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民国范儿

民国文林(现代)
<民国范儿>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辜鸿铭
辜鸿铭(1857-1928),字汤生,蜚声中外的翻译家、学者,被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自述“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1857年出生于南洋马来半岛西北的槟榔屿(现马来西亚槟城州),祖籍福建。幼年时,被义父布朗带到英国读书,1877年获得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同年入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土木工程。通晓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等9种语言,一生获得13个博士学位。回国后在张之洞的幕府任职20年。晚年到北大任教,后又赴日本讲学。1928年,病逝于北京。


主要著作:英文《中国的牛津运动》《春秋大义》(即《中国人的精神》),笔记《张文襄幕府纪闻》,翻译作品《论语》《大学》《中庸》等。


关键词:传奇、天赋、辩智、妙语、教学、流变、情结、尊王、偏执、立场、悲感、风采、狂傲、气节、趣闻、癖怪、妻妾、终老、评誉、声望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传奇
辜鸿铭曾概括自己的一生为:“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


辜鸿铭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语等九种语言,获得文、哲、理、神等13个博士学位;他是第一个将《中庸》等中国儒学经典翻译成英文和德文,传播到西方的中国学者。


辜鸿铭出生于马来半岛西北槟榔屿的一个华侨望族,祖父在吉打政府担任要职,父亲辜紫云为英国商人布朗经营橡胶园,通闽南话、英语、马来语,母亲是金发碧眼的英国人(一说为葡萄牙人),会英语和葡萄牙语。辜家一直以英语和闽南话为家庭语言,这为辜鸿铭日后掌握多种语言打下了基础。


橡胶园主布朗膝下无子,便将辜鸿铭收为义子,后将他带到英国接受教育。辜鸿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爱丁堡大学,得到该校校长、著名作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卡莱尔的赏识,成为其入室弟子。


1877年,21岁的辜鸿铭获得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后,布朗又将他送到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土木工程。一年后,辜获得土木工程师文凭。


兆文钧记载,从莱比锡大学毕业后,辜鸿铭到巴黎大学进修法文。布朗为他租下一位妓女公寓中的三间房屋,让他与名妓比邻而居,一来让他学习法语,二来能了解更多的人情世故。辜就此领略了政客、军人、富商们的伎俩,还在此认识了后来的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当时,瓦德西是一个卖糖果的小贩,想学习德文后回德国从军,辜鸿铭曾教他三年德文。庚子之乱后,辜鸿铭曾与瓦德西等人斡旋,参与和谈。


学者朱维铮认为,兆文钧的记载“堪称满纸荒唐言”。但辜鸿铭在八国联军侵华的和谈中确实起到了作用,《清史稿·辜汤生传》云:“庚子拳乱,联军北犯。汤生以英文草《尊王篇》,申大义。列强知中华以礼教立国,终不可侮,和议乃就。”当时北京亦有传言:“庚子赔款以后,若没有一个辜鸿铭支撑国家门面,西方人会把中国人看成连鼻子都不会有的!”


辜鸿铭的尊王篇


在辜鸿铭之前,到西方留学的只有容闳一人,辜则是到欧洲留学的第一人。晚年,他在日本讲学时,自称是“中国受过欧洲教育的人中资格最老的一个”。


1883年,辜鸿铭在英文报纸《华北日报》发表《中国学》一文,从此他便走上了宣扬中华文化、嘲讽西学的道路。


辜鸿铭在张之洞的幕府中任职二十年,在帮助张统筹洋务的同时,研习国学。张去世后,辜撰《中国人的牛津运动》纪念张,将张与红衣主教纽曼进行比较,扼腕叹息之余,更恐惧邪恶势力将在中国及欧洲取得胜利。1911年,德国汉学家卫礼贤将此书译成德文,更名为《为中国反对欧洲观念而辩护:批判论文》,被哥廷根大学列为哲学系师生必读书籍。


20世纪初,辜鸿铭分五次发表《中国札记》,强调东方文明的价值。1915年,辜鸿铭的《春秋大义》(即《中国人的精神》)出版,尖锐地批判了西方文明,认为只有中国文化才能拯救世界。该书的德文版刊行后,在时正进行一战的德国引起了巨大轰动。


辜鸿铭曾在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用英文讲演“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春秋大义)。时国人讲演历来没有售票的先例,辜却坚持要售票,且票价高过“四大名旦”之首的梅兰芳。梅兰芳的票价为一元两角,听辜讲演要两元,但外国人还是趋之若鹜,足见其受欢迎程度。


20世纪初,西方认可的东方文化人只有两位:印度的泰戈尔和中国的辜鸿铭。他们同时被提名1913年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最终泰戈尔获奖。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天赋
著名的中国通、曾任袁世凯顾问的《泰晤士报》驻华记者乔治?莫理循虽然终生与辜鸿铭为敌,但却由衷地说:“辜鸿铭的英语词汇罕见的丰富,是一个语言天才。”


辜鸿铭极有语言天赋,孙中山、林语堂等皆推其英文造诣为“中国第一”。


到英国后,布朗亲自教导十岁的辜鸿铭读书。因辜已有一定的英文基础,布朗决定教他德文。他先要求辜背诵《浮士德》,他念一句,辜背一句,但并不讲解。辜很想知道书里讲什么,布朗却说:“听懂再背,心就乱了,反倒背不熟了。等你把这本书背得倒背如流之时,我再讲给你听吧!”半年后,当辜鸿铭如小和尚念经般将《浮士德》背熟后,布朗才给他讲解。一次,布朗问辜学习《浮士德》的感想,辜回答:“我看浮士德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上帝不应该派天使救他。”


讲解完《浮士德》,布朗开始教辜鸿铭学习莎士比亚戏剧,因为辜的英文已经有一定水平,所以这次是边讲边学。不到一年时间,辜便对莎氏的37部戏剧烂熟于胸了。


接下来,布朗安排辜鸿铭学习卡莱尔的《法国革命史》。这次由辜自学,遇有不懂再去请教他人。只读了三天,辜便哭了起来,布朗问为何。他说:“散文不如戏剧好背。”布朗问辜的进度,知道他每天读三页后,便告诉他,散文每天背半页到一页就够多了。辜鸿铭便陷入矛盾之中,看得多了,背不下来;看得少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知道后面说什么。等到一部《法国革命史》看完,布朗才允许辜鸿铭随意取阅家中的其他书籍。


多年后,有学生请教辜鸿铭学习西文的方法时,辜回答:“先背熟一部名家著作做根基。”


