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对麦克阿瑟所说的一切没有提出任何争议。他不是个战略思想家,但总能被那些战略思想家所深深地打动。他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回味着麦克阿瑟的一举一动并注意到他似乎非常激动。他和麦克阿瑟相识30年了。“他比我以前认识他时变得更加神经反了,”阿诺德在他的日记中写道,“他的双手在抽搐和抖动——他的身体也在震颤。”
在阿诺德离开两天以后,日军向莫尔兹比港推进的情况明显地停止了。首先,科科达小道上的日军纵队用完了给养。再者,帝国总部已决定全力以赴打好瓜达尔卡纳尔奥战役,并在新几内亚构筑二道防御工事。正当在科科达小道上的澳大利亚军队准备为保卫莫尔兹比港决一死战时,日军开始撤退,退回欧文·斯坦利岭,加强对布纳和戈纳的防守。澳大利亚军队紧跟在日军后面。新几内亚战场的主动权在几天之内突然易手。
当麦克阿瑟准备让第32师参战时,空中的战况出现了大幅度的进展。肯尼本以为要夺取巴布亚的空中优势必须要经历一场艰巨的、代价极高的作战,但是,由于日本空军向瓜达尔卡纳尔岛转移,他几乎可以立刻飞越欧文·斯坦利岭了。虽然由于日本的战斗机一直在山道附近游弋,等候着飞得又慢又低的C-47运输机通过,飞越欧文·斯坦利岭还有一定危险,但除此以外,巴布亚上空相当大一片空域是属于肯尼的飞行员们的。
空中和地面形势的逆转令人目瞪口呆,麦克阿瑟命令肯尼继续向瓦尼杰拉空运士兵和设备,并开始在巴布亚北部沿海地区修建造一座机场。第32师的一个团将步行穿越欧文·斯坦利岭;其他人将乘飞机过去。肯尼还有信心用飞机保障部队的供给,直到从米尔恩湾沿海岸线到布纳的海上供给线建立起来。
总司令部的参谋们再次全体反对在瓦尼杰拉以外作战,认为这不切实际。空中补给任务艰巨复杂,绝对是不可思议的。麦克阿瑟派人把他那位十分能干的总工程师休·凯西叫来并告诉他,“帕特,我想要你以最快的速度修建一条从莫尔兹比港到布纳地区的公路。”
凯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他犯了一个错误;他是麦克阿瑟的参谋中为数不多的有信心也有见识、能当面反驳麦克阿瑟的人之一。麦克阿瑟尊重凯西,认为他是一位真正的职业工兵军官,而且他始终对他的意见格外重视。凯西解释说,欧文·斯坦利岭是莫尔兹比港最好的防护壁垒。一条从北向南的路同时也可以从南向北。此外,要修一条路到布纳会动用西南太平洋战区的所有工兵部队。麦克阿瑟突然放弃了这个想法。“帕特,你的逻辑完全正确,”他对凯西说,“我们不修路了。”
凯西最重要的助手是一位身为百万富翁,名叫“杰克”利夫·斯维尔德鲁普的土木工程师,他后来成了修建切萨皮克湾桥梁隧道的主要策划人,他对这件事有不同的想法:为什么不雇佣一帮巴布亚人割新几内亚草呢?这样就可以修建一些简易机场,以便C-47运输机能把补给品空运进去。这一点,不论斯维尔德鲁普是否知道,正是肯尼曾经建议过的。“们就这么办,由你来负责,”麦克阿瑟说。然后,他一手搂住萨瑟兰,一手搂住斯维尔德鲁普,告诉他们,“记住,伙计,食物和弹药。时间是最重要、最重要的”。
第32师师长埃德温·哈丁发现麦克阿瑟要派他的部队不带火炮就去作战时便极力反对,但肯尼对哈丁有个答复。“在这个战区,”他轻快地说,“炮在天上飞呢。”地面部队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他们什么时间要轰炸哪里,他的飞行员们就会照办的。
10月,肯尼的飞机将人员和供给从澳大利亚运往新几内亚,并穿越了欧文·斯坦利岭。在进行这些备战工作时,麦克阿瑟收到了一份马歇尔发来的急电,通知他说肯尼的一大部分轰炸机部队必须到瓜达尔卡纳尔岛支援那里的美军作战。
麦克阿瑟告诉马歇尔说他愿意跟他分享他所拥有的一切,但除非海军能设法赢得海上航路的控制权,否则瓜达尔卡纳尔岛还是会失守,这场争斗的胜负不是由空军决定的。然后他作出了令人震惊的断言:“根据从敌军方面获得的信息,敌人已经周密地考虑过11月中旬进攻米尔恩湾或新几内亚其它可能的地方。我强烈要求将美国所有的人力物力临时转移以适应这一重大形势的需要:要从各方提供船只;立刻派出一个军;把所有的可用的重型炸弹运到这里……”马歇尔在思忖着这些虚张声势的威胁和脱离实际的要求对,那张其貌不杨的长脸可能变得更长更难看了。麦克阿瑟所描述的威胁不是基于可靠的情报而是基于他自己的耽心和臆想。这是一位神经高度紧张、心情极度沮丧的指挥官达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时的产物。麦克阿瑟处在极大的压力之下时总是会感情用事,表现得非常戏剧化,同时他还会运用他那令人惊叹的智慧,冷静地思考问题。
他把11月15日作为他攻占布纳和戈纳的进攻目,11月3日,他和肯尼登上一架B—17轰炸机启程飞往莫尔兹比港。他一直飞到新几内亚以便更接近即将交战的地方。但飞机几乎还没有离开布里斯班上空时,一个引擎内的油压就突然下降了。飞行员立刻让螺旋桨顺流交距。肯尼想起麦克阿瑟害怕坐飞机,这是人所共知的,于是他便走到后面去想宽慰他说一切正常,但令他吃惊的是他发现这位将军睡得正香。肯尼碰了碰他的膝盖。麦克阿瑟眨眨眼睛。“B—17轰炸机是一种非常好的飞机,”肯尼说。麦克阿瑟仍然半梦半醒,不明所以。“那又怎样呢?”
“它太好了,”肯尼说,他就像个天生的推销商一样编着自己的推销辞,“它用3个引擎飞几乎和用4个引擎飞时一样好。实际上,你这里甚至感觉不到二者有什么区别。”
麦克阿瑟宽厚地笑了,答非所问地说;“我喜欢看到你热情洋溢的样子,乔治。”他说,“但是那种说法有点太乐观了,是不是?”
