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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日本女孩的跨国恋:樱花之夏

_8 杨一柳 (现代)
  清早,异常的寒冷,刘也在使馆门口小跑来,小跑去的取暖。与他作伴的是同样一夜未眠的山东门卫。
  正当刘也疲惫不堪,失望而归的时候,那辆奔驰车,从小院里驶了出来。
  刘也又一次跑到奔驰车前。
  “Saki真的结婚了吗?是真的吗?”刘也冻得铁青色的脸,让嘉阳忽然有了一丝感动。
  “嗯,真结婚了,婚礼已经举行了,你不要再多想了,他不会回来了。”嘉阳打开窗户,对刘也语重心长地说。
  汽车一脚油门,开得无影无踪。
  迎着清晨上班的人群,刘也一个人,游荡在路上……这个事实,强迫着他去接受,他有些无奈,有些伤感甚至有些伤心,但是,他没有办法,也无能为力。
  出了机场,嘉阳坐上了一辆出租汽车,车子飞快地向医院开去。坐在后座上的嘉阳,心里有些发慌,他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女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他看着司机头顶的后视镜中的自己,很明显,自己苍老了许多,白发也多了不少,但是,如果能将女儿的病治好,一切也都不算什么了。
  车子很快的,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嘉阳一路小跑,奔向病房!
  病房门前,只有功典一个人在静静的守候,嘉阳冲到功典面前,功典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嘉阳扶着功典的肩膀问到。
  功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嘉阳推门要进去,被功典给拉了回来。
  “现在不能进去,他还没有醒过来。”功典小声地说。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嘉阳有些着急,说话声音大得楼道里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他昨天下楼,去电话亭打电话,没有和任何人说,结果回来的时候,摔倒在了楼梯上,头部受到了撞击,现在还没有清醒。”功典低声地说。
  “谁让她自己下的楼?”嘉阳带有质问的语气问功典。
  “昨天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在这里,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她不在病房,但是轮椅却在,才得知她私自跑了出去。后来在外面电话亭旁边的楼梯上,发现了她……”功典仍是低声低气。
  “怎么没人阻止她?”嘉阳边叹气边自言自语,扶在门上的小窗口,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Saki。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推开门进了Saki的病房,对Saki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嘉阳和功典在旁边,紧张的看着。
  “您和我去办公室里一下吧。”检查完毕,医生对嘉阳说。
  功典看着嘉阳和医生的背影,又看了看静躺在床上的Saki,他双手抱住了头,用力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他恨没用的自己。
  “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没有进办公室,嘉阳就急忙的问道。
  “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这次的撞击,再一次的损伤到了患者的小脑,我希望您能尽快的考虑,去美国的治疗。”医生看着嘉阳的眼睛说。
  樱花之夏 28(5)
  “他怎么会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嘉阳急忙接着问。
  “这个昏迷,是因为患者的小脑受到撞击导致的,四十八小时之内应该会醒来。”医生说。
  “哦!”嘉阳似乎如释重负。
  “但是……”医生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嘉阳急忙追问。
  “但是,她这次醒来,可能会有一些问题出现,毕竟这次撞击,对她的小脑损伤是非常严重的。你看看,这是这次撞击后拍的X光片,和以前的对比,应该能看出来吧。”医生说。
  “那,那具体会有什么问题出现呢?”嘉阳又急忙问,这时,楼道里传出功典兴奋的声音
  “嘉阳叔叔,医生,Saki醒了,Saki醒了!”
  嘉阳和医生连忙跑去了Saki的病房,到了病床前,Saki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当看见爸爸来了,Saki扭过了头,对着爸爸微笑了一下。
  嘉阳摸着Saki的额头,没有说话。
  “爸,对,对不,起!”Saki说话又一次有了明显的口吃,这让嘉阳心头一颤,这个情景,像极了二十年前的情景。
  “没关系,没关系。”嘉阳把脸和Saki贴在了一起。
  他和女儿很久没有如此贴近了。
  “爸,爸,我,我到,我到,底,怎么,了?”Saki说完这句话,眼角滑落下了一滴泪水,泪水划过的泪痕,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划进了嘉阳的心。
  “没事的,没事的。”嘉阳想哭,但是他却微笑的安慰着女儿。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刘也沉默了,独自坐在古玩商店,看着眼前的一堆旧的牛仔裤发着呆。可能也只有在这儿,他才能稍微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什么。
  刘也想着,Saki已经穿上了婚纱,站在教堂里,耳边环绕着风琴的声响,举起手,一只钻石的戒指,套在了Saki仟细的手指上。Saki小鸟依人的,靠在了新郎的怀中,众人起立鼓掌祝福,每个人的脸上,笑容洋溢。
  刘也疲惫的靠在一旁,睡着了。
  嘉阳坐在床边,看着Saki慢慢睡去,女儿是如此的可爱,睡的是如此平静。
  功典提着一篮鲜花,回到病房,换去了昨天的。鲜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Saki也似乎睡得更甜了。
  坐在嘉阳的身旁,功典很礼貌的,向嘉阳点头示意,嘉阳也礼貌性的回了礼。然后,两人静静的,一起看着Saki。
  不知过了多久,进到病房里的人,打破了屋里原有的平静。