在爱丁堡大学求学期间,每逢星期天,辜鸿铭就携带纸笔,去图书馆搜寻孤本秘笈,一旦找到,立刻抄录下来。五六年间,他抄录了数十种书。著名的传教士李提摩太时亦在爱丁堡大学就读,他最怕与辜鸿铭交谈,因为他读书虽多,在辜面前,却显得孤陋寡闻。


辜鸿铭少年时代所学的诗歌,终生不忘。他教记忆之法,谓初步为感动(impression),次步为保留(retention),终为回忆(recollection)。有一名外国人请教他因何有如此记忆力时,他说:“你们外国人用脑记忆(remember by brain),我们中国人用心记忆(remember by heart)。”


一次,辜鸿铭与梁崧生打赌,说他能背出弥尔顿的《失乐园》全文。梁不信,于是辜拿出书来,交到其手中,滔滔不绝地将《失乐园》全文背诵出来,而且一字不错。凌叔华也曾亲耳聆听年过花甲的辜鸿铭背诵那首6100多行的无韵长诗《失乐园》,凌在回忆文章中说,辜的眼睛“像猫儿眼宝石那样闪耀着光彩,望着他,使人佩服得要给他磕一个头”。


一天,张之洞的另一位重要幕僚梁鼎芬求见张。等了许久,未见张出来,便径自向张的书房走去。走近书房,他见窗扇大开,房内有人高声说话,便透过窗户向内望去。但见张之洞正襟危坐,凝神谛听,辜鸿铭则翻检着桌上的报纸杂志,为张分析时局,纵谈天下事。张听得津津有味,居然一动不动听了三个小时;而窗外的梁亦忘记来意,驻足聆听了三个小时。


1891年,时为俄罗斯皇储的尼古拉二世携内戚希腊世子来中国游玩。俄国舰船到汉口时,湖广总督张之洞登舰拜谒,辜鸿铭随同前往,充任翻译,辜流畅的法语令皇储非常惊讶。


数日后,张设宴款待皇储一行。席间,皇储为避主人,用俄语和希腊世子交流,说晚上另有约会,应节制食量。辜听罢,马上用俄语对皇储说:“此餐非常卫生,请您尽兴品尝,也请转告世子多吃一点。”皇储越发惊讶。张之洞饭后有吸鼻烟的习惯,未见过鼻烟的世子用希腊语问皇储:“总督鼻吸何物?”辜听到后,与张耳语一番,接过张的鼻烟递给世子,皇储和世子都大惊失色。临行前,俄罗斯皇储将自己戴的镂有皇冠的金表赠给辜鸿铭,并握着辜的手诚挚邀请其到俄罗斯去做客。到达上海后,皇储逢人便说:“汉口见张总督,有辜某所通语言至博,各国无此异才!”


辜鸿铭在台湾时,一次应台湾当局之请进行讲演。他穿蓝布长衫,头戴红色瓜皮小帽,拖一条长辫。当他跨上讲台时,欢声如雷。因他用英文讲演,当局特地安排一位师范学校的外国教员作翻译,但辜讲的是四书五经,口若悬河,弄得这位教员目瞪口呆,翻译不出一句来。台下的日本人对辜佩服得五体投地。


德国作家帕凯则说:“辜鸿铭是我可以用地道的德语与之交谈的第一个中国人。”民国初年,在德国人举办的庆祝俾斯麦诞辰一百周年的聚会上,辜鸿铭即兴用德语作了一次充满激情的演说,博得全场德国学者和绅士们的一片掌声。


辜鸿铭学贯中西,常用中文回答英文问题,用英文回答中文问题,还不时插入拉丁文、法文、德文等,常常令问者瞠目结舌。


许多人认为辜鸿铭的博学得益于他的天赋,他却对人说:“其实我读书时主要还是坚持‘困而学之’的方法。久而久之不难掌握学习艺术,达到‘不亦说乎’的境地。旁人只看我学习得多,学习得快,他们不知道我是用眼泪换来的!有些人认为记忆好坏是天生的,不错,人的记忆力确实有优劣之分,但是认为记忆力不能增加是错误的。人心愈用而愈灵!”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辩智
在英国留学时,每逢中国的重大传统节日,辜鸿铭总要在房间朝东的位置摆上一个祭台,敬上酒馔,遥祭祖先。房东老太太见后揶揄道:“你的祖先什么时候会来享受你这些大鱼大肉哇?”他回敬道:“应该就在贵先人闻到你们孝敬的鲜花花香之前!”对方登时瞠目结舌。


学部侍郎乔某对辜鸿铭说:“您所发的议论,皆是王道,但是为什么不能在今天实行呢?”辜答道:“天下之道有两种,不是王道,就是王八蛋之道。孟子所谓‘道仁,仁与不仁而已矣’。”


1893年,辜鸿铭协助张之洞筹备铸币厂。某日,铸币厂的专家请辜鸿铭吃饭,大家推举他坐首席。席间,一位外国专家问辜道:“你能否给我们讲讲贵国孔子之道有何好处?”辜回答道:“刚才大家推我坐首席,这就是行孔子之教。如果都像你们西方所提倡的竞争,大家抢坐首席,以优胜劣败为主,我看这顿饭大家都吃不成了,这就是孔学的好处!”


中日甲午战争后,伊藤博文到中国,曾与张之洞有过接触。时任张幕僚的辜鸿铭将其翻译的英文版《论语》送给伊藤,伊藤调侃道:“听说你精通西洋学术,难道不清楚孔子之教能行于两千多年前,却不能行于二十世纪的今天吗?”辜答道:“孔子教人的方法,就好比数学家的加减乘除,在数千年前,其法是三三得九,如今二十世纪,其法仍然是三三得九,并不会三三得八。”伊藤听罢,一时词穷。


辜鸿铭跟随张之洞多年,但张有时不听辜的进言。一次,有汪某对辜说:“你都是从是非上去分析,所以他听不进去。张为人,只知利害而不知是非,如果你想劝动他,应从利害上去讲。”此话传入张的耳朵后,张大怒,叫来辜鸿铭,问道:“是谁说我只知利害不知是非?如果我只知利害,那我现在有家财万贯吗?他说的利在哪?我所讲究的是公利,并非私利。私利不可讲,而公利不可不讲。”辜回答:“当日孔子罕言利,但孔子亦讲私利。”张之洞又百般辩解,坚持公利断不可不讲。最后,辜说道:“《大学》有言:‘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小人为长国家而务财用,不是也讲公利吗?”张听罢,默然让茶。


有欧洲人问辜鸿铭:“为什么中国的方言那么多?”辜反问道:“为什么欧洲的言语那么多?”