“不,在过去的10分钟里我们的飞机只用了3个引擎,而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那窗外,你可以看见左侧螺旋桨内侧的引擎已经停了。”
麦克阿瑟盯着引擎着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着肯尼。咧嘴笑着说,“感觉很舒服,不是吗?”不过,此时这架B—17轰炸机已经在返回布里斯班了。
3天后,麦克阿瑟到达莫尔兹比港,并搬进了政府大厦,这座布局散乱的大房子坐落在一个俯视着海港的山丘上,四周都是棕桐树和灌木林,还有珊瑚海上美怡人的热带风景。屋顶被热带风暴吹垮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再有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倒似的,但它即使你不上新几内亚最壮观的,也称得上是在巴布亚最壮观的建筑了。这座建筑的每一侧都有4间卧室,中间还有一间放满了书的起居室。
肯尼设法对这房子做了一些改进。他把一面C一47运输机的旗帜放在屏风上——这些屏风原本是放在两个大食堂中的——一然后用它把政府大厦四周那宽阔的走廊隔开。他还安装了新几内亚从未有过的抽水马桶,供麦克阿瑟专用。这是一个伟大的成功。然而他提供的防空洞却不然。他带麦克阿瑟来看防空洞,并建议他们试一试它的大小。“不,不,”麦克阿瑟说,“这种东西太潮湿了。会让人得肺炎的。”
麦克阿瑟把他的前指搬进来后,政府大厦立刻呈现出一种尚武的气氛。每当起床号和休息号吹响时,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国旗就会在一支任何美国人都闻所未闻的陌生曲调中升起或降落。护旗队是由一队令人印象深刻的巴布亚部队组成的,他们袒着胸、赤着脚、头发卷曲而蓬松,身穿耀眼的白衬衫,腰系红色丝腰带,肩上还搭着塞得满满的子弹带。没什么比他们更别具一格的了。
麦克阿瑟和他的参谋们觉得政府大厦的生活虽然繁忙但也很惬意,可能还有点六惬意了。无论麦克阿瑟还是他的高参们在布纳之战期间都没有去过前线。麦克阿瑟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除了午饭后一小时午睡以外,他要一直工作到半夜。他的参谋们跟他同时起床,并工作同样长的时间,只是他们没有午睡,得设法度过这段时间。他们淮一的休息时间是每天晚上跟麦克阿瑟一起不慌不忙地享用两个小时的正餐。但晚饭后,他可能会开会讨论未来的作战问题。然后他会在他的书桌前坐一个小时左右撰写第二天的公报。
战斗前夜,麦克阿瑟看望了哈丁,给他讲了一大堆鼓励性的话,就像一个橄榄球队教练在赛季中的首场比赛前一样。“哈丁,”他告诉他,“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要开赴战场了。你将创造历史。你将领导首次对日进攻。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这里打一场运动战。在这场战役中,速度、战术上的攻敌不备,以及高超的战略将再次证明高超的指挥能够运用闪电般的战略战胜优势的敌人……我们将用不足一个步兵师的兵力和少数飞机开始我们打入东京的旅程。我们将洗刷珍珠港的耻辱。我们将迫使日本人屈服,我们将运用一流的战略做到这一点……”
11月16日发起总攻,澳大利亚第?师进攻戈纳,美军第32师进攻布纳。但是第32师仅仅动用了自己60%的兵力和10%的火力,尽管他的声誉正100%他没发可危。
麦克阿瑟的情报处长查尔斯·威洛比准将估计,巴布亚北部海岸有几千日本士兵正强忍饥饿坚持着仓猝防御。但有4000多名得到了充分休息、吃得饱饱的日军却死死守在戈纳的壕沟里,大约2500人在布纳。他们也坚持着太平洋战争中最艰难的防御。巴布亚北部那被巧妙地伪装起来的掩体和战壕体系被正规的美国陆军战役史描绘成“一个杰作”。这是麦克阿瑟的部队进入直射距离时不得不研究的东西。
如果戈纳的情况算坏的话,那布纳的情况就得说是更坏了。只有四条人行小路通往日本在那里的阵地,而且小路两旁都是长满海榄雌(一种马鞭草属植物——译者注)的沼泽,沼泽四周是8英尺高的新几内亚革。几十挺机枪被埋藏在几块坚实的地上,以毁灭性的火力封锁着4条小路。再向后,在靠近水边的地方,日本人有很多暗堡,暗堡顶上铺着几层椰树干。能打开这些暗堡的武器只有105毫米加农榴弹炮,或比它稍好一点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3团制师(基于3个步兵团)的设计思想是由该师强大的炮兵旅支持装备轻、机动能力强的步兵部队。这正是现代步兵师的构建方式、装备方式和训练方式。哈丁曾在乔治·马歇尔手下担任过步兵学院的教官,而马歇尔设计了3团制师,和麦克阿瑟及其大部分参谋人员所不同的是,马歇尔知道3团制师该如何运作。但第32师即将在没有本师的炮兵的情况下投入战斗—一该师有48门榴弹炮,因为萨瑟兰认定用船把火炮弹药运往新几内亚难度太大,故而没有运地来。
肯尼夸口说他的飞机将代替他们不能得到的105和155毫米的榴弹炮,但是所有飞机投的炸弹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师的火炮发射出一天的弹药基数时的爆炸当量。实际上,第32师能获得近距离空中支援的时候很少。第5航空队没有足够数量的飞机、技术、技巧和经验来提供有效而直接的支援。而且当肯尼的轻型轰炸机和中型轰炸机确实出动的时候,他的飞行员们惊异地发现哈丁的部队离日军太近了,如果美军实施空袭的话,那双方的伤亡人数会大致相当。
第32师被迫进行残酷而无效的正面攻击,付出了高昂的血的代价,实际上还是一无所获。由于哈丁在北巴布亚的两个团中有一个被派去参加进攻戈纳的战斗,因此哈丁面临的问题更严峻了。他只能用一个团进攻布纳。而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他报告总司令部,只有增援部队、坦克和火炮,他们才能攻克布纳。
麦克阿瑟的答复是命令他继续进攻,于是又组织了11月30日的新一轮进攻。当时,总司令部中推—一位接近前线的参谋戴维·拉尔中校向总司令部发回了一份严厉批评第32师的报告。拉尔没有看到直射射程内的战斗的真实情况。他没有看到那些暗堡,也没有和指战员们一起用手榴弹代替火炮对那些暗堡进行徒劳的进攻。他看到的只是伤痕累累、士气低落、心情绝望的幸存者,他们爬行着或是跌跌撞撞地从战斗中回来,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拉尔令人伤心地写道“他们缺乏战斗精神”。萨瑟兰也同样做了一次迅速的出行去看哈丁,他只到了距实际战斗地点10英里以外的地方。就根据这样的视察,他报告麦克阿瑟说部队面对的仅仅是日军急造工事——即狭长的堑壕。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部队,也没有将自己置于炮火的攻击之下。萨瑟兰全然不了解实情,实际上第32师面对的是一个坚固的筑城阵地体系,该体系火力交错,具有极好的隐蔽物和安全的侧翼:一边是海洋,一边是难以徒涉的河流,正面还有巨大的沼泽地横卧于大部分地段。
这是一个险象环生、令人恐惧的地方,正是萨瑟兰从不愿意亲自去考察的那一类地方。正像麦克阿瑟终有一天会发现的那样,他的参谋长象许多恃强凌弱的人一样,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人。
一项让部队没有喘息之机的新计划出台了,11月30日,第32师再次发起进攻……并再次以失败告终。戈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澳大利亚军队尽管得到了第32师的增援,但他们的进攻还是受阻。整个巴布亚战役正处于失败的边缘。
1942年夏天,史汀生要埃迪·里肯巴克前往英格兰,回来亲自向他汇报第8航空队的行动情况。里肯巴克编撰了一篇入木三分的分析报告,把第8航空队描绘成一个和美国空军所宣传的截然不同的部队。此后不久,麦克阿瑟给史汀生发了一封电报,这份电报中充斥着牢骚、令人难以置信的预言、自我中心的言辞和对海军的歇斯底里的攻击,史汀生阅罢大为惊骇,决定派一位密使到西南太平洋战区。他要严厉批评这位负责指挥的将军。
他派人把里肯巴克召来,关上了他的办公室和马歇尔的办公室之间的那道门,让那位总参谋长听不到他不得不说的话,他命令里肯巴克保守秘密,然后耳语般地对他说了他打算要他带给麦克阿瑟个人的话。他不打算把这些话写下来,或向其他任何人讲,或在他的有生之年把这些话公之于众。
里肯巴克到澳大利亚时乘坐的第?航空队的飞机用光了油,幸亏有深海导航才在珊瑚海迫降。里肯巴克和其他幸存者在橡皮船上四处漂流了24天才获得营救。当里肯巴克得救的消息传到澳大利亚时,麦克阿瑟派了一架B一17轰炸机去接他。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里肯巴克在军事法庭上担任过比利·米切尔的主要辩护证人。他认为麦克阿瑟应该为米切尔的定罪、辞职和早逝负部分责任。他到达莫尔兹比港时保持着非常谨慎的态度,这种态度也因史汀生要他带去的指责的话而变得更加谨慎了。
11月26日,当里肯巴克的飞机在莫尔兹比港外的“7英里”机场着陆时,麦克阿瑟在那里迎候。他伸出双臂搂住里肯巴克两腮凹陷、皮包骨的身体。“上帝呀,埃迪,见到你真高兴!”麦克阿瑟动情地说。里肯巴克十分意外,以至于也激动得不得了。他决心与麦克阿瑟保持距离的信念不攻自破了。
麦克阿瑟坚持让他和他一起住在政府大厦,他把这里称为“我的陋室”。当他们最后单独在一起时,里肯巴克把史汀生的话转告给他。麦克阿瑟的传记作家们曾猜测过这一口信的内容,但是都未能猜对。下面就是里肯巴克告诉麦克阿瑟的话;陆军部长要求他不要再进行个人宣传,不要抱怨分配在他的战区里的资源少,不要批评马歇尔。他还必须同海军改善关系。
麦克阿瑟对这番指责不动声色,而是邀请里肯巴克在政府大厦住几天,并跟他一起过感恩节。每天吃晚饭时他们便谈论那些他们都认识的人,包括米切尔,并讨论麦克阿瑟对空军的赏识。他承认他在当总参谋长时对空军能为现代战争作出的贡献没有应有的信心。“但是我正在努力转变观念。”他说,这让里肯巴克欣喜不已。
至于布纳和戈纳的战斗,麦克阿瑟让他相信一切情况正常,这几乎肯定就是他打算让肯巴克给史汀生捎回的口信。“我可以在48小时以内占领这两个地方,”他吹嘘道,“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每消灭一个日本鬼子我至少要牺牲5个美国战士。”但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火力,他就能让日本人饱受轰炸和饥饿之苦而最终投降,这样美军的伤亡人数就可以比敌人少。这就是他的计划。
