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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神的智慧人生:孙子大传

韩静霆 (现代)
<春秋战神的智慧人生:孙子大传>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一、刺杀王僚(1)
公子光决心要在这个闷热的黄昏把胞兄吴王僚杀掉,这个阴谋,整整筹划了三年。临到刺杀计划要实施了,公子光却心惊肉跳地忐忑起来。他开始怀疑那事先与伍子胥商量了上百遍的周密计划不够周密,兀自在考虑万一刺杀失败,该从哪儿逃走,逃到哪儿更妥帖。伍子胥不管怎么劝说“请公子放心”,怎么说“万无一失”,都不行。他还是急得一头一身的汗,在准备接待吴王的厅堂里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像无头的苍蝇,一会儿,到厨房去看看,看看准备引诱王僚受死的最后的晚宴准备得怎样;一会儿,又钻到地道里去看看武士们是否已经埋伏停当,冲杀出来是否会迅速。武士们都是反复筛选的亡命徒,都是没结婚的“黄瓜郎”,精壮汉子,脸上都涂了炭。见公子光钻进地道,一张张黑脸伸过来,全都劝公子宽心,只要那王僚到公子府上来,一定叫王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决不会给王僚留一个全尸。说得公子光激动得不住地点头。从地道里退出来,公子光身上的黏汗透了衣衫,赶紧去换,换衣服的时候,因为心里躁,手连袖子都找不着了。
这是公元前515年,春夏之交,在吴国都城姑苏。
这是一个憋闷得人要发疯的黄昏!
吴王僚乘坐八匹雄马驾的车,从王宫出来,直奔公子光府邸。并不是因为预感,而是因为预谋:王僚离开王宫之前,穿了三层棠之甲,并且带上了锋利无比的磐郢之剑。身为一国之君,他总想拿点儿什么把柄,除掉公子光,除了心头这个隐患。他早已发现公子光在他面前的眼神不对,表情不自然,而且也知道这位胞弟网罗了伍子胥,策划于密室,不除终究是个祸害。再说,此时此刻,吴国军队正在前方打仗,楚国名将欲宛,把吴军团团围困在楚国的霍山。有消息说,吴军的后路已经被切断,全军覆没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了。偏偏善战的公子光推说舞剑伤了腿,似乎眼睁睁要看着吴国倾覆。对此,吴王僚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不杀公子光,心潮难平。今日,公子光请他共进晚宴,他毫不犹疑地接受了邀请,命令王宫卫队两百徒卒随同前往,全副武装去“赴宴”。
夕阳在这条东西走向的街市上流淌,乱纷纷一阵人声喧哗之后,刚刚还在市街之上叫卖菜蔬的,行乞的,嬉戏的,能逃回家的迅速逃窜,来得及紧闭门窗的忙着紧闭了门窗,剩下些白发老翁和妇孺儿童,忙不迭地匍匐在地。人们都感觉到了吴王出行充满了杀机,且不说吴王僚的长脸阴沉着,手一直紧攥着剑柄,单看从王宫到公子光的府邸,每隔十步就布了一名神情紧张的徒卒,就知道,这不是去吃饭或谈天,明明是去火并!
公子光的门人伍子胥,这时精神在极度亢奋之中。他年三十,脸是赤红的,头发却全白了。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无端地被楚平王杀死,伍氏门中,只有他一个人只身逃离楚国。那时候,前途渺茫,后有追兵,在闯过昭关的时候,这个血性汉子,一夜焦虑,白了少年头!他怀揣着君子报仇、十年积蓄之志,知道要报楚平王杀父弑兄之仇,必须依靠一国之兵。他是个对事情一眼便能攫住结果,为了那结果百折不回的人。他认定了五湖之滨鱼米之富的吴国可以发展自己,才一路昼行夜伏,吹箫乞讨到了吴国。他率先投奔的是吴王僚,为了得到王僚的赏识,三天三夜和吴王谈论天下格局,治国之道,一逞才气,三天三夜没有重复的话。可是,他终于知道吴王僚对于他说的攻打楚国,只看成是他伍子胥要报私仇。自然,报仇雪耻,是他不能压抑也不可忘却的愿望,为了这个,他夜里从来不能安寝,可是,伐楚才可以兴吴称雄,这是个浅近的道理。他对王僚彻底失望之后,选中了公子光作为依靠。他离开王僚,去见公子光。公子光正在洗脚,听到门人说伍子胥来见,湿漉漉的脚趿上鞋子便到门口去迎接。两人一拍即合,吃一样的东西,睡一张席子,彻夜长谈。公子光袒露了打算褫夺王僚君王之位的心事,伍子胥看透了唯有公子光才可取代王僚。伍子胥秘密地为公子光谋划了整整三年!在三年之中,伍子胥设计,监工,命心腹在公子光府邸下面,修了可以埋伏甲兵的地道和四个出入口,又推荐了一位敢杀敢死的勇士专诸,等待机会行刺王僚。计划周密得不能再周密了,他和公子光仔细琢磨了王僚的起居行止习惯和饮食嗜好,注意到这位君王平生最爱吃烹炙好的美味鲈鱼,爱鲈鱼比爱美人更甚。于是,就派专诸向世间烹调高手学习了三年的烹鱼技术。这真是一个长线计划!难熬的三年,折磨人神经的三年过去了,现在,专诸烹炙鲈鱼的手段天下无双;天下无二的铸剑师欧冶子铸的鱼肠短剑,正在匣中铮铮鸣叫;埋伏在地道里的甲兵已经等着去饮王僚的血,王僚竟然痛痛快快地应邀来赴宴了,伍子胥怎能不激动呢?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停停当当,可是,唯一安顿不下的,就是公子光的心。这位雄才大略、身经百战的公子光,这时候又焦躁,又惶惑,又惴惴不安。也难怪,这个傍晚对于公子光太要紧了,他,他们,是要翻天覆地!此功若成,公子光就是一国之君了。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一、刺杀王僚(2)
伍子胥知道必得安顿好公子光。
公子光道:“他,会来么?”
