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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桐华(当代)
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内容简介1】
在青春的时光河中,我们都有一些情感的秘密被岁月的尘土掩埋。
———此乃该故事的文艺版
一枚大龄女青年,经历过无数次相亲,发生了一件最幸运也最不幸运的事情,她相亲的对象是她曾经的暗恋对象。她,他,他,她,他们四人在命运的轮盘上再次相遇,究竟岁月的尘土下掩埋着什么样的秘密?
———此乃该故事的希区柯克版
结局?爱咋就咋!
搜索关键字 —— 苏蔓
【内容简介2】
大龄剩女、外企“白骨精”苏蔓在一次相亲中遇见了自己暗恋多年的清华才子宋翊。为了接近宋翊,苏蔓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并篡改了简历,来到MG的格子间工作。
与苏蔓有过摩擦的陆励成是她在MG的顶头上司,并且非常清楚她篡改简历的事情。苏蔓把他看成眼中钉,他却在两人一点一滴的交往中对苏蔓渐生情愫。
宋翊不远万里地奔赴美国与苏蔓共度平安夜,两人默许了爱情。可当苏蔓出差回国时,发现一切都变了,死党麻辣烫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无牵无挂的女孩儿,而宋翊竟成了麻辣烫的男朋友……
接踵而来的意外降临在苏蔓身上,宋翊、麻辣烫的过往也渐渐浮出水面,他们的爱情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
在流逝的时光中,也许别人是你的秘密,也许你是别人的秘密,可当答案真的放在眼前时,你,愿意去揭晓吗?
【作者简介】
桐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从小惯看的景色,向往着“小桥流水人家”,工作后索性跑到南方,领略一番巴蕉夜雨,薄暮昏冥。现定居美国。一直觉得人生不管是“大江东去,浪淘尽”,还是“杨柳岸,晓风残月”都该体会经历。
喜欢沉浸在各色文字世界中,从古龙到席绢,从《红楼梦》到《百年孤独》,来者不拒。
已出版作品:《步步惊心》、《大漠谣》、《云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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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推荐】
在整个穿越史上,《步步惊心》绝对是一部标志性的作品,它独具风格的历史演义和凄美绝伦的爱情架构结合得天衣无缝,从而摆脱了一般言情小说的窠臼,而更像一部传奇。
——苑苑 《时尚》编辑总监
或古或今,桐华笔下的女主都始终给人一种豁达明朗的感觉,追求事业上的独立与爱情上的平等,而这正是最契合当下女性心理诉求的。这样一个有“群众基础”的作者,想不红都难。
——张靖《瑞丽》高级编辑
“言情”是女人每天都在做的梦。如果说《步步惊心》的梦在历史的深渊上盘桓,那么这一次,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时代的梦,一个忧伤的裂痕。
——乔颖 《北京青年》周刊 执行主编
《步步惊心》充满着意外,《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充满着秘密。无论人生经历多少意外,心底的秘密要穿越多少时光,我们依然会含着泪承认,爱着,是人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
——迦迦
《 LADY格调》编辑部主任
以一本书网络成名,以一种情怀游历世界,以一种风格定义人生,这样的女子,总是如杨惠姗手下的琉璃一样神秘而美丽。以前读她文字的人,步步惊心,现在读她文字的人,步步惊喜。
——楚姜 《GOOD好主妇》情感编辑总监,作家
喜欢桐华很久了。她的每本书都透着灵气,纵然我们穿过尘封的岁月,依然可以在每一次翻阅的过程中找回怦然心动的感觉。很多人写爱,写得感人的不少,写得慈悲的不少,写得缠绵的也不少,而写得惊心动魄的,唯此一人。
——《现代女报?壹生活》袁媛 版块主编
桐华平实而又有富有魔力的文字让我们可以领略到历史不为人知的魅力。她笔下的爱情在厚重的历史卷轴上更显美好和纯粹。
——张宁 《女友》资深编辑
喜欢桐华“纽约纽约”系列的每一篇专栏,华尔街的芸芸众生,大都市的众生百态,都被她以独特的女性视角和人性关注表现得摄魂夺魄,这样的功底和眼界足以让我信赖她所出版的每一本书。
——莲子 《新女报》专栏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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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有一种爱,蛰伏在心底,甘心被时光套牢,却比永远更远
燃情天后桐华 首部都市唯美暖文
比《不能说的秘密》更动人的爱情乐章
勇敢曝晒写字楼剩女的情感秘密
你,也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穿越小说畅销女王桐华漂亮的转型之作,国内第一部都市爱情小说,引起广大粉丝的追捧。
比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更加唯美辗转,更催泪动人。
延续桐华一贯的清丽文字,讲述清华才子与外企剩女的曲折爱情。
【正文】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作者:桐华
  正文
  Chapter 1--1
  被麻辣烫的电话吵醒时,正在做春梦。
  梦里我二八年华,还是豆蔻枝头上的一朵鲜花,那个水灵劲,嫩得拧一下,能滴出水来。
  我站在操场边看他打篮球,篮球打偏了,滴溜溜地飞到我的脚下。他大步跑着向我冲来。
  白色的球衣,古铜的肤色。
  头发梢上的汗珠,随着奔跑,一滴滴飞舞到空中,在金色阳光照射下,每一滴都变成了七彩的宝石,我被那光芒炫得气都喘不过来。他向我伸出双手,没有捡篮球,却抱住了我。他的头缓缓俯下来,那样一张英俊的脸在我眼前缓缓放大,我血上涌,心加速,就要窒息得晕过去,身子幸福地颤抖着……
  “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就像聋子听不见!我很努力地精神催眠,可是他显然不配合,身影消失了。
  就差0.1cm,0.1cm!
