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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第三类接触》作者:[美] 史蒂文·施皮伯格

_3 史蒂文·施皮伯格(美)
  “太妙了。”他的牙齿也几乎发起抖来。
  “对成年人来说,这简直象万圣节。”
  现在,光线向他们毫不留情地直射下来。灯光越来越迫近,使人眼花目眩、眼睛发痛。
  “在玩‘捉弄或请客’①吗?”吉丽安问。
  【① “Trick or treat?”:“捉弄或请客?”是美国万圣节儿童们所玩的一种游戏。——译注】
  尼亚里对准了照相机,但由于抖得太厉害,连自己也不知道会拍出什么样的照片。
  “要是这些东西停下来,把门打开,”尼亚里问吉丽安,“你会钻进去同它们一起飞走吗?”
  “如果那些东西停下来,我就回家去。”
  “听,”尼亚里说,“听……声音。”
  当这种奇怪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时,聚集在野外的人群便骚动起来。这种逆着风向而来伴有韵律的噪声越来越强,而且还出人意料地越来越近。当人们知道这些音响不是发自内燃机时,就更惶恐不安了。此处……现在,整个地区已被那两盏耀眼的防撞灯光所笼罩。连空气也同平时不一样。可是,如同夏日中午那么明亮的天空,突然阴暗下来。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两架呼啸着的休伊直升机,正朝着散漫而又好奇的人群中的一块空旷地徐徐下降。四周充斥着热气和废气,螺旋桨引起的气流,把尘土、手帕和零碎杂物吸得到处打转。这还不算,那两架发出尖叫声的飞机、还相互打起转来,把什么银制椅子、纸板桌子、毯子和野餐剩物等吹得遍地皆是,有些还被摔到老远的地方。
  看着两架空军直升机在离头顶仅有一、二英尺高的地方盘旋,尼亚里感到惊慌和作呕、甚至感到有些恼怒。
  当尼亚里向飞机追去时,看到那位带着快照的小老太婆被飞机刮起的旋风吹得团团转,机上射出的灯光弄得她无法睁眼。
  巴利尖叫一声,跳起来要跑。吉丽安一把拉住他,说:“巴利,那不过是两架直升机,巴利。”
  “是的,”尼亚里透过噪音与尘土大声嚷,“是咱们自己的飞机。”
  螺旋桨发出的下冲气流使公路牌抖动起来。尼亚里看见它象那天夜里的路牌一样在晃动,越晃越厉害,真奇怪,象是由……嗯,可能是由“夜物”造成的。
  现在,他看清楚了,路牌是被一架正在盘旋的直升机所发出的气浪摇动的。目击这个场面的不下一百人。
  从整个颠三倒四的事件中,尼亚里第一次对自己所见、所感到的和想过的开始产生了怀疑。
第十四章
 
  在这块沙漠上空的天幕上,嵌接着许许多多晶亮的象金刚石大小的星星。经过又一天烈日的烤晒后,沙漠上正蒸腾起阵阵灼热的气浪,使远方地平线上的星星看上去更加闪烁不定。
  已是加利福尼亚州巴斯托的午夜时分。金石牌射电望远镜那面巨大的抛物天线——“耳朵”——在监听着天空的动静。第14观察站对外说是要进行全面检修,其实,它那长达210英尺的抛物面天线正处于监视“太空”飞行物航向的状态。这面抛物型天线曾跟踪过“海盗号”、“太阳神号”、“先锋号”、“水手号”、“木星号”、“土星号”和“探险者号”等飞船的航行。
  在地堡内,凡要进入的人都听到这样的声响:“这儿是网络数据处理处,非当班操作人员不得内进!来人请与MCCOPSCON5883联系。”此处,还有一个指纹检验箱,宛似个挡道哨兵,横放在真空密封的入口处。
  就在这个异乎寻常的、充满焦虑的晚上,进来了六个人,他们各自把右手按在“门哨”箱上,指纹检验完毕,只听得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到里面一看,这儿与其说是个飞行控制计算中心,不如说象个贮藏所。中心工作室是用于大地测量的小室,它置放在这间黑暗而又空空如也的仓库中间的一辆平板拖车上。小室内象个大学联谊会的娱乐室。二十四名研究人员正紧张地忙于操作阴极射线管,遥测跟踪器,指令控制台和收发装置。其中最特别的要算那架微型Yamaha①综合器。劳克林和拉孔布正在其键盘上练习弹奏五音符。他的手指象拍发电报似的在断断续续地按捺着。但现在出现的音响,无疑是来自印度贝拿勒斯的——空中音乐。它正在传达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意图。
  【① Yamaha是一家以制造发动机而闻名全世界的日本大型综合性企业。——译注】
  反应出现了,它源源不断地显示在荧光屏幕上,其副本则从一架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制造的终端自动打印装置里大量涌出,弄到遍地皆是。
  研究人员连忙拿起翻阅,想弄懂其含义,却发现副本上的东西特别不一样,满是些数字,纸上还出现斑点,这表明发生过长达十五分钟的脉冲。还有表示短停、长停,然后又是急速的信号。
  拉孔布确信“联系”正在沟通。他坐下来,用两个手掌按着前额、还做了个深呼吸,好松一口气,之后,打了个冷战。
  一些年轻小伙子感到象是在受禁闭似的。电传打字机发出的噪音吵得人耳欲聋。然而,拉孔布却与众不同。当咔嗒咔嗒声一停,他的心情便沉重起来,而在信号恢复时,这位法国人便又坐下,脸上泛出笑容。
  “好了,伙计们!”行动顾问开腔道,“这是一个完整的模式。我们收到两次十五分钟的信号。一百零四次快速脉冲后停五秒,接着是四十四次脉冲后又停五秒,然后是三十次快速脉冲停六十秒,随后使出现如下一套完全不同的信号:四十加五,三十六加五,十,接着是六十,停、然后再回到一百零四次。”
  拉孔布把那个音符输入发射机,一位加利福尼亚州的技术顾问马上提出:“我们给它一个答复,怎么样?”拉孔布举目瞧他,还耸耸肩。也许明天他们就会知道这些音符的意义,但现在,竞赛正在进行,这二十四个顾问正组成智囊班子来行动。
  一位头发蓬松的人在清理这些重复的数字后,首先发言:“这可不是我的社会保险号码,位数太多了。”
  有人开玩笑说,“也许那就是罗纳德·麦克唐纳公司上月卖出的大汉堡包的数字吧。”
  大伙一听乐开了,只有拉孔布是个例外。他听不懂这个笑话,只是向自己的翻译使个眼色,求他帮个忙。但劳克林毫无反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上司一眼。只顾埋头埋脑看副本。拉孔布端详着他,而劳克林还在汗流浃背地忙于自己所干的工作。当他举目张望时,没人注意他,只有拉孔布看到了,这位法国人朝他的翻译点点头,鼓励他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劳克林开腔道:“对不起。”
  正当大家在考虑和研讨这个大问题时,劳克林拉开他那伐木工人船的嗓门再说一遍:“对不起!”声音确实太大了。
  顿时,大伙安静下来,连读出器上的电传打字机也停了下来。巧得很,刚刚结束一次接收周期。
  “唔……我受雇当法语翻译前,我还受雇搞过地图识别工作,那些数字在我看来很象经度。”
  人们一动也不动,劳克林的看法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并向他投以茫然的目光。他接着说:“共二组数,每组有三项数目,是吗?好,第一项是个三位数,第二项和第三项都小于六十。”
  劳克林站起来,走到拉孔布身边。拉孔布也站起来,几乎要脱口喊出:“我找到了!”
