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S—O—S
世界通用的求救信号。
S—O—
船舱里还有人活着!海岸警卫队错过了一位幸存者。她应该去找其他两位潜水员协助吗?萨克斯思索着。
可是这样做会浪费太多时间。时强时弱的敲击声,使萨克斯不禁想到,困在船舱残余空气中的那个人可能即将耗尽那里的氧气。另外,敲击声似乎不远,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找到。
但是,正确的位置在哪里呢?
很明显,声音并不是来自船桥的方向,也不是发自于这附近的舱房。这声音可能来自船上的某个货舱或引擎塞,来自船身的下方。现在福州龙号已侧翻过来,因此这个人所在的位置应该和她等高,就在她左手边的地方。
救还是不救?
她没法询问莱姆的意见,也没有人能在旁边提供协助。
噢,老天,我真的要去救他?还是不救?
气瓶的空气只剩一千二百磅。
所以,小姐,你的动作要快了。
萨克斯看了船桥的方向一眼,然后毅然转身面对黑暗以及幽闭恐惧症,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奋力游去。
S—O—S
然而,当她循着声音来到黑暗的通道尽头,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通往船舱内部的入口。通道到这边就没有了。她把耳朵贴在墙壁的木板上,却清楚地听见声音从后面传来。
—O—S
她把灯光打在墙上,发现了一道小门。她用力把门推开,登时被一条从容游出的鳗鱼给吓了一跳。她勉强保持镇静,向小门内窥望,看向船身深处。门后面是一道升降机的通道,设在下层甲板和上层的舱房与船桥甲板间,用来传送货物。萨克斯估量了一下,这通道大约只有两尺见方的宽度。
一想到必须游进如此狭小的空间,她便想退回去找人协助了。只是,刚才她已浪费太多时间找这扇门了。
噢,天啊……
空气量剩一千磅。
哐、哐当……
她闭上眼睛,猛摇了摇头。
不行,我做不到,
S—O— 棒槌学堂·出品
即使驾着卡马诺跑车以时速一百三十英里奔驰,阿米莉亚·萨克斯也完全面不改色,然而,她却会因为夜半梦见自己被幽闭在密室、坑道和矿坑竖井中而哭着醒来。
我做不到!她再次这么想。
然而,她却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挤进那狭窄的空间,扭身向左转,奋力踢水游向地狱般的深处。
天啊,我真不愿这么做。
压力表显示剩下九百磅空气。
她向前移动,沿着只够刚好能够塞进她和背上气瓶的竖井前进。游了十英尺,她的气瓶突然被上面的某个东西勾住。她强忍住惊慌,牙齿紧紧咬着调节器,缓缓转身后,才发现勾住她的是一条电线。她顺手解开,回过身,赫然发现另一张惨白的人脸,从升降竖井的另一个开口露了出来。
噢,上帝……
这个人的双眼像果冻般混浊,直瞪瞪地凝视她所在的方向,在灯光照耀下反映出白光。他的头发向四周散开,蓬乱得有如野猪身上的刺毛。
她向前游去,小心翼翼地闪过那具尸体,尽管死者散乱的头发拂过她的身体,她强忍着不去在意这恐怖的感觉。
S……
敲击声依然微弱,但显然比刚才大声了些。
O……
她继续沿着升降机竖井前进,直到最底部,看到出口后才使她略微安了心。她努力保持镇静,从这个出口游出去,进到这个看起来像福州龙号上的厨房的舱房。
S……
黝黑的海水悬浮着垃圾和食物残渣——还有好几具尸体。
哐当。
这个敲击信号的人,现在已无法敲出完整的信息了。
在光束照耀下,她看见舱房上方反映出一大片闪烁的亮光,那是舱中剩余空气形成的。在水面之下,有一双人腿悬在那儿,穿着袜子的双脚微微踢动,动作已近乎抽搐。萨克斯迅速往上游,浮出了水面。在那儿,有一位蓄着胡子的秃头男人,正紧紧抱住一道原本钉在墙上的层架——这道墙壁此时已变成厨房的天花板——他惊讶地转过头,发出一声哭嚎,双眼被这道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灯光给刺得疼痛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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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他们抵达了上层的甲板,离开出口便是那条由舱房通往船桥的通道。一旦他们游到船桥,就可以回到外面那可爱的世界,顺着那条橘色绳索回到水面,回到充满甜美新鲜空气的地方。只是,盛船长的意识仍不很清楚。她花了不少时间,才在不让盛船长嘴里的调节器脱离的情况下,把他推出竖井的出口。
回到船上这条主要通道后,萨克斯并肩游在盛船长旁边,用手拉住他的皮带。然而,就在她准备向前游的时候,突然又紧急停了下来。她背上气瓶的旋钮被勾住了。她住后一看,发现勾住气瓶的是刚才被她从“幽灵”房间推出来的那具尸体身上的夹克。
压力表指数:三百磅。
可恶,她在心中骂道,同时用脚猛力想把他踹开。但这具尸体卡在一道舱门上,夹克末梢紧紧缠住了气瓶旋钮。她越是用力拉扯,夹克就缠得越紧。
压力表的指针已降到红线下了:只剩最后二百磅空气。
她还是无法让气瓶挣脱开来。
好吧,没别的办法了…… 棒槌学堂·出品
她扯开浮力调节装置上的搭扣,脱掉这件背心。在她转身想解开纠缠物之时,盛船长却突然慌了起来。他用力踢腿,一脚正中她的脸。头灯被踢掉了,她嘴里的调节器也被踢开,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往后拉。
黑暗……没有空气……不……莱姆……
她拼命想抓住调节器,但它飘到她身后某处去了,在她抓不到的地方。
别憋气。
可是,现在不憋不行了。
黑暗环绕着她。她急忙转圈,拼命摸索调节器。
海岸警卫队那两名潜水员到哪去了?