一次,李季在课堂上问辜鸿铭道:“先生在外国留学时,当然是短发洋装,后来回国才蓄辫子,初时不感觉不方便吗?”辜马上用手指着一扇门反问道:“那张门上为什么要起凸线呢?”李一时语塞,不知怎样回答才好。“这是文啦!你觉得门上有凸线不方便么?”辜追问道,然后拿着自己的辫子,摆了一摆,说道:“这也是文啦!”


某日,辜鸿铭在位于北京椿树胡同的家中宴请欧美友人,点的是煤油灯,烟气呛鼻。有人说,煤油灯不如电灯和汽灯明亮。辜笑道:“我们东方人,讲求明心见性,东方人心明,油灯自亮。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样专门看重表面功夫。”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妙语
辜鸿铭说:“华夏文化的精神在于一种良民宗教,在于每个妇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丈夫,忠诚的含义包括帮他纳妾;每个男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君主、国王或皇帝,无私的含义包括奉献出自己的屁股。”


辜鸿铭反对新文化运动。他说:“古文是高雅的语言,比口语更优美,正如莎士比亚的英语比现代英语口语更优美一样,而改革者带来的那种使人变成道德的侏儒的文学,才是真正的‘死文学’。”


辜鸿铭认为,评价一种文明,必须看它“能够生产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他批评那些“被称作中国文明研究权威”的传教士和汉学家们“实际上并不真正懂得中国人和中国语言”。他说“要懂得真正的中国人和中国文明,那个人必须是深沉的、博大的和纯朴的”,因为“中国人的性格和中国文明的三大特征,正是深沉、博大和纯朴”,此外还有“灵敏”。


辜鸿铭还将中国人与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进行了对比,凸显出中国人的特征。他说,美国人博大、纯朴,但不深沉;英国人深沉、纯朴,却不博大;德国人博大、深沉,但不纯朴;法国人没有德国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国人心胸博大,也没有英国人的心地纯朴,却拥有这三个民族所缺乏的灵敏;只有中国人全面具备了这四种优秀的精神特质。辜鸿铭说,中国人给人留下的总体印象是“温良”,“那种难以言表的温良”。在中国人温良的背后,隐藏着他们“纯真的赤子之心”和“成年人的智慧”。中国人“过着孩子般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


辜鸿铭对外国银行无好感。他说:“银行家是晴天把伞借给你,雨天又凶巴巴地把伞收回去的那种人。”这句话成了讽刺银行家的名言,被收进《英国谚语》。


辜鸿铭讽刺道:“二十世纪数学已经改良了,以前三三得九,现在则不然。我借洋款,三三得九变作三三得七;等我还洋款时,三三得九则变作三三得十一。”


辜鸿铭说:“洋人绝不会因为我们割去发辫,穿上西装,就会对我们稍加尊敬的。我完全可以肯定,当我们中国人西化成洋鬼子时,欧美人只能对我们更加蔑视。事实上,只有当欧美人了解到真正的中国人——一种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却毫不逊色于他们文明的人民时,他们才会对我们有所尊重。”


辜鸿铭一针见血地讽刺道:“什么是天堂?天堂就是在上海静安寺路最舒适的洋房里;谁是傻瓜?傻瓜就是任何外国人在上海不发财的;什么是侮辱上帝?侮辱上帝是说赫德总税务司为中国定下的海关制度并非至善至美!”


辜鸿铭曾这样评价张之洞、端方这两任湖广总督:“张文襄学问有余而聪明不足,故其病在傲;端午桥聪明有余而学问不足,故其病在浮。文襄傲,故其门下幕僚多伪君子;午桥浮,故其门下幕僚多真小人。”


辜鸿铭鄙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妄冀公卿”的读书人。他说:“今日中国不患读书人之多,而患无真读书人耳。”他更厌恶读书人的“傲”与“浮”:“学问有余而聪明不足,其病往往犯傲。聪明有余而学问不足,其病往往犯浮。傲则其学不化;浮则其学不固。其学不化则色庄,其学不固则无恒。色庄之至,则必为伪君子;无恒之至,则必为小人!”


20世纪初,辜鸿铭曾与外国友人逛上海的十里洋场。友人见沿街娼馆林立,惊异上海的妓女竟如此之多。辜解释道:“Prostitude者,Destitude也(卖淫者,穷也)。”


辜鸿铭主张纳妾,日籍夫人吉田蓉子去世后,辜又纳了年轻美貌的小脚女人碧云霞(辜为其从妓院中赎身)。他为纳妾辩护道:“许多西方人在谈中国官大人纳妾如何不道德。其实,这比那些开着小轿车,从马路上拾回一个女人消遣一夜后,次日凌晨又将其推到马路上的欧洲人,要无私和道德得多。纳妾的中国官大人可能是自私的,那么开小轿车的欧洲人不仅自私,而且是懦夫。”


萨摩雄次看书报甚久,辜鸿铭对他说:“你读得太多了,应该减少读书的时间,而增加一些冥想和思考。”


日本人安冈正笃将自己的作品送给辜鸿铭,辜问了他的年龄后说道:“四十岁之前不可著书。”萨摩雄次问何故,辜回答:“一个人无论他具有多么伟大渊博的知识,在四十岁之前都不可能悟出值得流传后世的思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往往会发现自己的著述中有许多地方令其懊悔不已。”并举了许多例证。多年后,萨摩得知安冈因其年轻时问世的著作而受到批驳和攻击时,更感到辜所言极是。


辜鸿铭到北大任教。当梳着小辫的辜走进教室时,学生们发出一片哄堂大笑。辜却平静地说道:“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闻听此言,学生们一片静默。


1915年9月初,辜鸿铭在北大的开学典礼上发言,大骂当时的政府和一些社会上的新事物。他说,现在做官的人,都是为了保持他们的饭碗。他们的饭碗,可跟咱们的不同,他们的饭碗大得很,里边可以装汽车、姨太太。又说,现在人做文章都不通,他们所用的名词就更不通,譬如说“改良”吧,以前的人都说“从良”,没有说“改良”,你既然已经是“良”了,你还“改”什么?你要改“良”为“娼”吗?


