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对外通路决定战争的胜负关键
在抗日战争的时期,中国仍是一个全方位落后的弱国,特别是在中国西南的抗战后方基地,根本没有作战所必需的工业结构与能源供应。因此,中国需要从外国输入维持作战的必要资源,最主要的是石油、军火原料与各种零件的进口,这是支撑中国继续武力抗日的基本条件。若这个供应线一旦被完全的切断,中国就无法继续抵抗日本了。
同样的,日本本国的战争资源也非常有限,其作战成败关键,亦在于维持物资供应路线的通畅,以输送石油、钢铁、橡胶,与各种金属等战略物资回到本土。根据史料的分析,当西方国家终于在一九四一年,决定停止对日出售这些原料之后,日本除了冒险发动太平洋战争之外,已别无选择。后来以中国为基地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开始有效的威胁到日本从南洋到本土间战略资源的海上通路之后,日本只有再孤注一掷地发动“一号作战计划”(Operation Ichi-Go),企图消灭中国华南的空军基地,以确保日本通往南阳航道的安全[1]。
其实,在二次世界大战之中,岂只中、日如此,德国、英国、苏联,也全都一样:作战国若无法维持战争资源进口路线的畅通,战争就不可能持续下去了,当德国被迫放弃所占领的东欧油田之后,纳粹武力的失败,就是必然之结果。英国与苏联全是靠美国提供的作战资源才能打下去,因此盟国维护大西洋与北冰洋航运畅通的防潜作战,实际上是同盟国在欧洲作战胜负的关键所在。
26.2 日本进攻广东
日军在一九三八年四月到六月间的徐州会战扑空之后,日本大本营在惊怒交加,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就匆促决定改变日军对华之速战速决的最高战略指导原则,一反过去日本对华战争中,尽可能将事变控制为局部性作战之战略布局。在六月十五日,日大本营会议断然决定,发动日军的汉口攻略计划,准备深入中国的武汉地区作战。
日军汉口攻略的主要战略目的,是要攻占中国在武汉的作战指挥中心(当时国民政府的军事指挥中心,军委会设在武汉,而当时举国一致的口号是发挥武汉抗日精神),并大量歼灭中国的野战军,以迫使国民政府最后退守西部边区,因而退化成为一个失去战力的地方性政权。日方估计,武汉作战完成之后,一方面国民政府很可能向日本政府乞和,二方面就是日本可以更方便在中国的精华区,另外扶植与操纵傀儡政府,达成日本“以战养战”的新战略。日本政府亦认为,要想迫使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完全向日本屈服,至少还要实际上切断中国所有外源输入的信道,特别是截断来自西方国家的军备进口才行。因此日本大本营在决定日军进攻武汉的同时,也计划在适当的时机,攻略华南的广东,以切断中国当时最急需的国外军火与民生必需品之进口。因为在上海沦陷之后,中国最为重要的军火与民生必需品,多数是从香港与广州的港口转运到内地与前线。日军在徐州会战之时,已经发现,中国军队战力复原的速度超过日方预期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中国在国际军火市场中,买进了大量的装备。
事实上,日军大本营早在一九三七年年底决定进攻南京之时,就有进攻广东、切断中国华南海港对外联络的作战计划。当时日军大本营已经抽调了三个师团的兵力,组成第五军的战斗序列,在台湾集结,准备进攻广东的对外口岸。但是日本也知道,一旦正式进攻广东,切断广东与香港的交通,将会严重影响到英法两国的利益,而会遭到它们强烈的反对,因此日本也有在可能的范围内仍以低姿态来减少国际强权的反弹的考虑。不料在一九三七十二月十二日,日军飞机误袭美国与英国在长江巡航护侨的船舰,因而造成美国与英国政府的联合强烈抗议。日本政府不愿引爆英美集团更为强烈的反对,因此临时撤销第五军战斗序列之广东攻略计划,因而眼睁睁地看着中国从香港与广东,源源运进了几千万元的军事装备。
因此,日军大本营在一九三八年六月十五日的御前会议中,由裕仁日皇亲自裁示大本营,再攻掠武汉的同时,应该策划攻掠广东。这对于兵力有限的日军而言,造成了另外一次战略布局的错误。日军为了同时准备进攻广东的兵力,特别设立第二十一军的战斗序列,抽调日军第五、十八、一〇四师团,参加广东作战。因此日军在武汉会战中,少掉了多达三个师团的兵力,使得日军在武汉会战中的几个主要战场上,缺乏更为优势的兵力,而无法进行包围或是歼灭华军的决战。日军最后只是攻克了一座武汉的空城,赔上的却是整个日军在中国战场战略主动的地位。在日军开始集结准备进行广东攻略的时候,蒋介石却低估了日军进军华南的决心,因此当相关的情报显示,日军可能在华南发动攻势的集结之时(这是美英法等国才有些紧张,将日军在华南海域的活动情报,主动地告知国民政府),蒋介石仍误认为,日军当时正在全力进行武汉作战,因此不可能分兵进攻广东。由于华军在武汉会战需要更多的支持部队,蒋甚至还进一步从广东抽调部队,以支持武汉,因此国民政府在广东的防务,只剩下了三个军,可以说是兵力已经不充足;而广东的军政最高负责人余汉谋,也没有设法运用有限的兵力,设计对抗日军入侵的作战策略,所以广东的防务可以说是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日本第二十一军战斗序列,由大本营调台湾军司令官古庄干郎中将出任指挥官,统帅第五师团(安藤利吉)、十八师团(久纳诚一)、一〇四师团(三老俊雄),以及第四飞行团及海军舰队,在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二日,从香港附近的大亚湾登陆。日军登陆后几乎没有遭到华军坚强的抵抗,就一路直逼省会广州,余汉谋除了向蒋介石发出告急的电报之外,并没有充分灵活的运用其有限的兵力来御敌。由于余汉谋本人并没有经过真正的大阵仗,作战计划上缺乏了主动的精神,加上粤军的主力,早已多数北调支持华中战场,余汉谋却还将手边有限的兵力做分散与被动的防御部署,使得华军在广东的防线被拉得既长又薄弱,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防御态势。可是当时广东民众在抗日的问题上,一向自视极高,粤军在华东与华中的作战也非常出色,因此百姓民气高扬,认为假如日军胆敢进犯,广东人绝对要使日军“死得最为难看”,当年十月在广州举行的保卫广东之十万群众火炬游行,气象真是豪气干云。
但情绪激昂的民意必须有缜密的计划配合方能成事,否则只能集结一群乌合之众。不幸余汉谋根本没有把这些抗日心切的百姓,组成有效的军事力量,反而白费心力去应付各种民众的集会,到处高呼口号,在真正能够发挥抗日力量的重要作战组织上,却是缺兵、缺粮,也没有结实的设立好防御阵地,甚至连与日军进行游击战的规划都没有。广东的防务既是这样的不切实际,如何能在抗日作战中真正有所表现。因此,在广东登陆的日军,以集中的兵力对华军的阵地,进行快速的进攻后,很轻易地就突穿与割裂了华军的防线,几天之内,日军就攻到了广州附近,对它形成了战略的包围。余汉谋眼看大事已不可为,只有不战而退出广州(后来余汉谋为此败笔而受革职留任的处分)。日军于是在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一日,轻松地攻克了广州,也一并切断了华南主要对外口岸的交通。
日军陷广州之后,就等于切断了中国最后一条主要对外的交通联络动脉,因此造成了国际社会相当的震惊。各国普遍的认为,广东一失守,中国已经失去进口的直接通路,因此未来很难得到其所需的作战资源了,又因为中国大后方西南地区的工业非常落后,根本无法生产足够的作战资源来支持对日作战,因此中国将会很快的对日屈服。
广东的失陷,对于中国抗日的社会人心,以及国际社会的观点影响也很大,甚至影响到美国考虑暂停协商对华的桐油贷款。这时候,德国与意大利因为与日本结盟反共的关系,已经先后停止出售军事装备给中国,并且承认了满洲国、撤回军事顾问与终止外交关系。因此中国只能从国际军火市场中,设法弄到一些武器与作战、民生必须的医药产品,从越南的河内或是缅甸的仰光,经云南进口到大西南。日本眼见攻占广东之后,中国还能从海南岛、越南等地,以分散作业方式,进口支持其作战的必要物资,因此日决心攻占海南岛,甚至威胁越南。于是日军频仍出现在南中国海,而开始直接威胁到美国在菲律宾、法国在中南半岛及英国在马来西亚的利益了。此时这些国家才开始认真考虑,日本侵华战争的扩散已经严重破坏了亚洲的战略结构,以及影响各国在亚洲之利益,所以这些国家开始考虑是否要停止出售战略物资给日本。一九三八年十一月,日军完成武汉攻略与广东攻略之后,中日的全面战争的态势,就从中国采取战略防御的初期,演变成为中、日战略僵持的局面。大体上双方的战线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没有重大的变动,这种对峙的僵局,直到一九四四年日军发动一号作战计划时才被打破。
一九三八年年底,日本全国共有三十四个师团,其中只有近卫师团留守日本本土,一个师团驻守朝鲜半岛,其余的部队,全都在中国战场,其中有(3一九四〇年,日军利用法国在欧战的惨败,乘机进军越南,切断了中国经越南北部的对外通路,这就成为后来美、日两国交涉的重点所在。)八个师团属于关东军,战略任务是防苏,其余的二十四个师团,则在中国的关内进行作战任务,这种兵力极端不平衡的配置,严重消耗了日本的国力与战力。日本将自己陷在泥沼之中,迟迟无法结束中国事变,但又要面对美、苏的压力,这自然迫使日本迟早会设法作出更大的军事冒险。
日本动员了所有可用的兵力,深入中国进行武汉作战,仅勉强地达到了下列的结果:日本封锁了中国的海岸线,同时也控制了中国主要的大都会与工业地带,但是日军在广大的中国领土之中,只能控制点与线,以及少数的带状地区,日军在补给路沿线必须配置之部队(以维持运输线之安全)的总数,甚至接近日军在前线作战兵力的数目。华军最为特别的战略,是在中、日的战线之后,仍然留置了大量的兵力,对日军的补给线以及汉奸政府,都造成重大的威胁。在日军战线后方的游击战,中国共产党部队的发展,比国民政府更为灵活且有弹性,日军为了清剿这些华军游击队的活动,经常是劳师动众、颇有伤亡,但是收效却非常的有限。由于中国的海岸线此时已被日本完全封锁,于是打开后方国际通路的努力,就成为中国抗日战争后期的成败关键所在。日本固然是要设法全力切断中国的对外通路,以逼迫中国屈服,但是令人感到寒心的是,英、苏两个盟国一刻也没有放过中国,在打通中国对外通路的计划上,大玩其政略阴谋,使得援助中国的通路,迟迟不通,中国根本无法获得足够的作战资源,最后甚至连保护自己国家利益的实力都不存在了。
26.3 英、苏两国的战略阴谋