他们都在外面。因为我说我想自己一个人进来搜索。要如何让他们知道我现在身陷困境呢?
快点,好女孩,动作要快……
她摸向证物袋,伸手进去乱掏,拿出那把贝瑞塔九毫米手枪,她拉动滑套上膛,把枪口尽可能贴住木头墙壁以免击中盛船长,然后便扣下了扳机。一道闪光和爆破声响起。反冲气体和后坐力差点扭断了她的手腕,也震掉了她手中的枪,手枪便落入如云团般的垃圾和火药残渣中。
一定要听见,她心想……一定要听见……
没有空气……
不……
有道灯光突然在漆黑和静默中亮了起来。那位潜水组长和他的助手,正快速从通道那端游来。萨克斯感觉有人把备用调节器塞进了她的唇间,于是她又能够呼吸了。潜水组长也把身上的备用调节器放进盛船长嘴里。船长嘴边冒出的气泡虽然不多,但至少仍在呼吸。
他们彼此做出了“OK”的手势。
这四个人游出船桥,抵达那条橘色绳索,又作出拇指向上的手势。在幽闭恐惧症消失后,萨克斯平静了下来,她从容不迫地往上升,专心注意不让自己超过气泡上升的速度。她深深吸气,深深吐气,缓缓离开了那个沉在海底的船骸。
萨克斯躺在巡逻舰的病房内,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她吸的是船上自然的空气,而把船医提供给她的绿色氧气面罩扔在一边。这个东西太过贴近她的身体,只会增添她的恐惧,使她回想起幽闭的感觉。
在他们爬上摆荡不定的甲板后,她便立刻脱下身上的湿式潜水衣(这件紧身的衣服也同样变成她幽闭恐惧的来源),并裹上厚重的军用毛毯。两名水手将她扶到病房,让船医检查她手腕的伤势,结果发现她受的伤并不严重。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觉得好过了些,可以下床走动了,于是吞了两颗晕船药,爬上楼梯来到船桥。她看见那架直升机又回来了,正在巡逻舰上空盘旋。
只不过,这次要载运的人不是萨克斯,而是要把已昏迷的盛船长送往长岛的医院。
兰森向她解释他们在救援行动中漏掉盛船长的可能理由:“我们的潜水员搜寻了很久,到处敲击船身,都没有任何回应。后来我们又做了声波探测,得到的结果也一样。盛船长在钻进船舱的气室后,大概先昏了过去,隔一阵子才又醒过来。”
“他会被送去哪里?”她问。
“亨廷顿海洋医院,那里有一个高压气舱。”
“他能活下去吗?”
兰森说:“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但既然他能在那种恶劣状况下在海底存活了二十四个小时,那么我猜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寒意慢慢退去,萨克斯的身体也完全干了。她穿上原本的牛仔裤、T恤和运动衫后,便匆匆到船桥打电话给莱姆。她没有和他分享刚才在海底冒险的经过,只告诉他已找到了一些证物:“而且可能还有一位证人。”
“证人?”