“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你到地道里再安抚一下,叫甲士们不要焦躁。”
“伍子胥刚从地道出来。公子,倒是你不要焦躁,须得以逸待劳。”
“我知道!”
门人来报:大王已率大队兵卫来了,从王宫到市街,一路部署了执戟的徒卒。
公子光的脸白了。
公子光说:“时辰到了,时辰到了。”
伍子胥道:“公子久经沙场,少顷,这小小的格杀算不了什么。”
“当然,我早已九死一生,还怕死么?”
“公子不必说一个死字,伍子胥还等着拥戴公子为吴国君主呢!公子千万不必紧张,免得露了破绽!”
“紧张什么?我是着急!”话是这么说,公子光还是一下子握住了伍子胥的手,手心沁出了汗,“子胥,三年了!三年之计,在此一举。我心便是你心,我身便是你身,举事只可成功,不可万一。”
“请放心。”
“叫专诸立即烹炙鲈鱼。”
“您没闻到炙鱼的香味吗?”
“地窖里的兵丁万万不可露了马脚。”
“蛰伏无声,持戈待战。”
“这么说,我定然会在顷刻间成为一国之尊了?”
“还得请公子把佩剑交给我。”
公子光听说要交出剑器,倏然扫了伍子胥一眼,狡黠而又咄咄逼人的目光,令伍子胥也暗暗地感到脊背发凉。他忙赔笑道:“公子带剑见大王,大王岂不起疑?伍子胥不仅要借公子的剑器,还得借你腿上的肉一用。”
“嗯?”
“大王必定要查你的腿伤的,大王不是说来慰问公子伤病的么?”
公子光说:“啊,险些真有了疏漏!”
公子光把剑给了伍子胥,自己挽起了裤脚。
伍子胥道:“公子,请原谅,子胥动手了。”
“砍吧!”
一剑之伤,换得吴王僚一条性命,换得君王之位,当然是值得的。
伍子胥双膝跪下,毕恭毕敬,毫不犹豫地一剑向公子光的腿肚子砍了下去,顿时鲜血直流。伍子胥用事先备好的剑创药粉止了血,包扎好了,说:“公子可以出门去恭迎那人了!”
公子光向伍子胥作了个揖:“子胥兄,就看谁的手快了,我们一定要先动手啊!”
伍子胥:“当然。快去吧。”
说话间,随着“大王驾到”的吆喝声逼近,王僚的兵卫呼地拥进府中。一切都事先周密策划好了,兵卫们以一戟的距离从大门排到正堂,一个个阴沉着脸,横着戟,随时准备厮杀。王僚也在严密的保护中疾步入室,甚至没有等公子光行君臣之礼,没有叙兄弟情分。这位暴戾多疑的君王,不来则已,来者不善,他想,诛杀公子光仅仅是时间问题了。公子光想的虽与吴王僚一样,却显得谦恭和悦些,小心地作揖,细心地观察着吴王僚的神色。吴王僚眯上眼睛扫了扫公子光的腿,边走边问:“兄弟,你有什么美味佳肴贡献给寡人哪?”
公子光跛着脚跟上:“大王,我得一世间烹调妙手,尤擅烹炙鲈鱼,所炙之鱼,一日啖之,三月不思他味,岂敢一人独尝?”
吴王僚忽然站住打量公子光:“你好像是在发抖?”
“哦——我,腿上剑伤疼痛难忍。大王,到我这里赴宴,您怎么穿了这么厚的棠之甲?”