肯尼带里肯巴克视察了莫尔兹比港周围的机场,这位老战斗机飞行员和那些有点诚惶诚恐的空军官兵们谈论起了战术。一位飞行员问,“里肯巴克上校,你在上次战争中共获得过多少次胜利?”里肯巴克说他击落了27架敌机。肯尼冲动的宣称,如果有谁第一个打破里肯巴克的记录,他就送他一箱苏格兰威士忌酒。里肯巴克说,“谁要能打败我,就再给他一箱苏格兰威士忌酒。”当麦克阿瑟听说这事以后,又比他们两个更高一招儿,他说,“不管谁得到了那两篇威士忌酒,都需要有东西搞成一个拱塔形。我赠一箱香槟酒。
11月29日,里肯巴克离开了新几内亚。如果他再多呆一天的话,他就可以给史订生带去一些发人深省的消息了。就在里肯巴克离开几个小时以后,萨瑟兰从哈丁的指挥所回来。他预言定于11月30日对布纳发起的进攻将遭到失败。萨瑟兰告诉麦克阿瑟,第32师指挥不力,组织混乱,没有战斗精神。萨瑟兰对哈丁的这些尖刻批评的用心十分明显,那就是想让麦克阿瑟把第32师的指挥权交给他。但麦克阿瑟已经派人去找第1军军长罗伯特·L·艾克尔伯格中将从澳大利亚过来接管布纳之战的指挥工作了。
11月30日中午,艾克尔伯格和他的参谋长克洛维斯·拜尔斯准将来到政府大厦。他们发现麦克阿瑟和萨瑟兰在阳台上,他们的写字台在那里并排放着。肯尼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言不发。萨瑟兰神情紧张。刚刚获悉的消息表明新一轮进攻陷入困境。麦克阿瑟极其渴望在哈尔西宣布瓜达尔卡纳尔岛之战获胜之前打赢布纳和戈纳之战。海军已经控制了海上航线。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的结束已指日可待。
麦克阿瑟在阳台上踱步,极具戏剧色彩地高谈阔论。他必须在布纳取得胜利,而且是现在就要胜利。“鲍博,那里部署的兵力不能说明我对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我派人叫你来,让你这种级别的人来,说明了我认为攻占布纳有多么重要……我从来都认为我不会看到美军渡政。我不能相信那些后退的部队能代表这场战争中的美军。如果我这么想就会感到泄气。我相信他们需要领导人去激励他们·。…·他们打不起精神了,但是,的博,一位领导人能率领同样的军队攻占有纳……如果你不能解除那些指挥官的职务,我来……哈丁已经惨败。让他回美国会或者由我来替你这么做…·。·所有的营长都必须走人!……时间紧迫ZH本人每天晚上都可能增援部队。如果你拿不下布纳,我希望听说你和拜尔斯都战死疆场……我的参谋告诉我你需要三四天时间来研究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我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明天一早作就得出发!”他告诉艾克尔伯格这是他事业中的一次重大的机遇,如果他能夺取布纳,他会授予他服役优异十字勋章,并让他的名字见报。
未了,麦克阿瑟黯然地回忆起菲律宾受挫的经历,巴丹的失守,科雷吉多尔岛上的投降,罗斯福和陆军部没有为他提供进行战斗和夺取胜利的手段。自怜的情绪占了上风,他突然大声说道:“为什么我总是得孤注一掷呢!”
晚上,麦克阿瑟开始后悔向艾克尔伯格下达这种斯巴达式的命令了。第二天吃早饭时,他一只手搂住艾克尔伯格的肩膀说:“不要战死,鲍博,你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他重复了自己头一天对艾克尔伯格说过的话:如果他成功了,他将会得到一枚服役优异十字勋章而且他的名字会见报。他建议说,美国和澳大利亚的报纸都会称他为布纳的征服者。他的声名将传遍全世界。
对军人的荣誉的梦想蒙住了艾克尔伯格的眼睛,当天下午便乘飞机前往多博杜拉。他并不急于免除哈丁的职务,哈丁是他在西点军校时的同班同学。但是对前线阵地进行了简单的视察之后,艾克尔伯格回到哈丁的指挥所对他说,他的兵都是胆小鬼而他的军官们都很无能,这个说法跟拉尔、萨瑟兰、麦克阿瑟如出一辙。
哈丁的参谋长强烈地反驳他,而哈丁支持他的参谋长。由于他们俩拒绝承认他用了几个小时就解决了他们全力以赴干了几个星期也没有解决的一个棘手的战术难题,艾克尔伯格大为光火,立刻免了这两个人的职。他把这个师的一位炮兵指挥官安排到哈丁的位置上,尽管没有炮,他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在麦克阿瑟和萨瑟兰的唆使下,艾克尔伯格开始罢免了20来位军官,然后让第32师投入正面进攻,结果除了把师里的墓地和战地医院占满以外一无所成。
第32师的领导不力,但是这也不是问题的核心。对麦克阿瑟来说,淮一重要的就是结果,无论代价有多大。他需要一次胜利,而且他现在就要。12月13日,他写信给艾克尔伯格,告诉他,“时间转瞬即逝,我们的危险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加。”
12月中旬,由于巴布亚的后勤保障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善,当时,运来了十多门火炮、少数坦克和一些近乎充足的给养。前线部署了新的生力军。由于这些人力和火力的投入,战场的形势转变了。12月9日,澳大利亚军队占领了戈纳。此后不久,第32师在布纳突破了日军阵地。艾克尔伯格从前线给麦克阿瑟送去了一件圣诞礼物——从一个死去的日本军官身上缴来的一把极考究的佩剑。
麦克阿瑟感谢他送来的礼物并又给了他一些建议。他进攻时很“勇敢,但是兵力不够集中……如果在你的射击线上本应有一个连,那你就应该派一个营;如果你在那里有一个营,那就应该派一个团。你每次发动冲击时不要用二三百条步枪,而是要用二三千条步枪……”
这些建议并不比告诉他派人去取比萨饼更有意义。麦克阿瑟心里想的欧洲的西战场,而不是巴布亚北部的丛林和沼泽。部队在杀人布纳的路上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就像是在过桥或进入山洞一样。麦克阿瑟居然能写出这样一封信正说明萨瑟兰和总司令部的其他参谋提供的信息与事实有多大的偏差。
起关键作用的木是步枪而是火炮和坦克。随着向艾克尔伯格提供的火力每日急剧上升,以及新增人员投入战斗,日本的防务体系很快便瓦解了。布纳之战于1943年1月2日结束,比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战斗结束得早3个星期。
哈丁带着可以理解的委屈的心情回到了莫尔兹比港。麦克阿瑟对他表示同情。由于战斗取得胜利,自己的部队处于攻势,麦克阿瑟的心情也变得宽厚了,并愿意承认解除哈丁的职务是根本没有道理的。他让哈丁在澳大利亚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休个长假。“忘掉这场战争吧!”他说。同时,他会向马歇尔解释这一情况,因为马歇尔要求了解哈丁被免职一事背后的详情。
麦克阿瑟向这位总参谋长发出了一封电报,说第32师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个国民警卫队师的一些固有的问题,与师长并没有直接联系。我相信还是可以给哈丁一次机会让他指挥一个别的师……”
马歇尔不愿就此罢休。“哈丁在参加战斗之前就有足够的机会清除不称职的人,”他尖锐地指出,“因此,他的师失败了他也就难辞其责。”哈丁被派到巴拿马,实际上,在战争余下的几年中他再也没有机会出场了。但是他却得到了一次金子般的机会回敬那些批评他的人。他成了陆军的军史研究主任。哈丁确保了对布纳之战的正式记录能反映出他所看到的这场战役的实情。
艾克尔伯格走在此时已经沉寂的战场上,终于发现他面前的那些防御工事的真正特性。他被它们的复杂性、深度和坚固性惊呆了。正像拜尔斯在他的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拜尔斯跟他一起重游了被占领的日军阵地——布纳的防御工事是那么坚固,“任何描绘都显得苍白无力!”
被派到布纳和戈纳的队伍中有半数人阵亡、受伤、或因病撤出。麦克阿瑟至少有一点说得对。由于努力推进这场战役,他的部队比日军损失大得多。他为在布纳驱逐2500敌军付出的代价是2343人的战斗伤亡和2044人因病(通常是疟疾)退出。戈纳的伤亡清单也大抵相当:为了打退4000日军,共有7500人阵亡、受伤或退出。
总之,麦克阿瑟每打死、打伤或俘虏一个日本人就要有两人伤亡。各步兵连在战斗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实际上已损失殆尽。第32师必须重新组建,而要完成这一任务至少要一年时间。大部分经历了这场战斗的人不是被埋葬就是终身残废。
麦克阿瑟在胜利公报中对布纳之战的结果作出的总结充其量也只是对真实结果的一种暗示。“我们在布纳战役中的损失很小,”他宣布,“与敌人相比,这些损失不足敌军地面部队损失的一半。这里的损失不仅包括作战伤亡,还包括因自然原因生病的减员……这些数字与地面进攻战役通常的结果相反……攻方的损失通常是守方的几倍。造成这种结果有两个因素:第一,由于时间因素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重要意义,因此没有必要匆忙进攻;第二,基于这一原因,我们没有试图采用大规模和无准备的进攻来攻占敌人的阵地。我们最注重的就是保存我军的实力……”
由于对事实的极大歪曲,这份公报反而难以被驳倒了。麦克阿瑟的公报向来是不可信的,与其说它是玩世不恭的产物,还不如说它是对令人痛苦的事实的否定。但是这一产物却是一种状态不佳的标志。布纳战役之后,这些公报也变得越来越准确了,内容一般超不出公报撰写人的思考范围。然而直到1943年以前,没有人相信这些公报,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相信它们。麦克阿瑟精心撰写的公报的不可靠性倒给战争期间澳大利亚的打油诗提供了一个嘲讽的靶子。这些打油诗几乎成为经久不衰的精品……下面是名为《防空洞里的道格》的打油诗中的几段:
他又在讲传奇故事,
说勇敢的战士长生不死;
只要能说得天花乱坠,
管它真实不真实。
手里拿着块破布,
当旗帜一样挥舞;
它的主题实在模糊,
但谦虚得有目共睹,
这就是道格的公报。
“我军战舰轰击日本军,
从缅因一直打到新加坡。
我军潜艇击沉敌舰100万吨,
它们还能击沉10亿多吨。
我军飞机昨晚轰炸了柏林”
意大利人说,
“今晚挨炸轮到我们,
因为道格的公报这么议论”。
现在可能是谣言,
有朝一日就会实现。
上帝会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让位吧,上帝,我是麦克。”
用你的鞋子来打赌,
直到最后审判日来到。
所有要去印刷的新闻稿,
无非是道格的公报!