“我们发现船里面还有人活着,是船长本人。看来他似乎带了几个困在货舱里的人进到厨房,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活下来。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也许他能提供我们一些‘幽灵’在纽约的活动线索。”
“他说了什么吗?” 棒槌学堂·出品
“他昏过去了。失温加上减压症,他会不会再醒过来还很难说。医院那边一有消息就会打电话报告,我认为最好加派几名警察去那里保护他。万一让‘幽灵’知道船上还有人幸存,他一定会追过来的。”
“快点回来,萨克斯。我们都很想你。”
尽管林肯·莱姆堂而皇之说出“我们”这两个字,但她很清楚,其实这只表示“我”而已。
她把在海底找到的证物整理一遍,又从船上厨房拿来纸抹布,吸干那封在“幽灵”夹克找到的文件。这样做已对证物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损害,可她更担心海水会毁损纸质,使上面的文字无法辨识。莱姆经常提醒她,在进行犯罪现场鉴定工作时,永远都要有变通的办法。
兰森舰长走上船桥:“另一架直升机已经起飞过来这里了,这次是来接你的。”他手中拿着两个咖啡杯,两杯都加上了盖子。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
他们一起揭开盖子。在舰长手中的,是冒着蒸气的黑咖啡。
她忍不住笑了。她的杯子里装的是水果酒,她闻得出来,果汁中已搀入大量的朗姆酒。
第三十八章
“风水”一词,可说是趋吉避凶的一门学问。
在世界上,这门学问已被广泛运用。但由于和风水有关的细节太过繁杂,加上天生具有洞悉祸福才能的人少之又少,因此真正优秀的风水师并不多见。风水并不像老板的助理所说的,只是单纯利用家具和一些摆设希望求得好运气而已。就“幽灵”藏身处的布置来说,显然是出自某位风水大师的手笔。桑尼在中国认识很多风水师,但一来到纽约,他却不知道这里有谁能替“幽灵”布置出如此具有专业水准的房子。
然而,桑尼不像“小红”那样开着黄色跑车到处跑,四处寻找能帮忙的人。这次,他采用的是道家的信念。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因此,桑尼走进唐人街一家泡沫红茶店,找了个位置坐下,垂头弯腰地坐在椅子上。他点了一杯饮料:加了糖和牛奶的红茶,杯底还有一粒粒圆滚滚的黑珍珠粉球。喝的人必须用极粗的吸管将这些韧性十足的粉球吸起,咀嚼后才能吞下。在福州,这种泡沫红茶店也相当流行(而且价钱同样不便宜),这是台湾人的发明。
桑尼对这杯饮料倒没什么兴趣,他买来摆在面前的唯一理由,只是为了享用长时间坐在这里的权利。他打量这间装修别致的店面,看出这里头显然是某位聪明设计师的杰作。金属材质的椅子覆有紫色皮革,店里的灯光柔和,墙上糊着写着“禅”字的壁纸。观光客蜂拥挤进这家泡沫红茶店,喝掉杯中饮料,便又匆匆去看下一个唐人街的景点。他们在桌上留下不少小费,让桑尼刚开始还以为他们忘了把找回的零钱带走。在中国,付小费是相当罕见的行为。
静坐,啜饮……三十分钟过去了,四十五分钟过去了。
无为而…… 棒槌学堂·出品
他的耐心终于得到了报酬。一位四十出头、风姿不凡的中国女人走进泡沫红茶店,在他附近的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一杯红茶。
这个女人身穿亮红色洋裙,脚蹬细长高跟鞋。她悠闲地读起《纽约时报》,脸上架着一副造型雅致的阅读用眼镜,长方形镜片,蓝色的镜框细得和一根铅笔芯差不多。在唐人街购物的妇女,大都提着经过多次使用,早已起了皱褶的廉价胶袋,但是这个女人却拎了一个平整光滑的白色纸袋,里头装着一个系着金色缎带的盒子。他偷瞄写在盒子表面上的字:萨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公司。
她正是桑尼渴望的,但也知道她是自己永远配不上的那种女人。时髦,格调,妖媚动人。她的头发又浓又亮,像极了乌鸦的羽毛,微尖的脸蛋带点越南人的特征,却因此突显了汉族女人的美丽。丹凤眼,水润的红唇,完美地配上皇太后般的长指甲。
他再仔细观察她的穿着,她身上戴的首饰,她喷了发胶的头发,然后做出了决定。没错,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桑尼拿起杯子,走向她所在的桌前,先自我介绍一番。他坐了下来,选了一张离她的桌子很近、却又不属于她那张桌子的椅子,以免让她产生太大的威胁感。他先轻松地引了一些话题,和她聊起美国、聊起纽约、聊起泡沫红茶以及她的出生地台湾。随后,他才故作轻松地说:“很抱歉,其实我冒昧打扰你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我老板最近的运势糟透了,我想这是因为他房子的摆设没弄好的关系。我猜,你一定会认识一些很高明的风水师。”
他向她点点头,比向她穿戴在身上的那些东西。这些物品透露出她肯定很听从风水师的指示:一条串了九枚中国铜钱的手链,一枚像是观音玉像的别针,以及一条绣有黑色鲤鱼的领巾。这正是他选择这个女人的原因。她迷信风水,而且看起来相当富有,表示她一定会找最好的风水师,而这样的风水师也正是“幽灵”那种人会去找的。
他继续说:“如果我能帮老板找一个擅长风水的人,替他安排家庭和办公室的摆设,他也许就会比较器重我,我才能保住饭碗,提升自己在他眼中的地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桑尼微微低着头,但视线一直保持在她脸上,同时也被女人脸上的表情深深刺痛——那是一种对他的自卑所产生的怜悯。虽然,这自卑一半是出自桑尼刻意的佯装,一半是出自真实的那个桑尼因父亲不断苛责批评而长期怀有的感觉。只是,为什么这个表情让他觉得如此痛苦呢?不过,桑尼心想,也许正因这种自卑感,才会使她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
这美丽的女人微微一笑,便低头翻自己的皮包。她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和地址——当然,这张纸片上没有她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她把纸片往前一推,然后很快地把手抽回,不让桑尼有任何机会触及她的玉手。
她这么做是对的,因为桑尼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已,差点儿就想不顾一切地紧紧握住这个女人的手。
“这个人姓王,”她说,朝这张纸片歪了歪脑袋,“他是纽约市最好的风水师。如果你老板有钱的话。就可以请到他。他收的费用相当高,不过他的确很有本事。你也看见了,我嫁了一个好对象,这正是由于他的指点。”
“没问题,我老板很有钱。”
“那么,他一定会帮他转运的。再见了。”她站了起来,拿起购物袋和皮包,蹬着高跟鞋离开了这家泡沫红茶店,只留下桌上的账单没带走。很明显,她的饮料钱必须由桑尼出了。
“萨克斯!”莱姆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你猜猜‘幽灵’用什么炸药炸船?”
