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霸地称王称帝的,故是趁势扩张地盘,原为隋官又或正采观望态度的,则纷纷揭竿而起,成为一股股地方性的势力。
由于这个世界,帮会力量极强,因此在杨广死后,帮会力量崛起,驱逐所在地原本太守,大部分掌控一城一地,竹花帮、铁骑会,都可以掌控一郡数城。
甚至一些中流帮会,也可趁势而起,比如襄阳汉水派的龙头老大钱独关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赶走了襄阳太守,自组军队,把治权拿到手上。
而所谓的独霸山庄,也是在杨广死后才崛起,其主方泽滔本是隋将,自皇帝死后,便占了竟陵,其实就是一城之主。
但是在此时,官府力量还相当强大,虽然群雄四起,但是还是压的大部分郡县不能随意动乱,因此到县城中去,并没有意义,如果惹得通缉,反而不美。
“去洛阳的车队吗?有,只是……”就在路边的驿站问上一声,驿站中就立刻有个老头说着。
张宣凝也不作声,随手拿出二钱的小碎银来,顿时,那个老头就动容,换上笑容,恭敬的说:“这位少爷,请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等过了一会儿,这个老头就回来了,笑着说着:“有,黄家车队中有位置,去洛阳,不过,要十两银子。”
二文钱可买一只包子,千文为一贯,一贯为一两,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城中普通小户人家半年的消费,这实在不便宜,见得他犹豫,老头连忙说着:“黄家车队有请来的护卫,而且车位相对宽松,这十两银子,也是值得。”
“也好,那我就要了。”张宣凝身上,总共带上了五十两黄金,天下真正大乱了,就算这个变态世界,兑换上也会出问题,因此早早换了,五十两黄金,5斤,不算重也不算轻,但是如果要兑换成白银,那就不得了,是50斤了,沉甸甸一大包。
“少爷请跟我来,见得黄家的主事。”
“这个当然。”现在世道不太平,就算是搭乘,也必须看看人等,以免被人摸了底,或者又引上了麻烦。
到了车队之前,就看见了一个中年人,他身体粗壮,魁伟有力,显然也有几分功夫,在他的后面,是十几个壮年汉子和青年,当是他的同族或者其它亲密关系的成员,诸人都上下打量着他。
“你想到洛阳去?”
“是的。”
“很好,十两银子,包你干粮清水,二人一车,如果要其它用品,自己购买,怎么样?”中年人打量着风度翩翩的张宣凝,然后就说着。
“我要一辆车子,我出二十两,叫你们腾出点地方来吧!”张宣凝直接的说着,他拿出一小块金子,扔了过去,是二两重的黄金:“每顿饭再加点,你们看着安排好了。”
那个中年人出这个价,已经是抬价了,一般来说,压价到七两白银,也就肯了,现在出二倍的钱,虽然占了一辆车,也算值了,当下空手接过,拿过来一咬,的确是上色真金,点头说着:“可以,不过不要惹麻烦,阿竹,你去领这位公子去他的车上,多加一条毯子。”
“是,父亲。”一个女声说着,只见一位少女俏生生应着,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副巧笑倩兮,肤色白皙,身材匀称,虽然称不上艳丽,但是也是青春宜人,算是小家碧玉。
古代,也只有这个世界,才有这样的女子抛头露面,公然与现代都市一样,作各种各样的工作。
到了车上,发觉这是一个小马车,带着一些味道,幸亏现在是单人,如果是双人,就越发拥挤了,把窗口拉开,就看见马队开始整理,准备起行。
虽然现在道路上,随时可见盗贼,战斗,但是白天之上,道上人马还是有许多,商旅则结伴而行,以壮声势。只有江湖人物,才敢独来独往,又或两三个一起的往来道上。
原本真实历史上的南方,是没有多少马匹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由于有飞马牧场这种拥有数万甚至十万马的宇宙第一级的变态牧场存在,所以南方其实马匹并不缺少。
这不,商队骑兵都上了马匹,大概三十人左右,然后在一声令下,商队开始正式启动了,眼看着外面的风景徐徐后退,张宣凝若有所思。
若要争天下,必须先有一套就算称不上完美,也完全可以自恰的思想和制度,使别人有所适从,这包括了完整的计画、理想,至乎日后权力分配和统治的方式。这本是寇仲所说,这点的确是真知灼见,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实践下去。
这套制度,对穿越者来说,其实早就有,但是这个世界,以武功论势力,黑帮和门阀都以武功为基础,怎么样统治这个天下,就让人很费心思了,大体上的原则不会改变,但是具体就必须商量了。
不过,这样说的太早了,去洛阳,再去长安,目标就是起出杨公宝藏来,趁着这时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只有愚蠢到脑残的人,才会明知有杨公宝藏,还不马上起出来,争夺天下不是游戏,任何已知的筹码必须立刻确认,哪怕自己不能取出其中万甲,也可以取出大量的财富,还有其中珍器。
恩,这个世界没有高丽句,没有百济,没有新罗,朝鲜已经统一了,整个就是高丽王国,其野心勃勃,祸乱中原,的确是整个中原地区的心腹之祸啊!