  我闭着眼睛运了半天的气,才没好气地摸出手机。
  我还没“喂”,麻辣烫已经先发制人,“你丫干嘛呢?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快点出来,陪我去逛街。”
  这世上除了我爹妈,敢这么对我叫嚣而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人只有她了。
  “我刚醒,等我冲个澡,四十五分钟后老地方见。”
  挂下电话,摇摇摆摆地晃进卫生间,莲蓬头下冲了几分钟后,才算彻底清醒。想着梦里的情景,忍不住仰起脖子,一声长长的哀嚎。
  “啊!”
  这么多年,春梦常常做,可我的狼欲从没有得逞过,总是不是这个意外,就是那个意外。刚开始,我每次都在他刚抱住我的时候就晕过去,然后梦就醒了,后来,我不晕倒了,我在他要吻我的时候,下意识地闭眼睛,结果眼睛刚闭,梦就醒了。
  下一次,我一定要在他刚抱住我的时候,就主动“献唇”。我不能主宰现实生活,难道连自己的梦都无法主宰吗?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一边擦着沐浴露,一边摇头晃脑地对着莲蓬头高歌。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
  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
  浴室里唱歌,很容易凸显歌喉,总会让人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我常常思考像我这样的天赋怎么还没被发掘?我若当年一个不小心去参加超女,玉米、凉粉都得改名——馒头。我叫苏蔓,我若有个粉丝,叫馒头挺合适。
  刚给身上擦完沐浴露,“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又响了起来。
  麻辣烫!你丫太没人性了!我没理会,继续洗澡,铃声停了一下,又响起来,当铃声响第五遍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有一个交响乐团在演奏,“我恨你,我恨你,就像老鼠恨大猫”。快速冲完澡,随手裹上浴巾,就向外跑。瓷砖地上,拖鞋打滑,差点摔一跤,这要真摔下去,我只怕就要去医院报道了,恨得我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丫赶着投胎呀!洗个澡都不得安生,去你母亲的。”
  麻辣烫江湖气重,爱说粗口,张口闭口,“她妈的!”刚开始,我不太习惯,和她婉转建议,你也算一文艺青年,说话应该文雅书面。麻辣烫眨巴眨巴了眼睛,爽快地说:“行!”
  我正为自己能令浪子回头而感动,她又甩了我句,“你她母亲的可真矫情!” 我反应了会,只能学着星爷的语调来一声“果然书面”!
  自此,我对麻辣烫彻底投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间久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会对她爆几句粗口,就算是我和麻辣烫之间特殊的情感交流方式吧!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回来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说……”
  一把雄厚的女中音彻底把我吓呆滞了三秒钟,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机往远处移了移,可耳朵已经木了。等手机里的狮吼咆哮了整整三分钟后,我才揉着发木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好话,不过老妈压根不吃我的糖衣炮弹,我只能继续聆听教诲,本来以为这一顿骂肯定要到手机没电为止,轻轻地把手机放到桌上,刚偷偷摸摸地要穿衣服,不想老妈突然停住,我心里一惊,不会这么神仙吧?
  “光忙着骂你,忘记正事了。”
  我身上顿时一寒,老妈的正事?
  “蔓蔓呀!你陈阿姨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事业有成……”
  我小声嘀咕,“这么牛掰的人还需要相亲吗?”
  老妈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立即说:“没说什么,您继续。”
  “听你陈阿姨说,因为他一直专心事业,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对方的父母愁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国,立即四处拜托人帮儿子介绍对象,你陈阿姨就替你们约了个地方见面,在清华南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老妈的语气是越来越低声下气,越来越温柔,我却是觉得她的声音如天蚕丝,把我裹了一个透心凉。
  “妈,这相亲的事情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吧!上次,我不是还碰到一个无赖了吗,天天半夜给家里打电话……”
  “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年纪轻轻,一点点挫折都承受不起,遇见失败,不是想着逃跑,而是要翻越它!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好嘛!老妈把在国企搞宣传工作的劲头都拿出来了。
  软的,硬的,不软不硬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交替运用,最后,老妈用颤抖的声音表明,如果我今天不去相亲,我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不孝女,她的白头发全是被我气出来的。
  不孝女的骂名,我的小肩膀应该还能扛得住,可想到老妈烧的那一手好菜,只得投降,老妈把陈阿姨的手机号码用短信发给我,都已经挂上电话,却又打了一个过来叮嘱我千万要好好打扮一下。
  我声音温柔,面部表情狰狞地说:“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打扮’自己的。”
  三十分钟后,我坐上计程车奔向清华南门。司机师傅看到我的第一眼,脸刷地白了一下,我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
  刚哼着小调坐进计程车,麻辣烫的电话立即追进来,我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移开一段距离。那一串嘹亮的国骂让旁边开车师傅的手都颤了几下。本来,我打算等她骂累了再解释,不过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我悍然截断了麻辣烫的骂声,“我妈逼我去相亲,如果我不去,她就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麻辣烫沉默了下来,作为大龄剩女一枚,她被她娘逼迫的次数只比我多、不比我少,只不过,她性格比较激烈,很少投降,所以母女俩闹得鸡飞狗跳,距离反目成仇仅差0.1cm。
  一瞬后,她蔫蔫地说:“那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逛街。”
  “不用!我就去坐一会,嗯……”我看了一眼车上的表,“你去洗个头,或者做个面膜,我们五十分钟后见。”
  麻辣烫心领神会地笑起来,“你丫今天很另类吧?”
  “很哥特,很玄幻,很希区柯克。”
  “好,我先去做指甲,我们美容院见。你要再放我鸽子,我卸了你脑袋!”