攻克布纳以后,莫尔兹比港的司令部里响起了一片启香槟酒瓶的声音。这是麦克阿瑟一生中少有的几次跟他的参谋们一起喝酒的经历之一。他举杯祝酒。“我想起,”他庄严地说,“罗伯特·E·李将军说过的一句话——‘可怕的战争是一件好事,而我们能学会热爱它也是一件好事。”
尽管胜利的滋味是很甜蜜的,还是有一些关于布纳的事令麦克阿瑟烦心。他是否让艾克尔伯格成了自己的敌人呢?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就会取代他。他想试探一下艾克尔伯格,于是提起20多年以前,查尔斯·P·萨默罗尔曾命令他誓死攻占夏蒂荣海岸的事。“从那以后我一直恨他。”麦克阿瑟说。
“不过,”艾克尔伯格回答道,“我并不恨你,将军。”
如果他知道尽管拜尔斯曾为荣誉勋章的事提醒过麦克阿瑟,麦克阿瑟还是给陆军部发去了一封令人愤怒的电文的话,那么他的回答可能会截不同。麦克阿瑟在电文中对艾克尔伯格的战斗指挥百般挑剔,说自己在战斗期间就曾考虑过解除艾克尔伯格的指挥权,并严厉批评他滥用职权。还批评艾克尔伯格让参谋给他争陆军最高的荣誉。
艾克尔伯格甚至在获悉这封电文的内容以后,可能还是凭借着他内心的勇气避免跟他所谓的“老总”发生任何个人对抗。他宁愿等待时机,但时间只能让两人之间的事情变得更糟。终有一天艾克尔伯格会憎恨麦克阿瑟。恨得超出了理智。那种强烈的憎恨甚至能让麦克阿瑟的一大批嘴尖舌利的诋毁者也望尘莫及。
老战士永不死——麦克阿瑟将军传--第十九章 连续使用空中力量
第十九章 连续使用空中力量
1月8日,占领布纳6天后,麦克阿瑟获悉参谋长联席会议即将前往卡萨布兰卡与英国人会晤并讨论同盟国在新的一年中采用何种战略的问题。他们离开后,马歇尔和金要他制定一项占领腊包尔的计划,这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早在1942年7月就给他确定的一个首要目标。他立刻发表了一份公报宣称巴布亚战役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日军已停止了有组织的抵抗。美军正沿着新几内亚北部海岸搜捕敌军的幸存者。麦克阿瑟的公报为他次日返回布里斯班恰到好处地奏响凯旋曲。这份公报还抢在了哈尔西的前面,哈尔西宣称瓜达尔卡纳尔岛一仗要用两星期打赢。
麦克阿瑟和肯尼一起乘坐肯尼的私人飞机“远足”号B一17轰炸机飞回布里斯班。飞机着陆后,一群记者围过来向他致意。此时他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个身穿A一2式飞行员皮夹克健步走下“远足”号的麦克阿瑟将一直战斗到底。1942年那个忧心忡忡、情绪低落的麦克阿瑟已经消失在巴布亚潮热的丛林里了。无论是美国军队还是澳大利亚公众都再也不会见到忧郁的麦克阿瑟了。他们所见到的是一个虽然会消沉却善于隐藏情感的人,一句话,就是他能超越一切。虽然有些记者和麦克阿瑟的参谋们一样,曾经见识过他的庐山真面B——一他也是个经历过重大的失败和耻辱的将军,也曾感到过不知所措。但攻占布纳之后,他又穿上了那双擦得锃亮的低帮军用皮鞋,再次成为一个信心十足、乐观、积极、机敏的指挥官了。
他跟记者们谈笑风生,坦率地回答着他们提出的问题。惟一沉闷的时刻就是在有人向他问起巴丹时。“巴丹死难的将士今晚可以安息了。”他回答说。
为了庆祝胜利,当天他下令向10位美国和澳大利亚将军以及澳大利亚皇家空军上校颁发服役优异十字勋章。他在命令中坦率地承认了部队在“没有足够的手段”的情况下仍然获得了成功,他们的胜利主要应归功于他们的英勇顽强和随机应变。这份正式文件的末尾用热情的笔调写道:“感谢在天诸神的指引,让我们在这场伟大的战争中取得这样的胜利。这永远是我们的荣誉、力量和光荣”。
这11位获奖人包括艾克尔伯格和其他战斗指挥官。但让艾克尔伯格沮丧的是,他所获得的奖章没有让他鹤立鸡群,而是成了众多获奖者中的一个。获此荣誉的另外4个人——布莱梅、肯尼。萨瑟兰和威洛比——甚至从未接受过炮火的洗礼。肯尼惟一显出高姿态不接受奖章的人,但麦克阿瑟不听他的,还是命令肯尼领奖。
麦克阿瑟此时所以兴高采烈,因为他是在不利的条件下与敌作战的人。在名义上,他拥兵48万。按照师份(陆军兵力计算单位,以陆军总兵力除以师总数得出的人数。陆军师的总兵力包括非师属的支援部队、上级指挥单位和后方的训练后勤人员在内——译者注)计算,一个师有1.5万人的兵力和1.5万人的支援兵力,那么他指挥的部队相当于16个师。
然而他的部队中绝大部分是澳大利亚人,而澳大利亚军人分两种:一种是义务兵,他们应征入伍参加了澳大利亚武装部队;另一种是志愿兵,他们在澳大利亚皇家部队服役。澳大利亚武装部队是一支训练不足、领导木力、装备不精的民兵组织,根据澳大利亚的法律,他们服役的范围木能超过澳大利亚边界。一位澳大利亚政治家曾讥笑其为“考拉熊”,意思是“你既不能猎杀他们,又不能将他们运出境!”在麦克阿瑟施加的压力下,柯廷修改了这一规定,这样澳大利亚武装部队得以在新几内亚服役,但麦克阿瑟一向认为这支部队不怎么样。
澳大利亚皇家部队全部由志愿兵组成。澳大利亚皇家部队由5个一级步兵师编成,其中有2个师在中东服役,另3个师由麦克阿瑟指挥,他们刚刚在巴布亚之战中打得精疲力尽,需要长期休整。麦克阿瑟指挥的美军师中第32师和第41师有作战经验。但第32师在布纳之战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需要一年的时间重建。第41师中曾在新几内亚服役的一个团也损失惨重。惟一经过全训齐装满员、能参加1943年1月的战役的美军部队只有第41师的2个团。1月10日,麦克阿瑟直言不讳地报告马歇尔说,目前能用的军队主要就是澳大利亚的民兵组织了,而他们“难以用于实施进攻”。
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麦克阿瑟和澳大利亚国防部长弗雷德里克·谢登举行了几次长时间的讨论。当谢登对布纳之战和戈纳之战耗时如此之长表示诧异时,麦克阿瑟回答说,那里的指挥官犯了严重的错误,他还指名道姓地说布莱梅将军就该受到批评。他承认布莱梅将军的优点。“他是战场上一位勇敢的好将军,但却不是一个响当当的战术家。”
然而当他们谈到巴布亚时,麦克阿瑟最终说清楚了,他经常在艾克尔伯格面前肆意贬低的那支部队曾遇到了何种困难。他告诉谢登,“在我打过的9次战役中,我还没有见过哪一次的作战条件比这次更险。”
他要求谢登让柯廷出面致电罗斯福,支持他的增援请求,他要求增派军舰、飞机和部队。他说他从巴布亚战役中吸取的最重要的教训就是,空中力量至关重要。柯廷立即做出了答复,向卡萨布兰卡大会致电说西南太平洋地区需要增加2000架飞机,只有这样麦克阿瑟才能继续发动进攻。
但这没有引起与会者的重视。太平洋地区作战的问题被列在同盟国首脑联席会议主要议题的最后一项:排在第一位的是大西洋之战,然后是援助苏联问题,接下来是地中海作战,然后是在英国集结兵力,太平洋战区的问题被远远地排在第5位。这再次明白无误地确认了“德国优先”的战略。
然而麦克阿瑟仍然希望夺取腊包尔。他让自己的参谋努力工作,到2月下旬,进攻计划大纲已经出来了。在这个被命名为“埃尔克顿”的计划中,他设想由西南太平洋战区部队沿着新几内亚北海岸向莱城进军,与此同时,哈尔西的部队穿过所罗门群岛向北进军。最后两军在腊包尔汇合。“埃尔克顿”计划涉及辽阔而复杂的战场,还包含空袭和两栖突袭,远非其纲领这般简单。麦克阿瑟没有对其中任何一项提出目标日期。“埃尔克顿”计划中的一切都取决于他所能支配的部队的情况。
麦克阿瑟报告马歇尔,他将让萨瑟兰和肯尼飞往华盛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埃尔克顿”计划。但是在他们尚未出行之前,海军情报机构就提醒他注意,日本将对在新几内亚的军队进行一次大规模增援。麦克阿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打一场大仗,看来他得加把劲了。
1941年创建美国远东空军时,麦克阿瑟曾抓住一次机会向当时正有求必应的马歇尔要了一个人,即两次世界大战期间,陆军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斯潘塞·B·艾金上校。艾金是一位步兵军官,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获得过很高奖励,20年代调到陆军通信部队。他毕业于本宁、利文沃斯和陆军航空兵战术学校。艾金还是一位远东问题专家,30年代后期曾在通信情报处任职,该处当时破译了日本的外交密码“紫色”。
