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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作者:渡边淳一

_3 渡边淳一(日)
  在性感的极致,有的女人会喊出“我想死”来的。
  可是现实中没有女人真的去死,可见,这是一种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样强烈的快
感,或是以在愉悦的顶点死去为最高幸福的愿望。
  久木虽然沉溺于和凛子的性爱,却没有体验过宁肯死去的感觉。
  只是那一瞬间,与迅速涌上来的失落感一起,全身不断地萎缩下去,对现世的
所有欲望和执着都消失不见,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可见,在性快感的顶点出现死的幻觉是不分男女的。
  不同在于,女子是在无穷尽的深广的快乐之中想到死,而男子则是在释放出一
切后的虚无中想到死。两者相比,女人的性更要丰富多彩。久木怀着隐隐的嫉妒问
道:
  “刚才你说情愿就这么死去,此话当真?”
  “当真。”
  凛子毫不犹豫地断然答道。
  “可是,那又死不了。”
  “那就掐我的脖子。”
  “让我掐吗?”
  “让啊。”
  凛子爽快地点着头。
  “你不想死吗?”
  “死也行……”久木想起了刚才被凛子掐住喉咙的事来。
  “可是,掐脖子的话,只能死一个人。”
  “我还是愿意一块儿死。”
  “那就只能同时互相掐脖子喽。”
  凛子把脸贴到久木的胸前,久木亲吻着她那宽展的前额,渐渐睡意袭来,闭上
了眼睛。
  夜里,久木做了一个梦。
  看不清楚是什么人的一双雪白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慢而用力地掐着,这
么下去会窒息而死的。要赶紧弄开那双手,可他又希望这么气绝身亡算了。
  睡觉之前,被凛子扼住脖子,后来又谈到了死,所以才做的这个梦吧。
  可是那双雪白的手又怎么解释呢?
  联想到昨晚的事,应该是凛子的手,可是,梦中的凛子呆在宽敞的客厅里,笑
吟吟地看着久木,可见是其他女人的手。总之,梦中只见到雪白的手,却没见到关
键的手的主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怎么挣开的那双手的呢?并没有使劲反抗就被放开了,
会不会是凛子的手偶然缠绕住了久木的脖子了呢?
  久木忽然害怕起来,扭头一看,凛子正安样地沉睡着。
  久木继续回忆着梦境,怎么也弄不明白前因后果,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显示
着6:30。
  突然久木想起了凛子说过要早点回去,叫不叫醒她呢,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久
木不忍心,一个人下了床,穿上白色的睡衣,走到窗前。
  打开窗帘,漆黑的夜空下面,隐约浮现出一缕微光,黎明即将来临。离天亮还
有一段时间,久木又回到床上,拍着凛子的肩头小声说:
  “六点半了。”
  凛子没理他,想继续睡,很快又扭过头来,半醒半睡地闭着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
  “已经六点半了。”
  凛子这才睁开眼睛,问:“真的?”
  “你昨天不是说要早回去吗?”
  “哦,我给忘了……”
  她自己又看了一下电表,叫道:“麻烦了,我忘记上表了。”
  昨晚的两度昂奋之后,凛子昏沉沉地睡去,难免会忘记的。
  “外面很黑吧?”凛子不安地看着窗户。
  “开始放亮了。”
  “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久木慌忙捉住了正要起床的凛子的手。
  “这会儿回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想趁天黑回去,天一亮的话,会遇见熟人的。”
  穿着和服回去的确太显眼了。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迟了。”
  日出一般在六点四、五十分左右,紧赶也得天快亮才能到家。
  “不如十点或十一点的时候再回去为好。”
  “那哪儿行啊。”
  久木从背后摁住了凛子的肩头,把她拉到身边。
  “不要这样……”
  “现在走和呆会儿走是一样的。”
  “可是……”
  “不要紧的。”
  在久木的拥抱下,凛子又一次沉入了床榻之中。
  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一缕微光,现在越来越亮,中央开始发红,太阳就要喷薄而
出了。
  “天快亮了。”
  “我得回去……”凛子还在咕哝着。
  渐渐发白的天空,是最适于这种时候的光线了。
  凛子已不再反抗,甚至主动配合起来,男人每动一下,女人就起伏一次,从窗
户射入的光线,越来越清晰地照出了凛子那起伏不停的肉体。
  燃烧中的凛子早已忘却了太阳正在升起,天色逐渐放亮。
  不久,太阳出来了,窗外红彤彤一片时,两人与日出的同时共同结束了一切。
  与升起的太阳背道而驰,久木耗完了精力,木头人一样趴在床上。
  外面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房间里却鸦雀无声,久木的腿和凛子的膝盖挨在一
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血脉的流动。
  两人就这样沉浸在瘫软的感觉之中,凛子悄悄靠过来说:
  “你也彻底了结吧?”