  “是,是,是!”
  我的相亲活动触动了麻辣烫对她悲惨世界的怨恨,正事说完,仍不肯挂电话,“你说我老妈,从中学到大学,再到我工作,一直都教育我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小男生多说句话,她能盘问一个小时,裙子不能太短,衣服不能太透,不许穿小吊带,不许穿露脐装,恨不得在我脸上刻上‘男人勿近’,为什么我一过二十五岁,突然之间,她就换了风格,每天不问我工作如何,光问我有没有认识有发展机会的男生,有没有人追求我,回答的NO多了,她就说我穿衣服太嬉皮,没有女孩子气。靠!她以为招蜂引蝶那么容易?她前二十五年都不教我,也不准我学,我怎么会?古代妓女上岗前都还要老鸨调教个几年呢……”
  司机师傅的手又开始跳,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只能赶紧哼哼唧唧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十五分钟后,我和陈阿姨在咖啡馆碰上头,陈阿姨看到我,脸色变化和莫奈的油画很像,色彩那叫一个缤纷夺目、迷离摇曳。我很淡定,很淡定地坐下来,还没要咖啡,先把烟灰缸放在自己右手边,手袋里烟、打火机都准备好,只等那位海草同学一出场,我的表演活动就开始。
  五分钟后,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秒时,海草同学仍没到,我睨着表想,看起来他也不积极呀!如果他迟到,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走人了。正想着,陈阿姨激动地说:“到了,到了!”
  我一面手探进包里摸烟,一面顺着陈阿姨的目光看向玻璃窗外。一个刹那,如被魔女的魔法棒点中,我的一切动作静止。窗内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定格默语片,而玻璃窗外,却阳光灿烂,樱花纷飞。
  他的身材依旧修长提拔,他的眉目也一如我梦中英俊。
  他正徐徐穿行过阳光,穿行过七年的光阴,向我走来,在他身后纷飞的是樱花,坠落的是我的心。
  Chapter 1--2
  我的脑袋里电闪雷鸣、面部表情却麻木不仁,如一只提线木偶般,由着陈阿姨一戳一动。
  他如何介绍的自己,我如何和他握的手,他如何坐到我对面,我如何送走陈阿姨,我一概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我暗恋了十年的人,这个我追着他上高中、考大学的人,这个我以为已经永远消失于我生命中的人,这个我白日里永远不会去想,晚上却无数次梦到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用了十分钟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严重怀疑仍然是自己的春梦,最后不惜自己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我的确不是在做梦。
  我又用了十分钟消化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对脑袋里的轰鸣声,不停地喊“停”,“停”,“停”!
  当脑袋终于不再轰鸣时,我再用了十分钟狂喜,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自己在心里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他也来相亲哦!单身,单身!
  来来来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来来来我是一片芒果,果果果果……
  我的水果草裙小舞曲还没跳完,看见了咖啡匙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形象……
  啊~~~~~~~
  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我内心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怨恨,恨不能当场掐死自己。
  我盯着小小的咖啡匙里的那个小小的我发呆。竟无语、泪凝噎。
  “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包里的手机开始响,我一声不吭地按掉,继续搅拌咖啡,手机又响,我又立即摁掉,手机再响,我再摁掉,正偷偷摸摸地摸索着寻找关机按钮,他说:“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可以提前离开,陈阿姨那边我来说。”
  “我没有!”
  我的语气太热切,姿态太急切,让他一愣,我想解释,可舌头如打了结,什么都说不出来。难道告诉他,虽然你对我没有丝毫印象,可我已经暗恋了你整整十年,所以,我一见你就紧张,就不会说话,就四肢不听脑袋支配。
  “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这首口水歌被咖啡厅里低缓的钢琴声一对比,再配上我的装扮,让所有瞟向我的眼光都如一道微积分题目一般变幻莫测。
  他倒是表情温雅依旧,淡淡地看着我,在他的目光下,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去按掉手机,所以,我只能慢吞吞地把手机从手袋里翻出来,那短短一瞬间的心情变化让我理解了走向刑场的死囚。
  “求求你,老天,让麻辣烫性情突然大变!”我心中一边默祷,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一串清脆明亮的谩骂直接飘了出来,我简直就能看见一个个具体的五线谱音符在我们的咖啡桌上幸灾乐祸地跳草裙舞,每一个的表情都和撒旦一模一样。
  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修养下更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气度,为了照顾我的感受,他的神色一直平和,端着咖啡杯,遥望着窗外,好像在欣赏景色。
  玻璃窗上映照着一个衣着得体的男子和一个五颜六色垃圾场一般的女子,所有的客人都禁不住地打量我们,而侍者也一直在好奇地窥伺我们。突然间,我心灰意冷,一边手足无措地跳了起来,一边说:“抱歉,我还要去赴一个朋友的约会。”
  他礼貌地站起来,很客套,也很陌生地说:“再见。”
  我在麻辣烫的骂声中逃出了咖啡馆,拉开计程车门的一瞬,我对着她咆哮:“你如果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肠子掏出来,绕着你的脖子缠两圈,勒死你!”
  司机师傅那一瞬间,肯定有拒载的想法,但是我已经坐进车里,怒气冲冲拍出一张百元大钞,“去……”我愣了愣神,对着手机咆哮,“去哪里?”
  刚把手机往司机的方向移了移,麻辣烫立即很乖巧地报上她所在美容院的地址。计程车“嗖”的一声飞出去,麻辣烫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又碰上瘪三了吗?你别动怒,咱回头慢慢整治他,保证让他从此再不敢在京城露面。”
  我嬉皮笑脸地说:“没!我碰见一大帅哥,丫身板那叫一个正。”
  “你动春心了吧?”
