!
帛女说:“帛女叩见大王。田家贫贱,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食品奉献给大王,只有时令鲜菜瓜果,请大王和王妃、王子品尝。”
孙武立即插话道:“臣久闻海内盛传大王雄心奋发,起居饮食不思奢华,力求节俭,今日得以叩见大王,才亲眼所见。大王穿着粗布衣裳,亲临臣这简陋的农舍,品尝农家粗淡的菜蔬,当今世界是没有第二个可以相比的。大王不求一时之奢服华筵,志在明日会盟诸侯之伟业,这实在是参天大树繁茂之根由,万仞高山伟岸之基奠。天下人谁能不心服口服?”
一席话说得阖闾脸上云开雾散:“唔,孙先生说得不错!”
夫差道:“父王,节俭当是节俭,可也不必食无肉。来人,把今日射猎的野味拿去烤了。”
侍者应声而去。
显然,夫差对孙武的怠慢心怀不满。
大王阖闾反而不在意:
“孙先生,寡人听说你和伍大夫相知很融洽的,伍大夫十分推崇你孙先生。”
这话什么意思?
又是在含沙射影地警告伍子胥不可结党营私么?
伍子胥忙说:“长卿先生确确实实是——”
“听孙先生说话!”阖闾制止。
孙武平和而从容:“臣听世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糟了,孙武绕到圈套里了,伍子胥先自涨红了脸。
杀妃拜将 第二部分 六、初会吴王(2)
孙武又道:“又闻,蛟龙的归处是海,白鹤的故里是云。孙武不才,和伍子胥大夫、伯嚭大夫一齐聚集在您的周围,乃是因为您胸襟若海,志气如云。”
阖闾颔首。他原本也没准备深究孙武和伍子胥的关系,只是不失时机地敲打敲打而已。
伍子胥见孙武机智,言语之间大王面色好转,心里松下一口气,便忙着“点题”:“大王亲自驾临田家,专程看望孙先生,可与周文王渭水之上寻见吕尚相比拟。”
孙武说:“大王,罗浮山景致果然是不错吧?”
这一番君臣对话,简直就是斗法!可是孙武前面虽然言辞机智,很令大王听着顺耳,到了这儿,却把伍子胥的话头岔开,似乎是不认可大王是专程来访的,不承此情。
野味烤熟了,送了上来。
大嚼。
大王嘴角流香。
伍子胥还是惦着赶紧展示孙武的才能,便举酒道:“大王,请进一些水酒,这是那位勇士要离酿造的。”
“要离?”
“是孙先生推荐的勇士要离,大王。”
“哈哈,”阖闾喝了一口酒,品咂一番,“不错,很是醇厚。这要离如果留下造酒,也许更算得人尽其用。”
孙武飞快地看了大王一眼。
伍子胥整个儿给憋了回去。
或许,不是孙武举荐了那个侏儒要离,阖闾早就召孙武觐见了。正是一个要离,使得阖闾也轻看和轻慢了孙武。
王子夫差嚼着野味,几块鹿肉落肚,浑身燥热难当。再加上手中那青铜造的高体细腰翻口之觚,一觚盛酒三升,他一连吸干了三觚,鹿肉闹在下,水酒闹在上,十六岁的王子不由得脸红耳热,浑身上下好像有万千蚂蚁乱爬,坐也坐不稳了,不由得拿眼睛去睃他父王的宠物眉妃。眉妃示意周围,又看看孙武,暗示夫差,当心露了马脚。夫差一身的牛劲无处可泄,便起身道:
“父王,如此喝些闷酒,一点意思也没有。待儿臣为父王舞一番剑器助兴。”
没等阖闾一个“好”字儿出口,夫差已经抽出了青铜之剑。宝剑出匣,哗然如蛟龙出水。少年夫差年轻气盛,骨骼宽大而灵活,加上鹿肉和美酒壮了阳气,出手便连抛几个美妙诡奇的弧线,晃花了人眼。夫差今日舞剑分外卖力,一是有至尊至上的父王观赏来日建功立业的后人手段;二是让他至痴至迷的眉妃瞧瞧他男儿的力的舞蹈;三呢,亦是顺便舞给那个不合时宜的孙武点儿颜色看看。孙武碰巧耳闻目睹了他和眉妃的幽会,在他心里结了一个疙瘩,刀光剑影警告孙武不可多嘴,必须小心些。那柄青铜之剑,在夫差手中有了灵性,十分地蛮野,时而如雷电发着震怒,疾走于浓云之上;时而如狂飙暴雨施着淫威,呼啸在阡陌之间;时而如毒蛇吐信子一般,咄咄逼人;时而又如潮水撞击在山崖之上,砰然间溅起九道白波,令人觉得杀气腾腾,不寒而栗。渐渐地,几乎不见了舞剑的人,只见剑器的寒光翻飞缭绕,缭绕着,却是越来越逼近了孙武。
伍子胥不知夫差是何用意,陡然间大惊,站了起来,抵挡不测。
孙武按住了伍子胥的手,神态平和。
夫差突然收了剑,立在孙武面前。
众人一片喝彩之声。
阖闾兴高采烈,连叫:“王儿好剑法!”