麦克阿瑟任命文金主管通信,当麦克阿瑟离开科雷吉多尔岛时,艾金也离开那里了。麦克阿瑟到达澳大利亚后不久便创建了美澳通信情报司令部,称为“中央局”,让此时已升为准将的艾金主管该部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无论麦克阿瑟的总司令部搬迁到哪里,中央局总能在其附近为自己找到新址。中央局的作用就是截获和破译日本的军用密码。他们的有利条件是拥有当时最先进的IBM设备,还有一些刚刚从中东对德作战的战场上下来的业务精湛的澳大利亚密码专家。麦克阿瑟还采取了一些措施确保中央局近乎完全自治。中央局保持着与华盛顿以外的通信情报处的密切联系,但也一直在麦克阿瑟的严格控制之下——控制中央局的既不是马歇尔,也不是通信情报处,而是他—一麦克阿瑟。
艾金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随时直接晋见麦克阿瑟。他喜欢把最重要的情报直接交给麦克阿瑟,但他也会把这些情报交给萨瑟兰过目。不过,在中央局开始运作的头一年,艾金还拿不出很多好情报。1943年4月以前,中央局几乎没能成功地破译日军密码。此前,最成功的一次情报活动可能要算监听日军位于东帝位的空军基地的无线电通信了。有一次日本空袭达尔文市时,他们为第49战斗机大队提供了一小时的预警时间。第49战斗机大队及时进入阵位,伏击了敌人,从而瓦解了敌人的空袭。
1943年春季以前,大部分重要的信号情报一直都是由美国海军向麦克阿瑟提供的。珍珠港事件之后不久,海军便破译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密码JN25。正是这一成功使得麦克阿瑟能在1942年8月把米尔恩湾变成了他的歼敌场。1943年1月初,海军又提醒他注意刚刚在布纳战败后不久的日本人又企图从第51步兵师调一个团到莱城,大约400名澳大利亚士兵死守着距莱城30英里处一个叫作瓦乌村的简易机场。日军本来打算绕过瓦乌村,因为他们认为一旦他们在布纳打败美军,这个小村子自然会落到他们手里的。但现在他们决定要占领瓦马村了。日军计划动用该团的3000人马占领那座简易机场。
萨瑟兰告诉麦克阿瑟瓦乌村不值得一守。但肯尼恰恰觉得这个地方一定要守住。麦克阿瑟派肯尼给澳大利亚人空运一些他们所需的人员和物资。同时他还让肯尼的第5航空队在敌人的运输船队离开腊包尔之前就对其发起猛烈轰炸。运输船队在乘船前往莱城的途中和下船后,均遭到猛烈轰炸。只有1000名日军安全到达莱城。肯尼给瓦乌村空运了增援部队,使瓦乌村的守军最后达到3200人。
2月6日上午,第5航空队动用了58架轰炸机和战斗机空袭了日本在莱城的机场。在返回基地途中,他们遇上了日军刚刚空袭完瓦乌的50架飞机。一场大规模的空中格斗随即展开。肯尼的飞行员们着陆时欢呼雀跃,大叫着他们击落了25架敌机,而盟军的飞机无一受损。
让肯尼极为震惊的是,麦克阿瑟的公报中对这些事的结论却是“我们的损失很小。”
肯尼极力反驳说:“我们一架飞机也没损失!”
于是麦克阿瑟给肯尼讲述了一个他父亲和谢尔曼将军曾守边防时亲身经历的故事。将军要与苏族人(美国南部和加拿大北部的印第安人——译者注)谈判,并叫翻译威尔德·比尔·希科克告诉苏族人的那些酋长们说,如果印第安人执意要跟白人打仗的话,那他们是决不可能胜利的。白人善于发明创造,长于谋略。看,他们发明了铁路,用一种强有力的机器可以一次拖运苏族人一个月才能捕猎到的野牛,而且它的运送速度比印第安人最快的马还要快3倍。“告诉他们关于铁路的事,比尔。”
希科克这么做了,但酋长们没有动心。他们嘟哝着答了一句。“他们说什么?”谢尔曼问道。
“他们不相信你。”希科克说。
“那好吧,告诉他们轮船的事。告诉他们白人制造了用蒸汽驱动的大船,那船能把所有的苏族人都装上并沿着各条河道航行。”
希科克照谢尔曼的命令做了,但是苏族人还是不以为然。“将军,他们不相信你。”希科克说。
“比尔,”谢尔曼打出了他的王牌,“告诉他们电报的事。告诉他们我这儿有一个小黑盒子,而住在华盛顿的美国总统也有一个小黑盒子。当我对着我的小黑盒子说话时,华盛顿的美国总统就能听到,而当他对着他的小黑盒子说话时,我也能听到他说话。”希科克盯着谢尔曼。“现在又怎么了?”谢尔曼问道。
“将军,”希科克说,“现在连我也不相信你了。”
“所以,”麦克阿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认为说‘我们损失很小’更好一点。”日本人仍然下定决心要夺取瓦乌,他们决定用船把第51师余部送往莱城。2月下旬,当麦克阿瑟把精力越来越多地投入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兜售“埃尔克顿”计划时,海军情报警告说,日军共有12艘大型运输舰运载着第51师将在驱逐舰的严密护卫下从腊包尔出发,穿越俾斯麦海。
2月25日,麦克阿瑟派人去叫肯尼,跟他用了几个小时讨论海军的报告。肯尼猜测,如果天气不好的话,运输船队将在3月的第一周内出航。麦克阿瑟问肯尼是否要取消其它一切军事行动,集中力量阻截护航运输船队。肯尼回答道,除了继续保障将供应品运往瓦乌和多博杜拉以外,他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实际上,他正计划举行一次低空袭击日本舰只的演习。
肯尼的飞行员发现从高空或中空投放炸弹袭击运动中的船只木起作用后,已经练习过袭击船只的各种技术。他们改进了自己的飞机和战术。即将到来的作战给了他们学以致用的机会。2月28日,肯尼上楼汇报了最后拟定的计划。他说他的意图是从尽可能远的距离上,在深海区打击日本舰艇,让他们难以展开营救,或者甚至根本不可能进行营救工作。麦克阿瑟仔细地听了他的汇报,然后对他说:“我想日本鬼子要倒霉了。”
但就在他们谈话时,日本的护航运输船队——包括8艘运输舰和6艘驱逐舰——已经出航了。护航运输船队大约运送了第51师的半数兵力。侦察机飞行员从覆俾斯麦海上空的可怕的低云的缝隙中一眼就瞥见了这支护航运输队。3月3日,天气对日军极为不利。美国和澳大利亚航空兵对护航运输队进行了一番狂轰烂炸。在混乱中飞行员报告说击沉敌舰艇22艘。而海军的情报提供的数字是总共有12一14艘舰艇被击沉。但肯尼并不怀疑他的飞行员们提供的报告。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以后,他都相信他的飞行员俾斯麦海战中消灭了22艘敌舰和1.5万名日军。
3月4日凌晨,肯尼的人通过电话向他报告了这一数字。他兴奋得难以入睡,3点钟就上楼把麦克阿瑟叫醒,告诉他日本的护航运输船队已经被灭,敌军一个整师兵力被歼灭。麦克阿瑟兴高采烈。肯尼回到二层自己的公寓整理行装,准备和萨瑟兰一起到华盛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埃尔克顿计划”。正当肯尼收拾行李时,麦克阿瑟拟出一条电文让他在走前发给第5航空队。电文上写道:“谨向各级官兵为所取得的辉煌胜利致以诚挚的谢意与祝贺。这次战斗一定会作为有史以来最全面、最彻底的歼灭战载入史册。我为你们全体人员感到无上的骄傲与满意。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接受了肯尼所说的击沉22艘敌舰和1.5万日军葬身海底的数字。迪勒说这个数字可能太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各国空军都有一种倾向,就是常常会为一些最单纯的原因夸大其词。但麦克阿瑟只说了一句“我信任乔治·尼。”总而言之,事情就这么了了。
通信情报处破译的密码表明,护航运输船队中只有14艘舰只,这一事实提醒了空军参谋部(这些人被马歇尔戏称为“一帮子高中生”)的一位情报官,他询问了麦克阿瑟对这次交战情况的估计,然后他把以此事为主题编写的备忘录寄发到作战处,很快便引起了马歇尔的注意俾斯麦海战结束半年之后,麦克阿瑟陷入了巨大的压力之中,因为他必须对他在公报中发表的声明作出解释产
他义愤填膺,而且也有很好的理由觉得愤愤不平。战区司令官本来不应该对他的高级指挥官提供的正式报告自行调查。这么做就意味着这位指挥员犯了某种错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解除他.的职务,然后找一个更可靠的人来干。例如第8航空队一再宣称他们击落德机多少多少架,而那个数字根本不可能,“厄尔特拉”情报也表明了他们的说法言过其实。尽管如此,艾森豪威尔就从未因为公布了这些数字受到陆军部的批评,也没有撤掉第8航空队的司令官。面对陆军部关于俾斯麦海战问题的质询,肯尼的反应是提醒他们,如果此事要继续追查下去的话,他会诉诸军事法庭为自己正名。他说,实际上,他们是在指控他故意提交虚假报告