  “是啊!看得我口水飞流三千尺。”
  “你想扑倒人家?他从了没?”
  “想是想,可人家瞧不上俺,宁死不肯从!”
  麻辣烫大笑,“晚上去夜店,环肥燕瘦任你选,我买单。”
  “我要一个古天乐的脸蛋,梁朝伟的眼神,郭富城的身材……”
  我们两个在手机里发出狼外婆的笑声,司机师傅的车开得一跳一跳的,可我再懒得去担心什么自己的小命。
  我没心没肺地笑着,我是什么人?新一代的白骨精,早被这残酷的社会锻炼成了蒸不熟、煮不透、砸不碎、嚼不烂的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陌生疏离的语气?为什么我的笑声这么响亮,我的心却这么空?
  从见面起,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我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外表沉默、内心狂野地上演着浮生六记。这一次的见面何其象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已经跋涉了千山万水、风尘满面,可他仍微笑地立于玉兰树下,尘埃不染。
  ~~~~~~
  我和麻辣烫血拼一天后,去吃了麻辣烫,喝了点小酒。酒足饭饱后,两人挥手作别。
  一进家门,刚打开电脑,就看见她的QQ头像在跳。
  “到家了没?”
  我和麻辣烫的认识很有些意思,当我们两个还是青春美少女时,在网上相遇,聊天的时间长了后,越来越无话不谈。她的本名很文艺,叫许怜霜,可她的网名很彪悍——“我要做泼妇”,我当时正是自卑自怜期,看到这么彪悍的网名,立即加了她。她说话很尖锐,常常一针见血,让人又麻又辣,我就叫她麻辣烫,她也默认了这个称呼。聊了一年多后,在一个月不黑风不高的晚上,我们约定地点见面。那个一袭红色风衣的美貌女子和我一起在寒风中哆嗦了半个小时,我都没敢把她和麻辣烫之间做任何假定与联想,后来,还是她犹豫着走过来问我,我们才算胜利会师。
  我喝了几口果汁,定了定心神,才慢悠悠地敲键盘。
  “嗯,刚进门。”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知道我的笑声遮不住麻辣烫的激光眼,我盯着屏幕发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相亲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逼问了一句。
  “一个人相亲时遇见曾经暗恋的对象,概率有多大?”
  “暗恋?初恋?唯一恋?”
  “都算吧!”
  麻辣烫发送给我一个惊叹的表情,“曾经?不曾经吧?”
  我被她的话刺得心脏痉挛了一下,手蜷成一团。
  她发送给我一个抱抱的表情,又送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我的感动只持续了0.1秒,丫恶毒皇后的本色就又暴露了。
  “他去相亲,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想找女朋友,二是如同你,被父母所逼。不管哪种原因,都证明他如今单身。男未娶,女未嫁,你趁早把你那林妹妹的海棠泣血样收起来。她母亲的!如果老娘能有这等好事,笑都笑死了,你还在那惆怅?我想掐死你!”说完她就发了一幅把我抡起来狂扁,鲜血四溅的图片,临了,还把我挂在树上,吊死了我。
  我回敬了她一个我骑着马,把她挑在刀尖的暴力图片。
  “对方有可能是座冰山。”
  “你有焚身欲火,再冷的冰山都能融化!”
  “我有可能需要趟过火海。”
  “你都欲火焚身了,还怕什么火海?”
  “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去忘记他,死灰一旦复燃,我怕自己……”
  屏幕上没有回应,我找出手机,给老妈打电话,“妈,是我。”
  正当我拐弯抹角地指示老妈向陈阿姨套取他的联系方式时,一串鲜红的粗体大字跳到对话框上,“你不是早有主意了吗?还和老娘装娇嫩?你丫去死!”
  我虽然是只小狐狸,可我老妈那是一只已经成了精的老狐狸,我这还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呢!老妈已经完全地、彻底地领悟了我的中心思想。相亲那么多次,我头一次表现出兴趣,老妈乐得一个劲地笑,“好好好!蔓蔓,我和你爸全力在后方支持,你就放心往前冲,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这都哪和哪?我又不是去占碉堡,不敢再和老妈胡扯,赶紧挂了电话。
  Chapter 2--1
  介绍人婉转含蓄地向老妈转述了对方不想高攀我的想法,老妈虽然被拒绝,竟然没生气,反倒一遍遍地安慰鼓励我,“蔓蔓,虽说咱年龄大了一点,可咱也不能自暴自弃,那个宋什么……”
  “宋翊!”
  “那个宋翊可真不行!婚姻不是儿戏,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太将就,再说,你现在就是年龄困难一点,别的都不困难,你心理压力不要太大,不要着急,咱慢慢找。”
  我一脸痴呆地看着老妈,宋翊究竟和介绍人说了些啥?要如何自我贬低、自我践踏,才能让老妈生出我要贱价出售的想法?