  现在,房内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潜心思索,不久,在人群中间展开的热烈讨论,马上又象涟漪似的逐渐扩散开来。
  “也许……”有人说,“也许它们在告诉我们它们在天上确切的赤经、赤纬位置。也许在给我们指出银河星系坐标。”
  “不对,老弟,”有人快嘴反驳说,“那和我们’大耳朵‘所指的方向不符。我认为刚才那人说对啦!我们收到的是地球坐标。”这话恰似一语道破天机。
  研究人员们竟相喊着要地图。一股人流在涌出音响室,跑进走廊,朝业务主管人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钢架上,放着一只大地球仪。房门一下子被冲开了,过道里的灯光射进室内,象曙光似的照在兰德·麦克纳利牌地球仪的西半球上。情绪激昂的研究人员如同一群十多岁的小伙子般蜂涌进来,把办公室弄个乱七八糟。他们还试图把那个重达300磅的地球仪连架子一起搬走。
  一位数学奇才用肩膀猛地将它顶离支架,慢慢地推到走廊上。
  其它人员组成了一支转运队、用推排球的办法把这颗“行星”绕过墙角,向通信小室迅速推去。一进到室内,劳克林使拨开别人的手指、沿着南极的经线查找起来。
  “南极,大洋……大洋……大洋,刚好错过复活节岛 (智利),正好错过萨拉——戈麦斯岛(智利)、进入墨西哥,又正好错过瓦利亚塔港(墨西哥),穿入新墨西哥州,到达卡尔斯巴德‘卡文斯(美)、还在继续向前,并——”
  另一个人的手指沿着另一条线向西穿过美国中心地带, “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五大湖……明尼苏达州……南达科他州——”
  两人的手指在一个州的东北角相遇了,这个州是——
  “怀俄明?”劳克林抬头看着拉孔布。
  “怀俄明。”队长用他那得克萨斯人的拖腔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好了,咱们还等啥,给我开张测量学用的怀俄明州分区地图来,把有关它的所有材料给我拿来。”
  拉孔布边说边坐下来,戴上耳机,把五个音符输入发射机,边等,边听。
  没有动静。
  他又一次按动了Yamaha综合器,还是无反应。
  他向前移动一下身体,全神贯注地再试了一次。
  啊,响了。
  但这些声响几乎被二十四名研究人员为取得第一次决定性突破而发出的欢呼声所淹没。
第十五章
 
  玩具木琴的音没调好。因此,当小巴利弹奏时,五个琴键发出的五个音调听起来都很怪。
  吉丽安在另一房子里注意到巴利不是一下子就把它们学会的。他一直在曲调上下功夫,直到他掌握……哦……直到按他的方式掌握了才罢休。
  在吉丽安听来,虽然曲调颇为奇怪,但听到巴利在弹奏时发出格格的笑声就放心了。因为儿子就在那儿,而且兴高采烈的。然而,听到那五个音符组成的古怪的曲调却使人心烦意乱——孩子从哪里得到这些灵感的呢?当然,这些玩具木琴的调于是从来不准的,所以容易发出……唔……特别的声音。
  象往常一样,吉丽安没完没了地用炭笔和彩色蜡笔作素描,才打发掉这一天。现在她已远离了大城市。这一搬迁使她放弃了自己的艺术生涯。可是,习惯难改,她发现自己老是喜欢给巴利,或给椅子以及厨房桌上随意摆放的番茄酱瓶、盐瓶和脏碟子等绘上几张素描。
  今天她给的是风景画和群山画。它们给人以这样的印象——远处是一层层参差不齐的齿状山峦,还有奇峰突起——不知怎的,它总是使她想起巴利在木琴上反复弹奏的曲调。
  她随意一气呵成的那幅群山图,看上去是那样栩栩如生和千姿百态,酷似那些由于火山爆发、地壳离心运动和经过千百万年风雨侵蚀而形成的自然地貌。
  只有靠随意的选择才可能使巴利弹出那五个音调。这些音调一经被选中,他便老在弹奏。噢,可以肯定,似乎不规则性是存在的.五个音调的出现就充满着不规则性。正如每片叶子上的叶脉都是独一无二的,决不会在另一张叶上重现;海滩上每一块卵石和其他卵石相比,不是在大、小、外形上不尽相同,就是在色泽和纹理上有所区别。
  但从巴利弹奏音调的方法上看,似乎在不规则性之中可能包含有某种信息。
  在清理过程中,吉丽安把大部分素描都撇在一边,只留下其中使她想起什么东西的一张。这东西她也记不确切了,她画的这座高山,显得那样高耸、峻峭,象是矗立在沙漠上那些从远古时代火山喷发而形成的熔岩并经过长年累月风沙侵蚀后,只剩下奇形怪状的石柱似的。
  锥形山屹立在荒凉的原野上,四周有着凹槽,就象一根畸形的手指在发脾气似的指着太阳。
  附近雷声隆隆,吉丽安颤了一下,使跑到外面看看是否要下雨。云层正在西边聚集,一层层铅灰色的浓云把显得软弱无力的太阳遮得黯然无光。吉丽安看到云层后方正在电光闪闪,一场大雷雨就要到来。但这次闪电的时间却特别长,电光象是凝结在天空似的。远处的小亮点开始从一块云端跃到另一块云端。
  空中开始响起群蜂涌来的声音,这会儿,云层似乎真的在动……压下来。
  不错,向下,朝她压下来,云层里彩色的电光奇怪地闪动着,似乎是在来回弹跳。
  “不好!”吉丽安小声说。
  在绵延起伏的原野远方,一团横卧的积云正在升高,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大。如同一根擎天巨柱。看来,就象刮龙卷风似的,此刻,吉丽安宛如《奥兹术士》里的小女孩多萝亚那样,眼巴巴地看着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正在堪萨斯地平线上出现,却感到束手无策,无处藏身。
  但此地不是堪萨斯,吉丽安自我安慰道。她想,现在那些在云间跳动的色彩鲜艳的东西不是……不是真的吧?可惜,它们的确是真的。
  “不!”她突然害怕得喊起来,盯着房子,看看哪里安全些。她慢慢地转过身,向只有十五步远的后门用最低的速度迈开了第一步。她现在害怕极了,连跑动一下也生怕会引起更大的惊慌,所以用一种古怪的慢动作继续向家走去。进到房子以后,跟着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关好后门,并上了锁。接着便走进起居室,放下窗帘。当她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时,不由自主地、动作稍为快了点,从步行到小跑,由小跑到快跑。由于满心恐惧,两手不住在发抖,放窗帘时,手老是拿不稳。
  她站了一会,想弄明白周围的一切。刚才打雷了吧,不是吗?现在正在闪电吧?远方传来象是群蜂飞舞的嗡嗡之声,肯定和眼前的风暴有着某种关系,云层朝她头上直压下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巴利在哈哈大笑,吉丽安看见孩子对这场暴风雨一点也不畏惧,心里感到稍微宽慰些。但在电闪雷鸣时还听见巴利如此开心大笑,却又感到有点不放心。她以为,孩子没有道理高兴到这个地步。