  “这回没忍住吧?”
  望着笑眯眯的凛子,久木再次品尝了失败的滋味。
  从昨晚到今早,久木一直竭力控制住了自己,这次遭到了女人的反击,被彻底
打败了。
  “太好了。”凛子得意地说。“这么一来,你也不想动了吧。”
  真的,现在就是叫他起来回去,也倦懒得不想动窝。
  “我也不走了。”凛子说完,像只小猫钻进了久木的怀里。感受着凛子那温暖
的身体,久木又发现了她的新变化。
  虽然凛子没说出来,但久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似乎不允许男人只让女人前行,自己后退一步欣赏,这样冷静的自我陶醉。
  凛子是在宣告,要由以前的被动的性变为主动的性了。
  他们又双双沉入了梦乡。
  久木再次睁开眼睛时窗户大亮了,床边的表是九点半,刚才睡的时候是七点多,
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
  现在做什么好呢,久木正发呆时,凛子也醒来了。
  “现在几点了?”
  久木告诉她时间后,凛子望着窗户说道“这可怎么办哪。”
  本想在天没亮时回去,现在日头这么高了,更回不去了。
  “你怎么打算?”
  “我正琢磨呐。”久木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
  昨天晚上跟妻子说去董事长家拜年,晚点儿回来,却没说在外面过夜。久木心
里有数,一晚上去向不明,妻子不至于兴师问罪,不过,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
回去怎么解释为好。
  “我还得回去。”
  凛子对自己说着,坐起身来。
  “硬把你留下,是我不好。”
  “没错,是你不好。”凛子说完,转过身来,“不过,很高兴能见到你……”
  “你那边没事吧?”
  “不知道。你也不好办吧?”
  久木暖昧地点点头,凛子朗声说道:
  “不光是我,你也一块儿为难,所以这回就饶了你吧。”
  “一块儿为难?”
  “是啊,你也不好交代吧。这不就和我一样了,所以我也能忍受了。”
  凛子说着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飨餍之后便是空虚。
  久木和凛子结束了一夜之宴,快乐越深,其后袭来的空虚感愈甚。欢爱之后,
除了感官的满足外,一无所得,留下的只有懊悔。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应该适可而止的,久木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庆
幸有凛子和自己作伴。
  仔细想来,现在他们作为同谋者已被驱赶到了同一个苦海之中了。
  只有女人或男人某一方苦恼,另一方与己无关,悠然自得的时候早已过去了。
  女人的苦恼也即是男人的苦恼,反之亦然。
  这时,凛子从浴室出来,开始穿和服。一边对久木说:
  “热水放好了,你去洗吧。”
  久木正要进浴室,凛子系着腰带说道:
  “我下决心了,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理睬。”
  久木不解地问:
  “你指家里人?”
  “是我丈夫。”
  凛子简洁地答道。“不然,就不能和你见面了呀。你也把家里的事忘掉吧……”
  女人的态度如此坚决,叫人无法反驳。
  “从今往后,我就只想你一个人了。”
  从年底到正月,男人一再强迫女人做这做那,他已满足于女人服从他了,可是
不知从何时起,女人成长起来,态度之决然令人刮目相看。
  “你说好不好啊?”
  久木点头同意,深深感到,新的一年将成为他们爱情的真正开端。
                冬  瀑
  进入新的一年,人事、世事都在变。久木和凛子的感情也比去年更进了一步。
  变化之一是凛子开始主动和他约会了。
  以前,一般都是久木发出邀请,凛子只是听从而已。
  自从进入了新的一年,凛子要求他必须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有时她在电话里
主动提出“我想见你”。
  对于性格内向的凛子来说,由被动变为积极主动,是个不小的变化。
  在进入新年之际,凛子不再顾及道德与否了,她要在情感上向前跨进一步。
  另一个变化是两人约会的场所。
  迄今为止,他们常去的是大饭店或东京郊外的旅馆。偶尔也光顾一下情人旅馆,
但这种地方总让人觉得是专为做爱而去,所以不太喜欢。
  于是只有经常利用大饭店了,可是,不住宿觉得可惜,半夜三更退房也不太体
面,而且,房间不固定,让人心神不宁,再说,每次的费用加起来的话,是相当可
观的。
  不如索性租一间房,随时可以见面,又省钱。
  跟凛子一商量,她也很赞成。
  久木也想过应该拥有只属于两人的秘密房间,只是没说出来,隐约有些担心会
因此陷得太深。
  既然凛子也赞成,久木就下了决心。
  找来找去,最后定在了涩谷,这里离世田谷樱新町的久木家,和住在吉祥寺的
凛子家都不太远。从车站徒步十分钟的距离,是个一居室的单元房,月租金十五万。