  老妈以为我在为自己嫁不出去心里难受,卯足力气逗我开心,晚饭时红烧鱼、糖醋小排骨、桂花酒酿,老爸和我聊茶经、聊足球、聊象棋。两年来第一次,我家的饭桌会议远离了我的终身大事,这本来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笑该哭。
  父母靠不着,只能靠朋友,我把手头的天地线全部发动起来,绕了十八道弯,撒了二十四个弥天大谎,答应了无数丧权辱国的口头条约,终于,星期一中午十点多,宋翊的背景资料被传真过来。
  姓名:宋翊
  性别:男
  年龄:29或30
  教育背景:
  美国 伯克利 金融工程
  中国 清华 经管学院
  ……
  我正憋着股气,盯着传真纸逐字研究,桌上的电话猛地响起来,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定了定神,才敢接电话。
  “您好,我是……”
  大姐的声音掐断了我例行公事的客套,“苏蔓!你在干什么?我刚进办公室就接了三个电话,说我们公司会有人事变动,猎头公司都已经开始行动。我倒奇怪了,有这么大的变动,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大姐姓林、名清,既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的学姐,高我六届,从我进公司起,就受到她的照拂,我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军功章里绝对有她的一大半。
  难怪大姐要打电话质问我,一个大公司的高层变动不仅对本公司会产生深远影响,对整个业界而言也有可能是一场地震。我没想到自己的个人行为竟然带来这样的后果,或者更应该说宋翊在业内太受关注,只是打听一下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对不起!我想找一个人的资料,纯粹是私人原因,没想到会被外界传成这个样子。”看来我的谎言早已经被人一眼看穿,只不过他们推测的真相比谎言更荒谬。
  五年的关系毕竟不同一般,大姐对我这个真实却单薄的解释全盘接受,果断地下令,“我不管你如何处理私人恩怨,但是不要让它们影响你的事业,尤其不要影响到公司。”
  我还没说话,电话里又传来电话铃声,大姐立即挂断电话。
  我坐在桌前、盯着传真纸发呆,半个小时后,发觉自己仍盯着那页薄薄的传真纸发呆。
  “今年年初,传闻MG大中华区的总裁会退休,MG内部有小道消息说会是中国大陆背景的陆励成接任,可业内传闻美国总部倾向于有西方背景的中西方文化混血,会派一个人回来,却一直未见实施,直到两个月前,宋翊突然被派驻到北京,听说此人精明冷静,在华尔街时,被人称为来自东方的鳄鱼。”
  小道消息!传闻!听说!在一贯要求信息精确度的金融圈,这都是什么词语?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的背景,肯定要怀疑这页传真纸出自香港狗仔队的手。
  我重重叹了口气,MG的人事变动非同小可,想必在业内早被传得沸沸扬扬,我竟然什么都没听说过,难怪麻辣烫老骂我没胸也没脑。
  我这个状态,坐在办公室里也做不了事情,索性出门,拿起手袋,编了个借口溜出了办公室。
  Chapter 2--2
  我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星期一的早晨,人人都在为生计奔波,身旁经过的每个人似乎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跨出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只有我在焦灼不安地迷茫着。我知道他在那里,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走到他面前,让他看见我。
  四十五分钟后,我站在街道一侧,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遥望着MG的大楼。
  大学刚毕业时,这个公司是我职业的梦想,可它当年才刚开始在中国大陆拓展业务,整个大陆区只招三个人,我的简历投出去,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得到。
  电梯门打开,熙攘的人群向外涌来,我这才惊觉,已是午饭时间。
  左右一看,躲进了一个二楼的咖啡店。虽是午饭时间,人却很少,大概因为只卖咖啡、蛋糕和三明治,价格又昂贵得离谱。
  我用视线搜寻着一个可以直接从玻璃窗看到对面大楼的最佳位置,可是最佳位置上已经有人。
  我站着发了一小会呆,终是厚着脸皮走上前,“先生,我能坐这里吗?”
  埋首于一份报纸前的男子抬头,眉目间颇有不悦,目光扫向空着的桌椅,暗示意味很一清二楚。
  我用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我就坐一小会。”
  他不为所动,一边低头,一边翻报纸,“不行。”
  “我不会说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这扇窗户,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您!”
  “不行。”他头抬都不抬,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拜托!拜托!您一看就是个好人,请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我瞪大眼睛,双手握拳合起,放在下巴下,不停地鞠躬。这招是我从日本动画片学来的,是我对老妈和麻辣烫的终极武器,几乎百试百灵,用麻辣烫讽刺我的话说“学什么不好?学人肉麻!幼稚!”肉麻是肉麻,幼稚是幼稚,但无往而不利。
  那个男子终于把头从报纸间抬起,虽然看我的眼光还很冷静,但嘴角在隐隐抽动。估计他从来没见过穿着严肃的职业套装、盘着纹丝不乱的发髻的人做这么幼稚可笑的举动。我赶紧再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让它们雾气蒙蒙,他恐怕是被我雷住了,撇过了头,也不知道是在忍笑还是在忍呕吐,用手指了指对面示意我坐。
  我立即化哭脸为笑脸,“谢谢!谢谢!您真是一个大好人!一定会有一份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找到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朋友,生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到近乎呆滞地看着我,也许是想研究清楚我这样的精神病怎么逃出了疯人院。我没有时间研究他的表情,视线紧紧地锁住对面的大楼。
  半个小时后,楼里的员工已经都走光时,我看到宋翊从大厦出来,烟灰色的西服,剪裁简单,可他穿得份外熨贴舒服,看上去,既有少年人的清爽干净,又有着成熟男子的冷静内敛,两种极端不协调的气质在他身上融为一体,散发着很独特的感觉。
  他身旁随行的两个人一直在和他说话,他微笑着,时不时点一下头。相亲那日的他,和我记忆中的少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可今日的他,却是陌生的。
  他消失在街角,我凝望着川流不息地车与人群,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七年了!我和他之间已经隔开了七年?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他的距离仍然只能是遥远地凝视?