“我猜不到。”她说,心里感到相当高兴,因为莱姆是以愉快的表情提出这个可怕的问题的。
梅尔库珀回答:“全新的A级炸药。”
“标准答案。”
炸药正是让莱姆高兴的原因。
虽然电影中的恐怖分子经常使用这种炸药,但事实上,想要取得此种炸药却相当困难。炸药并不公开出售,不属于用来爆破的商业用火药,而是只提供给军方和政府的少数执法部门使用。这表示,取得这种高品质炸药的渠道极其有限。
也就是说,如果“幽灵”用的是TNT、托维克斯①【注①:杜邦公司生产的一种水胶炸药。】、吉伦克斯②【注②:炸药,用于商业用途。】或其他用于商业用途的火药,他们借由炸药追查到“幽灵”的机会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炸药过于危险,因此法律规定制造商必须在里面添加辨识记号——一些活性很低的化学物质。每个制造商都有特定的配方,只要分析爆炸现场残留的火药,办案人员就能通过这些化学物质,很快找出炸药的制造公司。如此一来,便可通过该公司的贩卖记录,找到购买炸药的部门,再由这些部门追查是谁使用和负责保管这种炸药。
如果他们能找到把这批C4火药卖给“幽灵”的人,或许就能找到这个蛇头在纽约其他地区的巢穴,甚至破获他的行动基地。
库珀已把化验结果送往匡提科总部:“几小时后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科呢?”萨克斯问,转头环顾房间。
“回移民局去了,”莱姆回答,然后又尖酸地说,“别提他的名字,不吉利,希望他永远待在那里别回来。”
埃迪·邓此时匆匆走进房问。“林肯,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上赶来了。”
“很好,埃迪。你快把阅读眼镜戴上,现在得请你替我们翻译了。阿米莉亚在‘幽灵’的一件夹克里面找到了一封信。”
“不可能吧,”埃迪·邓说,“从哪里找来的?”
“一百英尺深的海底。细节等有空再说吧,”
埃迪·邓的视力很好,不需要阅读眼镜辅助。但这封信在海水浸泡过后,信上的字迹已难以辨识,因此梅尔·库珀还是替他准备了一个紫外线灯,以凸显信件上的墨痕。
埃迪·邓低头仔细看着这封信。
“还真难辨认,”埃迪·邓喃喃说,两只眼睛全眯了起来,“好……这是写给‘幽灵’的信。发信人的名字叫林水边。他在信上说,那架包机何时会离开福州,何时会抵达圣彼得堡外的纳古夫空军基地。接着他又说,他已将钱转入香港的户头——没提到户名。然后他提到包机所需的花费,又说一部分的钱随信寄上——是现金。最后还有一份名单,上面都是福州龙号上偷渡者的名字。”
“就这些?”
“恐怕就是这样了。” 棒槌学堂·出品
“请我们在中国的人查一下这姓林的家伙,”莱姆对塞林托说,接着又问梅尔·库珀,“信纸上有什么微小证物?”
“你猜也猜得出,”库珀说,“盐水,海洋生物排泄物、污染物、植物微粒、机油和柴油。”
“萨克斯,你说船舱里面有多少钱?”莱姆又问。
“有很多,可能有一百万以上。不过当你潜泳在钞票堆中的时候,很难计算出正确的数字。”
“她收集回来的美元都是百元面额的钞票,而且全是新钞。”
“是假钞吗?”莱姆问。
库珀仔细检视其中一张:“不,是真钞。”
至于萨克斯找回来的那些人民币,张张都褪了色、又皱又烂,“那里的人民币大概有这个袋子的三十倍左右。”萨克斯向大家说明。埃迪·邓马上清点了一下萨克斯带回来的人民币,“三十倍,如果换算成美金的话……”他计算了一下,“大概等于两万美元。”
萨克斯又说:“我还找到一把乌兹冲锋枪和一把贝瑞塔手枪,但乌兹冲锋枪的号码被磨掉了,而我又不小心把贝瑞塔掉在船里。”
“我们都很清楚‘幽灵’,即使他用的枪上面留有枪支号码,也难以追查出什么来。”莱姆说,接着又突然叫道,“托马斯!我们需要你来记录!托马斯!”
莱姆焦躁地转头看向房门外的走廊。
这位年轻的助理匆匆走进房间,他听从莱姆口述,一一将爆炸物火药、信件和其上的微小证物、枪支等细节写在写字板上。
房里突然响起一阵电子音乐,是手机典型的铃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机。最后,获胜的人是萨克斯。她忙把手机从腰带上解下。
“喂?”
“阿米莉亚?”