  交通方便,房租就相对贵了些,但比起去饭店来还是合算的。
  一月中旬签了房约后,两人开始采买新房所需的日用品。在商场和超市买东西
时,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代,心情很愉快。从家具到餐具,所有用品都经过两
人的精心挑选,置办齐备了。
  摆放了这些物品之后,二人终于第一次在这安乐窝里约会了,那天是一月底的
大寒之日。
  日历上虽是最寒冷的一天,然而白天的气温有摄氏十度,不算太冷,屋里又有
空调,温暖如春,又是初次在新家聚首,二人更是如痴如狂。
  一番情爱过后,凛子用事先买好的蟹、豆腐和菠菜做成沙锅炖菜,两人围着圆
桌吃起来,宛如居家过日子的夫妻,不由对视一笑。
  “我真想就这么住下去。”
  凛子半开玩笑的说,久木点着头。
  “明天还到这儿来吧。”
  “你可不许到别处去噢。”
  两人愉快地调笑着,突然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久木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真有可能从此陷在这里拔不出来了。久木一直梦想着两人单独生活在一起,可
是,一旦成为现实后,又产生了新的不安和困惑。
  “白天我随时都能出来。”
  “我考虑考虑。”
  久木的优势就是白天时间较为自由。
  编辑部的工作不是按时来,按时走那么按部就班的,这一点和搞营销的工作性
质相近,不必死坐着不动。
  久木虽说是编辑,却不像杂志编辑似的需要去采访,调查室的工作一般不用出
去。当然,由于比较清闲,多少有点理由的话,出去也无妨。同僚都是降职的人,
同病相怜,相互庇护,外出很方便。
  并非有意利用这一点,然而自从租了房子以后,久木下午越来越频繁地出去了。
在记录牌上只要写上为收集昭和史的资料去“国会图书馆”就万事大吉了。
  周一至周五凛子容易出门,所以,先约好时间,然后两人都去那儿见面。
  每人一把钥匙,有时久木先到,有时凛子先到,每次一见面,两人就立刻拥抱
在一起。
  以接吻代替问候之后,便倒在床上抱做一团。
  按说是大白天偷偷和情人去幽会,而久木似乎是堂而皇之地去赴约。久木既有
罪恶感,也有一种在别人工作时,自己不断去约会的快感。
  凛子的心情也同样复杂,嘴里说着“这样做没关系吧?”心里却陶醉在这心神
不宁之中。
  租了房子后,见面方便多了,但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其一是,下午的外出增多了。
  外出的理由虽然写上了“国会图书馆”“采访”等等,可是他原来不太外出,
所以有点显眼。周围的人倒没说什么,只是秘书木下小姐说了句“这一阵,您好像
在忙什么吧。”久木听了,吃了一惊。
  “没忙什么……”久木否认道,他那狼狈的表情不能不使秘书怀疑。秘书要记
录外出人员的电话,还要解释不在的原因,所以很容易被她发现破绽。
  后来他们就把约会压缩到每周一次,其它改在下班之后。几乎每次都是凛子先
到,有时自己做饭吃,也有时到附近的饭馆去吃。
  每次一起出门都要和管理人照面,管理人年纪和久木相仿,总是用狐疑的目光
打量他。
  租房时,借用了衣川的名字,管理人不会知道久木的真名实姓,可是知道他不
常住在这儿,而且,时常和一位女性一同进进出出,所以大概也猜测到了这个房间
的用途。
  任何解释是多余的,每当听见管理人叫他“衣川先生”时,久木就有点不知所
措。
  即便如此,还是比饭店要轻松自在得多,不过由此引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每次和凛子两人关在房里时就觉得非常舒适,不想回去。
  也想过干脆就生活在一起吧,但是又担心会使双方陷入更为窘困的处境。
  每次一进房间,他们就有一种夫妻般的感觉,这也反映在日常的琐碎小事上。
  比如,凛子洗洗涮涮时,总是顺手把久木的手帕或袜子给洗干净,甚至给他买
好了内衣。久木并没有要她这么做,可是一到早上,凛子就会很自然的说一声“穿
这件吧”,给他准备好新的内衣。
  久木脑子里也闪了一下,被妻子发现了怎么办,好在是同一牌子的,不会露馅
儿的。
  也许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过近来与妻子处于冷战状态,几乎没有亲热地交谈过。
  当然,责任全在久木,自己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妻子,可是心思已在凛子身上了,
实在无能为力。
  妻子也很敏感,并不主动亲近他。
  这种冷战状态,更确切他说是双方都没有争吵的欲望的冷静状态。所以,久木
以为偶尔外宿不归,不会有什么麻烦,一次,外宿回家后,早上去上班时,刚走到
门口,妻子从背后甩了他一句“你出去玩我无所谓,只是别闹出什么事来,让人看
笑话。”
  久木顿时一怔,回过头来,妻子已一言不发地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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