虽然,在中日战争初期,国际社会中曾经比较公开支持中国抗日的是苏联,它甚至多次传出将与中国并肩作战的讯息,而在中国整个抗日战争中,苏联在前后三年内,总共提供中国两亿五千万美元的军火信用贷款(当然是中国要连本金带利息来偿还的)、售与中国可以装备三十个陆军师的火力以及一千架的战机,都是从新疆经甘肃进口;另外苏联派有军事顾问与飞机志愿大队,到达中国参战,目的是收集日军作战的战术与装备的情报。而当时中国最为希望的,是苏联能够与日本正式作战,以减轻中国所受到的压力,但是苏俄则设法不断拖延与欺哄中国,所谓俄国将对日作战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是空话。
因为斯大林支持中国抗日的战略目标,是绝对不希望全力武装中国以致于打败日本的侵略,苏联只是希望中国能够拖住日本,让中、日的国力都受到大量的消耗,这样苏联才能轻易地从中日战争中,获得最高的利益,一方面日本的战力被中国严重的消耗,而无力威胁苏联,一方面中国受到日军严重的打击,使得中国民穷财尽、再起内战,苏联可以轻易地继续扩大对中国的侵略。要知道几百年来,对中国最有侵略野心与部署的就是俄国,继承帝俄的苏联怎会让中国发展强大,又怎能放过对中国进一步的侵略?斯大林先利用中国抗日以消耗日军的战略,然后再回手介入分裂与弱化中国的手法,真可以算是及历史上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策略精华之大成,更是标准的一石二鸟的谋略。
精明强悍的丘吉尔,他认为自己对英国的历史使命,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要全力使不列颠仍维持一个“日不落帝国”的规模,特别是必须保留它在亚洲的殖民地,并且要继续操控英方在中国的既得利益。基于这个大政略的前提,实力已大不如前的英国,不但要设法阻止中国在战后的复兴与强大,更要加速中国内部的政治分裂与内战,以防止中国将来成为亚洲各民族国家抗拒西方殖民主义的领袖。邱吉尔当然非常注意苏联对中国的一举一动,因此他很快地就活学到了斯大林侵略中国的诀窍,并以青出于蓝的手法,加以翻新应用。英国在战争期间一再对美国的罗斯福政府施加压力,要求美国只能给与中国战区最低限度的支持与援助,目标就是让中国还能有力量抵抗日本的侵略,以将日军陷在中国的战略泥沼之中,但却绝对不能给与中国充裕的援助,以免中国能击败日本的主力而于战后得到复兴;在美援华的同时,还要设法制造中国内部的矛盾,并培养中国内部的分裂势力,这样纵使中国可以战胜日本,但是分裂的中国仍然无法成为亚洲的强国。一九四二年初,英国先是轻率地放弃了对其缅甸殖民地的防守,中国的西南对外信道因而被切断。随后这个中国的“盟友”,又想尽所有千奇百怪、反复无常的借口,在盟国反攻缅甸、打通滇缅公路的行动计划中一再的玩弄策略,以离间中、美之间的合作关系。英国的亚洲战略,就是设法让中国在精疲力竭的边缘中挣扎,而不肯真正出力帮助中国(但却要求中国尽力帮助它来防守缅甸),早日打通滇缅公路。因而中国在抗战最艰苦的关键时段里,一直无法从对外通路中,获得充裕的作战资源供应,中国的国力因而加倍的消耗殆尽,自然就“确定”了战后的中国不可能强大复兴起来,于是英国就可以放心,继续在亚洲维持其殖民主义的利益。因此苏俄与英国对于中国抗日战争的基本立场,一直是采取既联合又斗争的战略手法,当中国面临危机的时候,他们会给中国一点最低的援助,以防止中国放弃抗日的意志;但是一旦中国要有所振作,他们就会立刻卡住中国的命脉。故此中国当时真正要面对的历史挑战,不只是日本正面的侵略而已,同时在背后,还要面对英苏这两个各怀鬼胎、继续进行侵略中国的“盟友”。
美国的立场则是处在“夹缝”之中,一方面美国是希望每个受到帝国主义与殖民主义侵略的国家,都能在国际社会正义的支持下,有力反抗侵略者的迫害。不过另一方面,美国政府也极看重其在亚洲的商业与战略利益。在中国艰苦抗战的初期,美国仍然依照美日通商条约,大量的供应日本生产军备与弹药的原料,以及提供日军飞机、坦克在中国战场上所不可或缺的燃料与石油。结果使得日本的战争机器,能够在中国领土全速运作,当然日本的军国主义最后也把美国当成其攻击的目标。
26.4 苏联切断中国的作战生命线
中国抗日战争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最高战略指导原则,就是以中国人民与国土的损失,换取等待国际社会加入并肩对日作战的时间。这个战略的着眼点,是中国一旦获得世界其它国家参与共同对抗法西斯的战争之后,她就可以结束孤军抗日的不利状况,并可获得盟国的作战资源协助,而将华军战力彻底地提升,以有效地全面打击日军,成为盟国当中的主力部队。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简单。由于中国对外的通路,被日本与苏联所分别切断,盟国又一再地玩弄打通国际通路的策略,迟迟没有将作战资源,运到华军的手上,结果虽然是中国与盟国共同参加反法西斯作战,但是她一直没有办法得到盟国所应许要供应的援助,因此中国军队也就无法展现应有的作战能力。
日本虽然切断了中国通往海岸的所有通路,但是由苏联经中国西北进入关中与四川的通路,仍足以输入中国抗日所需的物资,但是此时斯大林已经看出中国民族的坚忍毅力,因此史氏已知道中国绝对会不屈不挠地与日本奋战到底。一九四○年德国在欧洲发动闪电作战成功之后,斯大林估计纳粹德国随时可能会对苏发动攻击,所以开始担心日本是否会利用机会,与德国合作,联手东西夹攻苏联。斯大林于是与日本进行交涉,愿意以停止援助中国抗日为条件,换取日本与苏联签订中立友好条约。一九四一年六月,日、苏两国就以一纸“日苏中立条约“,完全切断了中国西北经苏的外援通路。于是中国能够获得外来石油与军火原料支持的唯一孔道,就只剩下由云南通缅甸的公路而已了。
当然站在苏联自己的国家利益而言,它为了避免遭到德国与日本的两面夹攻,以停止援助中国来换取减轻日本的军事威胁,是可以勉强理解的做法。但是到了一九四一年年底,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后,日军事实已经没有多余的战力可以对苏联进行作战。一九四二年六月,日本又攻克缅甸北部,完全切断了中国对外的通路,中国战区可以说是面临了弹尽援绝的生死关头。此时的苏联,实际已经没有日本威胁的后顾之忧,但是这个“盟国“,却坐视中国面临作战力量全面耗竭之危机,不但自己不肯援助中国,更不准盟国借道苏联援华,造成中国最后只能靠极其有限的驼峰(the Hump)空运,来支持六百万抗日部队的需要,苏联存心要置中国于死地的企图就非常明显了[4]。斯大林的作法很简单,只要中国失去力量,那么就非常方便苏联对华的继续侵略。日本有了苏联这个红色帝国主义的侵略帮凶,当然就可以说是助益太大了。
苏联切断盟国援助中国的主要交通路线,对于中国整个作战能力的影响,甚至超过了日军对华军在所有会战中之打击。因为就算是中国遭到原子弹的轰炸,其历史的结局,也不会比苏联切断中国对外交通路线所造成的不利影响,更为深远。苏联切断了中国的对外通路,使得中国必须完全依赖盟国反攻缅甸的计划,丘吉尔因而可以上下其手玩弄中国,也引爆了中国与英国甚至美国的摩擦与冲突,因而影响到中国的国际地位与战后的历史命运。
而多达六百万的中国军队,就在近乎弹尽援绝的情况下,不但没有足够的作战装备、没有医疗后勤,甚至连基本的衣食供应都常有问题(中国的处境虽)。
共同对抗法西斯轴心国的责任,就是同盟国在作战上相互支持与共同进退,中国在极端的劣势下为整个盟国挡住了日军的兵锋,尤其苏联因此不必双线作战,而蒙受了极大的利益(如果国民政府决定与日和谈或向日屈服,让日本能及早结束中国事变,日军早就会进一步攻击与威胁苏联在西伯利亚东线的战略要地了)。制造战争的理由原本就是日本(或任何侵略者)的专长,若不是日军被中国的侵略泥沼陷住而无力分身,一纸日苏中立条约只不过是张废纸罢了!是这样恶劣,但她仍然继续苦撑了四年,坚决不肯向日本屈服,反把日本拖垮,最后赢得了胜利)。
整个中日战争中,一个胜负关键所在,就是中国是否能及早打通遭到日本以及盟国苏联切断的国际通路。由于盟国反攻缅甸、打通西南对外通路的计划,一再遭到英国反复地拖延,中国始终无法得到应有的援助,以装备华军成为可以在战场上主动攻击日军的劲旅。即使如此,中国仍选择苦撑到底、牺牲一切也不屈服地继续抗战[5],可是在得到最后胜利的同时,中国也耗尽了国家一切的元气。中国在战后没有足够的实力争取到战胜国应有的权利与光荣,因而遭到最可怕的出卖,都与她在战时无法得到应有的援助,有着直接而且重要的关系。
虽然中国处在这种极其恶劣的危机状况之中,但是国民政府仍然以团结共抗法西斯的战略为重,中国不但在山穷水尽的情形下坚忍到底,拖住了日军百万以上军力,而且还设法冒着自己后方基地遭到日军攻击的危险,将从驼峰空运所得到物资的百分之八十,都用来支持在华的盟国空军,以空中轰炸来重创日本的运输船队,形同截断了日本通南洋的战略物资航路,造成日本总体战力滨临崩溃,但却也为中国惹来了日军最后孤注一掷反扑的沉重打击。中国为世界的反法西斯作战,用尽了超过任何一个国家、民族所能付出的一切力量,但盟国却几乎没有实质地帮助中国建立起反攻日军的军力,也丝毫没有放过对中国的暗算,这就是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国如何残酷对待中国的历史真相。但蒋介石一直遵守同盟国之间的协定,从来没有单独与日本进行停战的谈判,可是英、苏、美在出卖中国的阴谋上却表现的非常理所当然,事后连一丝的懊悔都没有。
附注:
[1] 以战争的观点而言,假如英、美等西方国家在卢沟桥事变之后,就立刻终止向日本大量出售石油、钢铁、橡胶等战争原料,日军很快地就会在中国战场失去了战力。日军不但在中国必须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恐怕也无法攻占武汉及长江中、下游的广大区域,它更是没有力量发动太平洋战争。
[2] 以此时作者的先父正在广东,眼见这种“打高空”的抗日表现,非常之着急与失望,最后断然决定北上延安,报名中共的“抗日军政大学”,参加有组织、训练的抗日作战。
[3] 一九四〇年,日军利用法国在欧战的惨败,乘机进军越南,切断了中国经越南北部的对外通路,这就成为后来美、日两国交涉的重点所在。
[4] 共同对抗法西斯轴心国的责任,就是同盟国在作战上相互支援与共同进退,中国在极端的劣势下为整个盟国挡住了日军的兵锋,尤其苏联因此不必双线作战,而蒙受了极大的利益(如果国民政府决定与日和谈或向日屈服,让日本能及早结束中国事变,日军早就会进一步攻击与威胁苏联在西伯利亚东线的战略要地了)。制造战争的理由原本就是日本(或任何侵略者)的专长,若不是日军被中国的侵略泥沼陷住而无力分身,一纸日苏中立条约只不过是张废纸罢了!