“这些天我打心里往外冷!”吴王僚弦外有音地说着,一把攥了公子光的手到了堂上。两人坐于绣团之上,公子光吩咐上馔。从庖厨中立即走来了一色剽悍的汉子,来献果品菜蔬和酒肉。王僚的兵丁在门口一一搜身盘检,一个也不放过。公子光便命上馔的人等全都剥去袍子,只穿*,赤背上堂。王僚这才稍稍松了松手中磐郢剑柄。公子光心上的弦却并未松开,他知道专诸立即就要来行其大事了。他不知道在一场肉搏到来之前,有何计策脱身。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一、刺杀王僚(3)
随着一阵鱼香味扑来,轮到专诸来献美味的鲈鱼了。专诸在门口一现,公子光的心立即提起来狂跳不止。伍子胥也在后面打手势,督促蛰伏的士卒准备血战。那专诸却不慌,事先把外衣内衣全部剥去,只在腰间挽了个带子*,露出了一身热气腾腾公牛一般强壮的腱子肉,身上的黑毛历历可见。
公子光再也耐不住了,道:“大王,你我手足亲情,非同一般。我知您十分惦记我腿上的剑伤,请大王过目吧。”说着,一把扯开了缠伤的绷带,鲜血呼的一下涌将出来,湿了绣团。
吴王僚说着“这又何必”,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剑伤的深浅,没有看出破绽,便挥了挥手,“快些到后面把伤裹上。”
这时候专诸已经在门口跪下了双膝,用膝盖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向前蹭了。端坐于绣团之上的吴王僚见此*汉子高举玉盘,低着头膝行,自然不再戒备,只注意到还在动作的鲈鱼,没有留意公子光已假意去缠伤,躲到了帷幕之后。
专诸离吴王越来越近了。
香味已经在吴王僚眉宇间徘徊,盘中那一尺半长的鲈鱼,身上的热油吱吱地响着,又悦耳又诱人。鱼翅还在左右摆动,鱼嘴还在上下开合。专诸虽然低着头,却感到那吴国君王的身躯已经倾斜向前,在咽口水了。
千钧一发!
四周忽然静下来,静得可怕。
吴王僚的兵卫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在专诸与王僚相距两臂之隔的时候,两名士兵用长戟搭住了专诸的左右两肋。
专诸淡淡一笑,又向前挪了挪。
青铜的戟锋利无比,一下子钩进了专诸的两肋之间,限制他的行动。
吴王僚伸臂来接玉盘了。
专诸此刻的动作,非是人的目力所及,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空空的玉盘落入王僚手中,鲈鱼摔在地上打滚,一只雪亮的鱼肠短剑从鱼腹中抽出,已经执在专诸手中。他双膝一撑,手中一个美丽的弧线腾起,短剑只一闪,已贯通了王僚的三层棠之甲,穿透了胸背。
王僚只叫了一声“你”,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用长戟钩住专诸两肋的兵丁也迅速反应,但见专诸虽然刺穿了王僚的胸背,他的两肋也被长戟向后猛然间拉开,专诸的胸膛立即被撕裂,张开了一个硕大的血门,一腔子血全部倾溅,泼出数丈之远。这一瞬间,帷幕后面的伍子胥和兵丁全部杀将出来。公子光在后面看得清晰:专诸被长戟拉开的两扇肋骨咯吱吱迸断了数根,腹胸中紫的蓝的肠胃,蠕动着,流泻了一地,肝胆破裂,污浊的黄水和鲜血咕噜咕噜喷溅。最令他胆战心惊的是,悬在专诸打开的空空如也的胸膛里的那颗拳头大的心脏,像一个精灵,还在噗噜噗噜地跳个不止!
吴王僚布防在门外、街上的兵丁闻声杀进来,伍子胥指挥的士卒从地道里冲出来,战在一处。一场混战,血肉横飞,兵铁相搏,咫尺生死。顷刻间双方均有死伤,人踩着尸体,踢着头颅,只念着把雪亮的锋刃插入对方的肉身子里去。第一个死于非命的是吴王僚,第二个被剁成肉泥的是专诸。专诸到死也没有哼一声,唯独他那颗完整的空腹中的心脏,突突地跳着,避开了吴王僚兵卫的兵刃,像球一般弹跃,逃到了公子光的空着的绣团之上。有兵丁想将那团活的血肉劈成两半,那血肉狡黠而灵活,左砍右砍砍不到,兵卫先自吓得昏倒在地,被人割了首级。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一、刺杀王僚(4)
到底公子光这里将猛兵勇,而且地道里源源不断拥出后续兵源。吴王僚一方因为群兵无首,乱杀一阵就全部扑倒在地,无一生还。
公子光这才从帷幕后面跑了出来,先取了吴王僚所佩的磐郢之剑。
兵丁们退下,在外面待命。
伍子胥欢悦地叫了一声“公子”!