  Chapter 2--3
  我回神时,发现面前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不记得我有要过咖啡呀!视线狐疑地扫向对面的男子,他眉毛轻扬,干脆利落地说:“我不会支付你的咖啡钱。”
  我这才留意到,他有一双很英挺的剑眉,很冷漠的眼睛。我盯着他,凝神想了三十秒钟。大概、似乎、好像、也许,刚才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问:“小姐,要喝什么?”声音重复了很多遍,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很不耐烦地回答:“随便。”
  我的脸有些烫,我刚才盯着窗外的表情到底有多花痴?希望他只是以为我在发呆。
  我呵呵干笑两声,准备起身逃走,“谢谢您了,再见。”心里呐喊的声音却是,永远不要再见了,没有人会喜欢与知道自己不为人知一面的人再见。
  手伸到手袋里摸钱时,却一摸摸了个空。钱包?赶紧打开手袋翻找,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就是没有钱包。不可能,我今天进办公室的时候还用过电子卡开门,电子卡装在钱包里,我一定是带了钱包的。我把手袋放在桌上,开始仔细的一样样清查,手机,花仙子钥匙,仿羊皮纸的复古记事薄、毛茸茸的假鹅毛笔,KITTY猫,巧克力,果冻,还有一个我中午用来消食减肥的鸡毛毽子……
  十五秒钟内,手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都摊在桌子上,占据了桌子的半壁江山,颜色是五彩斑斓得好看。
  我、侍者、他,三个人一同望着桌上的东西发呆,不过发呆的原因各自不同。我脸上是问号,侍者脸上是惊叹号,他脸上……也许是省略号吧!
  仔细回想早上的事情,上班的时候,我左肩膀是手袋,右肩膀是电脑包,我当时从手袋里摸出钱包,掏出电子卡开门,然后也许、大概、非常可能一边进门,一边随手把钱包放进了右手边的电脑包里。
  侍者的目光已经渐渐从惊叹号变为问号,我越来越尴尬,脑袋里转过无数方案,打电话叫麻辣烫来?开玩笑!等她打着车,从北京的经济开发区赶到二环以内,我已经风干成咖啡馆的标本,用来警示后人进门前一定要检查经济基础。老妈?同学?朋友……每一个方案都不具备可实施性,最后,万般无奈下,看向对面的男子。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泫然欲涕、可怜兮兮,“先生,我……我的钱包忘带了,我……我一定会还的,那个我在W工作……我保证……”
  一切的证件都在钱包里,没有任何书面文件可以保证我话语的真实性,我看着桌上的东西,用力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不用公司发的记事薄和笔?”
  也许他怕我再想不通下去,会以头撞桌自问,不过,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怕我这个精神病会有更出格的举动,为了自己的心脏安全,终于很无奈地打破了自己刚才的宣言,“我来买单!”
  呜呜呜!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话语,我谄媚地笑着,立即打开记事薄,把鹅毛笔和记事薄递给他,用十二分诚恳的声音说:“那个,先生,您的联系方式?我一定会尽快还给您,明天中午如何?我到这边来,您在这附近工作吗?”
  他视线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毛绒绒的鹅毛笔,眉头微微一皱,身子向后仰去,我立即干笑着把记事薄和鹅毛笔收回。
  我握着笔,打算记录,“您的电话?”
  “不用……”他顿了一顿,凝视着我,简单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赶忙记下他的手机号,等了半晌,他仍然没有报名字,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撕下一页纸,写下自己的英文名和手机号,递给他,“我叫Freya,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谢谢!”
  他接过后,随手放在报纸边上。我的视线顺着那页小纸片,发现他刚才看的是招聘栏目,几行大大的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我的眼睛,MG的招聘启事!我的心有点跳。
  我向他再次保证明天一定会还钱后,提着手袋离去,没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钱,我怎么回去?犹豫、站住、转身,同时小声给自己打气:“无耻两次和无耻一次没区别的,反正也不认识他,和陌生人无耻等于没发生。”
  没想到他也准备离开,正在大步向外走,我的突然转身,让两人差点脸对脸撞到一起,我没说话,先干笑,立即让到一侧,肃手弯腰,态度谦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不理会我。
  一直到电梯口,他似有几分无奈地问:“你是怎么从W的大楼过来的?”
  这人倒是挺奸诈的,我啥都没说,他就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心内腹诽着,声音却如蚊子,“我走来的……嗯……散步过来的。”
  “现在不能散步回去吗?”
  “四五十分钟呢!”
  斜眼瞄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继续吱唔,“现在太阳很大,我走累了,我还没吃中饭,没力气走了,有工作等着我,我……来的时候就随便走,走着走着就过来了,也没觉得累,现在归心似箭。”
  到路边时,他终于站住,掏出钱夹,抽了一张一百给我。
  我只能重复第一百遍的“我一定会还的” 。
  他不置可否地扬长而去。
  Chapter 2--4
  打车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上网查询MG的招聘消息。大公司的管理职位空缺一般都有自己的内部渠道解决,或者专门的猎头公司服务,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的职位都是些普通职位。
  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浏览网页,面包还没啃完,一个疯狂念头已经彻底盘踞我的整个大脑。半个小时后,我走进了大姐的办公室。
  “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大姐扫了我一眼,继续埋首文件。
  “我……我……我想辞职。”
  我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后,双腿蓄力,双手微扬,准备随时抱着脑袋逃出办公室。
  “你知道后果吗?”大姐没有抬头,似乎仍然在看文件,握着笔的手却已经停了。
  我知道,我很明白我破坏了游戏规则,也许我的职业生涯到此就完结了,可是,这是我目前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唯一能站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方法。
  “Freya Su。”大姐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向我。
  虽然公司的氛围是人人都叫英文名字,可大姐和我单独对话时,从来不称呼彼此的英文名。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叫我的英文名字。她的语速很慢,“对方给你什么条件?给你什么职位?”