[5] 蒋介石并且完全不接受日本屡次向中国提出的停战条件,尤其到了后期,日本事实上给中国之条件是越来越有利。但蒋介石一直遵守同盟国之间的协定,从来没有单独与日本进行停战的谈判,可是英、苏、美在出卖中国的阴谋上却表现的非常理所当然,事后连一丝的懊悔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从和平运动到叛国结局的汪精卫
也许我们不能完全否定汪精卫在刚开始,所谓曲线救国的政治路线,或许有其理想性的策略安排,特别是汪本人在开始与日本接触时,也无意自愿成为汉奸。但是汪精卫最大的错误,是根本不了解日本人崇拜强者与“鄙视”弱者的特殊心理。一旦他要依赖日方的力量来建立政权,那么日本人就会完全把他当成傀儡看待,也就使得汪精卫最终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了。在持守国家民族的大义上,历史的考验是非常严酷的,所谓曲线救国的做法,最终断送了汪精卫在中国所有的历史地位。
日本政府眼见无法以速战速决的战略,迫使中国屈服投降,只有改变战略方针,使用“以战养战”的策略,也就是要设法将中国人当成日军作战的炮灰,同时搜刮中国所有的资源,来维持日本侵略的开支。为了达成以战养战的策略,日本就必须设法培养以华制华的汉奸政权。
27.1 皇民与汉奸
事实上,日本对于侵略中国,有一个重要的历史认知前题,那就是日本有一种非常自以为是的“确信”,就是当时的中国,已经是一个缺乏团结与共识之待毙的民族,中国人最多的心力,都会摆在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内讧之中,内斗里非要拚得你死我活不可。同时日本人也认为,当时的中国贫穷又落后,定会有许多的人,禁不起威胁利诱,而会成为与日本进行合作、出卖民族的打手。所以日本的军政领袖均认为,只要中日全面战争爆发,中国在遭到几场严重的败仗之后,中国人就会放弃团结一致长期抗日的暂时共识,而会争相的投靠日本;中国人最多会有短期激情的反抗,绝对没有长期抗战的能耐。这就是日本人认为中国的民族劣根性,
“一盘散沙”与“五分钟热度”,所以并不担心中国会以长期抗战,让日本陷入战略泥沼的原因。因为当时日本的“中国通”,的确已找到不少忘却国家民族大义,设法投靠日本权势与利益的汉奸,这些汉奸们在日本的武力、压力与利益的引诱之下,争先恐后的出现,甘心为日本效力并奴役中国。而满洲国、蒙古国与冀东反共自治政府的成立与汉奸们的投靠,也都是很令日本相信,中国已经是一个没有民族主义的国家了。这个全面落后的中国,又失去了民族主义的共识,哪里还能与先进的日本国,进行历史的决战呢?日本已经建立将中国大分八块的“构想”,以利其操控宰割。一个分裂的中国,正是日本能够强盛的历史机遇。
的确,由于当时的中国,即缺乏自我认同的国家共识,也更无对抗日本侵略的国力,在尚未做好准备之前,中国就要孤独地面对世界级强权的全力打击,其中的困难与考验,实为人类史上一个民族国家所面临之最为严重的难关与考验了。因此这不是每一个的中国人,都能熬过这种比地狱还要艰难的过程,有人撑不下去,有人半路变节,也有人承受不了荣华富贵的引诱,而出卖自己的良知与民族。因此在无数中国人以鲜血与泪水支持的抗日史实中,也有部分人背弃了国家民族的大义,成为投靠日本的汉奸。
但是日本人还是犯了以偏盖全的错误,低估了中国的民族性。因为一旦中国退到忍无可忍的阶段,那么中国民族主义的力量就会发出无可想象的历史能量,支持全体的中国人,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来面对历史的危机。这个力量之巨大,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无法抗衡的力量。邱吉尔曾说过:“日本永无止境的侵略中国,终于刺激中国民族主义的复兴,这是当时中国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中国的苏醒,将会改变人类的历史。”
27.2 汪精卫的背景
在所有变节的中国人之中,其中最令人感到震惊与可惜的,就是国民政府中高层领导人汪精卫的叛国。汪精卫早年是一位投身革命的热血青年,曾经参与刺杀清朝执政官员的行动,被捕下狱1,之后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成为孙先生重要的左右手。孙中山先生简洁流畅的政治遗嘱,即是汪所代拟的。后来汪精卫在国民政府之中,几度进出,都是领导级的人物,但是汪精卫却逐渐的表现出极强的权力欲望,以及采取远离原则的政治取向,因此同为粤派领袖的胡汉民,甚至耻于与汪精卫谈话。而汪精卫与蒋介石之间的分合,更是当时国民政府运作中,最为主要的政治权力斗争。当然蒋、汪之争,也涉及到国民党宁派与粤派势力的倾轧。汪精卫留学日本,鼓吹中国的革命,也得到一些日本政商界的朋友支持,但是汪精卫在早期,是主张采取较为强硬的立场来对付日本的欺压。从九一八事变到长城口的对日军作战,汪精卫一直以蒋介石、张学良不抗日,作为主要政治斗争的借口。汪提倡“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对日政策,以军事反击的准备,面对日本的步步蚕食中国。
但是华军在长城之战中,遭到日本全面现代化武力与战技的打击,牺牲极为惨烈,汪精卫才真正了解到,中日两国在现代化作战能力的差距太大,从此他转而认为,中国绝对不能与日本进行全面的战争,在没有国际社会的支持下,中日之战的结果,绝对是中国亡国一途。在中日全面战争爆发后,汪精卫眼见中国军队伤亡惨重、外援不济、国家财政枯竭,加上工业地带遭到日军的占领与摧毁,这都使人怀疑“这仗怎么打下去?”(汪精卫本人当时经常使用的评语)。同是汪也认为,中日之战会给苏联带来最高的渔利,中国必然遭到苏联更狠毒的侵略,所以他的心里并不赞成抗战到底的政策主张。
27.3 坚守立场的和谈是斗争而非投降
事实上,中日之间,所以会因七七事变爆发全面的战争,原先并非是中日最高决策当局,有计划的要打全面战争,而是日本政府在面对各种冲突与意外时,没有作出正确的决断,因而引爆了中日之间历史决战的灾难。在这场战争中,中国无法战胜日本,日本亦无法打败中国;中日都同时有个共同的最大敌人,苏联,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因有苏联在等着捡便宜,所以战争最后根本不会有真正的赢家。因此在中日双方,各有不同的派系与政治人物,分别希望能够“化解”这场战争,假如双方能够在一些彼此还能接受的条件下,达成结束全面战争的协议,对于中日两国,都会有很大的利益。
由于国民政府知道,当时自己没有能力打败日本,日本政府也没设法结束作战的意图,同时在国际社会,虽然少有人真心帮助中国抗战,但是世界各国都不希望中日战争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也会有目的的介入调停。由于中国政府迫切的需要外援,当然不能一概拒绝外国的调停。
所以国民政府为了国家最高利益,必须同时保有作战与谈判的两手策略,只要和谈结果不会损及国家民族的基本利益,和谈的接触并非错误。日本曾经多次向中国提出和谈条件,但是蒋介石所持守的基本原则是非常的清楚,就是任何和谈条件的底线,都不能让中国从七七事变当时之状况,再做任何的退让。但是日政府却无法做到这点,所以中日双方时常有着接触的管道,但是却始终没有进行任何真正的谈判。
27.4 高宗武的穿针引线
当时的国民政府的外交部亚洲司长高宗武,就是长期在中日之间,设法进行和平谈判的接触者,蒋介石并不完全反对他的穿梭活动,也经常地从他那里,设法了解日本政府对于结束中日战争的立场与态度。因为当时日本政府人事变化之快,犹如五日京兆的起伏,其中的确是有日本的政治人士,有心结束中日战争,以利日本抽身,来面对更大强权的挑战。但是日军方面的强硬派,眼看中日战争根本无法速战速决,因此决定不妨利用高宗武这个管道,利诱国民政府内部的领导人,建立以华制华战略的傀儡政府。
事实上,日本从战争一开始,就对于建立汉奸政权,有着非常明确的系统计划,日本手上早有非常清楚与广泛的名单,掌握了这些人士的背景与弱点,每当日本在中国攻占一处地方,就会设法建立各种协助日本镇压华人反抗的汉奸政权,虽然在日本的威胁利诱之下,有一些缺乏国家意识的人物(多半是北洋政府的旧官僚,或是失去权力与地盘的军阀),出来与日本合作,谋取一官半职或是眼前的一些利益,其中以梁鸿志与王克敏是日本傀儡政府中的主要台面人物,但是日本却无法真正找到他们所要的人选,即是有全国性知名度及影响力的人士,出来为日本服务,以取代蒋介石的重庆政府。
在日本“以战养战”的战略取代了速战速决的战略之后,寻求能够协助日本控制占领区的地方的政治人物,就更为急迫。日本先后看中的政治人物有唐绍仪(出任过北洋政府的内阁总理)与吴佩孚(曾经是战功显赫的军事强人),虽然唐有合作的意愿,但是在一九三八年九月三十日,在上海被爱国志士刺杀身亡;吴佩孚则是一直不愿成为日本所控制的傀儡,结果死因离奇。
这时候,汪精卫身为国民政府的第二号领导人物,也是中国国民党副总裁、国防委员会副主席、以及国民参政议会议长,同时与粤系和西南的军政人物,交情颇深。汪精卫虽然没有直接领导的实权,但是仍然预闻军政之大政方针,并且可以左右一些决策,也有些党政派系的人物追随他。由于汪精卫长期负责外交决策的指导,因此高宗武与汪精卫关系也就相当的密切。
27.5 对日和谈的幻想
高宗武眼见华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国家失地日广,但另一方面,日军深入中国却也无法获胜,日本政府又在军方的压力之下,发表不与国民政府交涉的声明。可是高宗武认为,日本政府内部是有寻求和解的打算,但是这些人为了要找个台阶好下、让面子好看,故希望能够在蒋介石之外,找到另外的高层政治人士出面,来与日本进行和谈。这样中日双方都有一个以谈判(3当时蒋介石只是长江下游派系的真正领袖,至于国家领导人的地位,只是大家因为抗日的关系,推任蒋为领导人而已,蒋介石暂时借用四川、云、贵、湘、桂等地作为抗战的基地。)解决冲突的转圜,而汪精卫应是一个可以出面的人物,这样一旦进行中日的和谈,蒋介石可以将部分责任推给汪精卫,日本政府也可以有借口对日本军方做个交待。
因此高宗武积极地与部分的日本军政领袖,进行各种和平解决中日战争的协商,而汪精卫眼看华军一系列的作战失利,国民政府已经退到中国的内陆,军事与经济状况都极其不利,外国的援助又逐渐中断,长久下来,中国军队的后勤不济,国家经济运作发生困难,都会影响到继续作战的意志。因此汪精卫逐渐认为,中国要想继续再战的希望,已经非常的渺茫;加上几个国际强权,也为了本身的利益,希望能够在中国政府之中,找到蒋介石之外的政治领袖,这样可以藉着谈判,结束中日战争。所以汪精卫觉得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与其坐看中国抗日战争走上最后全面的失败,不如由他早些出面收拾残局。
事实上,华军从武汉撤退前,德国与意大利已中止与中国的外交关系,同时拒绝再将军火卖给中国。虽然苏联此时对中国仍提供有限的军售,但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苏联不会与日本宣战了,而英美等国也只仅止于道义支持而已,国民政府的抗日战争,多少已经接近弹尽援绝的地步了。当时美国驻华武官史迪威上校,就曾做出“中国最多只能再支撑六个月”的报告。国民政府的高层决策人士,对于继续作战下去的前景,多半都抱持着相当悲观的看法,因此大家的意见比较倾向于能和则和的态度。此时只有蒋介石坚持继续抗战的立场,以待国际环境的变化(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谁是真正的抗日了)。
27.6 第三势力斡旋的构想
此时意大利政府进行巧妙的穿针引线工作,接触汪精卫以及主和派里“低调俱乐部”成员陈公博、周佛海等人,表达了轴心国家希望中国能够尽快与日本达成和谈,以建立联合反共的国际同盟。他们担保日本政府会接受一个既非亲日又不反日的“第三势力”出现,这样日本政府会有和谈的台阶可以下,中国也能有和平解决中日战争的机会。
而日本政府与军部已经了解,日本无法击败中国的抵抗意志,因此无论是采取以战养战的战略(陆军省的看法),还是设法退出中国的战略消耗泥沼(参谋本部的主张),它都要找到可以与中国进行协商的对手。在唐绍仪遇刺、吴佩孚不肯就范而猝死的情形下,高宗武穿梭在日本政府之间进行游说,他推荐汪精卫不失为一适当的人选。当时高宗武的计划是,由汪精卫设法运动粤系的将领与西南地方(云南与四川)的山头,在日本军方的掩护支持之下,在西南成立一个不同于蒋介石的第三政治势力,然后由这个政治势力设法与日本进行和平谈判;在中日双方达成共同合作与反共的协议之后,再由这个第三势力,来与蒋介石的反日势力进行内部的协商,最终结束中日的全面战争,建立一个中日合作反共的东亚政治结构。这样中国可以免除战祸,而获得重新发展建设的机会,日本也可以留下实力面对苏联挑战的压力。虽然高宗武的设计,得到了日本元老重臣以及一些军方非主流将领的支持,但是日本陆军省的主事者,以及在中国作战的日军将领,却只想利用这所谓和平的方法,设法建立起傀儡政权,以方便以华制华,而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高宗武、梅思平等人,在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在上海的重光堂,与日本军政领袖代表影佐祯昭达成了秘密协定,日本应允将支持汪精卫筹组第三势力的发展,以促进中日之间和平解决战争。梅思平将这个协定通知汪精卫以及其它低调俱乐部的成员。