她听出这是约翰·宋的声音。这让她突然想起昨夜的事,使她的胃部不由得一阵紧缩。
“约翰。”
“你好吗?”
好吗?我才刚从地狱般的海底游泳回来,她心想。除此之外,其他都还算可以。“很好,”她说,“不过现在有点忙。”
“那是当然的。”这位中医生说。他的声音多么亲切呀,她心想,完全没有客套的成分,“你们找到张敬梓和他的家人了吗?”
“还没有,这就是我们目前在忙的事。”
“不知道等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来我这里一下。”
“应该可以吧。不过,约翰,到时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我现在在林肯这里,目前还有好多事要忙。”
“没问题。很抱歉,打扰你了。”
“不,不,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我会回电话给你。”
她挂断电话,想继续开始刚才的证物研究工作。然而,她却瞥见朗·塞林托的目光,看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
“长官,”她对他说,“我们可以到外面谈谈吗?”
塞林托粗声说:“为何不在这——”
“快来!”她打断他。
莱姆看了他们一眼,但马上就对他们奇怪的态度失去了兴趣,而又继续把目光移回到证物表上。
萨克斯走到外面的走廊,塞林托跟在后面出来,双脚重重在地板上踏出声响。托马斯也发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怎么了——”他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萨克斯猛然关上的房门给隔绝在内了。他们继续沿着走廊往房子后头走,依照萨克斯的意思,两人一起进入了厨房。
她转过身,双手插在腰上:“长官,这两天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塞林托把皮带往肚子上一提:“你胡说什么,是你太敏感了吧?”
“骗人!既然你有话想对我说。就当我的面讲吧。我有理由要求你这么做。”
“有理由?”他以讽刺的口吻说。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厉声说。
塞林托沉默不语,只把目光落在厨房的砧板上,看着托马斯放在上面的六颗西红柿和一把蔬菜。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是吗?”她问。
“守在约翰·宋住处外的警卫向我汇报,说你一离开这里就到那边去了,而且直到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才离开。”
“我的私生活应该不关你的事吧?”她冷冷地说。
塞林托环顾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但情绪激动地说:“可是这已经不只是你自己的事了,阿米莉亚,这也是他的事。”
她皱起眉头:“他?你说谁?”
“我说莱姆。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你在说什么?”
“他很坚强,比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坚强。但有件事绝对会让他崩溃瓦解——如果你继续执意这么做的话。”
她完全迷糊了:“我执意做什么?”
“你知道吗?那时你还不认识他——他以前深爱过一个女人,名叫克莱尔。在她不幸过世后,莱姆几乎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虽然他回去上班,继续投入工作,但整整过了一年,我才看见他的眼神重新燃起一丝丝光采。还有他的妻子——没错,他们是有过一点争执。尽管那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婚姻,但意外发生之后,莱姆明白一切再也无法挽回,于是他选择了离婚。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难,真的很难。”
“我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不懂?对我来说倒是清楚得很。你现在就是他生命的中心,他把一切都放在你身上。现在你要毁了他,而我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他把话说得更明了,“我只想到……如果你继续去找那家伙,等于是把莱姆送上绝路。这实在……你笑什么?”
“原来你是指我和约翰·宋的事?”
“没错,就是你偷偷溜去幽会的那个家伙。”
萨克斯用手捂住了脸,整个人笑得忍不住抖了起来:“噢,朗……”接着,她马上把头别开,不让塞林托看见她的表情,因为她的狂笑很快地转成了悲泣。
“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看样子。医生,你是要告诉我坏消息。”
“我们为什么不到那个角落里坐下来?“
“天啊!”塞林托说,激动地冲上前两步,但又立刻止步,他垂下双手,不知所措,“阿米莉亚,你怎么——”
她摆摆手,把脸别开。
“究竟怎么了?”
终于,她稳住呼吸,用手擦了擦脸,然后转身面对这位警探:“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朗。”
他又拉了一下皮带:“你说。”
“你知道我和莱姆谈过想要生个孩子?”
“知道。”
她苦笑了一下:“但一直没有成功。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就是无法怀孕。我担心是林肯的身体有问题,所以几星期前,我们去了医院,一起做了检查。”
“没错,我记得你们是去找过医生。”
她回想起那天在候诊室的情景。
“萨克斯小姐,原来你在这儿。”
“你好,医生。”
“我刚才和林肯·莱姆的内科医生谈过了。”
“哦?”
“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看样子,医生,你是要告诉我坏消息。”
“我们为什么不到那个角落里坐下来?”
“就在这说吧,究竟什么事?”
“好吧。林肯的医生告诉我,根据检验的结果,他的生殖力是属于正常范围的。尽管精子的数量略少,但那是他这种痛患的正常现象,对受孕的影响其实不大。真正有影响的是,我恐怕得说,是你这边的问题比较大。”
“我?”
她看着身旁的砧板,把那天和医生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塞林托。说完,她又补充:“我患有一种叫做‘子宫内膜异位’的病症,这是老毛病了,但没想到情况居然像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能治疗吗?”