公子光回眸看了他一眼。
伍子胥聪明,自知称谓已经而且必须改变了,便作一长揖,毕恭毕敬地重新叫一声:“大王!”
公子光哈哈大笑,笑声忽然止住,他哭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流泪,是巨大的幸福让他不知所措,还是突然间回眸不寻常艰辛的三年?他咽了泪,问伍子胥道:“子胥,吴国的社稷真就这么轻易地属于寡人了么?”
“臣伍子胥向您禀报,请来的神已经送到了西天。大王洪福与天地比肩。请大王下令,立即杀入宫中去。”
公子光噢了一声,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了味儿,却又品咂着滋味儿。这个结果是他梦寐以求的,他的兄长终于不再骄横地发号施令了,下一个向全国发号施令的当然是他。可是这伟大的变革怎么竟然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这是真的吗?他环顾着横横竖竖陈列着的尸体和渐渐冷却的兄长与士兵的血。房间里只有他和伍子胥两个人,四周一片静寂,静寂得令他想大喊大叫一番才痛快。
忽然听到噗噜噗噜的声音,惊心动魄。
是专诸那颗不死的心脏,竟然蹦跳到了他的脚边!把他吓得张口结舌。那一团鲜活的血肉,是这场杀戮中侥幸活下来的东西,那东西鼓攘鼓攘地动着,跳蹦得十分有力。无论怎样跳蹦,却摔不破,只是一路抛洒着黏黏渍渍的血浆,拉着缕缕血丝。那血肉好像还认得人和路,偏偏来找公子光。公子光不由自主地躲避着,在尸体间跳跳蹦蹦,躲到帷幕旁边,哗地抽出了磐郢之剑,大吼一声:“寡人封你的胞弟为上大夫!”
伍子胥也叫道:“壮士专诸,贼王已死,你不辱使命,心安可也!”
那颗离开了依凭的心脏,对他们惨厉的叫喊无动于衷,还在兀自蹦跳。看上去,心包里的血即将挤干净了,外面的薄薄的包皮已经打皱起褶儿了,圆乎乎的肉团渐渐瘪下去,痛苦而又无奈地激灵激灵地抽搐,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它在寻找着什么?期待着什么?是在寻找往日栖息的躯壳,还是在寻求一种依托?堂上,一切倒下的,都永远无声无息了,这会儿这团血肉却跳个不止,实在是让公子光和伍子胥毛骨悚然。窗外有一阵风扑了过来,公子光和伍子胥以及那团不肯罢休的血肉一起打着寒噤。公子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专诸不死的心,不知它还有什么动作。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让风给弄得歪歪斜斜了,抽搐得更紧了,却还是那样执著,那样顽强,那样令人恐怖地舞蹈,紧紧地跟着公子光。公子光虽抽出了剑器,却不敢贸然下手,忽然间双膝跪下,扔了剑,呜呜地大哭起来:
“壮士专诸在天之灵听了,寡人厚殓于你,寡人定不孚吴国父兄厚望,请壮士安心吧!”
一团死肉瘫在地上,专诸的心,这才死掉。
公子光忙逃出了门。
他立在这春夏之交的晚风里,一钩新月升起来了,天上地上都很暗淡。他的惊魂稍稍定了下来,可手里还是紧紧地攥着磐郢之剑。这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满足和幸福感。他觉得自己整个儿身体都在膨胀,作为吴国君王,踌躇满志。他唤人把眉、皿两位侍妾请了出来。眉、皿两位侍妾到跟前便施礼:“见过公子。”
公子光哈哈大笑:“公子?什么公子?公子何在?”
眉与皿全惊呆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伍子胥:“还不快快叩拜大王!公子已经是吴国君王了啊!”
两位侍妾懵懵懂懂地跪下了。
公子光还没笑够,道:“哈哈,你们看,寡人是不是有哪个地方不像君王啊?啊,两位爱妃?”
受封赏的皿妃没醒过神:“爱妃?这是真的吗?”
眉妃心眼儿伶俐:“臣妃叩谢大王封赏之恩。”
一阵风带着血腥味吹了过来,公子光又打了个寒噤。
他收住了笑,面向南风,长叹一声。
伍子胥问道:
“大王受命于天,楚国兵马将因吴国有丧而不战自退,正是重整社稷,复兴吴国的时候,大王还有什么不快么?”
公子光又一把抓住了伍子胥的手:“爱卿说得好。重整社稷,复兴吴国,寡人和你共享天下!”
伍子胥道:“大王,休得迟疑,速速入主王宫吧!”