  “你们要干什么?”四名警察,将功典按到墙上。功典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警察将冰冷的手铐,铐在了功典的手上。
  躺在病床上的Saki,被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幕,着急得流出了眼泪,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请你们住手,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抓他?”嘉阳试图阻止。
  其中一名警察,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纸,举在嘉阳面前,嘉阳仔细一看,是一张拘捕令。
  “他,他怎么了?”嘉阳疑惑。
  “他犯了谋杀罪,他杀死了自己的爸爸!”警察的一句话,让嘉阳一下子震惊了,功典还有Saki,也都傻在了一旁。
  功典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那天和父亲的争吵,他将父亲推倒在地,然后摔门里去。没想到,那一下父亲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桌角上,老功典当场死亡。之后,是打扫卫生的人发现了老功典的尸体。
  “不会的,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只是碰了一下头,怎么可能死呢?这不是真的!”功典又继续挣扎了起来。
  “把他带走。”一个警察对另三个人说,三个警察准备押他出病房。
  “等等,我保证和你们走,但是请你们让我完成一件事情。”功典对警察说。
  几个警察对视一番,答应了功典的要求,功典走到嘉阳面前。
  “对不起您,我可能以后,再也不能照顾Saki了,我杀了人,而且是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所以以后,还是要多麻烦您了!”功典冷静的说完后,向嘉阳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又走到Saki面前。
  樱花之夏 28(6)
  “请原谅我犯下的错,希望你不介意和一个杀人犯做朋友。其实我知道,我再怎么做,在你心里的地位,都无法超越那个叫刘也的中国男孩。你要坚强,好好活着,等待着和刘也见面的那天。”功典说完,眼角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对不起,请再容许我打一个电话。”功典对警察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顾楠大哥,我是功典,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您一定要帮我,请帮我找一个叫做刘也的男孩好吗?他也住在北京,而且,前不久,他刚刚住在您的酒店的顶层,他和您的女朋友,可能也是好朋友吧。我想,凭您的能力,找到他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请您转告他,Saki病了,病得很严重。她得了一种,叫做毛毛样的脑病,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找到刘也,并见到他,这是她唯一的愿望。希望您能帮我还有Saki,完成这个心愿,拜托您了!”功典边说边流着泪,躺在病床上的Saki,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嘉阳在一旁,也红了眼眶,他低着头,默不作声。
  功典挂上电话,再次向嘉阳鞠了一躬,然后轻轻的吻了Saki的额头。接着转身走出了病房。
  樱花之夏 29(1)
  刘也的手机挂失后,终于再次接通了,一款极其破旧的诺基亚手机,握在他手中。等待许久,仍然没有接到Saki的电话,刘也觉得,现在可能是无谓的等待了,苦笑过后,将手机揣在兜儿里。
  夜晚,在三里屯同里的一家小酒馆,刘也独自喝到烂醉,看着周围的人群,刘也更加失落。他的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头脑也变得极其的混乱。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开始在吧台前的桌子上震动。一声声震动的声响,并没有引起刘也的注意,手机一声声继续想着,刘也仍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嘿,手机响了!”刘也身旁一个女孩拍了拍刘也的肩膀,示意他手机在响,但刘也仍旧不理不睬的趴在桌子上。
  “喂?”女孩儿接听了刘也的电话。
  “喂,是刘也吗?”电话那边声音低沉。
  “不是,嗯,他喝多了,接不了电话。”女孩大声地问。
  “你是他什么人?”电话那头问。
  “我?我是他的女朋友啊,你有什么事吗?”女孩儿得意的回答。
  “女朋友?呵呵,好吧。听人说,他一直在找Saki,你告诉他,我有Saki的消息。”电话那边说。
  “Saki?什么Saki啊?是谁啊?”女孩儿被音乐吵得有些听不清楚,但是这个名字对刘也来说,是如此的敏感。突然,刘也坐了起来,一把抢过了电话,着实吓了女孩一跳
  “激动什么啊?没劲!”女孩瞥了刘也一眼,走向别处。
  “你说什么?Saki吗?”刘也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
  “呵呵,够风流的嘛!身边有个妞,还惦记Saki?”电话那边说。
  “你是谁?你是顾楠?”刘也问。
  “对啊,除了我,还有别人能帮你找到Saki吗?”顾楠说。
  “Saki在哪?他是不是结婚了?快告诉我!”刘也突然有些激动。
  “结婚没结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得了一种什么怪病,快死了!”顾楠笑呵呵的说。
  “你他妈胡说什么,你才快死了!”刘也酒劲上头大声地喊着。
  “你看看,激动什么啊?不过,她说很想见你啊,好像想你想得都不行了!你还挺有一手的嘛!”顾楠说。
  “她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刘也恳求着说。
  毛毛样脑血管疾病?!刘也上网查着这种奇怪的疾病,他一页页的翻看着网页,疾病简介:
  1950年代末期,日本的神经外科医师报告出moya moya disease。即使到今日,其成因仍然未知,大致可能与美国投掷原子弹后的核辐射有关。所发现的是供应脑部血液的内劲动脉(the internal carotid artery)变狭窄或是阻塞,造成脑部深层构造内其他分支小血管补偿性扩大,而形成像“抽烟吐出的烟雾”外型,而有“moya moya(cloud of smoke)”这个日文名称(Suzuki J, Takaku A, 1969)。正式的病理名称,应该称作“spontaneous occlusion of the circle of Willis”(脑基底部Willis氏血管自发性阻塞)。