由于汪精卫了解,蒋介石此时的抗日意志极强,除非日本同意恢复七七事变之前的局势,否则将不可能接受任何与日本的和平协议,因此汪精卫决定与其部属,分别离开西南地区。汪精卫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日,设法借道云南到达越南的河内,准备开始发表响应日本和平提议的言论。以汪在国民政府内的地位,当然会造成对国民政府抗日立场的严重冲击。因此蒋介石为了设法减轻汪精卫的影响,一方面透过各种管道,希望汪既然脱离了重庆,最好是先到欧美游历,以免他的言行影响到抗日的意志;一方面则是与西南的地方山头,进行软硬兼施的工作,防止他们响应汪精卫的行动。汪精卫拒绝了蒋介石的建议与疏通,反而进一步地与日本政府加强接触。而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则依照事先的约定,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再度发表有关中日和平的最新立场,而汪精卫则于十二月二十九日,在河内发表“艳电”,公然响应日本政府的立场,汪并且表示,他代表国民政府高层多数首长,发表希望能够停止抗战的意见,只是因为蒋介石握有兵权,大家无法公开的反抗蒋的决定。蒋介石既以个人的意志,迫使重庆国民政府拒绝日本的和平建议,而继续与日本作战,他只有离开重庆,才能推展和平运动。
重庆的国民政府领袖,对于汪精卫发表的“艳电”,产生非常强烈的反弹,并且立刻召开特别会议,在一九三九年一月一日,决定免除汪精卫党内外一切的职务。国民政府特别的声明,汪精卫响应日本的立场,纯粹只是汪个人卖国的言行,国民政府仍然要继续抗战到底。此时汪精卫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不过大家仍然保留了讨价还价的空间。
汪精卫不断在河内发表各种打击抗日的声明,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影响到抗日的人心士气,同时他也在设法影响西南的军政领袖,必要时响应他的立场,推翻蒋介石的领导,组成第三势力。但是事实上,日本在战争期间,对于中国人民所造成的残酷伤害,已经让中国人根本无法相信,日本会给与中国一个合理而且公平的和平条件。中国人当时的选择,不是反日到底,就是成为日本的汉奸傀儡,因此根本不可能会有所谓第三势力的存在空间。最后在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一日,蒋介石派遣军统的特务,前往河内刺杀汪精卫,结果失手,造成汪精卫秘书曾仲鸣的死亡,汪看到自己的安全已经受到威胁,日本政府也要求他设法离开河内,结果汪精卫就离开了河内,而投入日本的掌握之中。
27.7 汪精卫逐步成为汉奸傀儡
于是汪精卫先后到了上海以及日本,进行各种的拜访活动,同时发表各种附和日本政府立场的谈话。表面上,汪精卫好象是为了和平而牺牲自己的政治形象,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为了权位,而逐渐地成为被日本操控的汉奸。日本人逐渐开始露出真正的面目,他们不是要与汪精卫的第三势力达成和平协定,而是要汪成为他们的政治傀儡,好方便推动以华制华的政策。而汪精卫的和平运动,一直无法动摇国民政府的抗日意志,原先与汪关系不错的西南军政领袖,以及粤系的军事将领,也没有响应这个和平运动,因此汪精卫所希望筹组的第三势力宣告失败。此时汪精卫只有两个选择:不是成为日本人所支配的汉奸,就是要断然地终止政治活动,出国另谋发展。对崇拜力量的日本人而言,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与价值,汪精卫既然(4从汪精卫无法煽动粤系将领以及西南的地方势力,在一九三九年年中,脱离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和自己结合成为第三势力的事件来看,可以明白中国人的民族主义力量,已经成为主导中国人的主流力量。)无法建立第三势力,只能沦为日本所支配的汉奸傀儡,日本人因此更加看不起汪精卫了。
原先推动汪精卫领导中国第三势力的高宗武与陶希圣等人,在上海的日本租界梅花堂(对外称作梅机关),这时候开始进行和平谈判与第三势力政府的组成,他们在协商中,经常与日本人发生立场的争执,而逐渐看穿了日本政府的真正面目,日本军方所谓支持汪精卫从事和平运动,只不过是寻找汉奸,以筹建日本操纵的傀儡政府而已。到了最后,当他们发现日本人真正的目的与野心之后,曾经力劝汪精卫中止与日本人的合作。但是周佛海与梅思平等人,则醉心于权力的诱惑,他们认为,不妨与日本人合作,组成听命于日本的政府,如此可以获得个人的权位,也可以减少日本人直接对中国人民统治所造成的伤害。
汪精卫本人夹在这两种争论之中,几次的摇摆,最后汪却在其夫人陈璧君的影响下(汪一向惧内,他非常听从夫人的意见),终于向日本的压力低头,决定依照日本方面的意见,签订各种卖国的协议,组织由日本人所操控的傀儡政府。但高宗武与陶希圣等人,则在看穿日本的真相之后,决定不能成为国家民族的罪人,因此断然地退出汪精卫阵营,潜逃到香港,公开汪精卫假和平运动为名,实际上已经甘为汉奸的卖国真相。不过汪精卫等人则为自己的立场辩护,否认成立的政府是个汉奸政权,反而名之为“曲线救国”的策略,为不少服从其下的汉奸们,找到一个出卖国家的响亮借口。
汪精卫就从推动和平运动开始,而最终成为了汉奸傀儡。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汪签署“日支新关系调整纲领”的卖国协定,等于允许日本实际上控制整个由汪主持的南京政府。蒋介石曾经企图以秘密外交的策略,设法阻止这个政府的产生。日本政府内部也有人认为,一旦日本支持汪精卫组成政府,那么日本要想与重庆政府达成结束中日战争的希望,就更加的不可能了。特别是日本军部的领导阶层,曾经热烈期望能在一九四〇年年底之前,结束大部分在中国战区的战斗,以大幅撤回在华的日军。所以由日本参谋本部与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直接介入中日之间的交涉,这就是日本政府所谓的“桐工作”,由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派出的今井武夫大佐,负责与重庆的代表接触。
而重庆方面则煞有介事地派出所谓“宋子良”(伪称是宋子文之弟)为代表,与日本周旋,希望日本能够放弃支持汪精卫政府的组成,结果拖延了近半年。这个接触,曾经一度设计由蒋介石、板垣征四郎与汪精卫三人,在中国第九战区的长沙,举行中日高峰会议,其实这是重庆方面诱捕汪精卫的计划,最后才被日本拆穿了底细。而在当年,由于德国席卷欧陆,日本判断欧、美将无暇他顾,因此日军将可以轻易的南进,而完全截断中国与外国最后的一条通路。于是这个情报判断促使日本政府决定支持汪精卫组织政府,而与蒋介石打到底。
汪精卫以其政治手腕,能够让日本人将维新政府与临时政府和各地的地方政府,统统加入他的政府统辖,的确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华北是名义归南京控制,其实华北政务委员会的地位,是直接受到日本华北方面军的操纵),汪还真会在政治上玩偷天换日的手腕,竟然宣布这个由日本控制的伪政府,是由重庆还都的国民政府,林森还是这个政府的主席(当时林森是重庆国民政府的主席),只不过“一时”不能到南京上班,其它政府机构所有的名称,都与重庆的国民政府一模一样。
27.8 “和平反共”的伪政府
汪精卫所主导的国民政府“还都记”,就这样在一九四〇年三月三十日,正式在南京荒唐演出。汪精卫表示,因为林森受到蒋介石的控制,不能回南京上班,因此由他暂代国民政府主席的职务,在南京的国民政府,保证实现和平宪政,日本还装模作样地率先宣布,将放弃所有在中国的帝国主义特殊地位与权力。这个实质上完全由日本所操纵的傀儡政府,同样使用中华民国的国号、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三民主义的国歌。这样中国就有了两国国民政府,使用同样的国旗、国歌与国号,只是汉奸政权的旗号加注“和平反共”四个字,以示区别。
汪精卫所领导的“国民政府”,不折不扣的是一个以日本意志为依归的傀儡政权,帮着日本推动剥削与残害中国人民,以供日本的大东亚战争所需,根本没有真正独立的国格与主权可言,许多不堪忍受日本暴政欺凌的中国同胞,都受到汪精卫政府残酷的迫害。在汪精卫的政权中,最令反日志士(5从此,日本称呼汪精卫政权为国民政府,把真正抗日的国民政府改称重庆政府。)感到发指的,便是由李士群与丁默屯所领导的特务组织,总部设在上海极司费德路七十六号,一般对外的代号就是“七十六号”,其对待抗日人士手段之凶残,简直是比活地狱更恐怖,令人闻之色变。此外汪精卫政府,形式上,还拥有一支由日军训练控制,人数超过六十万人以上的伪军。主要任务是保障伪政府的运作,以及协助日本追缴抗日游击队,后来在日军对华的重大攻击作战中,也曾直接参与对华军的重要作战,在宜昌、常德与长沙会战中,扮演了相当程度的作战支持角色,但是伪军始终无法离开日军,在战场上独当一面的作战。由汪精卫领导的这个由日本控制的傀儡政府,总共维持了五年又五个月(汪精卫本人在一九四四年十一月病死于日本,遗缺由陈公博代理),虽然伪政府自称是“中华民国政府”,使用同样的政府结构体制,同样的国旗、国歌,但是在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民心目中,他们就是一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伪政府组织,这个政府不但得不到民意真正的支持,还经常遭到抗日志士的反抗。而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皇正式广播,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之日,这个政府虽然拥有六十万的伪军,以及一定的程度政府架构,但是并未准备进行任何的顽抗,就在当天自动宣布解散,但伪政府的主要负责人,后来仍然接受重庆政府依法问罪与审判。当然平心而论,汪精卫政权的运作,在某些状况与地方,的确是发挥了一些减少日军直接荼毒、残酷镇压与迫害占领区内中国人民的作用,同时在汪精卫的伪政府中,也有一些暗助重庆抗日的事实。当时重庆方面的各个情治系统,特别是军统局,设法利用各种的关系,渗入汪政府之中,也取得其内部一些军政要员的合作,进行掩护抗日的任务。在抗日战争的后期,在汪精卫政府之中,也有人受不了日本的欺压,也有人是为了两边买保险(特别是周佛海与戴笠之间的互通关系),因此在后期南京伪政府内部,有相当多的管道,将不少机密暗通重庆方面,并且设法掩护部分的抗日地下组织,成为日本控制中国最大的间谍斗智对抗。当时军统局曾经允了不少的伪军,可以戴罪立功。
不过,在抗战胜利之后,为了如何处理这些伪政府的军政组织与领导人,在国民政府的内部,发生了严重的歧见。最后主张依法惩处者,压倒以政治解决的看法,因此使得大批的伪军认为,重庆方面失信于“戴罪立功”的承诺,所有有相当数量的伪军,干脆接受中共八路军的收编,成为反国民政府的军事力量。在形式上,虽然国民党的汪派就此完全得到肃清,但是不少的力量却成为八路军的生力军了。
也许我们不能完全否定汪精卫在刚开始,所谓曲线救国的政治路线,或许有其理想性的策略安排,特别是汪本人在开始与日本接触时,也无意自愿成为汉奸。但是汪精卫最大的错误,是根本不了解日本人崇拜强者与“鄙视”弱者的特殊心理。一旦他要依赖日方的力量来建立政权,那么日本人就会完全把他当成傀儡看待,也就使得汪精卫最终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了。在持守国家民族的大义上,历史的考验是非常严酷的,所谓曲线救国的做法,最终断送了汪精卫在中国所有的历史地位。
附注:
[1] 当时汪精卫的绝命诗:“慷慨赴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真是豪侠之言。
[2] 在这里我们不能完全否定对敌和谈的接触,因为能够坚持中国国家民族立场的谈判,也等于是一场为中国争取最高利益的斗争(只有放弃国家利益的和谈,才是卖国的可耻行为)。
[3] 当时蒋介石只是长江下游派系的真正领袖,至于国家领导人的地位,只是大家因为抗日的关系,推任蒋为领导人而已,蒋介石暂时借用四川、云、贵、湘、桂等地作为抗战的基地。
[4] 从汪精卫无法煽动粤系将领以及西南的地方势力,在一九三九年年中,脱离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和自己结合成为第三势力的事件来看,可以明白中国人的民族主义力量,已经成为主导中国人的主流力量。
[5] 从此,日本称呼汪精卫政权为国民政府,把真正抗日的国民政府改称重庆政府。
第二十八章、勇挫日军锋焰的三次长沙大捷
一九三九年起到一九四四年之间,侵华日军总共四次出兵企图攻略湖南省会长沙,其中三次都被中国军队击败,这就是在中国抗日战争历史之中,最为值得纪念的三次长沙大捷。长沙与湖南的军民,以完全的牺牲与无数的血泪,与守军配合,写下这三个可歌可泣的历史大战役记录。
日军自从在一九三八年十月底,攻占武汉之后,就把兵力沿着长江水道向前推进到岳阳一带,与中国军队沿着新墙河对峙。日本驻武汉的第十一军,拥有七个师团与数个独立旅团的兵力,扮演着插入华中心脏地区的战略机动部队的角色,中国则以第五、六、九等三个战区包围日本的第十一军,双方形成一种战略平衡的对峙状态。
