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柏拉图全集 第2卷

_13 柏拉图(古希腊)
我们不
他说,赞扬这些行为是不对的。
我说,由于荷马的缘故,我很犹豫要不要把阿喀琉斯做的这些事确认为不虔诚的。如果有别人这样说,我也不愿相信。我不相信阿喀琉斯对阿波罗神说过这样的话,最凶恶的神,
“敏捷的射手,你阻拦了我,我若双手有力,必将对你重责。
还有,说阿喀琉斯如何对河神凶暴无礼,如何剪发一绺,向另一位河神斯佩凯乌斯献
“以便让帕特洛克罗把这绺头发带走”
,而这个时候帕特洛克祭,罗已经死了。我们一定不能相信阿喀琉斯做过这种事。至于拖着赫克托耳的尸首绕着帕特洛克罗的坟墓疾走,把俘虏杀死放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诸如此类的说法我们都要确认为谎言。我们不能让年轻人相信由女神和珀琉斯生下来的阿喀琉斯竟然有如此混乱的品格,珀琉斯素以自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而且
①参见公元十世纪时的辞典《苏伊达斯》
)中的
条,其中说有人认为这行诗是赫西奥德的。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④荷马:《伊利亚特》,第卷,第
行以下。
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阿喀琉斯之父曾向河神许愿,如果阿喀琉斯能平安地从特洛伊回到家乡,就把阿喀琉斯的一绺长发和五十头羊作为祭品献给河神。阿喀琉斯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伊,回不去了,所以忿怒地把长发剪下献给亡友。
然而阿喀琉斯内心却有两种毛病:一方面因为贪婪而变得不像自由人,另一方面对诸神和凡人极端傲慢。
他说,你说得很对。我说,我们一定不要相信这样的说法或者容忍有人说波塞冬之子忒修斯和宙斯之子庇里托俄斯骇人听闻地抢劫妇女,
阿喀琉斯本人又是由最有智慧的喀戎扶养成人的,
也不要让人任意诬蔑神明的儿子或英雄,把那些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行为归之于他们。我们必须否认这些事情是神明的后裔所为,或者否认做这些事的人是神明的子孙,而不要肯定这些事情,或者使年轻人认为诸神产生邪恶,英雄并不比一般人好。因为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这种话既不虔诚,又是虚假的。我们已经证明,邪恶不可能来源于诸神。
确实如此。这些事情对于听者来说是有害的。因为,要是相信有这种事
情,并认为那些身为诸神苗裔的人就是这样做的话,那么每个人都
会认为自己的恶行没什么了不起,诚如诗云,“这些神的后裔是宙斯的近亲,巍巍伊达山巅矗立着祭祀这位祖先的祭坛,火祭的烟雾直冲云霄,他们的血管中也不乏这位霹雳神的血。”
由于这个理由我们必须禁止这些故事流传,以免在青年心中引起作恶的念头。
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关于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要有什
①珀琉斯(
)是埃阿科斯之子,与女神忒提斯生阿喀琉斯。喀戎)是克洛诺斯之子,教导过许多英雄。
②希腊传说中的提修斯曾在庇里托俄斯协助下抢劫美女海伦,还曾试图诱拐冥后珀耳塞福涅。
③埃斯库罗斯:《尼俄珀》残篇
么规定呢?我们已经提出关于诸神、神灵、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说
法了吗?我们已经提出了。那么剩下来还要说的和人有关。显然如此。我的朋友,我们目前还不能对此作出规定。为什么?因为我想我们先要指出诗人和散文作家在最要紧的问题上对
人的看法是错误的,他们说有许多事例可以表明许多不正义的人是幸福的,而许多正义的人遭受不幸,还说不正义的行为只要不被发觉就有利可图,正义是对他人有利,对自己有害。我想,我们要禁止他们说这种话,命令他们吟诵相反的故事。你同意我的意见吗?
他说,我当然同意。如果你同意我的看法,那么我要说,你实际上已经察觉我们正
在探求的那个起点了。他说,你的理解是对的。那么,我们需要的关于人的看法一定要以我们已经发现了的
正义性质为前提,我们已经证明,无论拥有正义的人在其他人眼中
是否正义,正义对他来说都是有益的。他答道,没错。关于故事的内容就说到这里,我们下一步要考虑的是措辞。
这样我们就可以彻底考察讲故事的内容与方式了。阿狄曼图说,我不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说,好吧,我必须让你弄明白。也许你这样想就会明白我的
意思。讲故事的人或诗人所讲的事情不就是关于过去、现在或将来的事情吗?