公子光立即乘上了王僚丢下的车驾,率领手下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空了的吴王宫。王廷无主,将军在楚作战,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公子光便主宰了吴王宫和宫中的所有粉黛。当晚,虽有前后左右簇拥,公子光在这高大阴森的王宫里,还是有点儿莫名的恐惧,他沉吟了片刻,拉住伍子胥的手:
“子胥莫走,寡人命你与我同榻而眠,彻夜议论国事。”
“臣下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敢违抗君命?”
“臣下不敢。”
公子光哈哈大笑。
伍子胥也笑了:“如此说来,大王,臣下遵命。不过,伍子胥睡相不好,呼噜打得如同雷鸣狮吼还在其次,拳脚也不老实,只恐明晨会有夜观天象的术士来奏,客星犯了帝座,到时,还请大王宽赦!”
“那是自然,爱卿,你可知寡人现在心中所想何事?”
伍子胥笑说:“一句话,求贤若渴。”
伍子胥自认为猜得没错。他想,大王赐给他同榻而眠的荣耀,便是一个姿态,是做给天下贤士看的。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二、孙武奔吴(1)
齐国都城临淄,天下名将司马穰苴府中,灵堂燠热难当。将军的尸体在一点儿一点儿腐烂,箭疮迸裂之处,已经有蛆蠕动,开始散发臭气。礼制严格约束了庶人死后所用的冰碗的大小和冰块的数量,将军已经被贬为庶人,这谁也没办法,于是就点了香来熏。香烟和腐臭搅和在一起,灵堂越发憋闷了,透不过气。
入夏以来,两个月没下一滴雨。大河里已经扔进了三对童男童女,乞求龙王下雨,可老天还是旱着,旱得人心和大地一样在皲裂。
孙武闭着眼在灵前的席上坐着,坐了两天三夜了。他安静得很,似乎那燠热不关他的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这日后半夜,云起云飞,老天豁开了口子,攒了很久的雨一块儿呼隆隆倾了下来。
一阵带着凉意的湿漉漉的风袭来,孙武布满了血网的眼睛倏然间电光石火般一闪。他向躺在尸床上无声无息的司马穰苴叩拜:
“叔父在天之灵恕侄儿不孝,孙武该走了。”
在一旁随之跪拜的夫人帛女,惊讶地看了孙武一眼:“走?”
“车已经备好了。”孙武平静地说。
“到哪儿去?”
孙武没有回答。
这个堂堂的五尺男儿,决意离开齐国都城临淄,永别齐景公赐给他祖上的衣食之乡乐安,远去吴国都城姑苏了。一去迢迢,永不回头,这会儿,假若他为了去国离乡怅然若失,甚至涕泪交加;假若他为了抱负的实现踌躇满志,哪怕击节抒怀,都是可以理解的。偏偏他只不动声色地吐出一个“走”字儿,再不重复,这就叫夫人帛女也不敢再问,知道他临机决断,不可挽回,只有默默地去收拾行囊去了。
十天前,他把这个决断告诉司马穰苴的时候,惹得将军十分生气。
那时候,将军还是将军。
孙武说:“叔父大人,孙武就要走了,率先向您辞别。”
“到哪儿去?”
“南去吴国姑苏。”
“怎么?齐国是不是太小了?”
“不。从前太公定都营丘,东至大海,西指黄河,南达穆陵,北到无棣,修明政事,顺其风俗,泱泱大国也。到了齐桓公时候,南征西讨,用布裹着马蹄,战车越过了太行山的险要,诸侯谁敢不宾服?桓公率兵盟会三次,乘车盟会六次,一共九次会合天下诸侯,伟哉齐国!”
“那你为什么要走?”
“叔父,您知道的。桓公霸业天下,可是五个公子各自结党争立为太子,桓公咽气的时候,五个公子鏖战正急,因这五子之乱,竟然没人腾出手儿来把桓公的尸体装到棺椁里去,尸体丢在床上六十七天,让蛆虫满堂乱爬。三十年间,我们田氏家族,联合鲍、高、栾姓家族,把相国庆封驱逐出走。没多久,田、鲍、高、栾四大家族又互相厮杀,所谓四姓之乱至今未已。现在,我们田氏后裔,得到齐国大王赐姓为孙,又分封乐安为食采之地,又有您为一国司马,又把栾高二族击败,暂时占了上风。可是,叔父大人,四姓之乱不会平息的。围绕在大王景公身边的贵胄们正磨刀霍霍。叔父虽身为司马,安知齐桓公之死不会重演?”
“这么说,你是为了躲避灾祸了?”
“不仅是为了避祸。”
“那么,是不是凭齐国天地之阔,容不下你孺子的韬略和兵法?”