萨克斯摇摇头:“没办法。他们可以动手术,以荷尔蒙治疗,但对怀孕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老天,我真抱歉,阿米莉亚。”
她又擦擦脸,绽出一个悲哀的笑容:“脾肾湿热。”
“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萨克斯僵硬地笑了几声:“这就是我找约翰·宋的理由。根据中国医生的说法,造成我不孕的原因是因为脾肾湿热。昨晚他替我做了检查,用指压按摩帮我治疗。他又为我抓了些草药,这就是刚才他打电话来的原因。你在这里等一下。”萨克斯走到厨房门口,打开皮包,找出昨晚她去拜访约翰·宋时,他交给她的一本书。她把这本书递给塞林托看,这本书的名字是《解决不孕症的草药治疗和指压按摩》。
“许多西医都建议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的妇女改试中医疗法。昨晚,我带林肯上楼时,和他谈过这件事。他觉得这实在很蠢,可他又看到我最近因为这事而沮丧的样子。他是对的——说我分了心,即使我到了犯罪现场,也不免会想到这件事。所以,我们达成协议,他就任由我去找约翰·宋,看看状况能不能有所改善。”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又说,“朗,环绕在我身边死亡的人多了……我的父亲,我与以前的男友尼克的关系——当他入狱后,就好像死了一样。此外还有那些我处理的犯罪现场。我希望能有新生命环绕我们,环绕在林肯和我身边。我很希望能治好我身体上的毛病。”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先保护好自己。如果你不能安然无恙,就无法拯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只希望,约翰·宋的治疗能够达到她父亲说过的这句话——让她的身体无恙。
塞林托双手一摊说:“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们都绝口不提。”
她生气地说:“因为这件事除了我和林肯以外,与别人都无关。”她朝莱姆的房间扭了扭头。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对彼此的重要性吗?你怎么可以往那方向去想,认为我做了错事?”
塞林托一时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在贝蒂离开我之后,我总是以自己的经验把一切事情往坏处想。”塞林托的婚姻是在几年前破裂的。没人知道他和妻子离婚的详细原因,但明显的事实是,当警察的配偶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许多人后来都投向另一个更体贴、更顾家的对象。萨克斯猜想,贝蒂应该也是发生了婚外恋:“很抱歉,警官,我应该仔细想清楚才对。”他把手伸向萨克斯,而她有点勉为其难地和他握了握手。
“它有帮助吗?”他朝那本书点点头。
“不知道,”她回答,接着若有所思地微笑了,“也许吧。”
“可以回去工作了吗?”塞林托问。
“当然。”她再一次擦拭眼睛,然后两人一起走回莱姆的客厅。
猎灵|GHOSTKILL
长岛伊斯顿犯罪现场:
·两名偷渡者在海滩上遇害,子弹从背后射入。
·一名偷渡者受伤——约翰·宋医生。
·船上有一名帮手,身份不明。
·十名偷渡者逃逸;七名成人(一名老人,一名受伤女性),两名儿童,一个婴儿。偷走教堂车辆。
·血迹样本已送化验室鉴定。
·受伤女人血型为AB型阴性。已要求法医办公室进一步详细检验。
·接应“幽灵”的车弃他而去。这辆车应该被“幽灵”射中一枪。已采集此车胎痕和轴距,送请鉴定车辆型号。
·该车为宝马X5型。正在查找车主。
·司机是杰里·唐。
·现场无接应偷渡者的车辆。
·手机,可能为“幽灵”所有,送联邦调查局分析。
·无法追查来源的卫星电话。
·“幽灵”使用武器为七点六二毫米手枪,弹壳较罕见。
·型号为中国五一式自动手枪。
·根据有关消息,“幽灵”有手下潜伏在政府机关中。
·“幽灵”偷窃一辆红色本田汽车逃逸。已要求各部门协助搜寻此车。
·搜寻没有结果。
·海上发现三具浮尸——两名被开枪打死,一名溺死。尸体照片和指纹已送交莱姆和中国。
·溺死者确认是“幽灵”的帮手维克托·欧。
·指纹自动识别系统比对指纹。
·无任何相吻合的结果,但张敬梓的手指上有不寻常的痕迹(伤口?绳索压痕?)