他说,还能是别的什么吗?他们讲故事用的是纯粹的叙述,还是模仿,还是两者兼用?他说,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请你说得明白一些。我说,我真像一个可笑而又晦涩的教师。就像那些不会讲话
的人无法一下子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讲清楚,我只好一部分一部分地讲,还要举些例子来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告诉我,你是否知道《伊利亚特》开头那些诗句,诗人讲到克律塞斯祈求阿伽门农释放他的女儿,结果这位大王大发雷霆,克律塞斯的请求不能满足,于是就对着诸神诅咒阿该亚人?你至少知道这几行诗:
“向全体阿该亚人,特别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士兵们的统帅祈求”
,讲这些话的实际上是诗人自己,也不像是在对别人说,而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接下去诗人就以克律塞斯这个老祭司的口吻说话,而且尽量使我们感到不是别人在讲话。发生在特洛伊的其他事情和所有在伊塔卡发生的事情,以及整个《奥德赛》,诗人几乎都是这么叙述的。
他说,确实如此。那么诗中连接对白与对白之间的那些话不都是叙述吗?当然是。但诗人在说对白的时候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我们难道不
能说他的措辞在这个时候要尽可能符合那个故事中的人物呢?显然可以这样说。使自己的音容笑貌像另外一个人,不也就是在模仿他所扮演
的那个人吗?确实是这样。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指
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
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他和别的诗人是通过模仿来叙述的。
确实如此。
但若诗人处处出现,从不隐藏自己,那么他完成整个诗篇和叙
述就用不着模仿了。为了使你不再说“我不懂 ”,让我来告诉你这
种办法何以可能。如果荷马告诉我们,克律塞斯带着赎金要赎回
女儿,向阿该亚人,特别是向两位大王祈求,然后一直以这种口吻
讲下去,不用克律塞斯的口气,那么你就会明白这样做没有模仿而
只有纯粹、简单的叙述。我下面就来叙述一番,但我无法用韵文把
它说出来,因为我不是诗人。大体上是这个样子:那个祭司来了,
向诸神祷告,请神保佑阿该亚人夺取特洛伊城以后平安返回家乡,
但是阿该亚人应当接受他的赎金,释放他的女儿。出于对神明的
敬畏,听他祈祷以后,其他阿该亚人都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阿伽
门农勃然大怒,要祭司离开,不准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和花冠
都保不了他。阿伽门农说祭司的女儿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在阿耳
戈斯城终老。他命令祭司,要想平安回去那就乘早离开,不要让他
恼怒。听了这番恐吓的话,老祭司在沉默中离去。等到离了营帐,
老祭司呼唤阿波罗神的许多名号,求神回忆过去他是怎样厚待神
明的,是怎样建庙献祭的,供品又是多么丰盛。他请求神明给予回
报,让阿该亚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弥补他所掉下的眼泪。
我说,我的朋友,不用模仿的纯粹叙述就是这个样子。
他说,我懂了。
我说,你明白就好,但若我们把诗人那些对白之间的话一概去
掉,只留下对白,那么我们得到的就是一种另一种不同的文体。
①诗人既用自己的口吻叙述,又用故事角色的口吻讲话。后一种方
法是诗人讲故事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叙述”。如果要用另一名称,就是“模仿”。
他说,这个我懂,写悲剧就是这样的。
我说,你的理解很对,我在前面说不清楚的事情现在能够说清楚了,我想说的是,有一种诗歌或叙述完全使用模仿,包括你提到过的悲剧和喜剧,还包括表达诗人自己情感的抒情诗,酒神赞美歌是这种诗歌的最佳范例。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那么还有既使用叙述又使用模仿的做法,用在史诗以及其他许多地方。
他说,我现在懂你的意思了。
现在请你回忆一下我们前面关于该讲些“什么”的讨论,然后再让我们来考虑该“怎么讲”。
我记得。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决定是否允许诗人通过模仿进行叙述,或者有些部分允许模仿,有些部分不允许模仿;如果允许模仿,他们可以模仿些什么,或者说根本不允许模仿。
他说,我预感到你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悲剧和喜剧接纳到我们的城邦里来。
我说,也许是,也许比这意义还要重大。说实在话,我自己也还不太清楚,但不管怎样,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论证之风把我们吹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他答道,你说得好。
阿狄曼图,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希望我们的卫士是一名好的模仿者,还是一名不好的模仿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从我们前面说过的话推论出来,每个人最好只从事一种行业,而不能从事多种行业,如果一个人从事多种行业,什么都干,那么他会一事无成,对吗?
当然如此。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于模仿。一个人模仿许多东西就不可能像模仿一种东西做得那么好,对吗?
对,不可能。
他更不可能一方面从事一项有价值的工作,另一方面又模仿许多事情,并把两方面结合起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是因为同一个人甚至不能够同时很好地实施两种非常接近的模仿,比如同时写悲剧和喜剧。你刚才不是说它们是两种模仿吗?