  她连忙走进巴利卧室,他没弹木琴,正站在房子里唯一的仍挂起窗帘的窗子旁,目不转暗地望着天空,对眼前的景象暗自高兴。
  接着,巴利跑来跑去,把其他窗帘升起,并打开各道门窗。
  “巴利,别这样!”吉丽安一边追他,一边放下窗帘和关窗锁门。吉丽安刚赶上,孩子又把起居室垂着的窗帘哗哗地扯起来。
  她把孩子推到一旁,猛地放下窗帘,一个霹雳雷霆就在此刻震撼着房子。在窗帘外面,电闪爆发出一道橙色强光,整个墙似乎都着火了似的,四周响起一片嗡嗡声。
  吉丽安吓得后退几步,而巴利却拍手大笑。现在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闪电火光,不时把房子照得通亮。吉丽安拉着巴利的手,领他到自己的卧室,接着又去查阅尼亚里的电话号码。
  翻阅电话簿的当儿,一阵雷鸣后出现的黄色闪电,象个大拳头一锤砸在房顶上。与此同时,电视机、立体声收录音机都开启了,电灯忽明忽灭,储藏室里传来真空吸尘器起动发出的微弱的嗡嗡声。
  巴利挣脱妈妈的手,跑到窗前,兴致勃勃地—把扯起窗帘。正当他把窗帘扯起时,令人奇怪的是,室内又宁静起来,电视机和收录音机不响了。真空吸尘器的声音停了,甚至连风声和远处传来的昆虫鸣叫声也听不见了。
  接着,吉丽安听见象……爪子在爬的声音。
  似乎是许多爪子正在爬过房顶的瓦面,可能是兽爪,是那些长长的手指甲或脚趾甲的锐利而又急促的搔挠声。
  她盯着头上的天花板。目光跟着爬挠声响的方向转,后来这些声音移到烟囱时便止息了。
  不久,爪子又开始从烟囱往下爬。
  吉丽安急忙冲进起居室内,朝风门奔去,无论如何得把烟道关住。巴利在后跟着,还是鲜蹦活跳的。
  “进来呀!”巴利对着烟囱喊道,“进来呀!”
  爪子声沿着烟囱内壁传下来了。吉丽安向风门扑去、砰地一声把它关上。突然间,一声粗厉的嚎叫似乎连房子也给震动了。一道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房子的每个角落,所有窗帘都哗地一声扯开了。
  吉丽安扑在地上,用手捂着耳朵,电视机哇哇地叫开了,立体声收录音机的转盘也转动起来,扬声器里传来约翰尼·马西斯用狮子嚎叫般的嗓门唱的“机会有的是”的歌声。
  吉丽安拖着巴利向电话奔去。
  这时,她睁大双眼、流露着恐惧的目光。她找到尼亚里的号码,把听筒拿近耳边,听到的不是呜呜声,而是巴利用木琴弹奏的五个音调的旋律。她轻轻拍了一下电话托架,才听到阵阵象蜜蜂发怒时发出的嗡嗡声。于是,她拨动尼亚里的号码。此刻房内的灯也作起怪来,一会儿是若明若暗的淡红色,一会又变成刺眼的蓝白色。按着,电话铃响了。
  “喂?”一个女人问。
  “厄亚里吗?”吉丽安用受惊的嘶哑嗓门问。
  “他不在,”罗妮结巴着说:“我是他的妻子,请问您是哪位?”
  
  室内的电荷已经非常之大,似乎连房里的空气也是热烘烘的,到处充溢着可怕的嗡嗡声,就象个带有几千伏电压的巨型高压线路塔倒伏在房顶上,使房子充满了电荷,以至——
  真空吸尘器就象在单人牢房里受拷打的囚犯似的,发出恐怖的尖叫声。立体声收录音机的扬声器振动起来,叭地一声爆裂了。
  一只金属烟灰缸飞起来,盘旋了一会,悬在热得可怕的空气中。她再次听到房顶上响起哗啦哗啦的音响。
  吉丽安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如坠五里空中。电话从手里掉下来。她俯身捡拾时又滑倒在地板上。巴利在哪?——
  “巴利!”
  真空吸尘器象个胡作非为的人似的自动地闯进屋里,嚎叫着从地板的另一边朝她冲来。当她闪避开后,它拐过弯再冲过去。后来,吉丽安终于跑开了。在令人恐惧的砰砰嘭嘭的闹声里,在使人丧魂落魄的眩目闪光中,吉丽安弄不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巴利他——
  “巴利?”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发自巴利的欢笑声。笑声来自厨房,但吉丽安走不动了,只好使劲地向厨房爬去。
  电冰箱在剧烈地抖动,箱门已被震开,里面的灯光象痉孪似的骤暗骤明。
  她看见儿子了。他正匍匐在地板上,向开着的小门爬去。当爬到那狭窄的小门时,便竭力往外挤出去。
  吉丽安一口气往前冲,一把抓住巴利的脚,死劲的往里拖,使他顺着地毯倒滑回来。不知怎的,她嗅到空气中有一股带着电荷的黄铜味和潮湿气。
  不一会,似乎又有某些东西在摄走巴利,某种力量正把他往屋外拽去。
  “放开他!”她喊叫起来。
  吉丽安咬紧牙关使劲往回拉,孩子的身躯一来一去地移动了好几英寸。
  吉丽安死死抓住儿子不放,直到她清醒地意识到,再不放手,孩子就有脱臼的可能时,才含着泪水松开手。就这样,巴利从妈妈的手中滑出了那道小门。
  转眼之间,便无影无踪了。
  吉丽安从地板上把身体支撑起来,撞开厨房门,踉踉跄跄地走到后院,但到处都看不见巴利,只见那龙卷风状的东西还在房顶上空盘旋,仿佛要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它不时迸发出短促的强光。
  随后,那团云块缓缓地离开了,并消失在夜色之中。吉丽安只顾拔脚追赶,至于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微念发安然也危险后果,她更是满不在乎。她追呀追!直追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前,被两条巨大的臂膀挡住去路才停下来。此刻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一头栽倒在布满茬子的玉米地上。
  当她张眼看时,原来挡住去路的巨大身躯是个稻草人。它正俯首凝视,脸上还露出微笑。她用手拍它的双臂时,稻草人轻松地摆动几下。
  巴利不见了。
  吉丽安躺着躺着,便愤懑地呜咽起来。当她满面泪痕地仰望天空时,只见一颗孤星由白变蓝,然后又转为红色。
  不久,这颗星星也不知去向了。
第十六章
 
  “你在车库顶上干什么?”罗妮问。
  尼亚里一走进来,便径自入浴室冲洗。“做些木工活。”他的声音差过了自来水声。
  罗妮走到厨房窗前,看见他已在车库顶上搭起个简易平台,上面放看一把折叠式躺椅。
  “是了望台吧?”她不禁喊了一声。
  她从窗户转过身来见他正用毛巾把脸盖着,在擦干脸上的水,便说:“尼亚里,搭平台还不如……”
  她没再说下去,她不愿对失业的丈夫唠叨赶快去找职业,也不想坐在丈夫临时凑合成的天文台上,守候那个橙色新月形蛋卷子而被邻居当作傻瓜。
  “刚才有你的电话。”她说。
  尼亚里扔下毛巾。“大风暴向哈珀山谷袭来,”他宣称。“方圆几英里远的景象我都能在平台上看见。”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
  “她?”