·偷渡者档案:张敬梓和吴启晨两家人、约翰·宋、一名溺毙妇女的婴儿、一对身份不明的男女(在海边被枪杀)。
唐人街,被窃的货运车
·偷渡者以“家庭商店”商标伪装车身外观。
·由血液泼溅情况来看,判断女性伤者的受伤部位应在肩膀或手臂。
·血液样本已送实验室化验。
·受伤女人血型为AB型阴性。
·指纹已送至自动指纹识别系统。
·无任何相吻合的结果。
杰里·唐命案犯罪现场
·有四个人破门闯入,折磨杰里·唐,并枪杀了他。
·两枚弹壳——与五一式手枪相吻合。杰里·唐头部中了两枪。
·现场被严重破坏。
·有一些指纹。
·除杰里·唐外,其余指纹无吻合对象。
·三名同伙的鞋子尺码比“幽灵”的小,推测体型也比“幽灵”小。
·由微量证物判断,“幽灵”藏身处应在市中心,可能在炮台山公园一带。
·嫌疑犯为中国少数民族。目前正在追查其下落。
·来自土耳其社区和皇后区的伊斯兰中心。
·手机呼叫的地址是下城帕特里克·亨利街八○五号。
坚尼街枪战犯罪现场
·另有证物显示,嫌犯藏身处应在炮台山公园一带。
·被盗之雪佛莱开拓者休闲旅行车,无法追查其车主。
·无可辨识身份之指纹。
·藏身处的地毯是阿诺德公司的拉斯特—莱特地毯,铺设时间不超过六个月;正在联络承包商清查铺设用户名单。
·发现新鲜的育苗覆盖土层。
·“幽灵”同伙的尸体:来自中国西部的少数民族。无法根据指纹确认身份,使用武器为沃尔特PPK手枪。
·关于非法移民:
·张家:张敬梓、梅梅、威廉和罗纳德,张敬梓的父亲张杰祺,以及一名婴儿:宝儿,张敬梓已经有了工作,但雇主和工作地点不详,开一辆蓝色货运车,无标志,无车牌。张家居住在皇后区。
·吴家:吴启晨、永萍、青梅和朗。
藏身处枪击案犯罪现场
·由指纹和张杰祺手部照片,得知张家父子皆为书法家。张敬梓可能会去印刷厂或油漆公司工作。给皇后区的各个商店与厂家打电话确认。
·死者鞋底的有机泥说明他们可能住在离污水处理厂不远的地方。
·“幽灵”请风水师替他布置居室。
福州龙号犯罪现场
·“幽灵”使用C4炸药炸船。通过炸药化学添加物质追查来源。
·在“幽灵”的船舱中发现大量崭新的美元。
·在船舱中还发现折合约两万美元的旧人民币。
·一封包含偷渡者名单、包船细节和银行转账的信。目前正在追查在中国的发信人的姓名。
·船长还活着,但失去知觉。
·贝蕾塔九毫米口径手枪、乌兹冲锋枪,无法追查来源。
第三十九章
“弗雷德。”莱姆对德尔瑞说。德尔瑞今天穿了一件莱姆从来没见过的橘色衬衫,走进这间由客厅改成的临时实验室。
“嗨,”萨克斯也对这位联邦调查局探员打招呼,“我没看错颜色吧?他们怎么会让你穿这种衬衫?”
“你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莱姆说。
“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想想看,当你一屁股坐在诺贝尔先生发明的火药上时,不吓坏才怪。”他环顾房间,“丹尼呢?”
“丹尼?”莱姆问。
“那位督导调查员啊!”
德尔瑞发现他们一脸茫然,但还是继续说:“丹尼·王,来接替我的那位督导调查员。他是从旧金山办公室派来的,我想当面感谢他来接替我。”
莱姆和萨克斯彼此对看了一跟,然后莱姆才说:“没有人来接替你,我们还在等呢。”
“还在等?”德尔瑞喃喃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昨晚我亲自和丹尼通过电话,他正是你们需要的人才,经手办过数十件人蛇走私的案子。他可说是精通蛇头生态和中国风俗的专家。他应该会和你联络,并且一早就乘飞机过来了。”
“我没接到任何消息。”
德尔瑞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愤怒。“那么特殊战术小组呢?”他怀疑地问,“他们应该来过了,不是吗?”
“没有。”萨克斯说。 棒槌学堂·出品
德尔瑞发出一声咆哮,接着飞快从腰间抽出手机,动作快得像拔枪一样。他按下单键快速拨号,接通电话:“我是德尔瑞——转给他——我不管。现在就要他接——我说过了,你可能没听懂。我、现、在、要、他、接——”他厌烦地叹了口气,“好,要他打给我。还有,你告诉我——丹尼·王怎么了?”他听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语不发,猛然将电话翻盖合上。
“丹尼有要事到夏威夷去了。是华盛顿总部的命令,所以优先性胜过我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案子。应该有人跟我说一声,或通知你们一下,但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了。”
“特殊战术小组呢?”
“待会处长会回电话给我。不过如果他们现在还没来,就表示又有要事耽搁了。”
莱姆说:“他们告诉我,派不派人还得在今天的会议上讨论。”
“我恨他们老是说这种屁话,”德尔瑞厉声说,“等我回办公室,我会把这点事搞定,没有什么借口好说。”
“谢谢你,弗雷德,我们真的很需要人手。第五分局有一半的人已经出动去清查张敬梓可能去工作的印刷厂和油漆公司了,但目前仍没有任何结果。”
“真糟糕。”
塞林托问:“你那件炸弹攻击事件调查得如何了?”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这件事毫无线索……完全没有头绪可查。至于我的线民,他们把整个布莱顿海滩都查过了,却找不出任何东西,连个屁也没有。而我在那里的线民有数十人之多。”
“你肯定炸药是俄罗斯人放的?”