  症状:
  患者脑血管主要是发生两类问题:一是大脑循环不足(脑缺血),二是大脑动脉破裂(脑出血)。发病年龄有两个高峰:十多岁的青少年(以脑缺血居多),再则是三十至四十岁成年人(以脑出血居多)。
  家族史方面,手足间或亲子间再发生率达10%,而且在日本人的盛行率尤其高,显示有遗传因素影响。即使成因仍然未知,但是在诸多可能的遗传及环境因素当中,已经被排除是病毒或细菌感染造成,也未发现过人与人之间感染的传染病形式。研究指出染色体上17q25区域与familial moya moya disease有相关。
  此病临床症状多样化,可包括半身瘫痪(hemiparesis)及半侧身体的动作及感觉功能缺失,癫痫,不自主运动,步态不稳,单手或单脚无力(monoparesis),咬字不清,失语症,视野缺损等。
  樱花之夏 29(2)
  网页的内容让刘也有些震惊,刘也突然回想起当时与Saki的一段对话。
  “知道吗?东京是我的第二故乡。”Saki边开着车边说。
  “什么?第二故乡?”刘也疑惑。
  “嗯,我出生在广岛,很小的时候爸爸带着我来到东京的。”Saki说。
  “噢,这样啊。”刘也说。
  “中国有一首歌叫广岛之恋,呵呵,我还会唱呢。”Saki说。
  “行啊你,广岛漂亮吗?”刘也问。
  “广岛很美的,其实比东京好,东京太复杂,广岛很单纯。”Saki说。
  “很单纯?”刘也问。
  “嗯,就是,就是,就是很美,很自然,不是大都市。”Saki说。
  “噢,那应该很漂亮,有机会带我去。”刘也说。
  “我也想带你去,等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回我的故乡。”Saki说……
  “说定了!”刘也说。
  “嗯。不过我的爸爸很不喜欢,所以绝不能让他知道,呵呵。”Saki说。
  “为什么他不喜欢?那种地方,岁数大的人应该更喜欢才对。”刘也问。
  “嗯,因为我妈妈。”Saki说。
  “哦?对了,从没听你说起过你妈妈。”刘也疑惑。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妈妈就去世了。”Saki说。
  “嗯,哦,对不起。”刘也说。
  “她为了生我,才去世的。妈妈死后,爸爸不知什么原因,就对广岛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就带着我离开了,去了东京。”Saki补充道。
  50年代末,正好应该是Saki妈妈出生的时候吧。刘也一下子明白,原来是原子弹的辐射使得Saki失去了妈妈,嘉阳失去了妻子。所以嘉阳才对Saki说,他像一般的日本人一样热爱美国,但是,也对美国有一种憎恨。
  樱花之夏 30(1)
  嘉阳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惦记着远在日本的女儿,她这一分一秒好过些了吗?矛盾的心压得嘉阳有些时候甚至喘不上来气。嘉阳又长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个旅游团的护照,无精打采又心不在焉的一份份的盖着钢印。突然,拿起的一个护照,让他心里不禁一颤,刘也两个字,还有那张英俊但消瘦的脸庞一下印入眼帘。嘉阳忽然想到了,在Saki的病房里功典打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给刘也的护照盖上钢印。
  苦苦等待最后居然遭到了拒签,刘也拿着护照沮丧而归,冷风逼人,毕竟已快寒冬腊月,刘也心如天气一般。
  这时,刘也的电话响起,一看显示,是陆阳。
  “喂,刘也,你在哪?我有事想和你说。”陆阳在电话中,语气低沉。
  和陆阳见面,陆阳一下子就看出了刘也心事重重,陆阳再也忍不住了。
  “对不起刘也,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情,其实Saki一直在找你,每次找不到你,她都会很失落。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你伤害他,但是后来,我感觉到,她真的需要你,但是那时,我又找不到你,我……”未等陆阳说完,刘也一拳打向陆阳。因为另一只手还打着石膏,掌握不好平衡,刘也也随着陆阳一起摔倒在地。
  “没事吧你?”陆阳没顾自己的疼痛,连忙去扶摔倒在地的刘也。
  “你别他妈管我!”刘也甩开了陆阳。
  “有一天我碰见王经纬了,他都告诉我了,我真不知道你丫这次真的投入进去了,Saki要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陆阳问。
  “你丫现在说这个算什么?”刘也看着陆阳,喘着粗气。
  “对不起。咱们还是不是哥们儿?”陆阳低着头说。
  “唉,能他妈不是吗?!我他妈一天和你们是哥们,就会一直和你作哥们,就算你知道Saki在哪,也不告诉我!”刘也拉着陆阳的胳膊站起身来。
  “呵呵,走,咱们先吃饭去!”陆阳帮着刘也拍干净身上的土。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害Saki?我他妈想她还来不及呢!你的脸没事吧?吃了我一重拳,一般人都会再肿起一张脸的。”刘也搭着陆阳的肩膀,两人一起迎着风向前走去。
  换了一家旅行社,刘也的护照再次被递送到日本使馆办签证,可是又一次无缘无故的被拒签。而且,两次,同样只有刘也的护照被拒签,气急之下,刘也想去使馆问个明白,可就在这时,顾楠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又一次被拒签了吧?”顾楠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刘也疑惑。
  “你自己不动动脑子吗?你这次是去干什么?是去泡大使的女儿!人家能轻易让你去吗?还有,功典也在追求Saki,知道功典吗?就是那个富商的儿子,人家两家可是门当户对,还可以互助互利,你这么明着去插一杠,你觉得人家会同意吗?”顾楠一席话,突然让刘也恍然大悟。
  “那怎么办?Saki的病现在很严重,我一定要去。”刘也有些着急。
  “一定要去,一定要去,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不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人家不给你签证,你永远去不了!”顾楠直截了当的说。
  “那,那我该怎么办?”刘也一下子不知所措。
  “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顾楠卖了个关子。
  “什么?”刘也赶忙问。
  “偷渡!”顾楠用低沉的声音说。
  “偷渡?你别开玩笑了!”刘也一下子被顾楠的话镇住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想不想马上见到Saki?她的病已经很重了,他现在唯一想见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敢为心爱的人冒个险吗?除非你根本不爱她!”顾楠说。