这时候日军大本营,已经深为陷入中国战场的战略泥沼所苦,日军已经无法再增加兵力,继续深入中国进行攻击,也就是说,日本很难在战场上击败中国。因此,日本的两个选择,其一是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设法长期搜挂占领区内的资源,以维持日军在中国境内的开支,其二就是设法与中国进行停战谈判,减少日军在中国境内的数量。结果日本两者都同时进行,但是两者都不成功。
日本大本营原先是有意从一九三九年起,逐年减少在中国的驻军,希望能够将在华日军的总兵力,从八十万人,调整到一九四一年的四十万人,以减少日本在中国战场的战略损耗。日军大本营甚至决定,纵使日本无法与中国完成和议,日军也要撤退到长江三角洲与华北地区,大幅减少在中国战区的消耗,以保持日军应付苏联的战力。
但是在华的日军,强烈反对大本营的减缩计划,特别是第十一军的中将司令官冈村宁次,曾经多次的以进攻四川的作战计划,上报日军大本营,要求不但不能减少,反而应该设法大幅地增加在中国的驻军。只要日军增加兵力,他有信心可以深入中国作战、击败蒋介石的重庆政府。
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二日,由于苏联所支持的外蒙古“独立”政府部队,在与日本支持的另外一个傀儡政府满洲国部队,在诺蒙罕发生冲突,日本关东军与苏联红军,也就“当仁不让”地由幕后支持走到台前开火,双方的部队在诺蒙罕地区进行了一次规模相当激烈的局部战争。苏联红军相当成功地击败了日本关东军的第二十三师团,以及支持作战的关东军第七师团的一部,造成日本全国的震动。日军大本营最怕的就是,这场战争会扩大成为日苏的全面冲突,因为日本超过三分之二的部队,已经陷在中国战区,假如此时日本与苏联爆发战事,那么日本实在难以双线作战。
日本特别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民族,日本在诺蒙罕之战受了“教训”,关东军服气了。日军大本营立刻撤换整个关东军的指挥阶层:司令官植田谦吉大将,参谋长矶谷廉介中将,都遭到免职的严重处分。这时纳粹德国为了进攻波兰,竟然不顾日本这个“反共”的伙伴,而与苏联签订了户不侵犯条约,日政府因而觉得,轴心国的“反共钢约”根本不可靠;由于日军主力全都陷在中国战场,因此现在不是日苏发生冲突的时机。因此日本设法以低姿态的方式,与苏联达成了停战协议。日本关东军这种丢人现眼的丑像,造成日军更不敢在中国战区进行裁军而示弱,反而要拿中国军队开刀,以继续支撑皇军无敌的神话。
28.1 第一次长沙会战
于是驻武汉的日本第十一军,立刻呈报了一个进攻江南的作战计划,准备将关东军在东北所受到的气,在中国军队身上发泄一下。日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对于第九战区的中国军队,一直怀恨在心,因为薛岳过去在武汉会战的第九战区作战,让日本十一军吃了不少的亏。所有冈村宁次一有机会,就想找薛岳的部队比划几下,希望能够痛击薛岳的部队,好能咽下这口气。
所有冈村宁次这次进攻的作战计划,是摆明了要找薛岳的麻烦,希望能够吃掉薛岳第九战区的几个主力部队(此时陈诚仍是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却由薛岳全权代理),因此日军这个江南作战,并没有一定的攻略目标,只是希望打击与消灭第九战区的中国军队,给中国一次严重的教训。但是第十一军在报给日本华中派遣军的作战计划中,居然是用“消灭华军作战企图”的大题目作文章。
当时日本的华中派遣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大将,知道自己准备晋升为(即将组成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职务,因此也希望能够有个战功衬托一下自己的高升,所有就批准了冈村宁次的作战计划。由于这个作战计划,只是以打击薛岳指挥的部队为目标,所有选择了江西与湖南北部的第九战区战线重点地区,发动攻击,希望能够摸到薛岳的主力,然后打出一些成绩。
冈村宁次的作战计划是将日军分兵三路,进攻鄱阳湖到洞庭湖之间(江西与湖南)的中国第九战区部队。东路日军在在江西北部的修水一带,发动侧攻,然后转向向西南方向切入湖南东北部;中路军则是由湖北南部发动攻势,与江西的日军会师,在湖南东北部占领战略位置,以等待围歼中国军队的机会;西路军则是日军主攻的作战部队,由岳阳南下,对中国军队的主力造成压迫,迫使中国第九战区的主力部队,退向湖南的东北角,这样日军就可以能够在湖南平江,或是江西修水一带的地区,围歼到中国军队主力。原先日军的这个作战计划,并未将攻占长沙设定为作战的主要攻击目标。
而蒋介石对于日军的这次攻击,反应相当地谨慎,在刚开始之时,他不清楚日军的作战企图与投入的兵力,因此在白崇禧的建议下,决定给薛岳非常具有弹性的作战空间指令,以保全中国部队的作战主力为最高的原则,甚至必要时可以放弃长沙,在衡阳进行决战,以求中国军队主力避免被日军盯牢,而遭到严重的打击。但是薛岳却看出日军军力不足,决心确保长沙,给日军一个重大的打击。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四日,日军的一○一师团的一○二旅团,与一○六师团主力,组成东路军开始出兵攻击在江西北部的中国军队的阵地。第九战区代理司令官薛岳下令,第十九集团军司令官罗卓英指挥所部,进行逐步抵抗、相机转进,因此日军在刚开始进攻的时候,并未遭到中国军队强烈的抵抗,所以日军就越发大胆深入进兵。日军没有料到中国军是以有计划的转进方式后退,就等日军深入与兵力分散之后,再设法进行决战。在表面上,日军在江西北部一带的进展相当顺利,但就是没有捕捉到中国军队的主力,日军只有依照原先的作战计划,朝西南方向切入湖南,准备与在湖南北部作战的日军会师,合围中国的野战部队。
不过,江西、湖南在这一带的地形结构非常复杂,幕阜山的山岳绵延,日军的重装备在这种复杂地形运动迟缓,主要道路又遭到了中国军队有计划的破坏,因此日军后续的进展并不顺利,同时中国军队虽然一路后退,但是并未遭到日军严重的打击。所以当日军深入复杂的山地之后,罗卓英即指挥部队,开始将抵抗开始逐步地增强,甚至开始进行猛烈的反击,企图截断日军的补给线,日军这时才发现,自己在复杂的山区中,很难顺利的进军,更难以越过江西西北的山岳地带,进入湖南而与南下的日军会师。
由于在开始的时候,冈村宁次看到在江西发动攻势的东路日军,进展顺利,同时发现重庆方面,有意放弃防守长沙的布阵,于是大胆下令在湖南北部的日军第六师团,在九月二十二日,开始强渡新墙河,对中国第十五集团军的关麟徽部发动攻击,同时也出动助攻的上村支队,从洞庭湖登陆,组成包抄我中国军队左翼的西路军,以压迫中国军队向东撤退;并且下令日军三十三师团与奈良支队,从湖北南部的中国军队阵地之间,组成中路军,进行大胆穿透作战,一举越过通城与麦市,直驱湖南平江,企图包围中国第十五集团军,迫使后退的中国军队的主力与日军进行决战。
原本蒋介石担心日军来势汹汹,因此指令部队的作战,可以保持弹性,若是日军主力强攻长沙,可以向东撤退,而保持对日军侧翼压力,避免进行决战。但是第九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薛岳,却已正确地看出日军兵力分散,冈村宁次又低估了作战地区的复杂地形,而严重影响到日军分进合击的计划,因此大胆地决定,将在长沙外围阵地与日军进行决战。
日军在湖南沿粤汉铁路南下主攻的部队,虽然一路进展顺利,但是却在中国军队机动迎战,灵活与迅速脱离战场的战术下,并没有捕捉到中国军队的主力,日军分散在各路的部队又无法顺利的对中国军队进行合围。在江西北部作战的日军一○六师团,在幕阜山复杂的山地遭到中国军队有力的抵抗与包围下,日军补给线竟遭切断,差点就要受到围歼的打击,只好全力突围,那里还会有力量敢到湖南进行会师。加上这时精锐的中国第七十四军(军长王耀武),开始在江西北部出击,使得日军遭到极大的压力,在江西北部的日军被迫全面放弃进入湖南会师的计划。
从湖北南下的日军奈良支队,向东旋转,虽然与由湖北南部南下的日军三十三师团,在湖南东北部完成会师,但却根本没有包围到华军的十五集团军。同时,日军第六师团与上村支队会师之后,原先也有机会强攻长沙,但却受到薛岳部队的诱导,转向湖南东部追击华军,并企图与江西的日军会师。不过由于在江西作战的东路日军,因为耗损过大,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开始退回原先的阵地,因此日军也失去了在湖南东北部合围中国军队的机会。
这时日军既会师不成,在湖南的兵力就越发显得单薄,再遭到薛岳部的强力反击,使得日军已经开始有些孤军深入的危机感了。由于冈村已错过进攻长沙的机会,于是不待中国军队之反击合围形成态势,就下令在湖南的日军,分头撤军,并沿途对经过的地区大肆进行破坏。最后在一九三九年十月十四日,所有参战的日军,都撤回原来的战线。
这回日军的大规模三路进兵的迂回作战,既没有攻到长沙,也没有对中国军队的野战军,造成严重的打击,冈村宁次在发现兵力分散,没有捕捉到中国军队主力,以及中国军队开始反击之时,立刻就在长沙外围调军回头进行有秩序的撤军,由于日军进行密接支持的撤军行动,中国军队也无法进行有力的追击,无论是在江西还是湖南的日军,都撤回原来的战线,而日军的这次作战,可以说是白忙了一场。
当然要说这场作战是长沙大捷,是稍为有些勉强,因为日军原始的作战方案,的确没有以攻略长沙做为作战目标,但是日军却错过了攻下长沙的机会。当时蒋介石下令薛岳可以在长沙进行机动防卫,假如日军在开始的时候,就要强攻长沙,恐怕应该可以如愿,但是它却分散兵力,企图捕捉中国军队主力不成,长沙也没有拿下,结果可以说是两头落空。
而薛岳能够识破战机,决心坚守长沙外围阵地,而在江西的罗卓英部,也善用地形,成功地阻击日军的运动,造成冈村认为日军会师无望,反而将要遭到中国军队的围攻,因此才立刻下令日军迅速的抽身撤退。中日两军这回算是打个平手,但是日军的作战目标可以说是完全的落空,既没有吃掉薛岳的主力,也没有打下主要的战略目标,在江西还差点被中国军队吃掉一个师团。这还是日军第一次打这种无厘头的仗。当然冈村宁次也不可能料到,后来日军又两度企图进攻长沙,但竟然两次都败下阵来。
28.2 第二次长沙会战
日本人一向吃硬不吃软,冈村宁次在第九战区碰到铁板,使得日本十一军不敢再动第九战区的主意。接任的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于一九四○年转向攻击第五战区,造成中国军第三十三集团军司令官张自忠在汉水沿岸的番瓜店壮烈成仁。日军接着攻占了第六战区的战略要地宜昌之后,才逐渐地恢复了信心,日本十一军又再想试探性攻击中国第九战区了。
一九四一年三月,日本十一军在江西发动上高会战,因为纵兵轻进,日军三十四师团遭到中国军队巧妙的战术合击,损失惨重;日本十一军司令官园部,急调三十三师团救援,但是同样遭到重创,特别是王耀武的七十四军,更是一战成名。日军检讨作战失利原因,认为十一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中将,应该负起主要的指挥责任,因此加以撤换。日军大本营改派阿南惟几中将出任十一军司令官。阿南是一名狂热效忠天皇的年轻将领,特别受到日皇以及宫内女眷的欣赏,因此他带兵打仗特别凶狠卖力,希望能够有更好的战功,以赢得皇室特别的看待。阿南上任之后,立刻研究武汉四周的战略情势,他决定要在长沙,打出一场胜仗,以挫中国第九战区薛岳的锐气。
阿南因此不动声色的开始调兵遣将,将十一军的六成以上的部队,都秘密地抽调到湖南北部,他想仗恃着日军强大的火力与攻坚的兵力,决定采取中央突破的强攻战术,准备一路攻下长沙,并且狠狠地修理薛岳的部队。阿南调集了四个师团与四个支队,在新墙河以北地区秘密集结,并且将司令部移到岳阳,以就近指挥作战。
当时中国军队方面,对于日本十一军的秘密集结,可以说是缺乏预警的情报,因此在第九战区的部队,布防得相当分散,一九四一年九月十八日,日军开始先攻击大云山的中国军队,接着就强渡新墙河,开始以强大的兵力,结成锐不可当的攻击正面,一路扑向长沙。阿南特别征调了伪军与农夫,以保持日军补给线道路的畅通。
薛岳对于阿南大军的突然攻击,可以说是相当意外,但是薛岳临危不乱,他一面紧急将部队调往湖南北部集中,一面下令部队采取灵活的迟滞作战,减少与日军正面冲突,而将日军尽量朝向湖南东部的山地诱开。日军采取中央突破的正面打法,当然是来势汹汹,但中国军队四两拨千斤的战术,却让日军感到非常不快,因为这样日军便无法造成围歼对方主力的战果。而这些被日军追赶的中国军队,并未出现溃散,反而一有机会,就尾随日军的后方,进行扰乱的攻击。
这时中国军队陆续向长沙外围集结,日军也对中国军队一个接一个地狠命猛打,其中以中国第十军遭到最为严重的打击。由于日军急于追逐并重创中国军队,因此在长沙的外围,花了较多的时间,攻击中国军队。特别是当阿南发现中国第七十四军赶到湘东,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决定要为日军在江西上高之战报仇,所以立刻决定调整作战方向,调日军主力掉头去捕捉七十四军,但是第七十四军保持灵活的应战方式,迅速地脱离日军包围。
阿南于是决定将日军主力,分成两组,第六与四十师团,向左翼迂回,进攻长沙外围的中国第二十六军,第三与第四师团向右牵制中国第三十七军,而中国王牌第七十四军,赶到战场之后,立刻发挥猛烈的作战攻势,在春华山狠击日军第三师团,阿南只有立刻调派六师团以及重炮旅团,前往围攻七十四军,不过七十四军巧妙地吸引日军的兵力东移后,又顺利地退出战场。