还有,必须查明为什么那个傅君婥会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高丽的卧底所为,还是机缘凑巧获得消息?虽然这应该是一年后,她才到中原来,但是不管怎么样,必须查明此女的威胁性,这点毫无其它路可走。
至于怎么样处置,或者杀了,或者废了武功变成娼妓,或者勉为其难的收为后宫,自然到时候再说,有心算无心,就算是她这种接近一流的高手,也有大把手段将她废掉。
他可不是汉奸二小强,会认贼作母。
第二卷 一刀转战三千里
―第二十二章 - 沿路(下)―
三日后正午,商队到了山阳,近码头处泊满船只。
商队开始修整,沿途补充物资和出卖物资,因此会在山阳呆上几天。
张宣凝因此说着:“我出去看看。”
“张公子,最迟请在后天清晨与我们会合,不然我们可不会等你而耽误了大家的路途。”管事说着。
张宣凝点头应是,将黄金放好,五斤黄金,也沉甸甸的。
城内景色别致,河道纵横,难得看见的是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主街两旁尽是前店后宅的店铺,店面开阔,有天窗采光,摆满各种货物和工艺制品,非常兴旺。
这个世界真是繁荣异常,想必经济问题是不用多考虑了,关键是怎么样统治得下去,武功给这个世界带来难以抹杀的烙印。
张宣凝转身离开,突然之间,一个人就吸引了他。
此人正从一家青楼中出来,身型高挺笔直匀称,相貌英俊,身穿一身儒衣,手摇折扇,说不尽的倜傥不群,潇洒自如。
表情温柔,眼神温和,但是笑意却带着一丝骄傲,一种似乎很容易亲近,但又若永远与其它人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的气质,使他卓尔超凡。
而几乎同时,此人也看了过来,看见了张宣凝,不由微微一呆,然后就上来:“这位朋友,你好。”
“不敢当,你是何人?”张宣凝拱手作礼,问着,但是心中已经隐隐有所明白。
“我是侯希白,突然之间见到阁下,既觉得有一丝熟悉,真是神似我的一个前辈,近来一看,才知道识错了。”这个才弱冠的青年上前行礼。
“我是张宣凝,见过侯兄了。”小强的命数真是了得,这不,就算上街,也会遇到了这些传说中的强人了,他心中嘀咕着,却还是行礼。
“啊,就是一首近将酒名动天下的张宣凝,我闻名已久,一直盼望着能够见到你,想不到就在这里如愿啊!”侯希白一听,真正露出惊喜的神色,当下就一躬到底,说着:“张兄以少年之身,却作出如此千古之诗,当真是天下国士,你可知现在多少豪门君子,都望着见得你一面,作宾上客呢!”