  “我爱她,我当然爱她!”刘也反驳道。
  “那为什么不敢去做?!”顾楠说。
  “可是偷渡,这是犯法的啊!”刘也说。
  “犯法?呵呵,你知道每年从从中国偷渡去日本的人有多少吗?偷渡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顾楠的从容,让刘也有些动心。
  樱花之夏 30(2)
  “可是,可是……”刘也很犹豫。
  “不敢吗?为了心爱的人,连这点事都不敢做吗?你敢为了缪嘉琳,来打我,就不敢为了Saki做些什么吗?她有多爱你你知道吗?”顾楠用一连串的反问,噎得刘也说不上话来。
  “你让我考虑考虑可以吗?还有,偷渡……偷渡需要办些什么吗?”刘也在顾楠面前,显得无知极了。
  “办些什么?你当是旅游办手续吗?只要给蛇头准备好钱,什么都不用办!”顾楠说。
  “蛇头?要准备所少钱?还有,怎么找蛇头呢?”刘也又问。
  “蛇头,我可以帮你找!钱,准备二十万!”顾楠说。
  “三十万?”刘也惊讶
  “三十万,保你到日本!你要快些决定,你知道Saki有多着急见到你吗?”顾楠用Saki僵着刘也。
  “一次付清吗?”刘也又问。
  “当然一次付,只要你有钱,马上可以走!”顾楠斩钉截铁的说。
  “唉,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刘也知道这个问题,靠冲动是解决不了的。
  “好吧,但是,我只希望你能马上和Saki见面,看着爱人分割两地,其实我这个旁观者也挺不忍心的。”顾楠的话语让刘也一下子模糊了。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其实我和缪嘉琳,真的没有什么的……”刘也解释道。
  “别提这个了,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我觉得你是个性情中人,值得交你这个朋友!”顾楠说。
  “谢谢你!”刘也说。
  挂上电话,顾楠握着手机,扑哧笑了出来,他觉得这个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刘也这个傻小子,马上就陷入了这个游戏之中,而游戏的结果,就是让刘也完蛋。
  “啥?”王经纬听了刘也的话大吃一惊。
  “没错,我要偷渡,去日本!”刘也语气坚定。
  “你可别扯犊子了,咋地啊?想干啥啊?你知道你这叫啥不?用一首歌名告诉你,你这叫《死了都要爱》你知道不?啊!”王经纬立马否定了刘也的想法。
  “我真的已经想好了,我必须这么做。”刘也看着王经纬的眼睛说。
  “你想干啥啊到底?你当这拍电影啊?香港电影看多了?偷渡是那么容易的吗?那是要死人的!”王经纬对刘也激动地说。
  “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刘也说。
  “咋就没有啊?不去不就行了嘛,你是真要死在女人手里啊!”王经纬说。
  “我一定要去啊,我答应过她的,再说,她现在病得很厉害。”刘也说。
  “我靠,你咋变这样了,你相信这些吗?你答应过的事多了,你都办到了吗?再说,至于用命作赌注吗?你觉得值吗?”王经纬说道。
  “我这次一定要走,她见到我,没准儿病就好起来了。”刘也说。
  “你这说好听了是善良,是执着,说不好听的,这就是二×。这事你咋处理得这么不成熟?”王经纬对刘也说的话极度的气愤。
  “随你怎么说吧,我和她是有约定的!”刘也低声地说。
  “那你还来和我说这些干啥?”王经纬突然又激动了起来。
  “我想来求你件事!我需要三十万,你能先借给我吗?”刘也说。
  “啥?绝不!我决不纵容你做这种事,你这是自毁前途知道不?你听兄弟一句劝,干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这种险?”王经纬再次劝说刘也。
  “怎么叫不相干的人?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儿!”刘也解释道。
  “你爱咋想咋想吧,我看我也劝不了你,我也不管了,你爱去去,但干这事的钱,我决不借。我明白告诉你,我就让你走不了!爱咋咋地吧!”王经纬被刘也气得有些晕头转向,他转过身去直喘粗气,喘了半天,再一回头,刘也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次来到Saki家门前,刘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大门对面的马路边,而是直接要求进入使馆院内,此时的刘也,理智早已被抛在了脑后。
  樱花之夏 30(3)
  “让我进去,你们别拦着我行不行?”刘也像一头愤怒了的公牛。
  山东门卫和另一个门卫一起把刘也向外推。
  “为什么不给我签证?凭什么啊?”此时的刘也根本不确定嘉阳是否在家,但是他只想借此来发泄对嘉阳的不满。
  玻璃窗里的嘉阳,看着门口的情景,再次深深的叹气,他多希望这个男孩是一个日本人,这样他也就心甘情愿的把女儿交给他。可是,就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自己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他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是,既然已经选择这样,不管错与对,好像只有这样下去了。
  很快,刘也被两名门卫,按倒在地上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他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时,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刘也挣脱了两名武警的大红手,带着一身尘土,转身向大路上走去,他不愿再回头看Saki的家。握着边震动边响的手机,他按了接听键。
  “喂,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发?”顾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能告诉我Saki的电话吗?”刘也问。
  “听说她现在,好像说不出话了吧!再说,她如果有手机,至于冒着危险跑到楼下的公用电话打给你吗?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摔倒在楼梯上,导致病发呢?真不知道你是真的爱她吗?不紧不慢的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顾楠用嘲讽的语气说。
  “什么?为了给我打电话才摔倒?你上次怎么没告诉我?!”刘也显得很焦急。