  我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大姐,我虽然做事认真,很敢拼,专业知识也过得去,可我在人情世故上不够聪慧,这个圈子做到一定程度,对情商的依靠远远大于智商,我并不出色,没有猎头公司来找我,没有任何人来挖我。”
  大姐神色缓和下来,微笑着说:“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只是少了一点雄心,不够……”大姐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中文表达,用了英文,“你不够ambitious,所以缺少动力。”
  我看着大姐的微笑,犹豫了一瞬,决定为了她五年来的栽培和照顾,告诉她实情。否则,我的离开固然折损了她在公司的势力,可更大的伤害也许是我的背叛。
  “我打算去MG应聘普通员工的职位,我……我……”大姐的目光狐疑不解,我咬着唇,半晌后,终于红着脸,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要去追一个男生。”
  大姐似乎没听懂我说什么,呆呆地看着我,突然间开始大笑,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眼泪都要笑出来。我羞恼成怒,一贯的莽劲又冒了出来,不满地嚷:“有什么好笑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女生追男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姐还在笑,“女追男不稀奇,不过像你这样抛弃自己的事业,一股脑扎下去的很稀奇,正因为是二十一世纪了,所以一份体面的事业远比一个男人更可靠!你都多大了?又不是大学里十八九的小姑娘,还玩这为爱痴狂的游戏?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大把大学生等着上岗,等你后悔回头时,早已经是百年身了。我放你一周的假,你去外面玩一圈,费用我来出,回来后,收拾好心情努力工作。”
  我很认真地说:“大姐,谢谢你。可我已经决定了,也许最后的结果是我一无所有,没有爱情,也没有事业,可是不试一下,我一辈子会不停地遗憾。”
  “你认真的?”
  我用力点头,大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怅惘,她很温和地说:“苏蔓,为什么非要去MG?应该还有其它方法。”
  我悲伤地摇头,“我已经暗恋他很久,如果我不走到他的面前,他永远不会看到我,还有比同事更近的接触方式吗?”
  现在的社会,人们真正朝夕相处的对象是同事,而不是父母朋友,所以办公室恋情才大行其道。
  大姐沉默地盯了会我,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很冷淡地说:“好,我同意你走,但是我不会给你写推荐信,你也不要指望我会为你说话,你的位置很快就会有人坐。”
  一手培养出的左膀右臂说离职就离职,大姐此时没说封杀我,已经是开恩,我低低地说了声“谢谢”,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凝视着桌子上的盆栽,不禁有些伤感。去年刚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时,我兴奋得买了无数小东西装饰它,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重回格子间。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麻辣烫打电话。
  “我辞职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小会,没有问我原因,只笑嘻嘻地说:“那感情好呀!以后咱俩吃饭,你丫可以用无产阶级的身份要求我买单,不过先说好,不许点鱼翅、燕窝、鲍鱼,否则我把你当鲍鱼给炖了!”
  自从我升职后,麻辣烫就以我加入了资本家的队伍为由,对我进行敲诈勒索,两人吃饭消遣,她总有理由不付钱。现在,听到她的声音依旧,我感觉世界和我辞职之前没什么两样,那点伤感立即去了九霄云外。
  “你早点偷溜,帮我来拿东西!”
  晚上,麻辣烫带着我去吃麻辣小龙虾,两个人被辣的猛灌冰啤酒,半醉时,我开始诉苦,告诉她我想去MG,可是简历上我不敢写W公司,因为如果人力资源部的人打电话去做背景调查,会发现我资历远超普通职员的要求,大姐会拒绝配合对方,我会被MG拒绝,我会没有工作。
  麻辣烫毫无同情心地嘲笑我,这就是毕业后没换过工作的下场,说我已经失去在这个野蛮丛林世界生存的技巧和能力。
  “可是我想去MG,想去MG,想去MG,想去MG……”
  我祥林嫂一般地絮叨着,麻辣烫听得想拿小龙虾噎死我,可是小龙虾都被我一边絮叨,一边恨恨地塞进嘴里了,所以她只能承诺一定会帮我搞定一份简历,让我能去MG。
  真实的人生中,没有人愿意证明我的工作能力,虚假的人生中,却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证明我敬业努力。我的人生就在我和麻辣烫的三言两语中面目全非。
  Chapter 3--1
  第二天,捧着醉酒的脑袋给那个人打电话,想约个地点去还钱,手机却一直在服务区之外,之后又联系了很多次,仍然没有办法打通,还钱的事情只能先搁置。
  给MG发了简历,毕竟在金融圈子已经混了五年,虽然公司的性质完全不同,可对方需要什么样的人,我能根据招聘启事,猜个八九不离十。打造了一份不会个人能力超过职位要求,也不会职位要求超过个人能力的完美简历,顺利拿到面试。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职位,仍旧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竞争令人吃惊的激烈,大半个月后,我才得到职位。
  第一天去上班时,我在晚上几乎通宵失眠的情况下,早晨六点就醒了。洗澡、弄头发、挑衣服,在镜子前一照再照,唯恐哪个细节出差错。等进了办公室才想起嘲笑自己,这么大一个公司,我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为我想见他就能见到吗?果然,一个周,我算着各种点下班,愣是没有撞见过他,如果不是办公室的窃窃私语中还有他的身影,我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和他一个公司,看来只是一个公司还不行,还得想办法一个部门。一面在MG度日如年,一面安慰自己,不急、不急,冬天过后就是春天,都一个公司了,一个部门的时间还会远吗?
  虽然近距离接触无望,不过,在我上碧落下黄泉的搜索精神下,发动无数人肉搜索引擎,终于“百度”出了他大学时代的一个MSN帐号,立即加上,几乎二十四小时刷屏,他的头像却永远是灰色的,我开始怀疑这个帐号还能用吗?