  “也许不愿意说吧?”罗妮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当她和你妻子谈话时,她似乎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谁?”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噪音。后来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尼亚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从罗妮身上掠过,再注视着厨房的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那儿要开一小时车。照看小孩的人来了吗?”
  “她来了,”罗妮小心谨慎地说:“尼亚里,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从今以后再也出不起钱请人代看小孩了,除非……”
  他脸上显出一副通情达理而又有点内疚的表情。“我知道。我感谢你承担了这些困难,罗妮?”
  “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会议开完后,你要放弃整个事情。这不正是空军要召开这次会议的原因吗?”
  在这五十英里的行车速中,尼亚里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因为罗妮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
  当他们驶近达克斯空军基地时,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几天来收音机和电视机一直在预告开会时间。
  前面,可以隐约地看见第一个岗哨,罗妮躺靠在座位上,说:“如果在这儿遇见什么熟人,我决不原谅你。”
  他停下车向岗哨打听前往“民事情报中心”的方向。
  “就在那空玻璃大楼里,”下士边说边把一张绿色的来访卡插在挡风玻璃的刮水器上:“这玩意可不能弄丢了。”
  “当然。”尼亚里说。
  大楼很高,又长又薄,象个竖立起来的火柴盒。大块大块带有图案的玻璃镶在经过电镀的铝框上。他把车子停在一辆破旧的农用小卡车旁。那辆车的挡风玻璃上也插着一张卡片。
  这个全由玻璃镶成的摩天大楼的接待室非常宽敞。一位坐在桌子旁的女职员,记下尼亚里的姓名后,送给他一张名字卡片。这时,已有三十多人坐着等候。
  “这些人,”当他们坐下时,罗妮在尼亚里耳边嘀咕道:“他们全是执迷不悟的人。”
  “嘘!”
  “我的判断没错。”
  “胡说些什么!”尼亚里狠狠地低声道。
  “瞧,站在电梯旁的那个人!”罗妮轻轻地回了他一句。
  她说的是一位年近花甲、身体衰弱的白发妇女。她披头散发,目光空虚,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什么,象块古老的墓石。
  “半截身子已埋入土里了!”罗妮喃喃地说。
  “就要油干灯灭了。”
  正在这时,吉丽安·盖拉从门口挤了进来。记者顿时活跃起来,立刻把她围个水泄不通。
  “盖拉太太!您能给我们发表一次讲话吗?”一位记者问道,照相灯光对准了她,摄影机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吉丽安一言不发,看上去象是心神恍惚,疲乏不堪。
  “你给警察的报告……噢……真是激动人心啊,我们希望六点播出你的讲话,要是延至十一时,就会失去许多年青观众。”
  吉丽安似乎没听见。
  另一位报界撰稿人对同伙说:“是她吗?就是那位富于幻想的妇女,对吧?”
  ”据我们了解,还没发现有索取赎金的通知。”
  第一位记者追问吉丽安:“联邦调查局的报告怎么说的?小孩失踪了……是真的?你给警察的报告能否在电视上重复一遍?”
  吉丽安开始恐慌起来。这些问题是粗暴、恶意和荒谬的。
  吉丽安在向电梯门口后退时,看见尼亚里从房子那边盯着自己。当电梯停在面前时,她才说:“它们把他抓走了!”
  “什么?”尼亚里没听懂,但可以肯定罗妮却听到了。电梯门一开,吉丽安便走进去,随后门又关上。
  罗妮以自鸣得意,但又以令人讨厌的神态注视着丈夫。
  一位身穿军装的军士长走进来说:“朋友们……你们可以进来了,请跟我到3655室。”
  托洛诺这群人由尼亚里和罗妮领头,朝走廊走去。电视新闻摄影机正在门外等侯,石英灯已打开,摄影机也开始呼呼转动。
  罗妮拿钱包遮住脸部,象是被逮捕似的,“你真该死,尼亚里!”她在钱包后小声骂道。
  照明用的反光镜被高高举起、把石英灯发射的白炽光反射出来、照得在场的三十多名老百姓证人面色惨白,弄得大伙都没精打采。
  大批新闻记者和摄影师随着空军小组人员走进来。尼亚里很快明白,他从这次会议中得到的收获,只不过是宣传上的好处,而这也正是空军的期望。好吧!他灵机一动,决定顺从军方的意见,让全世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穿便服的空军发言人,无拘无束地坐在弯曲的胶合板与泡沫橡胶制成的可转动的舒适躺椅上。这些椅子设在稍高于室内其他地方的平台上,这种情景使尼亚里刚才那种得意志形的情绪冷落下来。在空军人员四周,自愿的见证人排列成行,十分拘谨地坐在折椅上。他们没料到自己会成为这次大事宣传的中心人物。大部分人仍然穿着在工厂或农场干活时穿的衣服。
  “我是宾切利少校,”一位较年青的人作自我介绍。“这个,”他在举起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时继续说,照片上面是一个由高分辨率摄影机拍出的奇怪的圆盘,圆盘的飞行形状模糊不清,“这就是飞碟。”
  这张照片立刻引起每个人的注意。大家都惊讶不已地发出“噢”,“啊”的声音。有人脱口而出道:“我见过它。”“就是它。”
  “它是用锡合金制的,”当骚动平静后,少校继续说;“是日本造的,已被我的一个孩子抛到那边草坪去了。我说穿这个秘密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并不因为有这些东西而自以为了不起。我还要明确指出:去年美国人拍下七十多亿张照片。仅胶卷和冲晒费就创纪录地花去六十六亿元。尽管不断地在拍摄,可是,能说明在你们家上空出现过异常现象的不容置疑的证据又在哪里呢?”
  “证人”们似乎有点被吓呆了,有的人害怕得不敢哼声。
  后来,一位新闻记者开腔说:“当我们毫无准备地遇到惊人的突发事件时,有几次能及时取出照相机呢?又有几次能拍下汽车或飞机碰撞的照片,并在晚报登载上呢?”