“五四”运动的两大口号是“科学”和“民主”。辜鸿铭相信科学,因此从来不骂科学,但对民主却是深恶痛绝。他曾在文章中将民主的英文单词“Democracy”改成了“Demoncrazy”,“Demon”意为“魔鬼”,而“crazy”则是疯狂。因此辜鸿铭认为,民主就是“魔鬼”+“疯狂”。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教学
李季回忆,1916年底蔡元培接掌北大之前,教授他们英文的教师C先生常以妓院为家,从不认真备课、上课,引起全班同学的强烈不满,因而强烈要求校长改聘辜鸿铭来给他们上课。为达到这一目标,他们罢课数周,最后迫使原校长点头应允。李季说:“自C去而辫子先生(指辜鸿铭)来,我们不啻‘拨开云雾见青天’。”


震瀛回忆,辜鸿铭常教他们读英文版的“千字文”:“Dark Skies above The Yellow Earth(天地玄黄)……”音调整齐,口念足踏,全班合唱。学生们看着辜鸿铭的样子,觉得越发诙谐滑稽,故乐而忘倦。辜还常对他们说,《三字经》中有许多科学,开宗明义便说“性本善”,这是关于人生哲学的问题,与卢梭的论调相同;“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是数学;“白水火,木金土”是物理化学;“三纲五常”是伦理学;“天地人,日月星”是宇宙论、天文学……全书都是很有教导小学生价值的。


辜鸿铭讲课,每次总要讲“君师主义”。他说:“西洋有律师同警察,所以贫民不服,要起Bolshevism(布尔什维克主义);中国历来有君主持各人外面的操行,有师管束内里的动机,所以平安。若是要中国平安,非实行‘君师主义’不可。”


辜鸿铭捍卫东方文化,曾对学生们说:“我们为什么要学英文诗呢?那是因为要你们学好英文后,把我们中国人做人的道理,温柔敦厚的诗教,去晓谕那些四夷之邦。”


辜鸿铭授课,第一堂课时,他让学生将讲义翻到page one(第一页),等到上最后一堂课,他还是让学生将讲义翻到page one,授课时间全在嬉笑怒骂中过去。


辜鸿铭曾为学生定下三条规矩:“第一,我进来时,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第二,我向你们问话或你们向我提问,你们都要站起来。第三,我指定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来不能坐下。”


上辜鸿铭的课,学生最怕的还不是背诵,而是翻译。辜一次让学生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译成英文,学生们听罢,个个抓耳搔腮。他还曾要求学生用英文翻译《三字经》《千字文》,学生们更是痛苦不堪。


辜鸿铭讲课诙谐幽默,讲到得意处,会忽然唱段小曲,或从长袍里掏出几颗花生糖大嚼,令人忍俊不禁。


每次去上课,辜鸿铭总带一童仆为他装烟倒茶。他坐在靠椅上,辫子拖着,一会儿吸烟,一会儿喝茶。学生着急地等待着他讲课,他却一点也不管,慢慢吞吞。


辜鸿铭讲英国诗,旁征博引,海阔天空,怪论迭出。他将英文诗分为三大类:国风、小雅和大雅,国风中又分为苏格兰风、威尔士风等七国风。他今天教“大雅”,明天讲“小雅”,后天则是洋“离骚”(弥尔顿的《悼亡友诗》)。在列举诗人的作品时,他常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对照原文,竟一字不差,记忆力之惊人让所有学生都不得不为之折服。


辜鸿铭上课时经常跑题,信马由缰,针砭时弊,臧否人物。周作人回忆说:“他在北大教的是拉丁文等功课,不能发挥他的正统思想,他就随时随地想要找机会发泄。”


一次,辜鸿铭骂袁世凯,从上课铃响骂到下课铃响。北大学生总结出一条规律,绝不能跟辜先生提“袁世凯”,否则一堂课就报废了。


北大某毕业班的班长请辜鸿铭提供一张照片,贴在毕业簿的同学录中,作为纪念。结果,辜火冒三丈道:“我不是娼妓者流,何用照片?你们要是不吝惜经费,何不铸一座铜像作为纪念?”


李季等北大学生毕业时,纷纷穿上毕业服装。辜鸿铭见后说道:“娼妓最喜欢招摇过市,炫示自己的美丽,无论什么足以自炫的东西,她们总要表示出来给人看,所以叫做婊子。你们现在穿戴这样的衣帽,不独是堂堂乎张也,而且洋派十足,真是了不得!”


辜鸿铭25岁之后才开始研习中国文化,故授课时写别字,或字缺笔少划的事常有发生。一次,他讲《晏子春秋》时,将“晏”写成“宴”。学生指出错误后,他很尴尬,一边纠正一边自语:“中国汉字真讨厌,‘晏’与‘宴’不过把‘曰’字的部位换一下而已,字义就不同了。英语中就没有这样调皮捣蛋的。”有好事的学生马上接口道:“英语中也有。比如‘god(上帝)’倒过来就成了‘dog(狗)’了。”辜鸿铭听罢,一笑了之。


著名报人张友鸾记载,罗家伦是北大的“名学生”,辜鸿铭却反感他好出风头,不好好学英文,故上课时十有八回让罗家伦回答问题。罗的英文底子很差,有时胡乱回答一通,有时干脆就说“不知道”。有一回,辜听了罗的回答很不满意,当堂加以训斥,话说得很重。罗颇为难堪,站起来为自己辩解。辜大怒,拍着桌子说:“罗家伦!不准你再说话!如果再说,你就是WPT!”罗家伦被吓得愣住了,不再言语,但他却不知道“WPT”究竟作何解。一天,罗趁辜正讲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凑上前去问道:“上回老师不准我说话,骂我WPT。这WPT是什么意思,我到现在还不明白。请老师告诉我:这是哪句话的缩写?出在哪部书上?”辜一抡眼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WPT,就是忘、八、蛋!”此言一出,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罗家伦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此后,“北大学生,没有一个不知道罗家伦就是‘WPT’的”。


1919年5月3日,罗家伦写信给当时的教务长马寅初和英文主任胡适,历数辜上课的种种恶行,如“次次总是鼓吹‘君师主义’”,“上课一年,所教的诗只有六首另十几行”,骂新诗,说不出英文诗的精神等。


一次,辜鸿铭问某学生问题,要求该生站起来回答,学生就是不起立,辜气得将他驱逐出教室。某生离开后,其余学生皆随之而去。辜怒道:“礼教果坠地无余矣!”遂辞去北大教职。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流变
在法国进修期间,辜鸿铭认识了一位对《易经》十分推崇的老教授。老教授认为《易经》是最有价值的经典。他认为黑格尔的理论是根据《易经》写出来的,黑氏却将之据为己有,说是自己首创,并批评《易经》的理论一文不值。老教授以不懂中文、不能通读《易经》为生平憾事,让辜回国后一定好好研习《易经》。辜鸿铭从此对《易经》产生了研究的兴趣,晚年自称“汉滨读易者”和“读易老人”。


1880年,辜鸿铭学成回到马来亚,被派到新加坡殖民地政府任职。当时他西服革履,短发油光可鉴,俨然一洋派博士。两年后,他遇到维新派人物马建忠。辜自述,与马“三日倾谈”,“使我再一次变成一个中国人”。他马上辞职回到槟榔屿,对辜家的家长、堂兄表示,愿意留发结辫,脱下洋服,着中国传统服饰。


在遇到马建忠之前,辜鸿铭读过的唯一中国文学作品,仅为翟里斯翻译的《聊斋志异》。马告诉他《聊斋》只是当朝一个落第秀才的笔记小说,算不上中国杰出的文学,劝他应该去读唐宋八大家的作品。与马一席长谈,他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无限神往,开始“读五经诸子,日夜不释手。数年,遂遍涉群籍,爽然曰:“道固在是,不待旁求也”。


通过研读传统文化,辜鸿铭对中西方文化产生了新的认识。他认为:“欧美主强权,骛外者也;中国主礼教,修内者也。言一时强盛,似优于中国,而图长治久安,则中国之道盛矣、美矣!”