眉妃满脸桃花,像吃醉了酒,更像是她自己刚刚舞了一番剑器。
夫差愈发得意了,对孙武拱一拱手,道:“夫差胡乱舞了一回,还请孙先生多多指教。”
孙武:“王子剑术超群,勇武非常。”
杀妃拜将 第二部分 六、初会吴王(3)
夫差说:“早闻伍大夫推举孙先生擅长武经兵器,今日又欣逢大王高兴,夫差一人舞剑很难提起兴致,请孙先生来一同对舞如何?”
眉妃先脱口而出:“妙极了!”
阖闾微笑,以示鼓励。
伍子胥忙拦阻:“不可,不可。”
孙武不露声色:“孙武斗胆,怎敢和王子对舞?”
伍子胥几乎被夫差的这一动作惊呆了:孙武假如不答应与夫差对舞兵器,恐怕会落得个胆小如鼠的坏名声,很难再谈上被大王重用;倘若贸然与夫差对舞,伤了王子夫差,那就是冒犯了天颜,顷刻间大祸临头,反过来说,如果孙武被夫差伤了,背上耻辱,也就再也别提什么举荐了,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孙武的心里也明白,夫差在他刚刚出山就给他撂了一道难题,对于夫差的“邀请”,他答应了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胜了不是,败了也不是。这黄毛未褪、乳臭未干的孺子是如此骄横,分明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要在他的心上试剑。这一刹那,他处在两难的地位,忽然间把眼光扯远了,看到了宫闱深似海,深不可测,仕途十分地艰难。他的兵法十三篇已经写毕,仅仅阐释了治国治军之策,可是如若他日在大王左右,这生存之策,还需要一番好功夫。
夫差越见孙武推辞,越要把孙武挤到墙角:“孙先生看不起我王子夫差?”
“孙武不敢。”
夫差:“那么,就是孙先生要扫父王的兴致?”
“王子何出此言?”
“噢,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便是孙先生胆怯了!”
扑哧,二妃笑了。
孙武本来就白的脸,变得青白,他几乎被激怒了,可是压抑着,声调依旧平缓:
“孙武与王子素昧平生,仅仅在此田舍之下才得以一睹王子英姿,十分地佩服。”
这话是暗示夫差,他孙武绝不会乱讲那些*之事的。
夫差:“请先生说下去。”
孙武:“王子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俗话:士可杀,不可辱?”
“嗯,怎么样?”
阖闾说:“算了算了。”
伍子胥说:“孙先生,王子和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孙武激动地站了起来,谁也拦不住的。他说:“大王,承蒙王子盛情邀我试剑。可是,孙武今日初次拜谒大王,如若与王子对舞,剑器无珠,伤了孙武,伤一菜农而已;伤了王子,孙武吃罪不起。如若大王一定要观我的剑术,孙武不惧献丑,当然可以为大王单独舞一番剑器。我想,大王而今恐怕不愁得一擅舞剑器的匹夫吧?”
夫差听这话,眼睛全立了起来。
气氛紧张。
孙武冷笑:“一勇之匹夫,吴国可有万人,专诸是也,要离是也,逃亡楚地的庆忌亦是也。一言之激,拔剑杀之,视头颅如陶簋,视生命如白马,视死如归,此匹夫之勇也。重武少文,勇武而且懂得执行将军的谋略,吴国可有百人,两军阵前,一呼百诺,百夫之长是也,他们率众厮杀,懂得遵命设伏,进攻,奔袭,撤退,稍知一二,已比匹夫之勇强一百倍;文韬武略,文可服众,武能威敌,出而为将,入而为相者,吴国不过十人,凤毛麟角啊!伍大夫,伯嚭大夫是也。如此文武之才,十万匹夫亦不可换其一人。不知孙武之言,是否有理?”
阖闾称善。
夫差也听得消了怒气。
伍子胥说:“大王所求的正是大智大慧之勇,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孙先生,快把你的治国治军的韬略说与大王!”
眉妃蹙着美丽的眉宇说:“大王,臣妾的头疼得很哪。”
阖闾安抚:“爱妃稍安,且请听孙先生说话。”
孙武看了一眼夫差,变得和悦些:“大王,臣以为,为王而有勇,一国之幸;为将之有谋,一军之幸。孙武若只擅长剑术,不过敌得一人,孙武著述之兵法,万夫莫敌。大王贤德贤明,孙武愿将《孙子兵法》十三篇献给大王。”
阖闾:“拿来我看。”
帛女早捧着十三篇兵法那一卷卷沉甸甸的竹简侍于门外,孙武接了,双手捧献给吴王。
吴王接了过来,尚未展开,眉妃说:“大王,孙先生不与王子比剑了么?”
皿妃也十分聪慧,她一是早对夫差与眉妃的事心存芥蒂,一是觉得孙武之言浩浩荡荡,震撼心扉,便主动为孙武解围:
“大王要是有兴致,臣妾可以吹箫供大王下酒。”
阖闾把手放在竹简之上,说:“好好,就请爱妃一个吹箫,一个弹琴,琴箫问答。”
眉妃:“大王,臣妾今日实在是头疼得支持不住了。”
阖闾展开了竹简。
夫差叫了一声“父王”,示意眉妃说:“既然……别耽误了,天色已晚,父王还是回宫吧。”
阖闾:“也罢。孙先生,寡人带回去秉烛拜读。”
说着,大王已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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