“我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还说什么豪门宾上客?”张宣凝连忙摆手说着。
“什么通缉犯,你还不知吧,上次我见得李阀公子世民,对你这首也赞不绝口,甚至我的长辈,读了你的诗,也默然半天不说话,后来才对我说,此诗如挟风雨,从天而降,一泻千里,如此壮丽情怀,深蕴骨中,绝非矫情所能得之,就凭张兄一报姓名,哪家世族不迎为宾客?还怕什么通缉?杀得几个小兵小民,又算得什么呢?”侯希白不以为然的一笑:“今日遇到张兄,真是希白之三生有幸,你可知道,长辈对我说着,此诗如得参悟,我必可达到本门武功之颠峰境界,超越历代先贤,张兄与我,实是半师啊!”
眼见他那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表情,张宣凝当真无话可说,只能说着:“侯兄,此处并非是谈话之地吧?”
“这倒是了,实是我莽浪了,张兄,就请到里面,我们深谈,深谈。”侯希白一呆,深深的鞠躬,然后一手抓住了张宣凝,就向青楼中拉去,似乎生怕他突然之间不见了。
虽然知道侯希白并非是宜男宜女的兔子或者双性恋,张宣凝还是毛骨悚然,这种拉来拉去的动作,实在让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不习惯啊!
才进得门去,就见得一个妇女笑着说:“怎么,白少爷又有何事?”
“哼,快快上最高的酒席,我今日见得张兄,实是我三生有幸,你明白了吗?”侯希白冷哼了一声,说着。
难得见到他不耐烦的神色,妇女顿时一惊,知道他所拉的客人当真是不得了,当下就立刻应是,匆忙去布置了。
第一次进得青楼,才知道这个世界的青楼也不简单,就是一个花园式的庭院,有周回外廊盘旋,造成了景景深深,一道人造的清流,婉转而流,更使此处多了许多雅致,让人叹为观止。
两人一路走着,左转右弯,就见得一个二层红楼,非常精致,才进得去,就见有侍女前来迎接,将门打开,又请得上楼。
此房间布置的相当巧妙,取其闲适自然之意,又以屏风划分,桌上已经放上了茶点,就有侍女上前拉开桌子,才坐下,奉上茶来,侯希白就叹着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顿了一顿,又说着:“张兄你可知,第一次闻得此句,我真是黯然泪下,只觉得字字珠玑,几说到我的心底之中,本已经停滞不前的功境,一夜之间获得突破,真是得益甚深。”
又说着:“吾家长辈又对我说,第一句说得黄河,大河东去,势不可回,第二句明境白发,又得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妙,此诗当是绝去笔墨畦径,非刻苦所能学,又非率性就可得。深得远古飘逸之神韵,几疑是仙人笔墨,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也是一时之兴,要我再作,却也是难了。”张宣凝连声不敢。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张兄真是大才啊!”
侯希白听着,下意识的把扇子一开,这扇子极大,上面绘有近十名美女的全身肖像,栩栩如生,直映入他的眼中。
张宣凝却在这时,一道闪电闪过心中,再略一沉吟,喝着下一口茶水之时,突然之间全明白了。
花间派弟子,无不是翩翩佳公子,俊雅风流,又以无情对有情,阅尽群花而不沾一叶,可所谓视世间如浪漫之所。
但是要达到这样的高度,却非天赋的过人才情不可,而李白这诗,浪漫奔放,与豪情之中又显出尘之意,正契合了花间派的要意,甚至将花间派硬生生的提拔到了纵意世间的高度,难怪他如此激动。
他所说的前辈,就是石之轩,石之轩正是上一代的花间派传人,难怪他的感悟是如此之深!
如还有类似数诗,就可以使花间派真正脱去原有束缚,达到可以与天魔策,甚至慈航静斋对抗的高度。
对其它人也许仅仅是诗,对花间派,却几可和佛门弟子对五祖当年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相比美,叫花间派的弟子如醍醐灌顶,顿时大悟,得以突飞猛进。
难怪侯希白如此热情。
一瞬间,张宣凝深深的呼吸。
人生如梦,谈笑之间,颠覆魔门排序,创造历史,这就是逆天者的命运吗?