1885年,辜鸿铭在厦门开往香港的船上遇到了广州候补知府杨汝树。杨被辜的识见辩才所折服,将其举荐给两广总督张之洞。


辜鸿铭第一次见到张之洞时,仍是着西装,辫子长得也不太像样,以至于张劈头问道:“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并让他“赶紧脱掉西装,留辫子,学官话,做个像样的中国人”。


有某英国人知道辜鸿铭自小留学海外,对中国国学知之甚少,选了某经书中难懂的词句,前去考问他。辜被问得满脸通红,瞠目结舌,久久不能措一词。一时忌恨辜之人,均洋洋得意道:“我们现在已难倒辜汤生了!”受此刺激,辜鸿铭更加努力,倾力研读中国典籍。


辜鸿铭任张之洞的幕僚后,一有机会便虚心向张府中其他同僚请教,不料却四处碰壁。这些人拒绝的理由大同小异:“你是读洋毛子书的,没有资格读我们中国的经传。”辜鸿铭无奈,只能买了本日本人翻译的英文版中国官话指南,摸索学习中国文化的门径。最让他苦恼的是,他不会查中国字典,遇到生字,便一筹莫展。张之洞知道后,告诉辜,并不是这些老夫子们不愿教他,而是他缺乏拜师应有的礼貌。从此,张便亲自教辜查字典,读《论语》,为他延请名师指点。


某日,张之洞大宴宾客,著名学者沈曾植也前来赴宴,张之洞为辜鸿铭介绍沈后,辜便与沈攀谈起来,他大谈西学西法,沈却一言不发。辜忍不住问道:“沈公为何不答一言?”沈答道:“你说的话,我都懂,你要懂我的话,还需读二十年中国书。”


二十年之后,又逢张之洞寿辰,沈曾植亦前来祝寿。听说沈来了,辜令人将张之洞的藏书全部搬到前厅,沈十分疑惑,问为何搬书。辜拱手道:“请教沈老前辈,哪一部书老前辈能背,我不能背?老前辈能懂,我不懂?”沈听罢,恳切说道:“今后,中国文化的重担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辜鸿铭日后曾对人说:“有人说我聪明,殊不知,我的聪明何能与沈公相比啊!在我观来,中国人中,只有三个聪明人——周公、纪晓岚、沈曾植。”


辜鸿铭曾从头到尾背诵《康熙字典》。他对《康熙字典》极为推崇,称之为“宏伟的著作”,并因此而爱屋及乌,对康熙皇帝极为推崇。


维新变法之时,许多人呼吁变法,唯辜鸿铭“独静谧,言必则古昔,称先王,或为谐语以讽世”。


辜鸿铭说:“许多人笑我痴心忠于清室。但我之忠于清室实非忠于吾家世受皇恩之王室——乃忠于中国之政教,即系忠于中国之文明。”


20年代,辜鸿铭到台湾讲学,住在辜显荣(辜振甫之父)家中。当时辜显荣为日本殖民当局做事,辜鸿铭告诫他道:“时刻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情结(1)
辜家祖辈虽侨居海外多年,却一直谨守中国的传统,谨记自己是中国人。辜鸿铭的父亲每逢过年必祭祀祖先,自己拜祭祖先牌位后,让两个儿子跪下叩拜,并对他们说:“我们的祖国在遥远的地方,但不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不能忘了那里是我们祖先的家园。”


1867年,年仅10岁的辜鸿铭随布朗夫妇去英国时,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诫他道:“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身边是英国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要忘记,你是中国人!”父亲又摸着他脑后的辫子叮嘱道:“第一不可信耶稣教,第二不可剪辫子。”


在英国,辜鸿铭每天出门,街上的小孩们总在他后面叫喊:“瞧呵,支那人的猪尾巴!”但辜牢记父亲的叮咛,不敢剪辫发。一次,他在饭店上厕所,被女管理员拽出,塞进女厕所。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减掉小辫子。


一次,辜鸿铭在电车上看泰晤士报,几个同车的英国人见他样子可笑,出言侮辱。辜并不理会,只是将报纸倒过来看。英国人见后愈发嘲笑道:“看,那个中国小子连字都不认得,还看什么报纸!”辜听罢,用纯正娴熟的英语将整段文章朗诵出来,然后说:“你们英文才26个字母,太简单,我要是不倒着看,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布朗曾对辜鸿铭说:“你可知道,你的祖国中国已被放在砧板上,恶狠狠的侵略者正挥起屠刀,准备分而食之。我希望你学通中西,担起富国治国的责任,教化欧洲和美洲。”义父的话,辜从此铭刻于心。


辜鸿铭私下对慈禧太后颇有微词,却竭尽全力在外国人面前维护慈禧的形象。慈禧被认为是庚子之变的罪魁祸首,辜却竭力为之辩护,将慈禧尊为中国妇女的杰出代表,称她为“满洲文明之花”、“中华文明之花”,说:“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既具有高贵的灵魂,又不失单纯童心的伟大女性的话,那就非刚刚故去的皇太后莫属了。”


一次,有个英国人当着辜鸿铭说:“你们中国人很聪明,并且有奇妙的记忆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认为你们的民族是一个劣等民族。”辜回敬道:“这只能表明你这个可怜的英国佬,不幸忽视了自己的教养。”


辜鸿铭极力对外国人宣传中国的优点。一次,他携眷回厦门小住,同船的外国老太太问他道:“辜先生,请你给我一点意见,我这次是到厦门去养病的,你说,这地方是不是适宜的?”辜马上回答:“适宜之至。当初我到厦门时,也是养病,那时我一句话不会说,一步路也不能走,随地尿痕屎迹,苍蝇飞舞,我就不得不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一直到病好了才离开厦门。”老太太一听非常高兴地问道:“辜先生,你在厦门住了多久?”辜竟答道:“我是在厦门出生的。”


辜鸿铭认为,中国向来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没有欧洲的宗教战争,中国的儒释道,各有各的自由,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中国也没有阶级争端,只有士农工商的职业划分,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中国没有永久的强制征兵,也没有警察;中国人行动自由,不像国外居留要有证件,来往要有护照;中国只有土地税而没有人头税,所以无产者容易存活,不会经常爆发革命。


十九世纪末,欧洲流行起针对中国的“黄祸论”,德皇威廉二世专门画了一幅《黄祸图》,送给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主张欧洲白人应当联合起来,抵制黄种人的入侵。为此,辜鸿铭用英文发表《文明与混乱》一文进行驳斥。美国著名政论家波博?埃文斯特地致函辜说:“我怀着浓厚的兴趣阅读了你文中所写的每一个字,并相信这样做是值得的。最终,我在许多深具兴趣的问题上站在了中国人一边。”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情结(2)
辜鸿铭任张之洞幕僚时,某外国顾问起草文件,问辜某一英文字的用法。辜不答,到书架上搬下一本又大又重的字典,砰地丢在洋顾问的案头:“自己查去!”