薛岳以第七十九军防守长沙市,由于日军的主力部队,一直分散在外围,进行追逐与围歼中国军队的作战,因此没有集结更足够的优势兵力,一举攻下长沙省城。虽然日军的第四师团,一度攻入长沙市区,同时日军的第三师团,更冲到南方的株州,但是守卫长沙的中国第七九军猛烈反击,日军因为兵力不够集中,无法完全地把长沙攻下。阿南此时还认为,先扩大日军在长沙外围的战线,可以多捉到一些中国的援军,而攻下长沙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第九战区司令官薛岳这时已经面临可能丢掉长沙的威胁了。
但是中国第六战区司令官陈诚,却改变了整个战局。当薛岳的第九战区,遭到日军优势兵力打击的时候,蒋介石判断这是阿南的大胆之作,日本十一军的兵力已被过度地抽调,因此十一军其它的防区,就一定会出现兵力不足的问题。所以蒋介石下令其它相关的战区,尽量地发动牵制性攻击,以找到日军的弱点,来牵制十一军对长沙的攻势。陈诚很快地就发现阿南竟然把镇守宜昌的日军第十三师团,抽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于是陈诚决定在宜昌发动强攻。
九月二十六日,陈诚以最快速度调集兵力,乘虚进攻宜昌的日军。当时宜昌是日军威胁重庆的前进战略重镇,同时切断了两湖与四川的水运联络(使得两湖生产的粮食无法由长江输入四川),其战略地位是非常重要。陈诚对宜昌发动大兵团反攻作战,的确是出乎阿南的意料。由于中国军队在宜昌的攻势,异常的猛烈,绝非寻常的牵制作战,这时在宜昌的日军指挥官,第十三师团长内山英太郎中将,陷入了中国军队四面围攻的险境,只有急电阿南以及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求援。
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知道消息之后,大吃一惊。因为攻占宜昌是日皇裕仁亲自下的作战指示,假如宜昌有失、十三师团被歼灭,那么日军的士气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所以大本营与中国派遣军都下令阿南,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住宜昌。阿南当然知道宜昌地位的重要,更不能让十三师团被围歼,否则自己这个十一军司令官也就做不下去了,虽然长沙已是快要到手的目标,但若拿长沙换宜昌,恐怕还是失算。于是阿南只有下令,停止攻击长沙,撤回全部在湖南的兵力,优先转往投入解围宜昌的作战。薛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修理日军的机会,仓皇撤退的日军在湖南吃足了苦头。
陈诚在宜昌的反击战,可以说是打得非常地漂亮,日本十三师团的防线,逐一被中国军队突破,最后日军司令部已在中国军队直接的攻击范围之内,日军十三师团长内山英太郎中将,亲自督战,最后连司令部的参谋都拿枪参加保卫战,在最危险的时刻,内山下令准备焚烧军旗,以及切腹自杀。
在十月十日宜昌决战的最后关头,内山事实上已签署十三师团向日皇与大本营告别的电报,开始准备在司令部内率领参谋集体自杀,却在最后一刻,出现空前大雨,迟滞了中国军队的攻势,由阿南指挥回防的日军,终于赶到,才迫使陈诚退兵,让日十三师团在最后一刻守住了宜昌。但是日军不但失去攻占长沙的机会,反而因为紧急撤退,遭到中国军队追击而颇有损失。长沙第二次大捷的声威,可以说是举国知名。
第二次长沙大捷,多少要归功陈诚在第六战区指挥的牵制攻击,日军的指挥官阿南惟几则是过于大胆与冒险,因而没有掌握到全局战略均衡的要诀,也没有盯紧作战目标,一味的以日军优势战力强渡关山,而且不断追逐新出现的作战目标,因此造成日军战力的分散,而错过攻占长沙的作战时机。从这次作战的经验,中国开始了解日军对于攻占长沙的心结,所以薛岳特别检讨日军的攻势作战,而设计出一套可以诱敌深入,加以围歼的“天炉战法”,就等着日军的来犯。
28.3 第三次长沙会战
第三次长沙大捷,乃是中国军队最为货真价实的一场大胜仗,日军在此役再一次遭到重大的挫败与损失。这次长沙会战,与第二次长沙会战仅隔两个月,主要原因是在一九四一年夏威夷时间的十二月七日,日军成功地偷袭了美军的珍珠港,掀起太平洋战争。日本华南方面军的第二十三军,负责进攻香港,但是担心中国军队会支持驻港的英军,于是要求日第十一军,在湖南北部,发动牵制性的攻击作战。主要的目的,是牵制中国第九战区的兵力,以防中国军队南调打击日本二十三军的香港作战。
但是第十一军的司令官阿南惟几,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进攻第九战区的机会,他至少要为上次进攻长沙作战的失利,讨回一些颜面。因此虽然原先在作战计划上,这只是一场牵制作战,但是他却有着旺盛的企图心,希望能够有更为杰出的战果表现。阿南以日军第三、六、四十师团以及第九混成旅团组成战斗序列,于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底,再度在湖南北部发动攻势。
但日军这次在湖南出兵,可以说是在天时上,就极端不利,因为当年的冬季,湖南出现了罕见的大雨与低温,造成所以的江河水量大增,必须要有渡河的装备、在适当的渡河地点,才能越过河流;同时农田积水泥泞又深,造成军队重装备运动不易,天候的严寒更是增加日军部队补给与攻击上的困难。不过根据日军的情报显示,第九战区的中国军队,的确有大量南下调动的布防行动,因此阿南判断,这给日军一个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既然第十一军,早有准备深入湖南,进攻长沙的腹案,只要等待作战时机的来到,现在日军不妨来个先斩后奏,从牵制作战,转换成为攻占长沙的会战。
日本十一军在不到三个月,就再度兴兵进攻长沙,是给薛岳抓到一个有利的反击机会,因为日军是采取攻势作战,军队的疲劳较大,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无法完成整补,有着疲兵再战的不利。而薛岳已经检讨了两次日军进攻长沙的得失,研拟出一套专门对付日军深入攻击的“天炉战法”,将在长沙附近,对深入的日军加以围堵与歼灭的打击。
最为重要的是,日军的牵制攻击发起时间,实在太迟,这也是因为日军才刚刚打完上一场的长沙会战,兵力尚未完全恢复过来,同时在华南的日军,也高估英军的作战能力,因此认为攻占香港的时间,应该在一个月以上,所以参与牵制作战的日军,不必太早的出动。结果日军攻击的部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才正式渡过新墙河进攻,但是防守香港的英军,毫无斗志,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就向日本二十三军投降,因此原本奉命南下支持香港的中国军队,这时已经没有作战任务在身,因此当蒋介石听到日军企图乘虚进袭长沙的情报,立刻就下令调离湖南的中国部队,迅速地回防第九战区,以围攻深入的日军。
在薛岳的指挥下,中国军队在面对日十一军南下的攻击中,只是诱敌深入、进行象征性的抵抗,就转进后撤,等待侧击合围的机会。日军在顺利渡过汨水之后,就已经接到香港英国军队投降的消息,基本上而言,日本十一军的牵制作战任务,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进行,日军应该可以返回阵地了。
但是,这时阿南惟几却认为,日军既然已经顺利地攻到长沙的半途,只要日军坚持挺进,第九战区中国军队的主战已被抽调而显得空虚,南调的部队回防速度比较慢(中国军队的运动在抗战期间几乎全靠徒步行军),中国军队是挡不住日军之攻势的,那么日军如果攻下长沙,当然是中国战区的大功一件。事实上,由于英、美、荷的部队,在太平洋各区被日本南方军打得一路败逃,相当地刺激到在中国战区日军的心理。假如中国派遣军不能有所表现,那么所有的光彩都要被日本南方军拿走了。何况阿南对于上次没有顺利攻占长沙,更有着强烈要报仇的心理。
刚好日军第三师团长丰岛房三郎中将,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刚刚接到命令,准备调任近卫师团长,因此也想要立下个可以吹嘘的战功,他眼见中国军队抵抗的战力不强,自己的军队已攻到长沙外围,因此特别要求阿南允许日军继续南下,攻占长沙。于是阿南决定以战场指挥官独断的命令,改变日军的作战任务,下令第十一军继续深入湖南,直下长沙。
这时薛岳对于长沙会战所有的军力部署,早已是了若指掌,因此下令第十军李玉堂坚守长沙市区,特别在市区的东南高地,布下巷战的阵势,并且将重炮兵旅放在岳麓山,设立了俯视全城的炮兵阵地。蒋介石已下令第四、七十三、七十四、九十九军,兼程回防第九战区,交由薛岳指挥,准备迎头痛击日军的攻势。
此时刚好湖南遭到数十年罕见的酷寒气温与雨雪,日军必须冒着空前的严寒气温强袭长沙。日本第三与第六师团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攻到了长沙市区,中日两军在市区爆发激烈的巷战,这时中国军队在岳麓山的重炮发生了决定性的打击力量。进入长沙的日军遭到非常猛烈炮火的压制,中国守军又拼命抵抗,原先日军认为自己乘虚强袭长沙,已是十拿九稳的战局;阿南惟几眼见先锋部队已经进入到长沙城内,所以就抢先回报日军总部,宣布第十一军已经攻克长沙,这是日本中国派遣军做为对日本国的新年献礼,这个消息对于两次没有攻下长沙的日本而言,当然是喜上加喜,立刻发布新闻号外,日本上下立刻组织庆祝,以歌颂日军终于攻克长沙的“神威”。
不料中国军队奋勇抵抗,日军在长沙陷在巷战与肉搏战之中,由于日军所携带的补给并不充足,攻势一旦陷入缠斗的阶段,日军的战力就迅速地下降,岳麓山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更是发挥极大的杀伤效果,这时攻到长沙的日军,补给线被切断,只有靠空投补给品支持。日本新闻发布日军已经攻陷长沙的快报,竟然成为全球的最大笑话,为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无敌的完胜新闻中,留下一个刺眼的负面消息。
这时候,蒋介石下令回防与支持第九战区的各军,星夜赶到长沙外围。薛岳立即让七十三军的一个师,先渡江进入长沙市区增援守军,以提高第十军的士气,然后下令进入包围位置的部队,在一九四二年一月四日,对日军发动全线的反击。这下日十一军既无法攻下长沙,腹背又同时受到中国军队的打击,一时之间,日军的阵势大乱。
但是阿南惟几没有立刻下令日军撤出战线,反而要求日军再进行猛攻,以占领长沙,突破中国军队的包围。这时十一军的参谋长木下勇少将,以及全体的参谋,都发现日军在长沙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了,日军若是再不迅速地脱离战场,恐怕就要遭到无法收拾的下场。木下勇率领日本第十一军的全体参谋,向阿南提出反对意见,才迫使阿南在最后一刻,同意参谋长的要求,下令日军设法尽速退出阵地。这时中国军队已经从各个战线合拢过来,日军的补给不足,又没有足够的第二线预备队兵力的支持,于是日军一路退,一路被打,跌跌撞撞地到处找渡河口,却到处遭到中国军队的攻击,情形既危急又狼狈。
不过由于赶到参与围歼日军的中国部队,并没有完全到齐,也没有整备完成,就直接投入战场,因此兵力运用不够完整集中,同时中国军队对于渡河据点的掌握不够确实,以致在歼灭日军补给据点上,没有发挥决定性的攻击力,使得日军仍然可以找到渡河口,以及接上补给。一路往北夺命而逃的日军部队之中,日本的第六师团,一度被中国军队围住,几乎弹尽援绝,阿南下令日空军动员一切力量支持,加上第九混成旅团的舍命奔袭,才救出了第六师团。
从汨水到新墙河,只有短短的八十公里,败退的日军在遭到中国军队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全靠着日本空军不断的紧急支持,足足走了八天才得脱困,这是日军在中国战场中,遭到比在台儿庄还要凄惨的败仗。假如不是中国军队为了要策应缅甸作战,调走了更多的精锐部队,或是木下勇没有发动参谋强迫阿南及时下达撤退命令,只要日军的撤退晚上四十八小时,那么日军绝对会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发生全师团被完歼的惨败下场。
当然,假如薛岳能够沉得住气,将增援长沙的部队,在长沙外围做纵深布防,同时通知李玉堂的第十军从长沙部分地区,有计划地进行诱敌的撤退,同时加强岳麓山阵地兵力,让围攻长沙的日军认为,中国部队的战线动摇,这样日军必然更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长沙,而延后撤退的时间,此时薛岳再督促赶到参加合围日军的中国部队,多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改在元月五日发动全面围攻,这样日军恐怕会在长沙,遭到更为惨重的挫败,日本十一军根本就会溃不成军了。
中国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获得大胜,的确是珍珠港事变以来,盟国在亚洲战区中唯一的胜利,这时候日本的南方军,在百日之内,就横扫盟国在亚洲所以的据点与要塞。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英军在香港向日军投降;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五日,英国马来亚最高司令珀西瓦尔,率领十万部队,在新加坡向日军山下奉文投降;三月五日,荷兰在印尼守军司令载帕尔,向日军今村均中将投降;五月七日美军司令官温立特中将(麦克阿瑟仅以身免)在菲律宾向日军的本间雅晴中将投降。整个亚洲战局中,只有中国在长沙,痛击日军,造成日军成军以来,另外一次大规模会战的惨败记录。