  工作空闲的时候,我假象了无数种我们相遇的方式:
  比如,某天,某个午饭时间。
  餐厅很挤,只有我身旁有空位,他和我坐到一起,我们至少可以有半个小时面对面的交谈,交谈中,他发现我是个很有内在美的人,留意到了我。多幸福的相遇!
  或者,某天,某个下班时间。
  下着大雨,他若带伞了,我就没带伞,他若没带伞,我就带伞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要和他共用一把伞。下雨天等计程车总是很困难,所以我们就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共撑小伞聊天。多浪漫的相遇!
  今天加班,离开的时候,等电梯的人只有我一个。我身体很疲惫,思想却很狂野。幻想着也许他仍在加班,我们可以电梯偶遇,虽然没有下雨,不过电梯可以出故障的,最好困在里面一整夜,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可以发生。我满脑袋的美梦,眼睛幸福地闪耀着哇咔咔的桃心。
  电梯门打开了,我和电梯里的人视线相碰的一瞬,都愣住了,我吃惊下忘记了我需要进电梯,只呆呆地看着对方,幸亏他反映快,挡了一下门,已经要合上的电梯门才又打开。
  “你怎么在这里?”我立即发问,又觉得太不礼貌,赶紧加了一句,“我打电话给你还钱了的,你的手机一直不通,说是在服务区外。”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在这里上班。”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有问题,立即很心虚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找朋友?经常来?偶尔来?一般不来?”内心期盼的答案是“永远不来”。
  “我也在这里工作。”
  他很简单的回答,我却觉得整个电梯在旋转,发了会呆,才突然想起我还欠他钱,一边掏钱给他,一边脑子里左右盘算。
  “那个,那个,其实那天我告诉你我在W工作是在骗你,我没有在那里工作,我也不叫Freya,我叫Armanda,你就当作那天什么都没听见过如何?我请你吃饭……”
  电梯停住,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没有心思理会,只满脑门子想着如何封住此人的口,否则让公司听到风声,我肯定立即被炒鱿鱼,并且从此被烙下“骗子”的印记,北京的金融圈子恐怕就不用再混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篡改简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大公司捏造虚假经历,后果更加恐怖。
  我手里捏着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他,慌乱无措地说着话,“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都行,鱼翅、燕窝、鲍鱼,就是把我炖了都行,只要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手向我的两百元钞票伸来,我正要松手,却看见他的手直直越过我的手,和另一只手握在了一起。
  一个熟悉到梦回萦绕的声音响起,“刚回来?”
  “下午的飞机。”
  “幸苦了!”
  “哪里,哪里。”
  我的脑袋一瞬间很空白,我刚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呆呆地捏着两百元,盯着自己的手指尖,觉得自己的手在发颤,也许下一个动作,就是直接掐死自己
  他在收回手的同时,终于顺道从我手里拿过了钱,而我仍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电梯里很诡异地沉默着。我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我身侧站着,而我竟然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所有浪漫不浪漫的搭讪,我全忘记了,我只知道我刚才又在说蠢话,而他正好听到了。
  这世上除了小学课堂,哪里来的心灵美的人才是最美的人?即使最狗血的童话故事灰姑娘中,仙得瑞拉也要南瓜车、公主裙、水晶鞋,道具齐全了,才能让王子注意到她,你试一试让灰姑娘穿着她的灰衣服、提着脏扫帚去见王子,看王子会不会留意到她。可见,即使童话世界,都知道外在的虚华是多么重要,可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向他展示的总是我狼狈不堪的一面?
  无数次,我期盼着他能留意到我,能记住我,可这一刻,我又开始祈祷他没有看见我,压根无视我,最好彻底失忆。神啊!请给我一个恰当得体的初遇吧!
  叮!
  电梯到底了,宋翊第一个走出电梯,我下意识地跨出电梯,跟着他的脚步紧追着,走出玻璃门,被街灯一映,人又立即清醒,停住脚步。
  大楼外,夜色深沉,华灯已上,好一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我只能目送着他的身影在五彩霓虹中远去。
  Chapter 3--2
  回头处,某个人也已经快要消失,我立即踩着高跟鞋狂追,“喂,喂!站住,站住!”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眉头攒在一起,在过往车灯忽明忽暗地映照下,显得几分凌厉。我有些呆,张了张嘴,鼓了鼓勇气才敢说:“你可不可以不要……”
  他不耐烦地说:“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OK?”
  我赶紧点头,“OK!OK!”
  他盯着我不吭声,我反应过来,立即沉默地远离他,迅速向地铁站的方向飘去,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加班过九点,的士费用报销。”
  我醍醐灌顶,立即回头,笑说:“谢……”看他瞪着我,又立即转过头,板着脸孔,专心找计程车,不认识,不认识!我们不认识!
  ~~~~~~~
  回到家里,麻辣烫的头像亮着,我立即诉苦。
  “我惨了!被公司里的一个人逮住小辫子了。”
  “什么事情?”
  我吱吱唔唔说不出来,毕竟改简历的主意是她出的,所有伪证也是她找的,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实现我的愿望,我不想用一个也许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后果去让她产生内疚感。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外乎办公室里那点破事呗!”
  “切!活该!谁叫你去那破公司。”
  MG是破公司?麻辣烫的选择性盲视果然彪悍无敌。
  “你在干什么?”
  “听摇滚。”
  “你和你妈又吵架了?”
  “……”
  “又是为了男人?”
  “……”
  “实在不行,你就答应她一次了,相亲又不会死人,你对朋友很忍让的,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娘却总是寸步不让?”
  “我家的事情,你少发话!我有没有问过你究竟为什么去那家破公司做虾兵蟹将?我有没有问过你暗恋的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长什么样子,身高有没有180cm……”
  在麻辣烫的机关炮下,我彻底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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