  “上次?上次我还不知道呢!我怎么告诉你啊?还有,你的情敌,那个功典,可并没有和Saki结婚,而是被关进了监狱!哈哈哈哈哈!”顾楠说完大笑道。
  “你笑什么?”刘也问。
  “难道你不高兴吗?你的竞争对手,变成了杀人犯,被关了起来,现在Saki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了。”顾楠幸灾乐祸的说。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刘也问。
  “都是功典亲自说的啊,他现在在监狱等待判决呢!我可是他的大哥啊,你和缪嘉琳在东京住的酒店,就是你们同房过的那个酒店,是我和功典他爸爸一起开的酒店。噢,不对,现在呢,应该说是我开的了。哈哈哈哈,这个傻小子,我随便对他说了两句事情真相,他就激动得,连他爸爸都给杀了,真是又冲动又不孝啊。唉,这个傻小子,你啊,就比他聪明多了,我看好你,哈哈哈!”顾楠说话像喝了酒一样。
  “我和缪嘉琳的事,也都是他告诉你的?”刘也马上问。
  “这倒不是,怎么?还惦记缪嘉琳?”顾楠笑着问。
  “其实我和缪嘉琳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只是……”
  “别提这些了,现在这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怎么能马上见到Saki,你说是不是?”顾楠说。
  “嗯!”刘也应着。
  “嗯,嗯,嗯也没用啊,要付之于行动啊!”顾楠说。
  “你上次说偷渡,你保证能又快又顺利的到日本吗?”刘也问。
  “当然了,我介绍的这个人,很靠谱的啊!”顾楠说。
  “还有,你上次说的价钱,就是最低的价钱了吗?”刘也又问。
  “你看看你,看看你,人家女孩都那样了,你还讨价还价,怎么?钱不够是吗?”顾楠说。
  “嗯。”刘也低声应着。
  “这样吧,这钱,我给你出!”顾楠笑着说。
  “真的?”刘也惊讶。
  “当然是真的,但是先别高兴,你也要帮我做些事!”顾楠说。
  “什么事?”刘也马上问。
  “帮我带些东西到日本去!有问题吗?”顾楠问。
  “只要能让我到东京,怎么都行!”刘也不假思索的说到
  “那好,你来我公司一趟吧。”顾楠说。
  “你的头没事了吧?那天……”刘也见到顾楠第一面,就发现顾楠戴着一个黑色的礼帽。
  “哼,你小子可够狠的,不过还好,我的头已无大碍了。你这是怎么?一身土,又被人?”顾楠话语里带着些嘲讽。
  樱花之夏 30(4)
  “要帮你带什么,请给我看看吧。”刘也没有理会顾楠的语言攻击。
  “就这个。”顾楠从办公桌下拿出了一小包东西扔到桌上。
  “这,这是什么?”刘也拿起那小包东西问。
  “没见过吗?你一定听说过吧?”顾楠笑着问。
  “这是……!”刘也说了一半被顾楠打断。
  “没错,这是海洛因,500克!帮我带到这个地址。”顾楠又递给刘也一张小卡片。
  “这可是犯法的啊!”刘也有些发怵的说。
  “犯法?你偷渡不犯法吗?”顾楠问。
  “可是,这个抓到要判刑的,500克,要判死刑的!”刘也说
  “为什么非要被抓到呢?再说,你又不用过海关,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为Saki这样做不值得了?”顾楠说。
  刘也没有说话,他沉默了。
  “那算了吧,就当咱们没有说过这档子事儿!”顾楠边说边要收起了那包白色的东西
  “等等……我带!”刘也按住了那包白粉。
  樱花之夏 31(1)
  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刘也踏上了这次生死未卜的旅程。在火车站,刘也并没有很多的行李,只有一个挎包,斜挎在他的肩上。
  陌生的电话和声音,指使着刘也坐上这次列车,而这次列车的终点站,是早已冰天雪地的城市长春。
  经过一夜的折腾与提心吊胆,清晨,一个白色的世界映入了刘也的眼帘。这一夜刘也因为包里的白粉而不敢合眼,总怕随时有人会来将他住捉拿归案,这种紧张的心情,不言而喻。
  东北早已下过几场大雪,白雪覆盖住了这片红红的土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物飞快的移动,刘也开始打上了盹。感觉没过多久,列车乘务员的东北口音,从广播里传出,长春站到了。
  一股浓烈的火车站气味,伴随着涌动的人群,人们哈出的白气,让周围变得雾蒙蒙的。
  出了车站,广场上依然是车水马龙,混乱吵杂。冷风袭人,刘也的脸和手瞬间冻得僵疼。
  他有些神情恍惚,包里的白粉让他不安,他按照蛇头的要求在车站等候着开往延吉的大巴。
  打着石膏的手臂,漏出来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脸也已经被风吹得没有知觉,脚更是被冻得生疼。这时的刘也,才切身的体会到这次行程的艰辛,周围人的厚厚的装束显然和刘也单薄的衣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刘也更加觉得寒冷难耐。
  大巴终于驶了过来,刘也和一帮不相识的人将车厢挤得满满的,大巴内是卧铺车厢,气味难闻,车窗紧紧地闭着,让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躺在上面,刘也闭起了眼睛,等待着出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转变。
  突然短信响起,刘也为了让手有些知觉,在裤子上搓了搓,拿出手机一看,一下子傻眼了。
  “临时改变从延吉出发路线,立刻转站福建福州,到后联系。”一条信息让刘也气愤不已,气愤后又是无奈。
  缓过神来,汽车已经开动,刘也立马叫司机停下了车,然后迎着冷风又跑回了火车站。
  在车站买了最早开往福建的车票,刘也开始在车站漫长的等待。
  夜幕笼罩了长春,他乘坐的火车也随之鸣笛,晃动了一下,开动了。
  一种种景物在路灯的照射下,从刘也眼中划过,但刘也却无心观看,视线也随之模糊。
  再次定睛看去,除了远处零星的灯光,身边已是一片漆黑。
  “小伙子,这是去哪啊?”面前的一个大爷问。
  “福州!”刘也回答。
  “去干啥去啊?”大爷又问。
  刘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经过一天两夜的长途跋涉,又一个早晨,刘也终于到达了福州。连续几天,刘也好像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刘也走出了车站。
  福州的天气,非常的宜人,比起东北,舒服许多。但刘也却根本无心享受,下车后,他立马给蛇头发了短信,告诉蛇头他已经到达,并等待着指示。
  可是,久久地等待,却无人回复。
  小心翼翼的在火车站附近徘徊到中午,他时不时地摸一摸包里的白粉,心里是异常的焦急。就在这时,蛇头的短信终于发了过来。
  “坐出租车,来长乐市。”一个短信,刘也再次踏上征程,但是还好,很快,就抵达了长乐市。刘也有些期待,期待见到Saki的那一刻兴奋的样子。
  “长乐市有开往松下的汽车,在天黑前务必赶到。”