第三次长沙大捷,立刻成为全球新闻的焦点,中国军队的表现确实不凡!现在西方国家的军队,在被日军击败之后,才真正知道中国军队的作战实力,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落后的中国能够单独地对抗日本如此之久,实在是有着过人的能耐。因此美国政府以最快速度,通过法案拨给中国五亿美元的信用贷款,英国政府也立刻通过给中国五千万英镑,作为法币的平准基金。中国艰苦抗战多年后,总算是真正得到国际上的援助了,中国也立即跻身成为抵抗法西斯轴心的主要盟国。
就历次中日战争中的战场成果与记录而论,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战绩应是最为辉煌的,无论就兵力动员的规模以及日军死伤来看,中国军队在长沙大捷的表现,比在台儿庄、万家岭、昆仑关、上高会战所得的胜利,还更为出色。而薛岳将军更是因此得到日军的“长沙之虎”的封号,日本的十一军在几年之内,都不敢再对长沙,进行任何重大的攻击。
第二十九章、百团大战与共产党的游击战
若是以作战的观点来看,百团大战对于抗日战争是一个值得推广的战争经验,因为充分利用了游击战的优点,打击与消耗日军的实力,但是却违背了共军“优先发展“的最高战略原则,所以中共中央决定绝对“下不为例“。后来虽然共军进一步发展到可以同时发动好几个百团大战的实力,但是八路军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主动抗日的作战了。
在研究抗日战争历史之中,究竟中国共产党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一直是非常引起争议的问题,因为在历史的层面而言,中国共产党最先旗帜鲜明地推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吸引了许多知识分子、学生、工人的热情支持,成功地打响了抗日的文宣战,唤起了抗日的民气。但是也促使国民政府不得不提前抗日的不利局面。
但是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中国共产党虽然能够主动以宣传出击,并且在国际社会中,成功地制造了大量的抗日文宣,配合国际社会削弱、扭曲中国抗日真相的立场,塑造成为一个印象,渲染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的“抗日主力“,也就把中国的抗日战争,归纳为不过是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所以中国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战略贡献,也仅能是无足轻重的游击骚扰作战(即“麻雀战争“)。
29.1 抛开政治的包袱、面对抗日历史的真相
这个错误的印象,对于中国整个抗日战争的历史真相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因为中国抗日战争是全面的作战,中国的军队仍然守住超过三分之二的领土,中国军队甚至可以在大型会战之中,与日军的主力进行硬碰硬的作战,多次使得日军主力的进攻遭到严重的挫败。
无论中国共产党如何宣传,八路军在抗日时的表现是多么英勇(当然有不少的战斗是真实而且惨烈的),但是中共所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当时中共的军力实在有限,在全力“发展“的最高政策指导下,对于日军只是采取最低限度的游击战打法。虽然我们不能排除、更不能抹杀共军当中一些个别的抗日行动(写作本书的动机就是要完全忠于历史的事实),共军游击战的牺牲也是一样的惨烈,同时在整个中日战争中,游击战也有战略牵制作用存在,不过究竟与正规的、硬碰硬的大兵团作战相比起来,还只是配合的因素。中国战区从头到尾真正的硬仗,是由蒋介石所指挥的国军所负责,盟国是与国民政府组成四强为首的联合国,日军是向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投降。
问题是,在后来的国共战争中,中共取得胜利,为了消除人民对于国民党与蒋介石的“记忆“,当然要在抗日战争的史实上,有些“调整“,而不愿让中国人民记得,蒋介石是如何坚苦卓绝的领导抗日,与国民政府是如何以实力成为全球的四强,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奋斗中,如何把列强加在中国人民身上的不平等条约一律撤销。这样强调共产党为抗日中心的政治化“抗战历史“,就使得许多的中国人民对于抗日战争,失去了史实的焦点,中国人民英勇的历史贡献便沦为不完整的政治文宣了。
在整个抗日战争中,中国最大的问题,除了是基本的武器装备以及军队训练素质落后日本很多之外,中国总体国力与财力,更是无法与已经现代化的日本比较。此外,中国对内无法团结一致,对外难以争取到友邦鼎力的支持,都是造成中国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特别严重的原因。
在日本侵略凶焰不断进逼,非要彻底灭亡中国的压力之下,国际社会可以说是表现出一幅爱莫能助、隔岸观火的态度,这时只有与日本有世仇与利害直接冲突的苏联,还能对中国提供一些有限的援助,因此蒋介石明知苏联侵略中国的野心,其实超过于日本,但是除了采取联苏抗日的政策之外,也别无他法。当时中国的处境是如此的危机四伏,唯一能够暂时帮忙中国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企图侵略中国的“敌人“。为了准备抗日竟需要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可见中国面对的国际社会是多么地现实与冷酷。
29.2 共军抗日独树一帜
但苏联的条件就是要容共,在全面抗战的前夕,中国共产党充分掌握抗日的文宣,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号召全中国人民与所有的团体,不分党派共同抗日。中共的这个口号与政策,获得广大人民与舆情的支持,因此就算蒋介石对于中国共产党再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得不在寻求苏联援助的压力,以及广大民意的要求下,将中共纳入抗日的阵营之中。
因此在中日正式爆发全面的战争之后,蒋介石在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一日,与苏联终于达成军援中国的协议;两天后,国民政府正式授予中共部队八路军(后来又增加了新四军)的抗日部队番号。中国共产党与共军在过去多年来,一直在设法鼓动抗日风潮,发起各种的抗日运动,成为中国要求抗日的舆论领导者,但是却没有机会真正的与日军作战,直到接受收编之后,才加入正面抗日的战斗序列之中,和日军真正地进行作战。
当时八路军的战斗序列番号是十八集团军,配属在阎锡山指挥的第二战区,进行抗日作战。八路军的一一五师,首先在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参加过平型关作战,负责在战线后的游击战,伏击到日军的一支运输中队,获得了奇袭的战果。但是之后中共的部队,就自行独立发展与运作,对于国民政府军委会或是第二战区司令部的命令,最多只是采取参考的立场,并不一定遵照命令行事,多半也不和国民政府其它部队一起协同作战,而是自己独立作战,当然更多的时间是在发展与壮大无产阶级革命的队伍。
八路军之所以会独树一帜,进行自己的抗日战争,主要原因是,国、共两党基本互信不足,以及共产党列宁专政教条的影响。共产党绝不会与其它政治团体平起平坐地进行政治竞争,以争取民意支持而交替执政。共产党进行的是“革命“,目的要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治制度,所以当时共产党只有两种可能的政治地位:一个是在未执政时的“地下党“。抗日战争是一个重要建党与建军的革命过程,当时共产党抗日终极的意义,并非保卫中华民族利益,而是反击无产阶级革命的所有敌人,中国共产党只是藉着抗日统一民族战线为手段,来达成最终之无产阶级专政目标。
从抗日战争的历史来看,八路军几乎没有在抗日战争重大的战役中出现过,更别说担任主要作战的角色了。这当然不能代表中共的军队,完全没有参与抗日的战争,但这却代表中共的部队,没有主动参与对抗日军的“战略性作战“。八路军的组织力强、运动能力高,擅长控制与发展的策略,有着绝处逢生、无孔不入的超强本领,到处都可以建立游击基地与收编部队。
八路军前身是从井岗山起家的红军,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磨炼,打游击己成了八路军的专长绝技,共军的游击战可以说是发展到“超微化“,甚至一个班、一个排的兵力,都可以进行游击与破坏战。但是,除非是遭到日本军队的扫荡攻击,八路军很少对日进行营级以上部队的攻坚作战,共军以发展与扩张实力,做为抗日战争期间的优先策略,而不是针对日军主动进行猛攻猛打的作战,在国民政府对日军正面攻击的会战中,共军几乎是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
因为八路军是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武装力量,其历史使命是要推动无产阶级革命,而日本的法西斯军国主义,正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敌人之一,所有八路军会与日军作战;但是打击日军并非无产阶级革命的主要目标,如何壮大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以完成无产阶级专政,才是共军的历史任务,所以共军的抗日方针,是以发展为优先的。
当时八路军既打日本人,也整合收编其它的武力,当然在必要时,也会消灭其它国民政府的抗日队伍,因为“他们“同样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敌人。当然国民政府的部队,也对八路军采取反击,后来在许多地区,造成国共部队之间的对立,比对日军还要严重[1]。
要论八路军在八年抗战中,唯一能够称得上战略性攻击的作战,应该就是相当有争议的“百团大战“了,这是发生在一九四○年八月到十二月间,八路军在没有得到延安总部正式批准下,自行主动地在山西与河北铁路沿线一带,对日军进行主动、多点多线的攻击作战。
基本上,以“七分发展、二分应付、一分抗日“来形容共军在正式参加抗日作战的八年表现,颇有深刻的见解,因为在整个全面抗日战争的八年期间共军从一九三七年的两万八千人,发展到一九四五年的八十九万人;从只在陕北的一点基地,扩张到华北、内蒙与东北,甚至在江南与广东,都有共军的据点,在抗日战争严重消耗中,可以说是成长惊人。因此不能避免的结论就是,在抗日战争中,共军必然是全力发展而非全力作战,才能有此惊人的成长效果。
在中日全面的战争历史中,总共进行二十二次的会战中(双方动员兵力在十万人以上的作战),共军根本没有在一次的会战中,扮演过担纲的角色;在一千一百十七次的重要战役中(双方参战兵力在一万人以上的作战),共军也很难拿出平型关作战之外的实例,可以列入对日重要战役的历史之中,当然共军在平型关作战中,也只是参与其中一次助攻性质的伏击战而已,并非担任作战的主力[2]。
29.3 日军的“治安肃正“及“三光政策“
那么在整个抗日战争中,共军真正在那里?根据历史史实所提供的答案是,共军在抗日的游击战中,是扮演了一个相当份量的角色,八路军的游击战给予日本华北方面军,带来相当严重的牵制与消耗,造成日本华北方面军,进行了多次的“治安肃正“作战,最后甚至采用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来对付以八路军为主的华北抗日游击队。但是在整个抗日战争的战略上,共军多半只进行小规模的游击战,或是属于被动的“被扫荡“反击,而非主动的战略出击。只有共军的百团大战,可以说是唯一例外。
日军在攻占武汉之后,发现蒋介石虽然败退到中国西南边区,但是仍然拒绝向日本投降,因此日本决定扶植汉奸政权,进行以战养战以及以华制华的战略。问题是日本人可以用威胁利诱的方式,找到一些愿意出卖国家民族的败类,但是这些汉奸所组成的政府,却得不到人民的信任与支持,因此效率极低。更大的问题是,由于各种游击队与敌人地下组织的兴起,有效牵制了汉奸政权的运作,这些汉奸政权一旦离开日军的火力支持范围,几乎就完全失去了作用,而且游击队与敌后的地下组织,对于汉奸政权人员与家属的威胁,也是造成伪政权无法展开运作的重大原因。
因此日本以华制华的策略推行得非常不顺利,也就影响到日本以战养战的战略目标,所有日军决定要针对中国的抗日游击队,进行彻底的扫荡,而中国敌后地区的游击队,又以中共的组织,发展得最为快速,中共游击队的作战能力与生存韧性也最为强劲。所以日军大本营要求华北方面军,在游击队活动最多的地区,特别制定了“治安肃正“作战方案,以彻底扫荡中国游击队的活动,以为日本所扶植的汉奸政权,设立一个可以运作的环境。
日本华北方面军的治安肃正作战方案,总共分为三期进行,先后由三个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山元、多田骏、冈村宁次来执行。日本整个华北方面军的部队,几乎全体动员,北起内蒙的长城线,西到山西高原,南到淮河流域,总共包括了内蒙、河北、山西、河南、山东、江苏、安徽等地,对于游击队进行全面扫荡。