“叔父您以为包括您的战法在其中的《司马兵法》,不是宏大博深不可测度吗?您以为一部《司马兵法》岂是商汤之战乃至齐晋燕韩之战,就能完全发挥它的内蕴的吗?”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二、孙武奔吴(2)
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瞠目结舌。
大司马望着年方二十的堂侄,听这唇上还生着茸毛的年轻后生平静地侃侃而谈,他嗅到了咄咄逼人之气,心里有一种理不清楚的情绪在升腾。年轻人预言了他最后的归宿可忧,这也正是他所忧虑的,但是他不愿意被一语道破。孙武对《司马兵法》的宏论,明明藏着对他的赫赫战功的不以为然,这使他有些气恼。他哼了一声,问:
“你的兵法与《司马兵法》相比,如何?”
孙武淡淡一笑。
这一笑险些使大司马跳起来。
话已经说得明白,孙武这年轻的后生,表面不形喜怒,内心狂妄得很,可是司马不能再和他理论,免得更伤了他的司马之尊。性情暴躁的司马穰苴这么一忍,对于他自己来说,简直是个奇迹。他尽量和悦地说:
“还是留下来,也可辅佐叔叔一二。齐国福地,饮泰山之精,吸黄河之英,还是有你施展才情之地的。”
“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那就更不可舍我而去。”
话说到这儿,暂且搁下了。
五日后,有一件奇事又触动了孙武。那日,天上云起云飞,却就是闷热无雨,孙武在市街上随便走走,眼前一位老者伸直两臂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老者生得十分丑陋怪异,额头伸出来,为眼睛挡雨,颧骨凸出来,与鼻子比高,嘴是瘪的,下巴翘着,看上一眼,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掉!老人指了指跛足道:“买我的假足吗?老叟的假足乃是泰山千年阳木雕琢而成,与真足无甚两样。”孙武说:“为什么要买你的假足呢?你没看见我手足无缺吗?莫非你要我砍掉肉足续个木脚不成?”老者笑道:“你不知道齐国君王好用断足的酷刑么?你就不知道你在前边儿走得好好儿的,后面断你左足的斧子已经举起来了吗?你不知道市井之间履(鞋)贱踊(假足)贵吗?我可以把踊贱卖给你,以备不时之需。”孙武摇摇头说:“此话从何说起?我孙武何须之有?”老者听了孙武的话,哈哈大笑,笑得人毛发皆竖,忽而拂袖而去,无踪无影。
预言?
点化?
抑或是警告?
孙武急匆匆赶到叔父司马府,却见大夫鲍氏、高氏率领兵丁在门前徘徊。司马府刚刚被抄了家,司马将军尚不明来由就以谋反之罪被降为庶人。将军一向性情刚烈,面对前来抄家的鲍、高二氏,大叫一声,箭疮迸发,后背裂开一尺长的血口,倒下了。
孙武千呼万唤。
司马穰苴从昏迷中醒来,见孙武在旁,老泪横流道:
“长卿,被你不幸而言中!走吧,你走吧。”
“叔父病卧不起,孙武舍弃叔父而去,是为不孝。”
“你要我速死吗?”
“叔叔!”
“取我的剑来。”司马穰苴对仆人道。仆人一时不解其意,不知这性情如烈火的将军要做什么,正犹疑,司马穰苴又大吼一声:“取剑来!”
仆人只好战战兢兢取了将军的剑,双手送来。不料,司马穰苴一跃而起,抽剑就要刎颈自杀。孙武忙夺了剑,泪如雨下:“叔叔,你这是为何?”
司马穰苴喘成一团,咳出些黑紫的血团,惊得府上老少全都围将上来,将军的夫人和幼子吓得泪眼凝咽,乱成一团。司马穰苴喘息稍安,就挥手让人们退下,只留了孙武,他叹息连声,说:“我知道,你和我情同父子,你不忍舍我而去。你少时就常随我读兵博弈,可是长卿呵,你早知道咱们田氏一族和鲍氏一起发难,把权威显贵的栾高二族战败,种下了祸根。叔父从大司马谪为庶人,就是他们从背后射来的冷箭啊。”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二、孙武奔吴(3)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应当知道田氏苗裔中只有你可承继祖先香火,你知姜太公运筹帷幄的法度,得黄帝决战蚩尤之精神,熟知兵法,可以成一家之言。”
“叔父过奖了。”
“住口!”
“叔父!”
“你早已成为栾高二姓心腹之患,现在我箭疮突发,不久人世,下一个就是你,就是你长卿!你不是要一展才略吗?那就赶紧择木而栖,赶紧走吧。你不知外面已经张开了罗网吗?”
“可是叔父您……”
“我气数已尽,死是旦夕之事。物生一岁而死,人生百岁而终,终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叔父未曾在阵前泣血而死,已经是天借我寿数了。丧者,亡矣,就是逃亡的意思,不复得见而已。我向来视死如归,你也就不必一定等着埋葬我。葬又不过是藏的意思,埋藏起来便是。自有人藏我在一抔黄土之下,你休要啰唆,我不会再见你!”