第二卷 一刀转战三千里
―第二十三章 - 神似(上)―
一夜宴会,开得窗来,此时正是半夜时分,一片黑云流连于东南之间,而月光如水,并不被遮掩,这些月光,直窗而下,落于身上,一时间,几与月光为其一。
但是此时,并非在陆地上,是跟着侯希白而在船上,直航向洛阳,侯希白的面子的确大,此船当是画舫,可容数十人居之。
“你扇子上,画上的美人是谁?”已经有了几分的醉意,恍惚之间,突有所感,张宣凝因此问着:“如果有特色,形神具备,几可下得扇来?”
“我与世间游,如见得吸引我的美人,就把她画下来,美人如玉,红颜如水,如不珍惜,岂不是焚琴煮鹤,大失风雅?”侯希白也喝得多了,轻轻的说着,说着,一张扇子,美人个个似乎漂浮在月光之中。
“这个是谁呢?”随手一指。
“啊,这是沈落雁,落雁是个很寂寞的女孩子,那一天当我采来一朵白菊花,为她插在头上时,她便露出这既惊喜但又落漠的伸色。当时她定是想起别人。我不但没有嫉忌,还把她那一刻的神情画下来。只有这神情才最能代表她。”侯希白脸上露出温柔神色,似是追忆,扇子轻柔的摇晃,悠然自得的说着。
“她现在已经跟了李密了吗?”张宣凝漫不经心的问着。
“想不到张兄的信息也如此灵通,不错,大业九年,杨玄感举兵而李密至,玄感大喜,以为谋主,不想事败,竟然上得帝听,下旨追拿,近年来,屡遇朝廷追捕,正流浪失离之所,从者不过数十,转战各地,可谓困苦异常,而沈落雁却已跟之,不离不弃,实是天生的一场主属缘分。”
张宣凝恍然的说着:“原来如此,真也算是一场佳话。”
心中却知,花间派的弟子,虽然以多情对待人世间有情,但是本质却是无情,只有如此,才能够深入美人的神韵,所以一旦入得画来,就等于把美人内外全部剥光了阅读之,写尽风流,熟而腻之,所以就可弃之。
一旦画不得,那就说明无法理解,无法破解,无法割舍,也就成为了花间派的障碍和心魔了。
“画的真好,想必是天下佳丽,都在扇中吧?”张宣凝又漫不经心问着。
侯希白俊定神打量张宣凝,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叹气道:“实不相瞒,哪有此事,我今年见得一人,却是不知该以她那个神态入画,才能表现她至美之态,故一直犹豫,未敢动笔。”
张宣凝动容说着:“竟然有如此的丽色?这番话比甚么赞美更能令人动心,不过,画一相难以画尽,可否多画几个?”
侯希白叹道:“那恐怕要画无穷尽的那么多个才成,如此对她可太不敬了。”
心知侯希白已经见到了师妃暄,此时,师妃暄还没有正式踏入天下,能够见到,可见他的能量之大,当下就笑着说:“有何不可敬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美人如玉,丽人多资,本是天生,如何能辜负得这等天生丽质啊,侯兄阅尽花丛,岂不闻这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越是美丽,越应该多多玩赏才是,此相得益彰之理。”说着,张宣凝哈哈大笑,举杯相邀:“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既是英雄,既是名士,那收得天下之佳丽于后院之中,又有何不可?”
听了这言,侯希白愕然半晌,苦笑几声,才举起酒杯,说着:“张兄的确文才惊艳,肆意风流,短短几句,说得精彩,让我无话可说,可是世上的确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女,张兄见得了,就知道了,我来敬张兄一杯。”
无非就是自卑心理,如果基于力量之不足,无法取得师妃暄这样的绝色,那也就罢了,或者如果是为他人妻,见得情深,不忍破之,也可算是君子,可是如果未嫁得,如果连心中都不敢想,或者有了力量也不敢取之,那此人武功再高,力量再强,也不过是怯弱如鸡之辈。
或者是这个男人的下面有问题。
在此之世,美女如云,各有所绝丽之处,就如风景如画,各山水自有独得之妙,立誓最强最高的男人,就应该就见色起心,把那些动得我之色欲的女子,一一收到后宫,然后就可以或细嚼慢咽,体会其嫣然一笑举手投足的风情,或者焚琴煮鹤,杀之鞭之,都有何不可?