阿诺德认为这件事让人极为难堪。他十分内疚地告诉肯尼,提出俾斯麦海战的问题时他正在欧洲旅行。假如他知道他们干这件事,他会立刻制止的。在他返回五角大楼以前,这件事由作战部主管,而作战部又不由他控制。他向肯尼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而且还要他相信,他,哈普·阿诺德从不怀疑他的报告的正确性。
当时,马歇尔要求麦克阿瑟发表一篇更正公报,其中特别要求把所报的击沉日舰的数目降下来。麦克阿瑟答复说他坚持原公报中的数字,马歇尔最终放弃原主张。
麦克阿瑟不是简单地固执己见或傲慢无理。他相信美国方面没有任何人确切地知道俾斯麦海战中日本的损失到底是多少。他有一次曾指出:“只有5%的情报是准确的,当一个好指挥它的窍门就是把这5%区分出来。”
战后对日本记录的研究结果表明,日军实际损失了8艘运输舰、4艘驱逐舰和3000人。然而,重要的不是有多少舰艇沉没或有多少日军葬身海流而是第5航空队在2毛小时内消灭护航运输船队的事实改变了新几内亚地区的军事力量对比。
战略主动权已毫无疑问地转向了麦克阿瑟,正像他俾斯麦海战公报中欢欣鼓舞地宣布的那样:“我们决定性的胜利必将对敌人的战略和战术计划产生最重要的影响。至少目前看来敌人作战行动已经陷入彻底混乱。”日本人停止了攻占瓦乌的作战。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在新几内亚或者向新几内亚发动过进攻,而是构筑工事等待麦克阿瑟的部队朝他们进攻。
布纳战役让麦克阿瑟对布莱梅深感失望。他的这位陆军司令对他的忠诚是无可挑剔的,但是这也很难弥补他在面对激烈战斗时在战术上表现出来的平庸。此外,麦克阿瑟确信,且不说是对是错,布莱梅有在战后大显身手的政治野心,他总是设法讨好澳大利亚有势力的政客。而澳军试图控制新几内亚的指挥工作的做法也激怒了麦克阿瑟,他们的做法是把那些跟美军一起工作的澳大利亚军官都提升到比他们的美国伙伴高一级的级别上。
从新几内亚回到布里斯班两天后,麦克阿瑟给马歇尔发了一份电报:“在这一地区的作战经验表明,亟需将这里的美军组织成一个美国集团军……澳大利亚武装力量已组建了集团军,因此出于种种原因,美军建立相应的组织越来越成为明智的选择……我建议让克鲁格率领的第3集团军转移到澳大利亚……我特别迫切地想要克鲁格,是因为我们有着长期而亲密的交往。艾克尔伯格是一位称职的军长,但是他目前尚不能胜任集团军司令之职。”
马歇尔收到这一请求很吃惊。他个人并不把沃尔特·克鲁格看作战斗指挥官。实际上,克鲁格根本没有作战经验。他是一个固执己见、行动缓慢、书生气十足的军人,而且他还缺乏社会经验,是个会到处惹是生非的人。1941年当马歇尔提升克鲁格当中将时,他心里还顾虑重重,但是克鲁格训练军队的能力却是毫无疑问的,这正是第3集团军的主要任务。尽管马歇尔个人对让克鲁格担任战斗指挥官的事很怀疑,但他还是不会拒绝麦克阿瑟的要求。如果有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他不打算让克鲁格发挥任何重要作用。3周以后,克鲁格带着第3集团军司令部的16名参谋飞往澳大利亚。
与威洛比一样,他出生在德国。也像威洛比一样,他参军就是为了成为一个美国人。他17岁入伍,被提升为中士后又晋升为军官。他第一次见到麦克阿瑟是在1904年,当时他们都在菲律宾担任中尉。1907年他们在利文沃斯堡的陆军参谋学院再次见面。
1911年,克鲁格首次把布尔克的步兵战术条令译成英文,为此,他受到了参谋长伦纳德·伍德的高度评价。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法国几个高级司令部中当参谋,为自己创下了令人难忘的业绩,因此获得服役优异勋章,并在大战结束对被提升为上校。20年代,陆军航空兵想吸收他,尽管他很想学习飞行,但对于一个45岁的人来说,要达到陆军航空兵的那些令人兴奋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后来,他上了陆军军事学院和海军军事学院,并拿了两个学院的毕业文凭。海军非常喜欢他,从1927年到1931年克鲁格一直在海军军事学院担任教官。
克鲁格为培养海军军官执教5年之后,在密苏里州的杰斐逊兵营任第6步兵团团长。1933年美军实施指挥与控制中心时,他建立了一个全国最好的指挥与控制中心户一年以后,麦克阿瑟让克鲁格到总参谋部担任作战计划部部长。6年以后,马歇尔让克鲁格指挥第3集团军,1941年秋,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对抗演习中,克鲁格的部队赢得了意外的胜利,用步兵成功地阻止了装甲兵的进攻,战胜了第2集团军。不过,这次胜利的幕后策划者不是克鲁格而是第3集团军参谋长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不管马歇尔对克鲁格有什么成见,让他担任麦克阿瑟手下的指挥官还是有一些对他有利的因素。首先,他们交往的时间很长。其次,克鲁格是陆军中学识最渊博的人,被普遍认为是战术专家。克鲁格还跟陆军部长亨利·L·史汀生保持着非同寻常的密切关系,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在美国远征军参谋学院担任过史汀生的老师。最后,克鲁格熟悉海上作战。而麦克阿瑟正计划发动十几次两栖进攻。1943年2月8日,当克鲁格到达布里斯班时,麦克阿瑟热情地欢迎他,他不仅仅把他当做老相识,还把他当作一个万事通。
正象克鲁格不久后便发现的那样,澳大利亚的指挥结构十分复杂。麦克阿瑟统管西南太平洋地区总司令部。这是盟军司令部,其人员不仅有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还有英国人和荷兰人。总司令部负责军事作战的全面工作。总司令部内,麦克阿瑟之下设有盟军陆军司令(布莱梅),盟军空军司令(肯尼)和盟军海军司令(阿瑟·S·卡彭特中将,美国海军),他们都直属麦克阿瑟。
他还指挥着远东美国陆军(USAFFE),该部队只包括他的战区内的美国陆军部队,此外还有美国陆军供应勤务部队(USASOS)。这是麦克阿瑟的管理和供给机构。而现在又将出现另一个司令部了,那就是由沃尔特·克鲁格中将掌管的第6集团军司令部。
根据组建西南太平洋地区总司令部的协议,麦克阿瑟有权组建特遣部队,并对其人员的安排进行指导。拟定这一条款的原因是考虑到有时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即需要组建一支结构特殊的特遣部队,以便完成一些重要的但规模相当小的任务。完成任务后,特遣部队成员转回他们正式的建制。但是麦克阿瑟打算把第6集团军称为特遣部队,并以这种方式指挥美军作战,摆脱布莱梅的控制。这个小花招是迷惑不了任何人的。
克鲁格的到来给艾克尔伯格当头一棒,艾克尔伯格认为自己在布纳之战那种几乎不可能的条件下仍然表现得很好。没有获得荣誉勋章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是没能当上集团军司令,而且还要眼看着这职位给了一个从未指挥部队打过仗的人,这就更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克鲁格到来后不久,艾克尔伯格便去面见麦克阿瑟问他打算如何处置第二军。
麦克阿瑟告诉他第1军将交由克鲁格的第6集团军司令部指挥。“克鲁格将决定你什么时候打以及怎么打。”卜
由于未能掌管第6集团军引起的愤怒,以及对克鲁格刻骨铭心的厌恶,艾克尔伯格打算调回美国了。他的老朋友和导师,前参谋长马林·克雷格建议让文克尔伯格指挥第1集团军。并问麦克阿瑟,是否会允许艾克尔伯格离开西南太平洋地区。麦克阿瑟力劝艾克尔伯格放弃这种想法,但他又说,如果艾克尔伯格执意这么做的话,他还是会批准他的要求的。但是后来,他却给马歇尔发了一封与此截然不同的电文:“他在这里的工作比他打算在美国做的任何工作都更有价值。”