司马穰苴说完,紧闭了双目。
而且,从此水米不进。
直到咽气之前,司马穰苴才最后睁开昏花的老眼再看一眼世间。他望见了孙武,便大张着嘴,喉咙里呜噜呜噜地呼隆,却说不出话来,口里只有若断若连的一丝气儿了。他摇颤着手,把孙武的手抓过来,在孙武的手心儿里画完了几个直画,才垂下了他的手,咽了气。
孙武模糊的泪眼看着溘然而逝的将军,他懂得叔父牵挂着什么,嘱托着什么。平素从来不占卜的将军,在他的手心儿里画出的是易经中的第三十六卦:明夷。卦的图像破译并不难,是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之下,收尽了最后一线光芒的意思。夷,乃是伤害之意。仔细看那下卦,不是一只垂着双翅飞行的鸟吗?“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叔叔是在告诫孙武,齐国天阴地晦,君子不可久留。快收敛了翅膀,赶紧飞出齐国,一路艰辛,三天不吃东西也不要裹足不前。
孙武的心在打颤。
那是一个憋闷得人要发疯的潮热的黄昏!
走也是不容易走脱了,门外鲍氏、高氏还有栾氏的耳目正在走动。孙武是他们立即要射猎的目标,是他们的心腹之患。倘若逃走,正好可以被他们当成叛逆的口实。
孙武望了望黑漆漆的窗外,说:“叔父在天之灵稍安罢,三日后有雨。”
雨,如约而至。
孙武哗地打开了灵堂的窗子。
*的风雨,立即从黑漆漆的天外推了他一把。雨的箭射得他的双颊一紧,浑身的汗毛赶紧收缩自卫。雨腥气随着哗哗大作的喧嚣声,肆无忌惮地在灵堂冲撞。白色的帷幕乱飞,青铜砖柱灯里的一豆火苗儿挣扎着,明明灭灭。窗棂儿咯吱吱地摇得快散了筋骨,屋上有瓦当碎了,落下来,啪啷一响,惊得檐下鲍高二氏的伏兵一震。
面对着如晦的风雨,孙武的心里激荡如潮。仰观雷奔电走的苍天,他暗自发问:先人舜帝何在?先人陈国君主何在?百年基业,先祖陈完逃到齐国,改姓为田,庶人归之如流水。祖父田书也曾驰骋疆场,也是九死一生,伐莒立下赫赫战功。齐景公这才赐姓孙,才有他孙长卿少年富贵。先人无尽无休地建立功业,也裹挟在无尽无休的田鲍高栾四姓之乱之中。内乱,乱如絮,乱如麻,如乱军之发乱箭,如乱云之倾乱雨。这内乱对于孙武家族的第一个结果已经看到了,即是司马穰苴之死。叔父司马穰苴文可服众,武能威敌,当年上卿晏婴推荐他官拜司马,与监军庄贾约定时辰检阅三军,庄贾自恃是齐王心腹宠臣,醉醺醺到日暮时分才迟迟来营。叔父秉性刚烈,一怒之下摔碎了计时的漏壶,砸烂了木表,割下了庄贾的头颅。齐景公急匆匆派使者前来赦免庄贾,庄贾已经身首异处。不仅如此,叔父又因大王的使者在军营里驾着马车奔驰,斩了使者仆从,杀了左边驾车的马,砍断了左侧夹车的木,让齐王使者在军中*示众。“将在军中君命有所不受”,这是何等的雄威赫赫?转眼间,将军被小人几句话就贬成了庶人,忽然就撒手了人间。天子如果死了,人要给他的嘴里含上珠,诸侯要含着玉,大夫要含上玑,就是“士”也含着贝的。可是成为庶人的将军只能含一口谷米而去了。一生戎马,临到寿终,连一身犀甲也披挂不上,更不必说丝帛了。谁敢擅自僭越礼制呢?小殓用的一套十九重尸衣,礼制也拘束得很严:君王穿锦衣,大夫是白绢的,士也是缁布的,全都可以最后享用哀荣。可是司马穰苴呢?只有麻布裹尸!曾几何时诗礼簪缨,锦上添花,达官贵人踢破门槛,而今门前冷落,一窗风雨,谁还来吊丧?将军的母亲是妾室,将军从小受尽凌辱,又在凌辱中抱恨终天。难道内乱的下一个死于非命的田氏后人就是你孙长卿?难道你的才情你的韬略就只能在解不开理不清的内乱中消耗殆尽吗?不,孙武淡淡一笑,把目光放远,穿透茫茫风雨,延展到南天极处。那里,吴国姑苏,公子光刺杀王僚之后,自号阖闾,立而为王,雄心勃勃要霸业天下。你的知遇君王,正等待你于潇潇风雨之外呢!姑苏,姑苏!吴国的富庶之乡!东临大海,南接越国,西有强楚,北望齐晋。那洪泽湖,鄱阳湖,射阳湖,宝应湖,还有烟波浩渺的太湖,是鱼龙闪展腾挪之乡啊!