师妃暄也许就是菩提树上的昙花,无爱无恨,无悲无喜。可是她既然入世,搅来一身风尘,掀起无数爱恨,自然也应该受得花来凋零之命,那些希望与她拈花微笑,共度此生,甚至相忘于江湖的人,都是痴人,张宣凝从不需要她的心灵,再美再丽,随手折之,随手弃之,化得春泥,也就是了。
当然,此时想法,未必是将来想法,也许见得真人,会有新的感动,假如真的爱上,也就爱上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善恶在我,取舍在心,一切无非随我心念而已。
这些想法,张宣凝当然不会说出,虽然侯希白对他很不错,但是如果上面的话说出,此人也必恼羞成怒,或者觉得亵渎了心中的仙子,立刻翻脸也说不定。
当下,举杯,微笑,两人均一口饮尽,半滴不剩,然后相看而笑,尽其快哉。
放下酒杯后,张宣凝又笑着说:“那至美之女就不去说她,在现在世上,论文才风流,论书棋画琴,又有谁独领风华于一世呢?”
“论文才,世上少有几人能够与张兄匹敌,王通治儒甚深,但是与文才上,还是不及张兄才情,但是论得女子,让我想想,也许石青璇可说得,她幽雅恬静、似桂如兰,当日曾在夕阳下吹箫,让我听得迷醉,或者又有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以情入歌舞,颠倒众生。”
张宣凝目中精光大起,哈哈一笑:“听了此言,我真是心而往之,我真想,见见这二位不世之女呢?”
谈话到此,目的已得,他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就在这时,沿途中又闻得了搏杀之声,就算此时平静安详,但是外面还是乱世之始,人间就是如此,抬头望向天上,明月照得荡漾的水波上,入得窗口中来。
此生于此世,如何才能算不负此生?
杀戮之意,重新流进他的血液内,他的眼神转为平淡,然后笑着把酒杯放下,再拱手作礼,说着:“侯兄,你可停得半夜船?”
“当然可以,不知又有何事?”侯希白一呆,似乎才从刚才的回忆中醒悟过来。
“见得月光如水,微波荡漾,又有酒意数分,我就想拔得刀来,多杀得几人。”张宣凝笑着:“如此乱世,可杀之人多矣,不杀之,岂对得起天下黎民,又怎么偿得破坏我们月下赏湖之乐的罪过呢?”
说着,他就直接跳了出来,翻身而上,直扑到岸上,就在扑上去的一刹那,一种生与死的刺激,就心中泛起。
此,应该是手掌大权翻云覆雨,又或与男女相欢相乐可相比喻吧!