  这席话,在托洛诺的人群中赢得了一片赞许声。
  他们当中一位较明事理的人站起来,说:“大家担心我们也许正在受到来路不明的探索者的试探,马上排除飞碟出现的可能性并不能消除人们的忧虑。”
  “我是个有理智的人,”随身带着相簿的那位矮小老太婆说。“一个有理智的人,”她满有道理地重复说:“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看到了某种东西,它同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人们沉默了好一会,尼亚里把手举起。
  “让别人说、”罗妮在他耳边轻声说,并伸手把他的胳膊肘拉下来。
  但尼亚里已站起来,“听我说,先生。你们是管天的,对吧?近来你们有没有朝天上看,上面正上演一套空中节目呢。”
  “我只能重申,”少校说,“十年来空军情报部和特别调查署从未收集到有关这类东西确实存在的无可争议的证据。”
  “哪类东西?”尼亚里问。
  宾切利少校俯身和两位同事交谈几句,然后挺起身,瞧了一下尼亚里的姓名牌说:“请你正确地理解我的话,尼亚里先生,我不是在攻击你的信誉……”
  “那么,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没有结论。我们不能象你那样,假设这些飞行物体来自另一个行星。”
  “是的,它当然不是古德伊尔型软式小飞艇了。”尼亚里说。
  许多“目击者”都笑了,罗妮却板着脸。
  “我们可以假设它是外国技术的产物,”少校用和解的语调说,“为啥不假定是那个外国制造的呢?”他把拇指朝天翘起来说。
  “妙!”尼亚里说,“就算它们是由俄国人制造,俄国人驾驶的吧,但它们到印第安纳州上空干什么呢?”
  这句话引起一阵发自空军人员、文职人员、新闻工作者和“目击者”的笑声。
  宾切利少校等大家都静下来,继续说:“在可见的高度,我们进行过一些高空加油训练。我还听说有一次空中积聚了强大的静电荷——产生了热火花放电。我们也曾遇过一种气温逆增现象。在这种情形下,一层冷空气被夹在两层热空气之间……”
  尼亚里向挤得满满的会场四周扫了一眼,用不信任的口吻说:“你们召开这次会议,说是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我们听到的却尽是些天气报道。”
  “那么,你认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妮试图把尼亚里拉下来,但他甩开她的手,说:“我认为美国空军对此是知情的。”说罢便坐下来。
  ”谁来赔偿我地上的损失呢?”
  宾切利少校眨一眨眼说:“对不起,请再说一遍。”
  “这些人晚上占用的那块土地是我的。”那人说道。尼亚里认出来了,这是他早先注意到的那位富绅。“这儿有他,”他指着尼亚里说:“把我的防雪栅栏撞毁好几码长。这些人通宵达旦,又是吃肯塔基炸鸡,又是喝啤酒,弄得一塌糊涂,该由谁赔偿我的损失呢t”
  宾切利少校用手指指着这位土地所有者问:“那晚,你看到什么吗?”
  那人笑着说:“那块土地属于我家已八十多年了,从未见过什么鬼玩意。”
  电视摄影机马上转向土地所有者。尼亚里激识别会议正入陷入混乱,如他不立即插话,会议的主题就会被转移了。
  “等一下,妈的!”他大声说。当他又蹦起来时、感到罗妮的身体稍微从他身边挪开。“我看到了某种东西,”摄影机又转向他。“它使我失去了工作,它对我是如此至关重要,它向我显示过外形,也向你们当中一些人显示过外形。我们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
  尼亚里的话还没完,宾切利就插嘴说:“假如证据充分,案子才站得住脚。确切的异常现象当然会受到认真对待。”
  “我们就是证人。”尼亚里叫起来。“我们要求受到认其的对待。”
  “尼亚里先生,对不起。”
  “宾切利少校,对不起。“尼亚里模仿他的腔调说:“我完全相信自己没患神经病,这个大厅还有其他人。他们也见过我看到的东西。他们也完全相信自己没发疯。难道我的要求不近情理吗?”
  宾切利少校沉默片刻,当他再开口时,态度就诚恳得多了。“我认为世界上的事物无奇不有,要是相信它们的话,倒也非常有趣。光速旅行和圣诞老人就是例子。大家可以相信,我很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看到那个无稽的鬼东西满天飞,因为我相信宇宙里有其它的生命存在。不可能没有其它生命。地球外的文明的假设只不过是许多种可能性之一。我们似乎需要证明在那里有解决我们难题的东西。这种假设是激动人心的。可是,我们要求的是答案,而不能老是猜谜。”
  尼亚里一屁股坐回到铝制折椅上。
  “你能否告诉我们……空军基地在托洛诺是否正进行试验?你知道——也许是秘密试验。”
  宾切利少校又迟疑了一下,看着尼亚里说:“对你撒谎,说声‘是’,倒很容易,还可以使你带着这个令人宽心的回答离去。但情况并非如此,我也不想使你产生误解。说实话,我对你所看到的东西还不明白。”
  尼亚里笑着说:“就算你同意我们的意见,也骗不了我们。”
  这话引起一阵笑声。尼亚里倒因此为难了一会儿。他是当真说的,绝不是开玩笑。
  宾切利也笑了。他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你们大家都该懂得,在这里有些其它因素在起作用,存在某种歇斯底里情绪。一些小学生因为玩火焰而被灼伤得很厉害。今晚我们接到哈珀山谷一位妇女的报告,说她的一个四岁小孩失踪了,还把此事归咎到那东西上面哩!”
  这时,老农夫决定把自己的经历亮出来:“我见过一次‘大脚’,1951年冬,在国立红杉公园里,有一只大脚,从脚趾到脚跟有三十七英寸长。它发出的声响,我这辈子也不愿再听一次。”
  “伯利恒的小星星呢?它把三位圣人引到耶稣那里去了。”一位头发浅蓝,手拿吉迪思圣经的昏头昏脑的女人说,“这颗星连天文学家也从未作过令人满意的解释。”
  几位电视摄影师忙个不亦乐乎。
  “先生,尼斯湖的大怪兽的传闻到底有多少真实性?”