夫人帛女立于门旁,不知所措地问:“长卿,备好的车马在哪儿?”
孙武把手指竖在唇边,嘘——示意窗外有耳。他说:“夫人可曾记得有一首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交交黄鸟止于棘,交交黄鸟止于桑,交交黄鸟止于楚?”
帛女乃是名门淑女,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丈夫当然不会没来由地说什么黄鸟儿落在荆棘林里,栖身于桑木,“棘”是“急”的谐音,“桑”即是“丧”,“楚”不用说,乃是丧葬的“痛楚”了。
于是无话。
次日天明,小雨淅沥,司马穰苴府中举丧,来送行的无非是些亲友,把将军送到墓穴的则是些至亲。庶人之丧葬,草草了事,不能张扬,不过妻儿哭拜祭丧,跺着脚以示哀痛到了极处,一路撒些奠币而已。载着灵柩的柳车,由人牵挽着,四轮是整木砍削而成的,呜呜咽咽迫地而行,速度慢得折磨人。孙武在送葬的队伍中哭丧,帛女搀扶着司马夫人悲痛欲绝。鲍氏高氏派来盘查的,没见到孙武有携细软逃走的迹象,城门口的兵卫也没看见除柳车之外有快马可供孙武骑乘溜掉,也就放行。柳车咿咿呀呀行至荒郊野外的墓地,家仆田狄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孙武跪下给司马穰苴的灵柩叩了三个头,起身与帛女一起跳上了马车,疾驰向南。
孙武对田狄道:“我来驾车!”
他立在车上,起劲地抖动缰绳,让马车飞也似的跑起来。
“夫人!交交黄雀,海阔天空了!”
车声辘辘,听不清。
帛女问:“什么?你说些什么?”
孙武又道:“夫人,知道栀子花么?吴国姑苏城中,正是满城的绿芭蕉,满城的栀子花开啊!”
“什么?你到底说些什么?”
“驾!驾驾!”孙武还嫌跑出一身热汗的马跑得不快。
帛女笑说:“田狄你看,先生简直是疯了。”
杀妃拜将 第一部分 三、归隐罗浮(1)
四匹白马拖着一架马车,呼隆隆奔驰百余里,到了罗浮山前。
伍子胥前来寻访孙武。
这时的伍子胥,已是掌管吴国朝觐聘问和内政外交的行人。一听人说罗浮山的茫茫烟云中隐居着齐国的名门后裔孙武,便差人前往打探。得知这孙武是齐国司马穰苴之侄,远来吴国,隐居罗浮,结识交游的都是奇人名士,既不自荐于君王,也不张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伍子胥深知千军易得,将相难求,而出将入相之才是怠慢不得的,便换了布衣,远出姑苏城,越过吴兴郡,前往拜会。他要为吴国兴邦网罗能人,大有将天下贤士一网打尽的意思。车上还有一人,是大夫伯嚭。他刚从楚国逃亡到吴国不久,也是经伍子胥的举荐才获得荣耀的。这伯嚭,祖父伯州犁,因为直言敢谏丢了脑袋。比起祖父,伯嚭就显得机灵和悦,善于审时度势,保护自己了。他略比伍子胥年长,三十岁出头,眉目清秀,脸白嫩,如敷粉。他的文雅俊秀与白发赤面的伍子胥的刚烈,恰好互为映衬。出了姑苏城没多久,伯嚭就在滚滚尘灰中打起了瞌睡。
车到罗浮山前,就进不去了。
伍子胥唤醒伯嚭,带一随从,三人徒步踏进罗浮山的霭霭烟云之中,在羊肠山路盘桓良久,又穿过了一片竹林,眼前忽地豁然洞开:田川阡陌,一片平畴。水田漠漠,白鹭低飞。田埂上有鹅群款步,柳阴下有水牛乘凉,人家举着悠然的炊烟,更添些田园的恬静。
伯嚭叹曰:“真是神仙居住的去处呵,到这儿就心平气和。伯嚭也想在此结庐了。”
伍子胥说:“未见孙武,又失一伯嚭,那怎么行?再说你伯嚭大夫会甘于寂寞?我不信。”说着拉了伯嚭的手急行于阡陌之上。
伯嚭:“看来这孙武是世外之人。你硬要将人家拉入红尘,恐怕是勉为其难。”
伍子胥不语,忙赶上前面放鹅的小童,问孙武先生的住处。小童用长长的竹竿一指:
一片栀子林,一片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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