既生于此时。
或死于此时。
侯希白脸色大变,文才风流,谈笑无忌,拔刀于世,杀戮决断,此人,与自己师傅,真是太神似了。
直如师傅少年青衣时。
第二卷 一刀转战三千里
―第二十三章 - 神似(下)―
张宣凝观察着战场。
很明显,这又是一队隋兵围攻一支逆兵,隋兵的军力达一千之众,而被包围的,也有千人左右,但是完全被压着打。
这个世界,军中也许没有多少第一流的高手,但是二流三流的好手并不算缺乏,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一旦陷入重围中,就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也只有力战而亡的下场。
眼见这支隋兵组织森严,并非一般的乱兵可言,此时正是初冬,枯草干枝甚多,张宣凝取出了火折子,就点了起来,然后多处点着,以让它们迅速向四周蔓延开去。
火焰的升起,顿时吸引了战场上二支军队的注意力,此时就在这时,在附近的一小队隋兵,手提长刀,拿着火把,厉叱连声,搜索了过来。
又有一小队十人的骑兵,个个沉稳不动,一旦前面抓住了敌人的痕迹,就进行搏兔一击,可见这支军队甚是可怕。
隋兵已经穿入了此处松林之中,虽然是夜中,但是火把之处,也照亮了一切。
经过了连路而来的多次战斗,特别是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的相互搏杀,他已经觉得突破现在的层次触手可摸,就差了半步了。
一个隋兵从火光的范围内警惕的向四周望去,突然之间,一个黑影扑了过来,本来就已经蓄势而发的隋兵立刻大喝一声,二根长矛穿空。
在半空的黑影,突然之间竟然作了一个扭曲的动作,顿时使这二个长矛落得空来,然后就是刀光一闪,那个隋兵惨叫一声,鲜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余下的几个隋兵一拥而上,黑影在火光中露出面来,正是张宣凝,他猛的一提真气,长刀化作几点精芒。
“叮叮叮!”连来数声,凡是和他碰到兵器的士兵,都感到刀上生出一股力量,透着兵器而上,四个士兵同时一个跄踉,口喷鲜血,只是一个照面,全受了不轻的内伤。
张宣凝倏地加速,踢着一脚,只听“砰”的一声,所中一脚的那个士兵再也无法承受,胸口凹下去一片,口吐鲜血,昂天就倒,气绝身亡。
张宣凝借着这一脚之力,猛的后退,心中却是叹息,自己的内力不但浅薄,而且经过实战也可以知道,并非是专门用于杀人的内息技巧,因此连几个士兵也难以一击而杀。
也就在这时,后面的一支隋兵已经上前,一个隋兵军官怒斥一声,扑了上来,直刺就是一刀,这一刀虽看似平平无奇,却生出一种凄厉惨烈的战场气势,角度也非常巧妙。
张宣凝心中一凛,知道这个军官的武功远胜刚才几个士兵,而且还是从战场上练出的朴实可怕的刀法,当下不退反进,身体一摇,破入敌之刀势之内,二人肩膀硬是一撞。
顿时,二人都全身一震,张宣凝横飞而起,又投入了黑暗中。
而这个军官欲向前追去,却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他怒吼半声,嘶哑着说:“冲进去,杀了此贼!”
后面的士兵毫不迟疑,蜂拥而入。
而就在这时,在一百人的包围下,一个年轻将领正立在一处高处,观察着战局,数十火把,把附近照得明如白昼。
一队队士兵按照他的旗号,在战场上不断进行调整,而围困的敌军,已经不断被砍杀,上百骑兵,正气定神闲的等待着号令,作最后的总攻。
隋将注意到了一角的骚动,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各区自有下面的部将来管事,自己只要把握好整个战局的发展就可。
蹄声从骚乱那方响起。
一个骑兵快马而来,到了十丈之内的警惕线,他翻身下马,在火光中,这骑兵仍旧脸色铁青,胸前不断起伏。
“又有何事?”隋将望了跪伏在地的骑兵一眼,说着。
“东西角区出现高手,我方已经阵亡十九人,其中有六人是骑兵,钱队正已经负伤吐血,刚才昏迷不醒。”
隋将默然不言,把眼光望向了整个战场,然后才淡淡的说着:“这我不管,你们一队有五十人,把我拦住,别影响到了全局。”
“是,建节尉大人!”
隋将内穿军甲,外穿宽袖长袍,细长的双眉斜向上倾,面目俊朗,浑身散发着英武又儒雅的气息。
建节尉虽然仅仅是正六品军官,但是与那些世荫的云骑尉、骁骑尉、羽骑尉不同。须得是现任官,且必须为朝廷立下大功者才能授予。不是那些可以随便买卖的品外勋阶奉诚郎、文信郎。
因此可见他的不凡之处。
他不再领会骚动,观察着阵列,突然之间拔高了声音:“火箭!”