  当他们从接待室往外定时,宾切利伸出右手,走上前去。
  “尼亚里先生,”他开口说,“我是想说——”
  “那天晚上你们的直升飞机为什么预先不发警告就炸掉那山脊?”尼亚里嚷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伊。”古丽安叫道。
  “尼亚里先生,我不明白你刚才说的话,我刚去过——”
  “我根本不相信你!”尼亚里怒不可遏地说:“你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宾切利。”
  宾切利给他那突然而来的大怒弄得不知所措,转身就走。
  罗妮用双手把尼亚里从军官那里拉开。“尼亚里,“她一边说,“住嘴,快住嘴!”边把他向接待室外一架可口可乐出售机推主、然后,自己折回向少校道歉。
  尼亚里把几枚硬币放进售货机内,便拿着一杯可口可乐沿走廊逛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作个自我反省。他不是那种容易冲动,无缘无故向别人发脾气的人。宾切利也确实没有对不起他之处,只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
  尼亚里发现自己正盯着走廊墙上的一道小空隙。他边喝可口可乐,边掀开小板条门。原来是个电路总控制箱,组面排列着几百个电路开关闸。
  板条门背面钉着一张简图,尼亚里用食指顺着这张大楼办公室分布图划过去。接着,他以敏捷的动作先把许多电闸放开,然后又用手指来回地戳点看简图检查一番。这样,边查边拉,把许多电闸都拉开了。
  “罗伊!”罗妮找他来了。
  尼亚里满意地笑了。他关上板条门便挽着罗妮离开大楼,向停车场走去。
  “罗伊,你怎么了?”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好极了。”他高兴得不得了。
  尼亚里发动引擎,加大油门,把车开出停车场,驶向门岗。那儿正停着一队汽车,司机和乘客——军人和文职人员——站在车旁,人们往后看着联席大楼。他在车队后面刹住车,和罗妮一起走出来。
  到底弄对了。他刚才把一些办公室的灯关掉,而把另—些办公室的灯开了。在宽大的达克斯空军行政大楼正面,强烈的灯光照得夜空一片明亮。从大楼各个窗户透出的灯光组成三个字母:UFO①,方圆几英里外的人们都可以看得见。
  【① UFO:不明飞行物体(飞碟)的英文缩写。——译注】
  摄影师和记者看着散落在草坪上的整个星期的报纸,看着牛奶箱里一瓶瓶坏了的牛奶,面面相觑,他们继续向吉丽安·盖她的房子走去,一到门口便按门铃。
  他们按门铃达好几分钟,敲了好几次门,还透过严严实实的窗帘往里瞧。之底再绕到背面去敲后门,但都没听到声息。他们相信吉丽安就在这所黑暗的房子里。据联郊调查局和警方提供的线索,记者确信她就在里面,但摸了门钉,只好怏怏离去。
  在屋内,吉丽安把所有窗户都用木板封上了。起居室弄得一塌糊涂。厨房和卧室也凌乱不堪。尽管她已把厨房收拾干净,但其余房间就顾不上了——她其至连床也不收拾。那天夜里巴利被弄走后,第二天警察和联邦调查局就来人了。从那以后,房里基本维持原样。警察和联邦调查局人员曾把院子和周围树林都搜过一遍,想找点什么线索。
  她把房内所有电话筒都从托架上拿下。警察和联邦调查局人员一点情况都没对她说。巴利失踪已有一周,但他们还是说不出个头绪来,只说要是巴利被绑架的话,绑架者几天前就该来接头了。他们也没有对吉丽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心里明白,他们认为巴利是在夜间外出游逛时摔了跤,或受了惊,再不就是迷了路。现在正躺在树林某处死掉了。
  但吉丽安知道巴利并非在外面游逛迷了路。她相信孩子还没死。她认为,只要对此抱有希望,并耐心等待,“它们”会把巴利交还自己的。她就这样等啊……盼啊……祈祷啊。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她把所有的门锁上,将所有窗户用木板封死,把听筒从电话托架上拿下架。她不想同任何人谈话——不管是警察、调查局人员、新闻界人士、邻居,或形形式式的怪人——在美国有数以百万计的怪人。她只是在等待着,等待巴利,等待暗示,等待信号。
  吉丽安知道要使自己度过这个等待阶段,保持神智清醒,就得求助于绘画。因此,她在起居室的一角竖起画架,摆开颜料,借助一盏落地灯——光线虽不很亮,但还算过得去——一星期来,她一直在勤奋地画。每天画它十四、十五甚至十六小时。
  这些画的画面几乎都相同。一座山,上面有山谷和峡谷,但它却是一座独立的山,而非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上有崎岖不平的山坡,有树木和灌木丛。现在,她已经绘了二十张,不,甚至三十张大同小异的画。吉丽安并没感到自己的行为是着了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她打算继续画这座山,直到满意为止——不管它有什么意义——或者直到她得知巴利的消息为止。
  因而,无论人们怎样按铃、打门和扒窗,她一概置若罔闻。人们来了,但不久就会离去,而吉丽安仍在画那座山。
第十七章
 
  在得克萨斯州亨茨维尔附近一间被遗弃的金属工厂里,到处是闹哄哄的。宽阔的场地挤满了栏板式半挂车。工人们正在迅速而高效率地装货。货物是一堆奇怪的木箱、纸板箱和板条箱。小物件由传送带送来,大件头由铲车搬运。在一个角落里,身穿实验室洁净服装的人们将金属罐装入内衬有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垫层的箱子里,箱子上都标有“小心搬动”字样。一排草绿间黄褐色的吉普车正等着被装上大车,它们没任何标记。停放在场地中心的用玻璃纤维制成的小舱室,也没有标记。附近还摆看尚未装配的长达一千英尺的蜘蛛网形金属脚手架。
  一辆沃克斯维根牌汽车驶进仓库,拉孔布从车内出来。劳克林和罗伯特随后,助手们跑到车后,卸下几件简单行李。
  “拉孔布先生要不要从行李中取出什么东西?”一位助手问劳克林。“我们想尽快把行李装上飞机。”
  拉孔布听懂了大半句问话、笑了笑,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便开始到周围巡视去了。
  看样子,劳克林心事重重。毕竟,这位法国人已有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我现在很兴奋!”拉孔布告诉翻译说,“当兴奋停止下来,才能入睡。”
  劳克林知道自己了解的东西太少了。他预计自己的雇主还须连续干四天四夜。
  在离开嘈杂的场地的另一角落里,二十四名卡车司机正围在调度员的桌子旁。他们的服装很不统一。有些人脱去军装,穿上工作服,戴上毛帽子。调度员是位很实际而又认真的中校,他手拿一根大棍,指着一张美国大陆的巨幅地图。卡车司机聚拢过来,有些人嘴里还嚼着口香粉。
  “运重货物的人直接开进去。沿标在州际地图上的支线开。当我们收集到沿途过秤站的情况后,就给其余的人分配备用路线。我们打算把你们错开,不要求你们一起进去;还要向你们提出两项要求:不要使用民用通话网;未经预先安排,不得中途停留。如果有人要解手,你们是知道该怎么办的。”
  在喧闹声上方的楼台上,一群人正在喝咖啡,抽香烟,面面相觑。大伙都穿着衬衫,看上去疲乏不堪,韦尔什少校绕着一张桌子来回踱步,望着下面围有栏杆的停车场、机械设备和整个闹哄哄的场地。
  韦尔什从来都对在国内任职不感兴趣。他曾在坦桑尼亚、扎伊尔和安哥拉等地参加过公开或秘密的”特别部队行动”。这是他从国外回来的头一年。这一次,韦尔什负责保安工作。他对队长只给他划出一条警戒线,而没有告诉他……所有内情感到非常愤慨。他猛呷了一口喝剩的咖啡,狠狠地吸了口香烟,跟着一脚把废纸篓踢到楼台的另一边去。
  “我不接受地震警戒这个理由,”他哼了一声,狠吸一口烟,烟蒂已烧到手指了。“根本牛头不对马嘴。这些人是牧场工人——还有羊、牛和印第安人。他们并不是住在高楼大厦的公寓里。”
  一位面容憔悴的智囊人物向外扭着双手,往后靠在椅背上。“我说还是用发洪水的理由为好。”他打着呵欠说。
  “哪里下过暴雨呀?伙计~”另一个人问。
  “我们对流域区的水库和水坝作一次调查,然后告诉他们将要发生决堤。”
  卡尔什把衬衣塞进裤子,系紧皮带。这皮带是迪斯尼兰①牌的二百周年纪念品。
  【① 迪斯尼兰:美国有名的娱乐场。——译注】
  ”我们没有时间调查。你们的人了解这一点。你也该了解这点。”
  另一个人在扭曲扭器,想扭上十一次来破个什么纪录。他咳了一声,插嘴说:“疫病怎么样?就说瘟疫流行,可以吗?”