这时,日军才真正领教到八路军游击队的作战能力,灵活变化、出没无常、攻势凌厉、韧性极强。日军追击时,还会随时遭到游击队的反包围与反突击,造成治安肃正作战的成功相当有限,日军的伤亡与损失,则是相对的增加。特别是在冈村宁次出任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后,对于如何扫荡八路军的游击队,有着极其凶狠与残酷的手法,以杀光、烧光与抢光的三光政策,一度让华北八路军游击队活跃地区的人口,大幅下降,平民的死伤与损失,远远超过日军与游击队总和的几千倍。
29.4 游击战付出的人民成本极大
日军与共军在华北地区的作战,多是游击与扫荡战,双方主力对阵的机会很少,但是长途跋涉的运动战,却造成了颇多的伤亡,特别是老百姓的损失更大。因为游击战的一个特征,是“军民一体“的分进合击作战,所以日军反击起来,也就军民不分的“一体消灭“。这就是说中国人民为了支持中共的游击战,所付出生命与财产的代价,远远超过支持国民党的正规作战。游击战能够以小搏大,除了它灵活的战斗特性之外,另外的原因是,人民也成为作战的主要贡献者与牺牲者。
日军在与八路军的作战中,阵亡的最高军阶军官,是日军的第二混成旅团长阿部规秀少将(阶级相当于中国的师长)。在一九三九年九月,该部日军奉华北方面军的命令,执行治安肃正的作战计划,在晋、察边区一带,追击八路军游击队。十月中,旅团长阿部亲率部队,深入山区追击。结果日军第二混成旅团的一支五百人的部队,被八路军杨成武部,在雁宿崖设下埋伏而歼灭。
阿部规秀在接到日军遭到围歼的惨败报告之后,急于报仇以挽回军威,于是不顾一切地孤军继续追击共军;十一月六日,阿部所率领的日军,在黄土岭再度遭到八路军杨成武的包围,阿部在混乱中下令突围,在七日下午,阿部规秀中弹阵亡。阿部规秀少将(被追赠中将军阶)的战死,曾经造成日本华北方面军的震动。这是八路军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所击毙的最高军阶日军将领。国民政府军队所击毙的日军最高将领,是十一军军长冢田攻中将(日军追赠大将军阶)。
共军在抗日作战中,阵亡的最高将领是十八集团军参谋长左权。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在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五日,动员三个师团的兵力,由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中将亲自指挥,进攻山西东南太行山的八路军总部,日军经过一系列的激战之后,攻占了八路军的总部郭家峪,八路军下令全面撤退转进;六月二日,日军在后续的追击战中,造成八路军的参谋长左权,在麻田被日军射杀。这是共军在抗日战争中,战死的最高将领。国民政府抗日作战牺牲的最高军阶将领是三十三集团军司令官张自忠上将,与三十六集团军司令官李家钰上将。
29.5 共军发动百团大战
一九四○年年中,在日军大举扫荡游击队的作战之下,属于八路军游击部队的活动区域,也遭到日军严重的压迫,因此八路军决定适时反击,以突破日军的扩大封锁线。一九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在太行山运作的共军第十八集团军司令部,由军长朱德、副军长彭德怀、参谋长左权等人,在面对日军不断的扫荡与收缩游击队战线的压力之下,决定运用实力已经发展多时的共军,主动在正太铁路沿线,发动一次反击攻势,以突破日军的包围,并且检验共军扩编的战力。
这个主动攻击的命令,要求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一二○师师长贺龙、晋察冀军区聂荣臻率军参战。这次大规模的出击作战,事先没有正式呈报中共的中央军委会核准,但是毛泽东等军委会负责人也知道这个作战行动,不过并未加以阻止或是进入审查,当然也就没有正式的同意命令,毛泽东的意见是同意对日军进行反击,但是兵力尽量压缩在十五个团左右3。
这个命令指示如下:
由于“国际情势的变动、我西南国际交通被截断、国内困难增加,敌有于八月进攻西安,截断西北交通之消息“,“因此,我军应积极的行动,在华北战场上开展较大胜利的战斗,破坏敌人进攻西北的计划,创立显着的战绩。““为打破敌之囚笼政策,决定乘目前青纱帐和雨季时节,利于隐蔽及不利于日军机械化作战,争取晋冀察、晋西北、晋东南扫荡比较缓和,正太路较为空虚的有利时机,大举破袭正太路“。
因此这次战役最初的目的,原先只是准备调动共军一二九、一二○师与晋察冀军区的部队,破坏正太铁路,截断交通线,打破日军封锁所做的主动攻击行动。当时八路军的各个部队,在接到命令之后,一二九师出动八个团,一二○师出动四个团,晋察冀军区出动十个团,总计二十二个团,参与破坏正太铁路的作战。一九四○年八月二十日,八路军的二十二个团,秘密地集结,在毫无消息走漏的情形下,突然对日军所控制的正太铁路,发动了全线与同步的攻击。而其它的八路军部队,也纷纷加入请战抗日的行列,最后所有参与作战的八路军,番号高达一百零五个团,共计十五万的兵力。
由于日军事前低估八路军的作战实力,也没有掌握到任何预警的情报,正太铁路线日军的兵力相当薄弱,因此在遭到八路军的突击之后,可以说是有些不知所措。因此八路军初步攻击进行的相当顺利,整条正太铁路的交通,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之内,多达十几处地方,都遭到了八路军的攻击、破坏而中断。八路军在正太路初期攻势的顺利,引起更多的共军要求加入作战,因此动员的兵力,就远超过原先的计划。
八路军在八月二十六日,向中共中央军委会的电报表示:“正太战役我使用兵力约百团,于二十日晚已经开始战斗,序战胜利已经取得,这次战役定名为百团大战,这是华北抗战以来,积极主动大规模向敌进攻之空前战役,应加紧扩大宣传“。
百团大战就这样成为八路军一次空前绝后的抗日文宣战题材。当时国民政府(在文革期间,百团大战以没有奉到正式命令就发动作战,而引起国民党的注意、日军的反击,与暴露共军实力等原因,成为整肃彭德怀的罪证之一。)正在节节败退之时,面对困坐愁城的低迷压力,对于任何有利于人心士气的战报,都会加以扩大的宣传,所有八路军发生百团大战的消息,当然成为全国性的宣传重点。
29.6 共军突击成功与日军的反击
而战事一旦展开,在华北的日军,突然遭到八路军的多处伏击,受到不少的损失与死伤。在惊魂甫定之后,日军的反应当然是惊怒交加,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立刻下令,方面军的所有部队,就地展开强烈的反击,而受到共军攻击的日本的第一军,以及统筹全局的华北方面军也立刻设法稳住战局与调动兵力,对八路军进行反扑。分散在此一地区的八路军各个部队,也就开始主动或是被动地参加全线的战斗。作战时间从一九四○年的八月二十日晚上八时开始,分成三个阶段展开,直到同年的十二月五日,八路军设法化整为零、退出战线为止。共军陆续参与这场作战的部队总数,前后加起来,达到了一百零五个团。
百团大战的第一阶段是一九四○年八月二十日到九月十日,主要的作战地点是正太铁路沿线。由聂荣臻所领导的晋察冀军区,前后总共出动四十六个团的兵力参战,分成三路纵队,破坏正太铁路东段。另外出动三十一个团,分头破坏北平与冀北所有的铁路交通路线,包括北宁铁路、平绥铁路、平汉铁路及津浦铁路,以牵制日军的部队调动,扰乱敌方对于战局的情报判断。在聂荣臻的指挥之下,日军在石家庄以北地区的全线铁路交通,都或多或少地遭到破坏与骚扰,而聂荣臻部的攻击重心,则是放在正太铁路的娘子关与井陉煤矿。
当时聂荣臻的战报指出,八路军曾经在八月二十一日占领娘子关与井陉煤矿,与日军的第四与八独立混成旅团作战,并且先后攻克或是包围日军的大小据点数十个。当然八路军主要的目的是运动战与破坏战,因此攻克之据点多半在破坏之后,将可以运用的器材物资带走,在几个小时、最多一两天后,立刻加以放弃。事实上,八路军并未完全地攻克娘子关,只是攻进娘子关,占领部分地区,由于与日军休假的部队遭遇,因此高估了日军的兵力,不敢全力深入,日本的援军也优先赶往支持,造成八路军迅速退却。
而由刘伯承指挥的八路军晋冀鲁豫军区,总共出动四十七个团,主要目标是正太铁路中段,阳泉到榆次的交通线,另外同步攻击平汉铁路、同蒲铁路与德石铁路,在主攻作战中,刘伯承主力攻占正太铁路狮瑙山的制高点,居高临下以攻击阳泉;日军则是奉命全力反击,结果八路军与日军在此爆发了九昼夜的激战,日军动用飞机轰炸以及炮兵支持攻击,八路军也以程度不等的攻势,袭击阳泉附近的日军交通据点。由陈再道率领的八路军部队,成功地摧毁了德彰机场的日本飞机三架,由陈庚指挥的部队在山西的双峰伏击日军,造成日军三十六师团的永野支队的支队长永野中佐阵亡。这是百团大战中,八路军与日军作战最为激烈的几场战斗事件。
由贺龙指挥的共军晋绥军区部队,其出动二十二个团兵力,在山西境内,攻击与破坏同蒲铁路以及牵制太原日军。这些军事行动,多是属于破坏作战与牵制作战,八路军打了就跑,与日军并无直接激烈的攻坚作战。
日军在遭到八路军的突如其来的攻击之后,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立刻组成反击兵力,一方面设法收复所有遭到八路军攻占的据点,修复被破坏的铁路、公路、桥梁与电话线,一方面更是要找出八路军的主力,给予反制与打击。但是日军发现,八路军的地区控制极其成功,人民与军队配合程度极高,日军根本难以得到情报与后勤支持,因此参与扫荡作战的日军,多半是扑空而返。同时八路军的运动与组织,都非常的灵活与具有弹性,所以日军无法在短期内,对八路军进行有力的打击。
当日军的扫荡作战才刚刚的结束,八路军的第二阶段攻势,又在九月二十日展开,这回八路军减少攻坚作战,增加运动战与破坏战,并且将作战地区扩散。其中爆发激战的主要作战地区,在山西东南的榆社县、辽县一带,以及在山西到察哈尔的蔚县与涿鹿一带。日军阵地遭到相当程度的破坏,特别是八路军杨成武部,在插箭岭的攻击,与日军作战七昼夜,日军遭到相当程度的伤亡。
于是日军只有再度组成扫荡作战的兵力,对山西、河北一带的八路军控制的地区,进行追击与扫荡作战,这次日军的攻势,虽然没有捕捉到八路军的主力部队,但是对于八路军的根据地,进行了相当彻底的破坏。
而后在日军结束扫荡作战之后,八路军再度对回防的日军进行破坏与骚扰作战,由于这次的作战,属于尾声的攻势,因此八路军并无主要的攻击目标,而只要是给予日军更多的牵制与骚扰而已。不过从此日本的华北方面军,就开始详细研究八路军的组织与战术,进行长期、主动的扫荡作战,加强日军的“治安肃正“方案;日军也把八路军的游击战,当成一个相当困扰与具有威胁的敌对目标看待。
29.7 百团作战的检讨
综观一九四○年下半年,整个八路军的百团作战,前后历时三个半月,总共动员了十五万人的兵力,参战部队的番号,最高达一百零五个团,在华北的四个省区,进行同步攻击的游击战、破坏战与攻坚战,由于事先保密的成功,因此收到了奇袭的效果,日军的反击也遭到牵制,一度使日军陷入了困惑与被动的状态,算是八路军相当成功的一次主动出击作战,不过作战的性质,仍然是多场的游击战所串连而成的作战。
若是以作战的观点来看,百团大战对于抗日战争是一个值得推广的战争经验,因为充分利用了游击战的优点,打击与消耗日军的实力,但是却违背了共军优先发展的最高战略原则,所以中共中央决定绝对“下不为例“。后来虽然共军进一步发展到可以同时发动好几个百团大战的实力,但是八路军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主动抗日的作战了。
特别是在一九四一年之后,中共的“老大哥“苏联主动与日本签下互不侵犯的日苏中立条约,共军就更缺少主动抗日的动机了。既然老大哥都决定与阶级敌人日本法西斯军阀“和平共存“,共享瓜分中国蒙古与东北的利益,那么中共更没有必要主动地抗日,而破坏老大哥与日本的蜜月。此时日军正需要大量抽调在华的部队前往南洋作战,在共军停止主动出击的态势之下,日军自然从关东军与华北方面军中抽调走作战部队,共军也乐得压力减少,而且发展更方便,但这样共同抗日的阵线就出现了更大的缺口。
29.8 国共之间的冲突
在整个国共合作抗日的历史中,国共之间,很快的就失去了互信,彼此不但不能进行协同的抗日作战,反而坐视日军消灭友军,甚至双方进行“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地盘争夺战。蒋介石最多曾经将二十师的部队,交给胡宗南,负责监视与包围陕北的共军延安总部,当然也在防止日军由山西渡黄河进攻陕西4。在黄河以北地区,八路军的发展更是迅速,不但与日军发生冲突,也利用机会消灭国民政府的部队,逐渐成为控制华北地区的主要武装力量之一;这类国共的军事冲突,也蔓延到共军新四军在长江南北活动的地区。
根据重庆军委会所接到的报告显示,国民政府的部队曾经遭到共军近千次的攻击,其中以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共军在河北大破张荫梧、乔明礼部,造成在河北敌后国民政府的游击队与民军力量,完全被共军收编与压制。一九三九年九月,在山东地区的国民政府敌后作战部队,也遭到共军大规模的收编与围剿,造成国民政府在山东的军政力量完全瘫痪。一九四○年三月,共军的活动力量大增,迫使国民政府河北省政府主席鹿钟麟,完全失去河北的运作空间,而退到山西。一九四○年共军再度围攻山东的孙良诚、高树勋部。一九四○年十月,共军又在江苏北部攻击国民政府部队,造成黄桥事件,国民政府江苏省副主席韩德勤受到共军围攻,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殉职。
29.9 新四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