顿时,数百支火箭划破天空,这一着避无可避。
敌军顿时陷入一片火箭之中,其实直接射杀的人并不多,但是到处是火,惨叫和痛嚎声混在一起,就使敌军发生一些混乱。
“跟我冲阵!”隋将大喝一声,策马而上,直冲而入,隋兵一齐欢呼,士气大振,跟随着主将进行冲阵。
而正搏杀中的张宣凝听得大呼,猛的脱离战斗,扑入黑暗,直跳上高树,而霍然望去。
只见在一骑带领之下,二百骑紧密跟随,直扑入起义军中,所到之处,起义军士兵纷纷倒地,竟然无有一人可是一回之将,凶悍之极。
“破阵”是猛将们专有的特权。在战场上,猛将的作用并不是比别人多杀几个敌兵,而是在最骁勇的亲兵和卫队的掩护下,直接向敌人的主将发起攻击,或者破开敌军军阵,这个任务非常危险,不过一旦得手,就为胜利铺平了道路。
张宣凝眼见此将锐不可挡,所向披靡,有万军之中来回杀得的气势,当下心中一惊,不由低声说着:“此人是谁?”
“此是大将张须陀手下的建节秦叔宝。此人十四岁就从军,原本是来护儿的手下,来护儿说,此子才而武,志节完整,岂久处卑贱邪?对他极为重视。”树木之上,突然之间出现了侯希白,他低声说着:“出名第一仗,是跟随张须陀平定起义军卢明月,当时,隋军一万对起义军十万,秦叔宝只身翻越寨门,拔下旗帜,杀死数十名守军,从里面打开营门,带领隋军一连攻破、烧毁三十座大营,卢明月因此大败,其年秦叔宝的年龄才十七岁!”
“随后,秦叔宝又参加了在海曲平定孙宣雅叛乱的战斗,在战斗中,他又是第一个登上敌人的城楼,因此又立大功,被授予正六品建节尉的官职。”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张宣凝眼见秦叔宝已经大破敌军,胜利不可扭转,叹息的说着:“侯兄,这里没有我浑水摸鱼的机会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深深望了战场上所向无敌的身影最后一眼,转身毅然就走。
事不可为,转身就走,当真是决断,望着他的身影,侯希白将扇子一合,心中已有思略。
第二卷 一刀转战三千里
―第二十四章 - 雪中(上)―
第一线阳光照耀到船上之时,张宣凝就在瞬间醒了过来。
无需检查,他就发觉身体、力量、灵觉,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整整一层皮肤,全部脱了下来,类似于蛇蜕去旧皮。
新的皮肤又滑又嫩,宛如婴儿,随手动作一下,就觉得全身的身体,也灵活了许多,似乎能够随心所欲,作出原本作不出的动作。
张宣凝对这种情况,似曾相识,沉思一想,就记起了原本徐子陵在进阶时,就有这样的经历,但是他修炼的是长生诀,而自己修炼的,肯定不会是长生诀。
张宣凝对此毫不惊疑,这只要一思考就知道是一种强化和改善体质的功法,感觉到内息源源不绝,他知道,自己突破到了第二层,可所谓武功大进。
很像后世的瑜伽技啊!
印度瑜伽法门,关系到世界观的问题,姑且不说,小道之中就有这种流传后世的瑜伽功,能使身体各部作出普通人难以相信的动作,达到身体技能的极限,所以这种改善的方法,也不算太过希奇。
只是人有极限,这种功法并不能无限改善,因此才落得奠基一流,如人之元力无限,能够不断改善,当世就身化至善至成之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论到佛教的说法,就是三十二转轮王之身相。
虽在船中,也有铜镜,对镜而看,其中少年长发飘逸,身形完美,气度沉静,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张宣凝微笑,心中已有所悟。
这时大船忽地缓慢下来,岸旁已经隐隐传来了喧闹之声。
“张兄,你总算醒来了?船上已经过得半月春秋了,洛阳已快过了啊!”外面传来了侯希白的声音,说着:“你可知石青璇已经上船,正准备离开洛阳呢?如再不醒来,你就遇不到她了。”
张宣凝不由一呆,石青璇名震全国,以箫技震惊世间,就算在扬州,也听过她的名字,只是她一向隐居,不多出行,这次遇到了,真是可幸。
换下衣服,张宣凝失笑的说着:“那是否说明,我还是有些运气呢?”