张之洞进京时,端方代理总督一职。时恰逢慈禧寿辰,举国同庆,端方以纺纱厂作为庆祝地点,并在厂里准备一间房屋作为总督休息之所。端方至时,休息室内有两名外国人,端方媚外,对辜鸿铭说:“我要和他们谈一谈,你来翻译。”辜应了,进去却对两名外国人说:“这是我们总督预备的房间,请你们赶紧出去。”两人慌忙走出。端方见二人狼狈而出,莫名其妙。辜此举之意,是为中国存国体。他认为,这来历不明的两个外国人最多也就是寻常商人,我大清国堂堂总督,不应轻易与之交谈。


一次,辜鸿铭在电影院看电影,想抽烟时发现火柴已经用完。他认出前面坐的的是位苏格兰人,就用一尺多长的烟斗和蓄着长指甲的的手轻轻敲着那个人的光脑袋,平静地说:“点着它!”苏格兰人被吓坏了,不知辜是何人,赶紧掏出火柴,胆战心惊地点着了辜的烟锅。


辜鸿铭曾代表北洋政府出席华府会议。某次酒会上,一位美国女人坐在辜鸿铭旁边,她看着这个奇怪的中国老头,一时找不到话题。上汤时,她忍不住学着唐人街腔的英语,一字一顿地问辜道:“likke soupee?”(喜欢这汤吗?)辜有礼貌地点头微笑。美国女人以为辜连最简单的英语都听不懂,便不再理他。酒过三巡,辜起身,用一口流利典雅的英语致辞,举座赞叹不已。辜讲完坐下,学着那位女士的腔调,低声问道:“likke speechee?”(喜欢我的演讲吗?)


北大的洋教授历来极受尊重,辜鸿铭却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天,新聘来的一位英国教授到教员休息室,见一位拖着一根小辫子、土头土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便问坐在旁边的另一位洋教授:“此人是谁?”另一位洋教授悄声回答:“辜教授。”英国教授从未听说过,于是好奇地打量着辜,忍俊不禁。辜也不介意,慢吞吞地用英语请教英国教授尊姓大名、教哪一科的。英文教授答道:“是教文学的。”辜听罢,马上用拉丁语与他交谈,英国教授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洋相尽出。辜低下头,眼光从墨晶眼镜上边看着他道:“你是教西洋文学的,如何对拉丁文如此隔膜?”英国教授大窘。


王昆仑回忆,一天有两个外国女教师走在辜鸿铭后面,她们看见辜穿长袍,留长辫,戴瓜皮帽,以为他听不懂英文,就用英语嘲笑他。快到红楼楼口的台阶时,辜回头用英语对两位女教师说:“你们还没有说完啊!”然后又说了一大串拉丁语,两位女教师很是窘迫。


辜鸿铭在西方名气极大,几乎是中国文化和中华文明的代名词。1921年,英国名作家毛姆游历中国时,想拜访辜鸿铭,特地托一位英国洋行的同胞代为说情,但几天未见回音。毛姆忙去问所托之人,那人回答说,他写了一张条子,让辜前来拜见,不知为什么一直未见辜的影子。毛姆一听,心知此人坏事,忙亲笔拟了一封短简,恭恭敬敬送去,表达仰慕之意,求赐一见,辜这才答应与他见面。见面后,辜不客气地说:“你的同胞以为,中国人不是苦力就是买办,只要一招手,我们非来不可。”毛姆甚为尴尬,无言以对。


此次会面,毛姆被辜极尽讽刺嘲弄了一通。临走时,辜送给他两首诗,后来毛姆请人翻译,才知道是两首赠给妓女的诗。毛姆哭笑不得。


辜鸿铭虽精通多门外语,但与国人晤谈,一般不杂以英语或其他外语,以示不数典忘祖。


王森然曾在真光剧院与辜鸿铭同看梅兰芳的《游园惊梦》。辜向来对中国戏剧没有兴趣,对各名伶亦不屑一顾,唯独对梅推崇备至,频频对同座诸人说梅身段之佳妙,声韵之婉转,欧美各国戏剧,万万不能达到如此地步。


辜鸿铭家中常年供奉祖宗牌位,逢年、节必祭祀,给儿子起名字也是按族谱排序。辜说:“我之姓‘辜’,考其姓氏由来,祖先最早必定是些罪犯(‘辜’在汉语里有‘罪’的意思)。但这并不足以为羞,如果你数典忘祖,那才真正可耻!”


周君亮说:“与其说他(辜鸿铭)具有‘民族的自尊感’,毋宁说他具有‘民族的骄傲’,或假借佛经的名词称之为‘民族的我慢’,似更为恰当。”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尊王
辜鸿铭认为,曾国藩的过人之处在“不排满”。因当时曾兵权在握,门下人才济济,如果有反满之心,天下决裂,必将有甚于三国。而天下决裂,列强对中国虎视眈眈,会重蹈五胡乱华之祸。他借孔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之言道:“微曾文正,吾其剪发短衣矣。”


1917年,辜鸿铭参与“张勋复辟”,被封为“外务部侍郎”。复辟失败后,辜回到北大继续教授英文,激进的北大师生送给他一顶“复辟论者”的帽子。为此,校长蔡元培特地为之辩护道:“本校教员中,有拖长辫持复辟论者,以其所授为英国文学,与政治无涉,则听之。”


冯友兰说起辜鸿铭:“他在堂上有时候也乱发议论,拥护君主制度。有一次他说,现在社会大乱,主要原因是没有君主。比如说法律吧,你要说‘法律’(说的时候小声),没有人害怕;你要说‘王法’(大声,一拍桌子),大家就害怕了,少了那个‘王’字就不行。”


在北大的一次教员会议上,辜鸿铭公然扬言:“如果今天没皇帝,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


辜鸿铭对蔡元培很是敬重。五四运动爆发后,蔡元培请辞校长,辜鸿铭积极挽留。他说:“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所以非得挽留不可。”


辜鸿铭说:“蔡元培和我,是现在中国仅有的两个好人,我不跟他同进退,中国的好人不就要陷入孤掌难鸣的绝境吗?”有人问“好人”作何解释,他回答:“好人就是有原则!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而跑去革命,到现在还革命。我呢?自从跟张之洞做了前清的官,到现在还保皇。这种人什么地方有第三个!”