  听到这个提议,他的伙伴马上活跃起来,放下手里的挖烟斗工具。“对,炭疽病,”他附和说,“在怀俄明州不是有很多羊群吗?”
  韦尔什少校点燃另一根香烟,坐了下来。
  “不错,”他吐着烟雾说,“但我担心这个理由还不能撤走每一个人,总会有个把开玩笑的人,认为自己是有免疫力的。我想以某种恐怖的东西为理由,使这方圆三百英里范围内每个基督的生灵都被撤走。”
  在下面场地的中心,拉孔布看着数名工人正把几个巨大的字样吊起,安装在闪着银光的车身边上。这些字样是:皮格利·威格利超级市场、可口可乐、金尼鞋、福尔杰斯咖啡和巴斯金·罗宾斯三十一种风味灼冰淇淋。法国人想吃点甜的东西,就往嘴里扔了一块薄荷糖。他对这种美国的生活方式露齿一笑。
  接着,钢门打开了,有人喊道:“向西前进!”
  卡车开始出发了。
第十八章
 
  “不,妈妈,”罗妮对着电话筒说,“我自己对付得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站在炉子前,转动譬园,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罗妮半转过身,用空着的手盖住话筒,对托比说:“去告诉爸爸,饭快好了。”
  托比犹豫一下,仍站在厨房门口,眼睛注视着妈妈,听听还有什么吩咐。
  “妈妈,你帮不上我的忙,帮不上忙,我们一直到月底都有马斯特·乔治在帮忙。他还没去看医生,他谁都没去看过。”
  罗妮转过身,从厨房窗口径外看。尼亚里正坐在车库顶上那座亲手建造的小平台的一把餐椅上。望远镜紧贴着眼睛,头慢慢地来回转动,不断地在地平线上搜索。
  “不错,他正在了望,”她告诉母亲,“他老在寻找,但不是找工作。我正在找……为自己。妈妈,他的确是爱家里人的。”
  罗妮不住地点头,手里还抓住电话,以免掉下来。她注意到托比还站在门口,“托比,去叫爸爸用晚饭……你帮不上我的忙,妈——”
  小男孩不很情愿地走了出去。
  “妈妈,我现在得挂断电话了。”罗妮一下子就把电话控上了。
  她听到房外托比尖细的叫喊声,孩子似乎担心邻居们听见,不敢放开嗓门。
  “爸爸,妈妈把饭做好了。”
  罗妮又向窗外看去。尼亚里好象听不见托比在叫。这些天来,似乎谁讲话他都听不见。隔壁的哈里斯太太把车开到附近车道上,然后从车上出采。每当她发现尼亚里在了望台上,就非讲几句讨厌而难听的话不可,但尼亚还却充耳不闻。
  “爸爸,请下来吧。”托比呜咽着说。
  他爸爸把望远镜放到膝上,随即透过正在降临的暮色,往下看着自己最小的男孩。站在厨窗旁的罗妮此刻也看见尼亚里满脸泪水,心想他必定是在用望远镜观察时哭了。她想到他那儿去,但旋即又把这念头打消了,只把炉子的火焰控制小一些。
  没多久,尼亚里爬下来了。他走进厨房,注视一下妻子。罗妮看到他已擦干泪水,但眼眶还发红。胡子已长得密密麻麻,神色恍慨。一会,他从罗妮身边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穿过客厅,径自往吃饭的地力走去。
  一看见那套小火车模型,尼亚里便停下脚步,两眼盯着延伸到小原野中部的那座褐色小山。他拿起一些灌木枝,放到假山顶。他把这个山顶重新塑造成一座四周有着深陷皱折的高耸山峰。为了塑造好这座假山,他曾绞尽脑汁,费煞心机。
  “不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由于要推迟开饭,罗妮打开电冰箱,把那碗色拉放进去。她安的绿灯泡把里面的食物都映成了深浅不同的灰绿色,看见就令人反胃。她对着灯泡苦笑一下。两星期前。安灯泡似乎还是个了不起的主意、可是现在眼见丈夫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安灯泡似乎已成为无聊的琐事。①罗妮马上把冰箱关上。
  【① 根据颜色学家的研究,灰绿色会影响人的食欲。罗妮为节食减肥,故在电冰箱安上绿灯泡。——译注】
  当尼亚里出来用晚饭时,既没洗手,也不更衣。罗妮注意到孩子们都在暗暗地避开父亲。通常她总是面对尼亚里坐在桌子另一头,现在孩子们都尽量挨近妈妈就座,因为和他在一起感到不舒服.也没什么话可说。
  她摆上饭菜。递给他油炸鲑鱼丸、玉米碎和土豆泥,上面还有一块溶化的人造黄油。他低下头在发呆,象是从没有人教过他对一盘食物该怎么处理似的。
  罗妮感到当他用叉子在盘内搅动土豆泥时,孩子们都目光炯炯地注视他。
  他把土豆泥弄成一座小山峰形状,还说“不够大。”他用一个利落的动作,把鲑鱼丸一下子挑到桌布上。
  孩子们呆住了。
  尼亚里把手伸到桌子中间,把盛土豆泥的盘子拿过来,往盘子里挑了一大团,把它弄成个大堆子,一动不动地端详了好一会。不行!又从盘子里挑出一团。还不够!他一团一团往外挑,直至把盘子里的土豆泥挑光为止。然后,他象个疯疯癫癫的陶工,用双手把这堆白糊状的土豆泥捏成某种形状。
  罗妮尽量沉住气。尼亚里抬头看一下家人,只见个个都用双眼瞪着他。尼亚里想和他们聊几句,好让气氛恢复正常。
  他强作笑脸.试图装出一副自我解嘲的样子。
  “你们看到,”他对自己这番含糊的话感到难为情,“爸爸的举止有些可笑。不过别担心,我还是你们的爸爸。”
  尼亚里伸手去摸塞尔维娅,可是她连忙避开,向妈妈那边靠拢。
  他又对所有孩子说:“我真不知该怎么说,就象你们记住一首歌的曲调而忘掉了歌词一样,我想——”尼亚里指着那堆土豆泥——“但……这意味着某些……它很重要。”
  尼亚里抬眼看着罗妮。她竭力克制自己。他呶了呶嘴,“没事,我没事。”
  接着,他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孩子们把眼光转向妈妈。
  她脸色黯然,苦笑了一下,厉声说,“吃吧。”跟着叉起一块油炸鱼丸送进嘴里。
  大家听见淋浴喷头开了,流水声里还夹有干咳声和男人哭泣时发出的哽咽声。
  罗妮站起来。“呆在这!”她命令孩子们别走动,而自己却跑了出去。
  她在澡间门口静听一会,敲了两下门,温柔地说:“亲爱的……罗伊,请开开门。”
  没有回答,只有很厉害的咳嗽和啜泣声。罗妮扭一下门把,门把转动了,但门已锁上。她站在那儿,手按在门的球形把手上。“罗伊!”她高声喊,“罗伊!”