此时,已是十二月深冬了吧,走在巨舟的甲板下,就看见了外面落着一层层雪,雪花如蝴蝶一般飞舞,而在一个半开的房间之中,侯希白白衣飘悠,正在凝视着外面的雪景,而与他一起的,就是石青璇。
虽然石青璇背对于她,凝望着天地之间的雪花,但是雪光如明,照得她的身上,不但青丝清清几许,更使她无比优美的女性线条之中,透出了几分秘不可测,秀丽出尘的奇异。
就如独行于世界,置身于雪海,此身如还原成天地一尘。
就在这时,一丝清音,缓缓升起,音符于天地雪花中徘徊,与风共舞,又安然漫步,那是如此平和与世的意境。
张宣凝洒然一笑,心中泛起无比迷醉的感觉,石青璇的音乐,的确已经达到由情生境,进乎于神的境界了,重重欢喜,实是难以尽述。
就在这时,石青璇侧过脸来,仔细端详他,问着:“张宣凝,你现在想什么呢?”
这一招突如其来,张宣凝感到她的难以测度,心中却泛了一些惊喜,这种由她产生的难以度测,实是新鲜感与刺激,油然说着:“青璇,这招突然袭击,到底学自谁呢?你又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还是非真非假的话呢?”
不经意间,雪花变厚,凌空划过无数道孤线,随风旋转、飞舞,犹如从天而降的柳絮,一时间弥漫天空。
如天女散花,从天穹深处飘落,更超脱出眼前此女的淡远幽远。
石青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漫不经意的说着:“谁允许你就这样叫我的名字呢?我就是我,何必学自谁呢?而真话假话,非真非假,又是如何呢?”
“青璇又何必欺我呢?如说假话,那就是青璇使我迷醉,既生出不敢亵渎的感情,似乎只要见得听得,我就满足了。”张宣凝就上前一步,正凝视着这个可称此世界绝色之一的女子:“人生易过,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转眼就过,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石青璇噗哧的一声笑了,然后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你们男人总喜欢把事情扯到我们女人家的身上,不过,这说的很好啊,如有所求,就不自在,喜欢的技艺,就足以自娱,何必多惹是非,但是看张兄的话,显是并非真心所想了?那你的真心话是什么呢?”
“如是真话,那现在我就是心色大动,如火焚烧,我现在就很希望,青璇就是我的妻,让我拥抱于你,以红尘缠绵之乐,共享这天人一景之时,想必,不会逊色于林间小路,清泉飞瀑吧!”
“噗!”在一边听着的侯希白,终于忍不住,不知道应该作什么表情才好。
石青璇终于无法保持原本的神色,大嗔说着:“你怎么可以如此直白的说我们女儿家呢?”
说完,她露出一丝动容的神色:“你这话如此过份,我过去从没有听说呢,可是由你说来,似乎就有一种天经地义的味道呢!”
张宣凝一呆,移到了船甲之边,说着:“我真没想自己说得这话,可是见得青璇,这就自然是我本心所想,所以就认真说出来了。”
石青璇脸色淡红,语气却转为平淡:“这是否就是张兄非真非假的话呢?”
顿了一顿,又说着:“是不是张兄,从没有爱过哪个女子呢?不然,岂有如此坦然自如,虽是向女儿家表其情,却实际上毫不在意女人家想法的态度呢?”
她见过无数的男人,无一为之她动容,甚至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二难,唯有眼前的这个少年,才真正不把她的心思放在心上,她可以感觉到,无论自己作什么反应,其实都不能真正影响于他。
张宣凝摇头苦笑:“这也就是你太小看我了。”
眼神转凝,眸中闪过柔情:“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并且真正爱上她,一天不见,就觉得等待很长时间,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当我失去她时,那是无比深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