  收到这条短信后,刘也急忙从长乐市长途汽车站寻找去松下的长途车,可却一直没有找到开往松下的站牌。这时一个黑车司机看出刘也的苦恼。
  “去哪?”司机问刘也。
  “松下。”刘也边回答司机,边向四周张望。
  “我载你去。”司机说。
  “多少钱?”刘也看了司机一眼问了价。
  “一千。”司机想也没想说。
  “你这真是宰我。”刘也说。
  樱花之夏 31(2)
  “你走不走?城里的的士,才不可能去松下。公车每早两班,现在早就没了,若要走,明天才可以。看你急,这样,减两百,八百走不,不走就算。”司机好像知道刘也要找什么,把答案都说了出来。
  “六百,马上走。”刘也把帽子摘下来,又重新的戴上。
  “上来。”黑车司机从里面帮刘也把门打开。
  车子开出了长乐市,长乐市很小,转眼,城市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四周都是绿色的小山包,汽车开在盘山路上,有些像在旅游的感觉。
  “天黑前能到吗?”刘也问。
  “可以的!”司机想都没想说。
  司机是典型的福建人的长相,脑门像一把遮阳伞,五官在下面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汽车是一辆红色吉利牌的两厢车,车子一开上八十迈,就抖得厉害。迈表一直指在一百迈上,所以汽车抖得非常厉害。
  在车上,刘也和司机很少说话,一是交流起来有一些语言障碍,二是汽车的噪音让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刘也抱着挎包,看着周围一个个的山村,还有那颗微微变红的太阳。
  一片火红的夕阳,将刘也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红色,血一样的红。
  松下到了,比刘也想象中快了很多,和刘也想象中一样,这是一个不打眼的小镇。
  南方的冬日,不算冷,小镇靠着海边,是个港口,海风拂面时,居然湿润了脸颊。刘也估计这里没准就是自己的出发地吧。看了看四周,掏出手机,与蛇头再一次的联系。
  小镇很小,等待回复信息的时间,刘也几乎步行了小镇的一半,道路两旁尽是些做和海上贸易有关生意的小店。店里的店员也都一副渔民长相。坐在了路边,看了看握在手里的手机,仍没有讯息,又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周围吵杂又听不懂的人声。这一切,让刘也的心突然混乱了起来,他感到了不安,但并不是因为这陌生的环境。
  把手放进包里,摸了一下用报纸包裹起来的毒品,刘也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一下变得很清醒,甚至问自己,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好似做梦一样,他甚至没有深刻地想过这些。
  就在这时,手机接收到了一条短信。
  “云海码头;海坛岛。”刘也有些疑惑的看着手机念出了这三个字。
  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亮起了微弱的灯火,这些小小的亮光连成了一片,但还是很微弱,不成气候。海上,零星的灯光也在闪烁着,除了这些,死寂一片。
  站在海边,海浪的翻滚是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海的腥臭,是唯一能闻到的。
  眼前是一片暗黑色的海,刘也站在蛇头指定的一个小小的码头上。面前的一切,让他忐忑不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浑身发抖。
  海浪的呼啸声,盖过了一切。刘也看了看表,只是刚刚过十点,这时的北京,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这里,除了几盏零星的灯火和海浪疯狂拍打的声音,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了。就在这时,不知不觉一艘小船随着海浪,漂了过来,刘也甚至没有发觉船上微弱的灯光。
  一阵冷风让刘也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他才注意到,一艘小船已经停在了他面前。船上的人他看不清,海面上的雾气,让一切模糊。船上的人用手电晃了晃刘也,刘也提着包跳上了这艘小木船。
  上船后,小船掉头向黑漆漆的大海里开去。
  刘也没有看见开船人的面容,只能看出他身材矮小,但很魁梧,岁数大概感觉在四十岁左右。船后破旧的马达,一看就是后配上去的,显得很不协调。船里除了一堆破渔网,什么也没有,一个破旧简易的小棚子,扣在船中央,小船仅此而已。
  开船的人一句话不说的把船开向大海深处。
  难道这就是这次未知旅程的开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开始?没有任何仪式的开始?刘也有些落寞,坐在船上看着四周漆黑的一切,默不作声。
  樱花之夏 31(3)
  就这样在黑暗中行驶了不知多久,小船突然靠了岸。那一刹那,刘也突然惊醒,在小船晃动行驶的时候,刘也居然睡着了。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海面上挂着浓浓的雾,那个中年人用手电向岸上照了照,然后示意刘也下船。
  下了船之后,另一个人用一个小手电照了照刘也。刘也走近一看,一个骑着摩托渔夫长相的中年人,正召唤刘也上车,看来手电筒是他们交流的工具。
  “第一次来平坛吧?”那人主动与刘也说话。
  “是啊,唉!”刘也说着叹了口气。
  “手坏了?”那人问。
  “骨折了。”刘也答道。
  “没有别的选择么?非要这么做?年轻轻的。”男子回头看了刘也一眼说。
  “没了!”刘也苦笑一声说。
  男子再也没多说话,专著的开着摩托。
  “这是海坛岛吧?”刘也开口问。
  “对,咱们现在先去海坛的平坛。然后,从大福出发。”男子说。
  虽然男子有浓重的南方口音,但是刘也还是清楚地听到“大福”这个名字。
  “出发?什么时候出发?”刘也又问。
  “半夜,三个人,你这是最后一个了。”男子说。
  “还有两个人一起?”刘也有些惊讶。
  “那当然,一次走一个人才能挣多少钱?!把船装满,才可以走。”男子说着,加速向前驶去,刘也坐在后面,被冷风吹得浑身麻木。
  海边的小城似乎都长得一个模样,在漆黑的深夜更是看不出区别,不知不觉地似乎平坛就到了。
  摩托车开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熄了火,骑车的男子将刘也带到了仓库边上。一辆破旧不堪的白色面包车等在黑暗中,面包车的侧门从里面拉开,几个漆黑的面孔在里面让刘也分不清楚模样。
  这时骑车的男子与里面一个精瘦矮小的男子开始用闽南语小声交谈起来,这个人,估计就是那个做事极其谨慎小心的蛇头。
  刘也借机向车内望了望,车内确实还有两个人,但模样一点也看不清。他感受到了车里散发出了一种沉重的气氛,的确,希望与毁灭就在前面等着他们,同样,也在等着自己。