  里面毫无反应,也许没听见。
  罗妮把心一横,跑进厨房,从餐柜里拿出一把奶油刀。
  “快吃完饭!”她边往洗澡间走边对孩子们喊道。
  她知道该怎么办。过去,每个孩子都曾经把自己锁在卧室或澡间里。她把刀插入门缝,轻轻地把锁拨开,然后一钮门把,往前一推,门开了。
  洗澡间黑沉沉的,水哗哗地流入水稻,喷头也开得很猛,水从高处往下冲,已灌满半个澡盆子。尼亚里缩在黑暗的一角,两手捂着嘴,将哭声压住。
  罗妮拧上水槽上的龙头,只让喷头开着。
  尼亚里想对妻子笑一下。现在他的抽搐渐渐缓和下来。“象打呃一样,”他象孩子般阴声细气地说,“不知怎的,一旦开始就没个完。”
  “没啥,罗伊。”罗妮振作起来说,“妈妈给了我这个人的名字,他是个大夫。”
  “我害怕极了,”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尼亚里站起来,几乎是冲向喷头把头伸进哗哗的水中。当他把头缩回来时,罗妮关掉龙头,递给他一条毛巾。她真想走上前去,用拥抱来抚慰他一下。但她心里委实有点害怕。
  又一阵无声的哭泣使尼亚里全身额抖起来。哭泣过后,他打开药柜门,揭开阿斯匹林的瓶盖,用颤抖的手倒出两片吃下去,然后把药瓶向水槽扔去,瓶子摔破了。
  “听着,”罗妮尽量把语调放得平和些,把话说得婉转些,“医生的意见是家庭疗法。我们都去,而不是光你一人。也许这并非你的错。”
  “我想也许这只不过是个笑话,而我自己却当真了。”尼亚里沮丧地说。
  “罗伊!你要去看医生,要答应去。”罗妮对他说时也意识到现在和丈夫说话的口吻象是在教训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能答应吗?”
  突然,澡房门被完全推开了。布雷德闯了进来,“你这个哭星,”他对着情绪消沉的父亲喊,“哭星!哭星!”
  布雷德迅猛地跑出澡间,冲进自己的房里,并把门砰砰嘭嘭地关了五次,几乎要把门铰链震掉似的。
  “你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只不过在他心目中,你过去总是很坚强的。”
  罗妮扶尼亚里进卧室后,他不再哭了。但倒下床后,却发抖得更厉害。
  “我不需要医生,”他说,“我需要你。”
  罗妮顿时不知所措,只管用双拳打着床单说:“我帮不了你。”她哭起来了,“我一点都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她说:“一场胡闹把咱们家搅得天翻地覆。”她知道这话根本无济于事。
  “我害怕。”尼亚里拉住她的右手说。
  罗妮想挣开,但他哪肯松手。
  她开始慌乱起来,“我讨厌你这样。”她气呼呼地说。
  尼亚里伸手把她拉倒在床上。
  “拥抱我,”他恳求说,“这就是你所要做的。不要放开我……你现在确实能帮我。”
  罗娠在挣扎着,“咱们的朋友都不在这里打电话了。”她抱怨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失业了……还满不在乎!罗伊,难道你不明白事理吗?瞎了眼吗?”一股恐惧感掠过心头,她火气上来了,高声说:“你把咱们毁了。”
  尼亚里又伸手把妻子抱在怀里,但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而使罗妮突然感到自己确实无法再忍受下去。
  “噢,不。“她呜咽着说,“噢,别这样,我要喊人了,噢,罗伊……请你不要。”
  但他仍在用力扯她的衣服。
  “我恨你,恨你,恨你。”她非常厌恶他此刻的所作所为。
第十九章
 
  丹佛的傍晚清爽得带点寒意。巨大的双轮拖车沿着倾斜的公路向北开始了漫长的旅途,稀落的空气在车上那根民用话网天线周围嘶嘶作响。拖车在苍茫暮色中飞驰,后面那辆大型拖卡曾一度沐浴在落日的金红色余辉中。它那高高的铝制车身侧板上标有“福尔杰斯咖啡”字样。
  两辆标着“皮格利·威格利”字样的卡车已开到奥克兰以东二十英里处,正在美国580公路上加速前进。前方就是高达二千多英尺的阿尔塔门特关口。
  这里,日落的时刻比丹佛要迟些。司机们希望天黑前能赶到特拉西,以便随后一直开到目的地。他们朝着落日驱车猛进,不断把噪声和柴油废气排入空中。
  在从博伊西东南方伸展出来的80号州际公路上,夜幕已降临大地。一部装有大功率柴油发动机的大型拖车正以每小时六十五英里的进度牵着拖卡向爱达荷州的哈米特和霍姆山驶去。车身上标着醒目的:“金尼鞋”字样和图案。但在黑暗中,只有在过路车辆前灯的斜光掠过时才能见到。
  拖车在蒙大拿州比林斯东面的一个停车站加油。90号州际公路从这里开始下坡,穿过大霍恩国家娱乐区的拐角处。两名司机原想停下来喝咖啡,但行程计划不允许这样做。他们必须在午夜前通过卡斯特旧战场,进入怀俄明州的谢里登。
  给卡车加柴油的工人瞧着车身说:“从来没见过这玩意。”
  司机和加油的小伙子抬头看见车身上写的是;弗吉尼亚州潮汐站。
  一个司机扬了下眉毛、没答话。本来在两个司机中,他还算是比较健谈的。
第二十章
 
  尼亚里整友没怎么入睡,弄得罗妮也睡不安稳。早上五时左右,尼亚里听到罗妮发出鼾声,便悄悄地起床,独自走到客厅去。
  尼亚里用充满血丝的眼环顾客厅四周。说实话,近几天来,他把家庭搞得一塌糊涂,墙上到处钉着从报纸上剪辑下来的有关飞碟的照片和那次神秘的停电事件的消息。
  尼亚里叹了口气,便坐在椅子上,手肘搁在乒乓球台边,球台上摆设着一座铁路模型。那儿有尼亚里控制的奇山异峰,就象一座漫画中的山。它在周围的小峡谷、小湖和小铁轨的衬托下,显得滑稽、粗俗,甚至有些险恶。这个模型在尼亚里所憧憬的世界中是个很有特色的理想地区。
  尼亚里注视了一会摇摇头,暗地里说:“不对。”
  “爸爸!”
  他转过头来,只见小女儿塞尔维娅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还抱着心爱的会撤尿的洋娃娃。
  “宝贝儿,还早呢!”尼亚里说:“快回去睡觉。”
  “爸爸,你今天还会对我们大喊大叫吗?”
  尼亚里凝视着女儿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在女儿眼里,他已变成了个爱吵闹的家伙。当然,她还可以容忍他更多的吵闹,因为她爱他。
  尼亚里的内心充满悔恨。
  他弯下腰,抱起女儿。“我现在好了,小心肝。”尼亚里吻吻女儿的前额,他感到自己又想哭了,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
  “我相信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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