这就是麦克阿瑟,他操纵一切,也利用了一切。他曾对艾克尔伯格在布纳发动的正面进攻感到失望,而且还认为他可能要对那骇人听闻的伤亡人数负一定责任。一位名叫E·Z·迪米特曼的战地记者曾向麦克阿瑟提到艾克尔伯格和斯梅德利·巴特勒将军两人在体格上的惊人相似——巴特勒是海军传奇式人物,曾两次获得荣誉勋章——迪米特曼说艾克尔伯格可能会成为另一位巴特勒。麦克阿瑟对此不以为然。100万年也不会有这种事。巴特勒是位真正伟大的将军。”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很好的理由紧紧抓住艾克尔伯格不放,艾克尔伯格在训练军队方面表现出色。此外,如果克鲁格失败或染病,艾克尔伯格还可以介入情况并接管第6集团军的工作。假如他让艾克尔伯格走了,让谁来取代他的位置呢?也许是一个象亚历山大·帕奇这样的人,帕奇曾在瓜达尔卡纳尔岛指挥军队,但他的表现实在太平庸,以至于马歇尔把他弄回美国,不但不给他提升三星中将,而且还让他去训练部队任职。
麦克阿瑟可没有义务让艾克尔伯格高兴,尽管他个人还挺喜欢他的。麦克阿瑟要做的就是利用他来打赢这场战争,不管艾克尔伯格自己感觉如何。令艾克尔伯格痛苦万分、心灰意冷的是,麦克阿瑟就是这么做的。但麦克阿瑟处理此事并不是完全秘密进行的,他把自己发给马歇尔的电报拿给艾克尔伯格看并极力安抚他。他告诉他,如果你现在回国,陆军部“就会觉得是我不要你了。”说得就像他曾不要布雷特一样。但是只要跟麦克阿瑟在一起,他就能再次看到战斗。同时,为了安慰艾克尔伯格,麦克阿瑟还给了他两周的假期让他回美国看望妻子。没过多久,艾克尔伯格就十分高兴了。”
克鲁格的到来不仅仅让艾克尔伯格,也让萨瑟兰大失所望。身兼总司令部参谋长和美国驻远东部队参谋长的萨瑟兰大权在握,而他和麦克阿瑟的关系表面上非常密切。尽管如此,他还是渴望得到一个指挥职务。实际上,萨瑟兰和麦克阿瑟的关系私下里却非常紧张,因为麦克阿瑟开始不信任萨瑟兰了。这位总司令部参谋长在处理日常事务上有着出奇的效率,而且工作尽心尽力,但他没有任何想像力,也几乎没有一点胆量。
萨瑟兰给人造成的不满有时甚至掩盖了他的能干和对工作的兢兢业业的态度。让他当参谋长到底是纯粹的得,还是纯粹的失,尚远远无法确定。萨瑟兰有时会阻碍一些想法和信息传到麦克阿瑟那里,其原因仅仅因为他恰好不同意那些想法或不喜欢那个提出这些想法的人。”
在萨瑟兰和肯尼动身前往华盛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攻占腊包尔的“埃尔克顿”计划之前不久,麦克阿瑟让肯尼向阿诺德要更多的飞机,还提醒他不要让萨瑟兰越殂代庖,“萨瑟兰不得人心,尖酸刻薄,可能会让我们吃苦头的。”
肯尼回答说如果他不能得到更多的飞机,“埃尔克顿”计划就会成为一纸空文,无论萨瑟兰做什么都不重要了。麦克阿瑟笑道:“完全正确,乔治。你要得到那些飞机并且还要照顾好迪克。”
萨瑟兰一如既往,他的作风让他把在陆军部认识的绝大部分人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他举止粗暴、自视甚高,因此造成这种局面几乎也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要怪也只能怪麦克阿瑟自己。珍珠港事件后不久,萨瑟兰曾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忧心忡忡,想从军队退休。麦克阿瑟劝他放弃了这种想法。萨瑟兰喝酒喝得太多,但他似乎很机敏能干。由于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麦克阿瑟不想再去适应另一位参谋长了。
直到三942年秋,麦克阿瑟才开始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萨瑟兰突然显示出记忆力减退和精神不集中的迹象。当麦克阿瑟试图指出萨瑟兰在记忆上的错误时,他的这位参谋长就会勃然大怒,极力辩解说他被误解了。一个思想不能集中,经常丧失记忆力的参谋长是一个累赘,而不是一笔财富。
麦克阿瑟对萨瑟兰越来越不满意,一天傍晚,他和肯尼谈话时突然冒出了一句;“我希望我能有一位参谋长。”
“萨瑟兰怎么了?”
“你知道他怎么了。他是个优秀的军官。但他就像瓶颈似的,很多事一到他的办公桌前就被截留了。参谋们怕他怕得要死,而且他们都恨他。我想要别人来,但我想要的人不是在欧洲,就是在华盛顿走不开。”
肯尼建议说艾克尔伯格也许能够胜任,但麦克阿瑟说:“不。我喜欢鲍博,而且我不想不喜欢他。鲍博总是在我不想谈话时说得太多,我可能会为此而恼火,但我又不想对的博恼火,因为我太喜欢他了。”
肯尼又为萨瑟兰辩护,称赞他是西南太平洋地区能力最强的参谋长。麦克阿瑟沉默了一二分钟,然后突然换了话题。
总司令部中最让麦克阿瑟喜爱的就是他的总工程师帕特·凯西和肯尼了。他也如实地告诉他们这一点。有一次他伸出双臂搂着他们俩说,“我的两位好朋友今天过得好吗?”
他跟凯西亲近的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曾干过一年多的工兵,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有共同语言。麦克阿瑟可能在陆军中几乎比所有其它步兵军官都更能理解工程兵的问题,而且在他的心目中凯西是战争期间美军最好的工程师。在西南太平洋地区作战意味着要在地球上最偏远的地区、在贫乏的后勤供给线的末端克服地面上最困难的地形问题。要是没有一位真正出类拔萃的总工程师,麦克阿瑟便寸步难行。
每次讨论一场新的作战问题时,他总喜欢从一开始就派人叫凯西来,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那钉在墙上的巨幅地图跟前,向他说明作战的规模和性质,然后对他说:“帕特,我要一座简易机场供我们的战斗机作D加5式起落,你认为你能做到吗?”
凯西会详细地说明排水、坡度、植被、废土等工程问题,并考虑解决办法。最后,他会看着麦克阿瑟的眼睛说,“我会尽力完成,长官。”凯西从来说到做到。
至于肯尼,除了琼以外,他可能比任何人跟麦克阿瑟的关系都更近。在布里斯班时,每周都有好几个晚上他上楼和麦克阿瑟聊天。他们互相赞赏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正是联结两个人的纽带。肯尼认为麦克阿瑟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将军。麦克阿瑟认为肯尼是战争中最伟大的航空兵,视肯尼为总司令部的参谋中自己最信任的心腹。
肯尼斗志旺盛、才智过人、既富于想象力又有胆量。他能在考虑宏观问题的同时又能敏锐地发现那些如果掉以轻心就可能毁掉哪怕是最好的计划的细节,例如确定战士们是不是休息好了,他们是不是被授予了奖章,他们的士气如何,以及他们的武器维护得如何等等。只要有机会,他就能打任何类型的空战。除了少数陆军指挥官以外,空中力量的机动性让所有的人感到神秘莫测。通常,陆军的战士们只能识别一种空中力量,而且还是在他们看到战斗机径直从上空飞过时。他们希望炸弹刚好落在他们前面的敌人头上。
然而对于空军来说,第一位的要求就是确保空中优势。这意味着击落敌人的战斗机并袭击他们的空军基地——陆军很少能看到这些活动。要是没有空中优势,其它类型的空中作战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了空中优势,就能全面部署空中力量,从战略轰炸到撤离伤员以及为前线部队空运给养。在肯尼看来,拦截日军前进的最好方法就是击沉他们的军舰,而不是在丛林中打人盯人的战斗或试图从深深的掩体中把他们炸出来。
指挥它运用其轰炸机、战斗机和运输机的方式每天都可能大不相同,这主要取决于敌人正在干什么、指挥官计划做什么或天气条件允许做什么。当麦克阿瑟接管西南太平洋战区时,他实际上对空中力量如何运作以及它的作用一无所知。他眼中的飞机就是机遇性武器,或再加一条,能为在地面作战的部队提供给养。
一年以后,在肯尼的指导下,他开始认识到空中力量是实现他所有愿望的一把钥匙。肯尼善于表达、思路清晰,他像麦克阿瑟一样看不起传统军人的那些精雕细琢的思想,也同样看不起具有这种思想的人。他对军事惯例的蔑视成为他个人魅力的一部分。总之,肯尼是麦克阿瑟认识的第一位言必信、行必果的空军军官。当然,他很幸运。例如,他无须通过战斗赢得巴布亚的空中优势,但是,侥幸既是战争的一部分也是新墓地的一部分。
麦克阿瑟当众给予了肯尼他整个军事生涯中受到过的最高的赞扬。1943年1月20日,麦克阿瑟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其间一位记者问道:“现在空军在做什么?”麦克阿瑟回答道:“澳,我不知道。去问肯尼将军吧。”
这位记者大吃一惊。“将军,你是说你不知道炸弹会在哪里落下吗?”