  车内的几个人都是福建人,因为车里除了刘也,都说同一种语言。
  一个老太太模样,皱纹满脸绑着头巾的中年女性,一个大脑门矮鼻梁的瘦小男人。
  汽车飞驰在颠簸的土路上,车外一片漆黑,车内一片寂静。
  未知就在前方。
  樱花之夏 32(1)
  夜已经深得可怕,这个叫大福的渔村,就在面前。只有几盏零星的渔火如鬼火般在黑暗中闪动。
  下了车,大家跟着蛇头,向海边的一片草丛里走去。
  草丛中的黑影,让刘也确定它的眼前,是一艘不大但绝可以顶住风浪的木船。蛇头对着船上,用手电晃了晃,船上也回复了同样的信号。
  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刘也随着蛇头还有那一男一女,扒开眼前的草丛,趟着齐腰冰凉的水,向船的方向走去。
  冰凉的海水让此时的刘也格外的清醒,他咬紧牙齿,屏住呼吸,但双腿依然被冻得麻木,难以忍受。他心里默念,忍住,这只是开始。
  这是一艘小型的老式木船,已经破旧不堪。上船后,海面突然刮起了风,刘也站在甲板上,咬着发紫的嘴唇,打了个寒颤。
  蛇头打开了甲板上已经发了酶的暗道,一股恶臭传了出来,接着带着三个人走了下去。甲板下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蛇头用手电照了照,几只老瘦的老鼠,见到亮光,拼命的躲藏了起来。蜘蛛网遍布整个空间,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整个空间不过两三平方米,有一半的地方堆满了杂物,弯下腰才能走进来。
  “忍一忍吧,以前的人也都这样。”蛇头面无表情,边说边递给他们一袋子东西,女人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几瓶水和两盒压缩饼干。说完,走上台阶盖上了暗道上的甲板,紧接着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在这个狭小空间里,一片漆黑,一片寂静,老鼠吓得躲到了角落,不敢出声,刺鼻的酶味快要让人窒息。为了取暖,矮瘦男子脱下了裤子,拼命搓自己的腿,三个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让人尴尬。冰冷潮湿的恶劣环境,比刘也想象中还要差很多,他双手托着脑门,不愿多想什么,只有他的双腿,还在不知不觉地抖动。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坚强,刘也,你还好吗?”
  Saki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盯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天花板。床头的鲜花早已没有了踪影,但却多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伫立在枕边,每一根小刺都坚强的挺立着。
  两个护士走进了Saki的病房,把轮椅推到了床边。早上是到外面换换空气的时间,护士先给Saki量了体温,然后照例准备将她抱上轮椅。
  “可以,让我……让我自己,吗?”现在的Saki说起话来,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听,护士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开了她的手。Saki对护士微笑,然后努力的用手撑着床,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继续着,护士有些不忍心。她们看着Saki已是满头大汗,但还是坚持着,一名护士居然留下了眼泪。
  “不,不要这,这样嘛,呵呵,我是可以,可以恢复的,不是,不是吗?”Saki边努力的试着坐起身来,边笑着对那名护士说。
  两名护士都被Saki弄得哭笑不得,她们深深的佩服Saki的意志,最后,终于看着Saki自己坐了起来。
  护士推着Saki,走进了阳光。
  已经在大海上漂荡了一夜,在甲板下的三个人,丝毫感受不到阳光的明媚,只有船侧的缝隙透着一点光亮。阴暗潮湿的环境下,三个人各自缩成一团,女人发抖的厉害,发紫的嘴唇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她知道,自己的脑门却是发热的,她发烧了。昨天湿透的衣裤,到现在仍然没有一点干的意思,浑身滚烫却感觉寒冷无比。
  刘也与男人面对面坐着,对视无语,马达的巨大声响制约了他们说话的欲望。男人用手按着自己的双脚,但双脚已然冻得没有知觉,他有些担心自己,所以情绪突然有些暴躁,随口骂了一句什么。但就算再怎么,他的双脚依然没有什么知觉,毕竟,寒冷是他改变不了的。
  刘也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他坐的地方的周围,仿佛突然结上了冰。刘也知道,现在他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他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憋着劲,尽自己所有的精神努力,抵抗寒冷这个劲敌。
  樱花之夏 32(2)new
  马达忽响忽停,响动的时候让人烦躁,不响的时候,让人害怕。
  飘在海面上,海风的呼啸狂吼让三个人不寒而栗,舱底的海水已经结冰,只有三人坐的地方是融化的。三个人一人拿了一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这个时候,只有靠食物来缓解寒冷。像冰窖一样的空间里,三个人其实都在暗自挣扎。
  夜晚再次降临,缝隙里的光线渐渐消失,手机微薄的光线中,女人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她喘着粗气呻吟着。刘也看着女人的样子,心里突然发酸,他从蛇头给的塑料袋里,拿出仅有的几瓶矿泉水中的一瓶,拧开瓶子递到女人面前。女人闭着眼睛,喘息声有些可怕,刘也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女人喝水,女人冲刘也微笑,可刚要伸出手,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居然扑了过来,一把夺去刘也刘也手中的水瓶。
  “给她喝,都被她喝了,喝了管什么用,我喝什么?!”男人大声地喊叫着。
  “他病了,多喝点水怎么了!”刘也对男人说。
  “多喝点?看还有多少,还有两瓶,咱们不知还要有几天。”男人再次大吼。
  “难道你想见死不救吗?她发烧了,它需要喝水。”刘也又把瓶子抢了回去,可没想到的事,男人又一次扑了过来,把刘也按倒在地。男子虽然矮小,但却力量惊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更是如鱼得水,刘也想反抗,却动不了身。
  “你想干嘛?你别逼我!”刘也对男人说。