民国成立后,已到晚年的辜鸿铭受到溥仪的首次个别召见。当溥仪邀请他到善心殿御花园一同“用膳”时,平日孤傲的辜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辜鸿铭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直到他临终之际,这次召见“仍在慰藉着他的心灵”。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偏执
萨摩雄次回忆辜鸿铭道:“先生还常以拥有发辫而感到自豪,若有人问及此事,他就会摇头晃脑地说:‘这是我的护照。’”


温源宁说辜鸿铭:“他辫子的炫耀,很足以显露他整个人的性格。他为人刚愎,度着与人对抗的生活,众人所承认者,他则否认;众人所欢喜者,他则不欢喜;众人所尊敬者,他则藐视。与众不同,即是他的快乐和骄傲;因为剪辫子是流行的,所以他便留辫子。倘若人人都留辫子,我相信剪辫子的第一人,一定是辜鸿铭。”


周君亮在《追忆怪才辜鸿铭》中写道:“辛亥年清廷逊位后,有一批遗臣,组织一集体名曰‘宗社党’,辜鸿铭亦为此中一分子。时宣统仍拥有皇帝名义,曾下诏诸遗老剪去发辫,遗老们都奉诏,但辜的辫子却留下不剪。中国在男人蓄辫时期,也有十分漂亮的辫子,那是长在青少年头上的,头发很长很多而黑润,但辜鸿铭的头发却稀少而短,半黄半黑,结成发辫,其细如指,都在后脑勺上,弯弯曲曲,十分怪异。他却毫不以为怪,昂然出入于大庭广众之间,遗老们遵命剪发后,全世界只有一条男辫子保留在辜鸿铭的头上,因此便使这一条发辫成为辜鸿铭的特别标志了。”


辜鸿铭有一个同样留着辫子的车夫,拉着他走街串巷。他家里的仆人,也是一个坚持不肯剪辫子的人。


辜鸿铭家的仆人叫刘二,跟随辜几十年。高拜石记载:“一走进椿树胡同,在他大门‘啄’‘啄’两声,便会有一个老头从侧门蹩了出来,红丝结顶的小帽,花白胡子,蓝布大褂,双梁鞋,脑后垂着索子的短辫。没有见过辜氏本人的,每以为他便是学贯中西的辜汤生,不等你打招呼,他会很礼貌地‘哦’一声,‘您是找家大人的?’辜氏也知道会叫人误会的,所以常对友人说:‘刘二是我的影子,我和他穿着打扮差不多,所不同者我有齐人之好,刘二则是皮硝李的把子。’皮硝李即李莲英,这是说刘二打一辈子光棍,而他除太太淑姑之外,还有日本籍的如夫人蓉子也。”


一次,辜鸿铭谈到自己为什么要保留辫子时说:“我认为,中国的存亡,在德不在辫。辫子剪与不剪,原本没有多大关系。你们以为剪了辫子换了衣服就能救中国了吗?”


胡适这样写辜鸿铭:“现在的人看见辜鸿铭拖着辫子,谈着‘尊王大义’,一定以为他是向来顽固的,却不知辜鸿铭当初是最先剪辫子的人。当他壮年时,衙门里拜万寿,他坐着不动。后来人家谈革命了,他才把辫子留起来。辛亥革命时,他的辫子还没有养全,拖带着假发接的辫子,坐着马车乱跑,很出风头。这种心理很可研究。当初他是‘立异以为高’,如今竟是‘久假而不归’了。”


辜鸿铭曾三次向英文报纸《北京每日新闻》投稿,大肆鼓吹纳妾。美国主编劝他别再写了,他大骂道:“美国男人不敢娶小老婆,没出息!”又大骂洋人表面装正经,一夫一妻,背地里偷偷摸摸到处寻欢,找情妇,逛妓院,到头来还唱一夫一妻的高调。


辜鸿铭曾解释主张纳妾的理由:一、男子到死还可以传种,而女子四五十岁便不再有生育功能;二、各种冒险的事情都是男子担任,所以男子死亡率高,这样必然女多男少;三、从全世界的统计来看,生一百个男孩子,就会生一百零五个女孩子,所以女子一定多于男子。如果实行一夫一妻,世界上一定会有怨女。而且,无论是罗斯福还是孙中山,都主张增加人口,所以要多纳妾。另外,辜鸿铭还从生理上分析一妻多夫的不合理性。他认为,如果是一妻多夫,便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了。


1920年,北大开始招收女生。辜鸿铭上课时,看见教室有女生,甚为诧异。有人告诉他是新招的女生,姓王,他问道:“我讲英文,王女士能懂?”女生站起来说能听懂,他便让女生读课文给他听。女生刚读了一句,他即挥手制止说:“不行,音全不对!”将该女生赶出教室。下课,辜立即致书蔡元培:“教室中忽发现女性,男女授受不亲,请辞去教职。”一时传为笑谈。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立场(1)
一位美国船长在福州无端向中国人开枪,几致人丧命,却仅仅支付了二十美元的赔偿。而美国驻福州领事竟责怪他多付了,骂他是个傻瓜,说:“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钱,只不过是一个中国人嘛。”辜鸿铭得知此事后,义愤填膺,公开称这些歧视侮辱中国人的洋人为“夷”。他著文说:“真正的夷人,指的就是像美国驻福州领事那样的人……是那些以种族自傲、以富自高的英国人和美国人,是那些惟残暴武力是视,恃强凌弱的法国、德国和俄国人,那些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文明却以文明自居的欧洲人!”


到张之洞总督府任文案后,辜鸿铭看到洋人的公文中称中国货为“native goods(土货)”,极为气愤,认为“native”含有野蛮不化之意,立即划去,改为“Chinese”。当时有人怕西洋客户难以接受,劝他别改,辜即骂道:“积非成是!奴隶思想!就算抚台把它改成native,我照样把它翻成Chinese!”