“我们什么时候肯定过任何事了?”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莱姆心想,然后朝德尔瑞带来的纸袋点点头说:“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他从纸袋拿出一个装有鲜黄色管状炸药的塑料袋,整包抛向萨克斯。
她用一只手接住这个袋子:“天啊,弗雷德。”她惊叫说。
“这只是火药而已。如果用雷管都无法引爆它们,那么就算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事。对了,阿米莉亚,你想不想参加调查局的垒球队?我看你会是个好接球手。”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这包炸药。
“上面有指纹吗?”塞林托问。
“歹徒早擦干净了,一个也没有。”
萨克斯把火药拿到莱姆面前,莱姆注意到火药管上印有数字编号。
“从这些号码查出什么了吗?”他问德尔瑞。
“什么也没有。我们的人说这种火药太旧,已无法通过编号追查。这又是死路一条。”
“一个人的死路是另一个人的活门,”莱姆说,同时在心里暗暗记下这句自己刚才发明的话,打算等那位中国警察桑尼回来后再和他分享,“他们检验过火药里面的添加物吗?”
“没有。还是一样的说法,这批火药太老,就算用添加物追查也没用。”
“有可能,不过我还是想检验一下。”他对梅尔·库珀说,“快把火药送到实验室去,要他们仔细分析火药的成分。”
进行火药成分化验需采用色层分析法,而第一步做法是将样本燃烧,不过莱姆当然不愿意在自己家里燃烧火药,这种化验还是送到纽约市警察局的专业实验室去做比较安全。
梅尔·库珀打电话给他在总局的同事,安排好化验事宜,然后把那包火药还给德尔瑞,告诉他应该把火药送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会尽力检验的,弗雷德。”
说完,库珀又看向德尔瑞交给他的第二个袋子。袋子里有一个金霸王牌电池、电线和一个开关,“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帮助不大。”他接着又说,“雷管呢?”
德尔瑞再拿出第三个袋子。库珀和莱姆一起检视这根已烧焦的金属,“俄罗斯制造,是军方使用的。”莱姆说。
雷管基本上是由一个火药帽构成,里面含有水银或简单爆裂物的爆炸核心,并接上电线。当电子开关启动送出电流时,便会加热火药帽,造成引导爆炸,接着才由这股爆炸力引发主要的火药爆炸。
这根雷管残余的部分并不多;当德尔瑞坐进车里启动炸弹开关后,这根雷管就炸得差不多了。库珀把雷管放在复合显微镜下,“剩下的东西不多,只看得见A和R两个俄罗斯字母,还有1和3这两个数字。”
“没有任何数据库吻合这些线索吗?”莱姆问。
“没有——我们比对过各部门的数据了:纽约市警察局、烟酒枪械管制局、缉毒局和司法部。”
“那么,只好等火药的化验结果出来再说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林肯。”
“弗雷德,你报答我的最好方式,就是快从你们那里多派点人手投入‘猎灵行动’。”
在离那间泡沫红茶店四个街区的地方,桑尼总算根据那位红衣女郎写给他的字条,找到这位王先生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家商店,从外观看来,完全无法知道里面做的是什么生意,不过在布满灰尘的橱窗中摆了一座神坛,上面有替代蜡烛用的红色灯泡和已烧掉大半截的香柱。橱窗上写有几个已褪色的中文字:命理、开运、堪舆。
店里,一位年轻的中国女人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看着桑尼。在她面前的桌上同时摆有算盘和笔记本电脑。办公的地方虽然破旧,但由这个女人手腕上的钻石劳力士手表看来,这家店的生意做得应该相当成功。女人开了口,问他是否是来这里请她父亲去帮忙设计住家或办公室的风水。
“我看到一间风水摆设很不错的房子,相信那是你父亲设计的。你能帮我查一查吗?”
“谁的房子?”
“我一位朋友的好朋友,最近不巧有事回中国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地址而己。”
“地址呢?”
“帕特里克亨利街八○五号。”
“不对,那不是,”她说,“我爸爸设计的房子都不在那里,他没接过中城南边的生意。只替上城的人服务。”
“但你们的店却开在这里。” 棒槌学堂·出品
“因为那些人希望我们开在这里,我们的客户全住在上东区和上西区,而且只有一小部分是中国人。”
“你们不住在唐人街吗?”
她笑了:“我们住在康涅迪格州的格林尼治。你知道那里吗?”
“不知道,”桑尼说。在失望之下,他又接着问,“你能告诉找谁有可能设计那个住家的风水吗?因为他做得真的很好。”
“你那个朋友……他很有钱吗?”
“有钱,非常有钱。”
“那我敢说,一定是周先生,他替下城许多有钱人设计风水。这是他的姓名和地址。他的办公室开在一间杂货店和草药店的后面,离这里大概五个街区。”女人在一张纸条上写下这个人的姓名,并仔细标明了方向。
他向她道过谢,女人便又把目光投回计算机上了。
桑尼走出店外,为了求得好运,他站在街边等着,直到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驶到离他三米的地方时,他才突然冲了出去。出租车司机大骂几声,对他竖起了中指。
桑尼笑了。他已切断恶魔的尾巴,使恶魔软弱无力。现在,得到幸运庇佑的他,肯定能顺利找到“幽灵”。
他再次看了这张纸条一跟,然后沿着街边,朝那个名叫“幸运希望之家”的店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