  “我身上已经有三条人命了,再背一条也不算什么。”男子掐住刘也得脖子说,刘也一听颓了。
  “三条已经够多的了,就别见死不救了。咱们既然上了一条船,就多照顾一下别人,你说呢!”刘也说完,把男子的手慢慢掰开,男子退回到自己原来的坐处。刘也被男人弄得浑身僵疼,他拣起掉在地上的半瓶水,递到女人嘴边,女人看着刘也,抿了一口,然后冲着刘也笑了笑,女人的笑在月光照射的缝隙里,显得格外的僵硬。
  太阳又一次从缝隙中照射进来,小船依然在海面上飘荡,风也依然从缝隙中刺向骨头。刘也的双手冻得已经痉挛,一碰就疼,嘴唇和脸也已经铁青,男人冻得显得更加瘦小。女人手里握着的矿泉水瓶里面的水也已经冻成了冰块。
  “妈的,给她也不喝。”男人侧过身,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水。
  刘也这时已冻得无力去阻止什么,看着男人去抢那女人仅有的半瓶已经冻成冰的水而无力阻止。
  男子从女子手中第一次拿水的时候,居然没有拿走,女子紧紧地握着水瓶。男人嘴里骂了句什么,再次用力去拿,结果让男人和刘也都没想到的事情是,女人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她死了。
  甲板下死寂一片,男人用脚试探性的踢了踢女人,女人仍旧一动不动。男人有些害怕,一下子把刚从女人那里抢来的半瓶冻成冰块的水扔到了一边,寒风依然从缝隙吹进来,吹得人脸像刀割一样。
  马达声仍一直在耳边轰鸣不止,让人心烦意乱。这是刘也第一次与一个死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现在可以说是亲密相处。他感觉,四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连仅有的一点点空气都变得僵硬了。刘也又一次的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居然莫名其妙的上了这条船。再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寒冷让他格外的清醒,环境让他极为冷静,自己就这样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在想,自己会不会也是如此,突然一夜之间就这样边成了一具尸体。
  “嘿,嘿。”刘也边喊,边敲着头上的甲板,他希望能让上面的人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
  “敲什么!”上面的人说。
  “下面出事了!”刘也大声说。
  “人死了是吧?死了就死了,这种人没命过去。”上面说。
  “你们怎么这样?现在是人死了,你们管也不管?”刘也大喊。
  “管好你自己吧,别乱管事。”上面说,刘也又使劲的捶了捶甲板,但是上面根本无动于衷。
  樱花之夏 32(3)new
  刘也从女人头上把她的头巾解了下来,盖在了女人脸上,刘也和男人无奈又陷入了寒冷和沉默中。
  再一次坚持到了黑夜,寒风依然在身边穿梭,但是刘也还是忍不住睡着了。头脑混乱,梦像过电影一样穿梭于脑海,很多事混杂在一起,让刘也睡不踏实。那女人的音容相貌一直缠绕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感觉到了恐惧,还有寒冷。
  这时男人突然让刘也从梦中惊醒,刘也眯着眼睛听着。
  “停船停船,你们干什么的,知道这都是哪了吗?”扩音器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更大的马达声,向这边靠了过来
  “怎么办?快去拿钱,把钱准备好!”船上的两个人把马达息了火,然后有些着急的嘀咕着
  “被发现就玩完了!”刘也紧张起来
  “死路一条。”男人的福建普通话说出这四个字让刘也觉得恶狠狠的
  “我们是渔船。”蛇头的声音传了出来
  “渔船?鱼呢?”
  “您多通融一下吧。”蛇头说。
  “通融一下?怎么通融啊?”
  “您就放我们走吧!”蛇头说。
  “这下面是什么啊?”
  “噢,下面,下面是一些工具,还有……还有鱼。”蛇头说。
  “打开看看!”
  刘也和男人听了后,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打开这个太麻烦了,要不您打开这个看看吧!”蛇头边说边递过去一个袋子。
  “嗯?贿赂?”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蛇头堆着笑。
  “这意思有点小吧?”
  “我们真就这么多了!”蛇头央求。
  “那咱们下去看看吧!”
  “别,别,怪麻烦的,您等等,您再看看这个!”蛇头说着又递给那帮人一个袋子
  “嗯,这还凑合,以后都给我注意点。”
  “是是是!”蛇头点头哈腰。
  “走!”接下来,巨大的快艇马达声渐渐远去。
  “他妈的,这帮人太黑心了!”蛇头破口大骂。
  “是啊,小一半钱给他们了。”另一个人说。
  这时在甲板下的刘也,居然惊出了几粒汗珠,但很快,寒冷就将汗珠退去,他长出了一口气!
  从缝隙中,慢慢感觉到了亮光,但是,是阴沉沉的那种亮光,海面上雾气蒸腾,视线模糊。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两个人和一具尸体,刘也总是尽可能的屏住呼吸,他害怕那种死人的味道。
  男人似乎轻松许多,坐在女人身旁,咬着压缩饼干,若无其事的样子。
  “吃点,吃点暖和。”男人的话语不愠不火。
  刘也接过了半块土黄色的压缩饼干,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在一个充斥了酶味和腐烂味道的空间吃东西,刘也还是无法接受。他把长长的围巾重新围在脖子和脸上,然后缩成一团靠在墙角,他的思绪混乱极了。
  自以为适应环境能力极强的男人,也有些泄了气,不但四肢冻得麻木之极,角落里屎尿的味道也让他有些吃不消。看到刘也用围巾挡住口鼻,他也把手中的压缩饼干扔在一边,用双手捂住口鼻,但是嘴里的哈气让脸部温暖了瞬间之后,又变得冰凉。他干脆把女人脸上盖着的头巾拿过来绑在了脸上,像一个忍者一样,刘也抬起眼皮瞄了男人一眼,无力理他,又闭起了眼。
  两人没有什么语言,只是被寒冷折磨的同一频率的发抖!
  亮光再一次从缝隙中消失,靠在角落里的刘也经历着他从没有经历过的煎熬,一种快让他窒息的气氛,围绕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去那边?”在黑暗中,男人说。
  “嗯?”刘也有些神情恍惚。
  “为什么要去日本?”男人又问。
  “用这种方式吗?”刘也说
  “嗯!”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依然能感觉到男人那沉重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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