麦克阿瑟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炸弹会落在哪里,它们落在该落的地方。你应该去问肯尼将军哪儿是该落的地方。”
几天后,麦克阿瑟为了得到更多的飞机,向新闻界发表了一份声明,声明中写道:“这次战役中最突出的军事教训就是没有持续地、有计划地运用空中力量……空中进攻和空中防御力量……能保证迅速地、大规模地运用进攻力量,而不是像有些人设想的那样,在(这个)战区,必须让部队以漫长的时间和付出很高的代价从一个岛前进到另一个岛。”
在肯尼看来,跟这场战争中所有其他防军指挥官相比,麦克阿瑟已经掌握了空中力量的精髓。他的这一进步得到了阿诺德的赞扬,1943年夏季,阿诺德在给麦克阿瑟的信中写道:“我很自然地带着极大的兴趣一直关注着你运用空军作战的情况,并为你无论从战略上还是从战术上都能出色地运用航空兵表示祝贺。你所取得的战果是最有效的。”
战争刚刚开始时,麦克阿瑟曾怀疑过空中力量。在他当总参谋长时仍然把空中力量看作机遇性武器。他把它和美国内战时期的骑兵相比——它们都能迅速、深入地打击敌人的侧翼和后方,但没有重大价值和持久力。如果赶上有雾、有雨、有雪或天黑,飞机只能停飞。而步兵却要日以继夜的战斗,不论天气状况如何,日复一日。飞机充其量只是对步兵战斗力的补充。
他的态度经历了一次彻底的转变,渐渐对空中力量的强度产生了近乎虔诚的信念。现在他意识到,空中力量是西南太平洋地区乃至全世界各个地区实施进攻作战的关键。1943年秋,一位皇家空军高级官员在他前往新任东南亚战区总司令的海军上将路易斯·蒙巴顿爵士处担任参谋的途中经过布里斯班。麦克阿瑟让他给蒙巴顿将军带去一些建设。“告诉他应该拥有更多的空军,”麦克阿瑟严肃地说,“你告诉他这句话之后,再告诉他一遍说是我说的,他需要更多的空军!”在这位皇家空军军官思索这一信息时,麦克阿瑟好像十分高兴地用拳头插着他的办公桌。“你把这句话告诉他第二遍之后,告诉他这第三遍还是我说的,他还是需要更多的空军!"
而蒙巴顿确实发现正是空军让他们得以在缅甸丛林中发起最后的联合进攻、调入部队、输送伤员、投放大量供应物资。在整个太平洋,空军远非机遇性武器,空战武器每天都在实战中发挥著作用。两步兵部队可以在麦克阿瑟的战区里待上一年都不跟敌人碰面。
麦克阿瑟对肯尼的飞行员充满慈爱之情。缅甸陷落以后,一天上午,麦克阿瑟来到总司令部,发现萨瑟兰和美国陆军供应后勤部队司令理查德·马歇尔少将正在严厉叱责肯尼,说他的飞行员在悉尼作假时举止桀骜不驯。马歇尔说;“我认为这些小子也该到长大成人懂规矩的时候了。”
肯尼强烈地反驳道:“我不希望他们长大,变成可敬、肥胖。秃顶的人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变成这样的人,就再也不会击落日本飞机和击沉日本军舰了。”
正当3人争论不休时,他们突然感到麦克阿瑟正站在门口。他笑了起来。“迪克,”麦克阿瑟说,“放过乔治那帮孩子吧。我也不希望他们长大。我还希望看到日本飞机被击落,看到日本鬼子的军舰被消灭呢。”
麦克阿瑟还明显地要使自己与肯尼及其飞行员保持一致。布纳之战以后,他最喜欢的外套变成了一件空军皮夹克,除了那顶闪闪发光的陆军元帅帽以外。他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把自己的夹克变成一件独特的外套,但保留了所有战时A一2式飞行服的基本特征,这种飞行服的原始说明上写着它“适合于高速低空飞行”。尽管热带地区气候炎热,他还是经常穿着它。他还是喜欢炫耀它。在诺福克的麦克阿瑟纪念碑前,他站在5英尺高的大理石柱上,那件飞行服还搭在他的左臂上。西点军校也耸立了一座同样的塑像。麦克阿瑟的视线高傲地穿过“大平原”操场朝着“万富景”望过去。他的衬衫领口散着,裤缝笔直,头戴陆军元帅帽,像是在寻找一个地方,可以永远地把他的A一2式飞行服挂在那里。
老战士永不死——麦克阿瑟将军传--第二十章 炮声隆隆
第二十章 炮声隆隆
麦克阿瑟在澳大利亚的头9个月紧张得让他几乎垮掉,多亏他的妻子和儿子赶到了。爱就像这世界上能制造出的所有毒品一样能让人沉醉,而麦克阿瑟的一生都没有离开过爱的抚慰。他的母亲用她全部的爱伴随他从童年一直到中年。路易丝是个巨大的遗憾——她过分关心她自己,以至于不能让他成为她的宇宙的中心。但是琼和小亚瑟则完全倾心于他。妻子和儿子的到来让麦克阿瑟有可能经受住失败、困难和挫折造成的压力,而这样的压力是一个像他这样高傲的、容易激动的人在其它任何情况下都难以承受的。
尽管现在他跟琼和小亚瑟见面的时间比在马尼拉时少,但他的家庭生活模式仍然踉从前一样。在这里,他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特权,而他却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在战争期间,所有美国战区司令中只有麦克阿瑟一人拥有这种精神食粮并且能一直和他的家庭在一起。像艾森豪威尔等其他人只能试图在工作中创造一种类似家庭的气氛,他们在与自己的参谋中间建立起互相理解和无条件的忠诚。让麦克阿瑟和琼跟小亚瑟在一起,是罗斯福和马歇尔给予他的特殊照顾。麦克阿瑟几乎对所有他遇到的人和跟他通信的人都大发牢骚说他得到的物质支持微乎其微,然而其他司令也可以轻易地反驳他,因为麦克阿瑟得到的偏爱是让他能享受到那没有止境的精神慰藉。
麦克阿瑟每天早晨起床之后,总会在7点15分来到儿子的卧室,父子俩一本正经地互相敬礼。然后两人在卧室里绕圈,嘴里还大声叫着:嘭!嘭!嘭嗤…嘭!”这样闹一两分钟,直到麦克阿瑟觉得到了他已把那一天的礼物送给儿子的时候为止。小亚瑟会把头理在大椅子里,等着这位将军把礼物从口袋里拿出来。嘭!”礼物落在椅子上,小亚瑟欣喜地抓住它,然后跑到琼的卧室里,喊道,“爸爸给我的‘嘭嘭礼物’!”这些礼物并不是特别高级或昂贵的东西—支红色铅笔、一些彩带、一个小玩具、一本连环画、或是几支蜡笔。昂贵的礼物总是留在小亚瑟过生日的时候送的,小亚瑟每年过生日时他的父亲都会送他一件礼物。
1943年10月,当退役将军罗伯特·E·伍德—一西尔斯一罗巴克公司的总裁,西点的老朋友,彩虹师的战友和共和党的财神爷——访问澳大利亚并试探麦克阿瑟的政治抱负时,许诺说他回到美国以后就会给小亚瑟寄一份西尔斯一罗巴克公司的产品目录。“他可以在这里选择任何一件他想要的东西,”伍德说,“我会负责让亚瑟得到它。”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麦克阿瑟说,“他可能想要一台拖拉机呢!”
伍德言出必行。产品目录果然寄来了,而小亚瑟最后决定要一小包五颜六色的麦管。他听说过麦管但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