“长江教案”发生后,传教士和侵略者大造舆论,歪曲事实,辜鸿铭愤而以“一个中国人”为笔名,在《字林西报》发表英文专论《为祖国和人民争辩——现代传教士与最近教案关系论》说:“我在此贸然提醒世界注意,在中国存在一个更危险的炮台——传教士炮台。我斗胆预言,假若这一炮台不引起世界应有的关注,很快甚至连外国人在中国谋生都不可能——除非抢!”伦敦《泰晤士报》转载此文,但该报在评论中怀疑此文的作者并非中国人,因为中国人“行文的语气中,绝不会有那种高贵的镇定”。


辜鸿铭曾讽刺洋务运动:“中国自咸丰同治以来,迭经扰乱,对内无能,对外虚张声势,好像一个百病丛生的躯体,究竟如何治疗几难着手。当时碰到了一位湘乡姓曾的时髦朗中(指曾国藩),开了一贴名叫‘洋务精火汤’的良方,服了几剂,觉得没有什么功效。到了甲午年,病症忽然大变。另有一个南皮人姓张的医生(指张之洞)来了,诊断之后,开了一个方,名叫‘新政补元汤’。这剂药药性燥烈,服了恐会生变,于是就将原方略加删减,名叫‘宪政和平调味汤’。岂知服了这剂药之后,不仅没有转机,而且病势益发严重。到了今天,看来病情已入膏肓,究竟谁能另开一个起死回生的良方以起疴治病呢?”


1903年,张之洞到北京,袁世凯为了讨好张,特地派北洋军在张的寓所周围保护张。后来,辜鸿铭在天津见到袁,袁极为谦恭地请教辜道:“汤生兄,西洋人练兵的要旨是什么?”辜答:“练兵的秘诀,最重要的是尊王。”袁不解,辜继续说道:“西洋各国,凡大臣寓所,有派军队守卫的,都是出于朝廷特别的恩赏。现在香帅(张之洞)入都,你竟派军队替他看门,是以国家的军队巴结同僚。士兵们见此情形,必只知有你而不知有国家,一上战场,将士各为自己的领兵统帅而战,临阵时一定彼此不相救顾。如此一来,即使步伐齐整,号令严明,器械娴熟,也不可能打胜仗。因此说:练兵的秘诀,第一是尊王。”袁一时下不了台。


一次,袁世凯对德国公使说:“张中堂是讲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的,我是讲办事的。”袁的一位幕僚将此语作为袁的得意之举告知辜,辜听后不假思索道:“诚然。然要看所办是何等事,如老妈子倒马桶,固用不着学问;除倒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的。”


民国范儿 辜鸿铭 第一部分 立场(2)
1911年冬,张謇、唐绍仪引孟子之说“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来游说辜鸿铭辅佐袁世凯,辜大骂道:“鄙人命不犹人,诚当见弃。然则汝两人者,一为土芥尚书,一为犬马状元乎。”唐绍仪虽然挨骂,却仍尊重辜。辜去世后,他曾向国民政府为之申请国葬。


当时流传有一种说法:洋人孰贵孰贱,一到中国就可判别。贵种的洋人在中国多年,身材不会走形变样;贱种的洋人则贪图便宜,大快朵颐,不用多久,就会脑满肠肥。辜鸿铭借题发挥,以此痛骂袁世凯:“余谓袁世凯甲午以前,本乡曲一穷措无赖也,未几暴发富贵,身至北洋大臣,于是营造洋楼,广置姬妾,及解职乡居,又复购甲第,置园囿,穷奢极欲,擅人生之乐事,与西人之贱种到中国放量咀嚼者无少异。庄子曰:‘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人谓袁世凯为豪杰,吾以是知袁世凯为贱种也!”


辜鸿铭与弗兰西斯?波里谈及袁世凯时轻蔑地说:“他甚至还不及段祺瑞这个当兵的,段还稍微有点学问,而他却只是个大老粗。”波里略说了几句反对的意见,辜即激昂地重复:“我跟你说,他是个大老粗,一个大老粗!一个大老粗!”


袁世凯称帝之后,辜鸿铭怒骂:“袁世凯之行为,尚不如盗跖贼徒,其寡廉鲜耻无气义乃尔耳。”又曾多次在不同场合骂袁世凯是“贱种”“流氓”,公开宣言袁是“中国群氓的化身”,“我认为他的统治将不会长久”。


德国汉学家卫礼贤曾记载一事,袁世凯为了堵住辜鸿铭的利嘴,曾托人请辜到袁家做家庭教师,月薪六百元,希望以此缓和一下与辜的关系。辜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


袁世凯死后,全国举哀三天,辜鸿铭却特地请来一个戏班,在家中连开三天堂会。附近巡逻的警察闻讯赶来驱散人群,却被辜大骂一通。因辜家的座上客中有不少洋人,警察不敢得罪,只能报告上司。北京警察总监吴炳湘闻讯赶来,发现是辜鸿铭,便对下属说:“不要惹他,且随他去好了。”


英国驻华外交官威妥玛研究汉学,得出“中国人智力贫乏”的结论。辜鸿铭讥斥他不仅缺乏教养,而且自身恰是个智力极端贫乏者,因为不懂得中国的文化典籍有精深和浅显的各种层次分别,他能够看懂的恐怕也仅属其中浅显的一类。辜鸿铭讥讽道:“当威妥玛先生发狂地指责中国人智力贫乏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一定是那些专门写给孩子们的少儿读物。”


辜鸿铭曾大骂当时的各种新报刊、杂志:“秦始皇焚书坑儒,所要焚的书,即今日之烂报纸,所要坑的儒,即今日之烂报纸的主笔,势有不得不焚,不得不坑者!”


五四运动后,国会与学生之间的冲突不断。国会准备弹劾北大校长,学生们闻讯后进行示威游行,高举画着猪猡的旗帜,扬言要捣毁国会。国会最后只好高悬免战牌,不敢再捋学校与学生的虎须。辜鸿铭既看不起学生,也看不起议员,他对北大校长蒋梦麟说:“你相信民主,这实在是民狂。”


袁世凯死后,冯国璋曾想拉拢辜鸿铭,“狗肉将军”张宗昌也以山东大学校长委任,但辜都没有答应。


1927年,日本人推荐辜鸿铭做张作霖的顾问,张对辜一身油光闪亮的清朝服饰和一条灰白的小辫子感到很有趣,劈头问道:“你能做什么事?”辜拂袖而去。


辜鸿铭对张作霖观感不佳,他对日本友人萨摩雄次说:“张作霖只不过是个马贼,他哪里懂得政治与文明。”


因为日籍夫人,辜鸿铭对近代日本的政教和文化很是欣赏。他曾说:“有人纳闷处于孤岛之上的日本怎么会崛起为东方的强国。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日本生下了许多我妻子那般贤淑的女子——她们像崇高的古罗马母亲一样伟大。”



下一页 尾页 共3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