我是这样说过。你说得很对,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方面都
获得成功。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做一名好的朗诵者和一名好演员吗?不可能。同一个人不能同时既是一名悲剧演员又是一名喜剧演员,而
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难道不是吗?是的,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在我看来,阿狄曼图,哪怕是在那些更小的事情上,人的能力
都是有限的,因此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模仿许多事情,或者做许多事
情,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对其他相同事物的模仿。他答道,非常正确。那么,如果要坚持我们最初的原则,我们的卫士要放弃其他所
有技艺,成为保卫城邦自由大业的专家,集中精力,不做与此无关的事情,要他们去参与或模仿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合适的。如果说他们需要模仿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从小就模仿与他们的职责相适应的人物,也就是说模仿勇敢、节制、虔诚、自由的人,以及所有体现这些品质的事情。凡是与自由人不符的事情他们不能去模仿,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更不要提那些可耻的事情了,免得由于模仿这些丑恶的事情,到头来变得真正丑恶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小到大不断地模仿,最后成为习惯,而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影响着人的言语和思想吗?
他说,对,确实如此。
那些人受到我们的关心和培养,我们指望他们成为好人,因此我们不允许他们去做女人做的事,不让他们去模仿女人,无论年老还是年幼,与丈夫争吵,亵渎上苍,狂妄自大,得意忘形,或者一旦遭遇不幸,便悲伤哭泣,更不要说去模仿处在病中、恋爱中或分娩中的女人了。
他答道,确实不能允许。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奴隶,无论是男奴隶还是女奴隶,做奴隶做
的事。不可以。看起来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坏人,模仿胆小鬼,去做那些和我们
刚才讲过的好事相反的事情,吵架、互相挖苦,喝醉了就胡说八道,清醒时也还要骂人,他们一定不可以去模仿这种人。我觉得他们在言行举止方面一定不要养成疯子那样的恶习。他们当然要知道什么是疯子,什么是坏男人和坏女人,但他们一定不要去做这种事,或模仿这种人。
他说,非常正确。我说,既然如此,他们应该模仿铁匠、其他匠人、战船的划桨手、划桨手的指挥,或模仿其他与此相关的事情吗?他说,这怎么可能?他们连去注意一下这些事情都是不允许的。那么马嘶、牛叫、大河咆哮、海浪呼啸以及雷声隆隆一类的事
情,他们能去模仿吗?他说,不能,已经禁止他们有疯狂的言行,他们不能像个疯子。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一种措辞和叙述的文体是
给真正的好人和诚实的人在有话要讲的时候用的,而与此不同的另一种文体是给一个在性格和教育方面完全相反的人在讲故事的时候用的。
这两种文体究竟是什么?,
一个正派人在叙述过程中碰上要讲述一个好人的言行,我想他会喜欢担当这个角色,对这个好人的言行进行模拟,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人,并丝毫不以为耻。他宁可模仿这个好人的坚定而明于事理的言行,也不愿模仿他因为生病或失恋而性情暴躁、酩酊大醉,或遭遇不幸时的表现,即使去模仿也很勉强。如果他碰上一些不那么优秀的人,比他自己还要差,那么他就不太愿意去模仿,除非对方偶尔做了一些好事值得模仿,但他在模仿时会感到不好意思,因为他不习惯模仿这种人,也刻意躲避这种人,生怕自己向这种人学习会学坏。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除非他的模仿是为了嘲笑他们。
他说,当然会这样。
那么他会采用的叙述是我们刚才以荷马诗歌为例说明的那一种,他的措辞既有模仿,又有纯粹的叙述,但在很长的叙事中,模仿只占一小部分,叙述远远多于模仿。我这样说还有点意思吗?
他说,对,确实没错,讲故事的人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我说,还有另一类讲故事的人什么都说,越是卑鄙下流的事情,说得越来劲,不管什么事情都毫无顾忌地模仿。他也不认为自己卑鄙,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本正经地模仿任何事情,包括我们刚才提到过的笛声、风声、雹声、滑轮声、喇叭声、长笛声、哨子声和各种乐器的声音,还有狗吠、羊叫和鸟鸣。所以他的风格几乎完全依赖对声音和姿势的模仿,而纯粹的叙述很少。
他说,这也是必然如此。
我说,这就是我说的两种措辞的类型。
他答道,是这两种。
如果我们给措辞确定合适的声调和节奏,那么这两种措辞中有一种变化很小。所以,正确的说唱者不就是在用同一声调和同一种抑扬顿挫讲故事,因为它的变化小,而在节奏方面也同样,是
吗?是这么回事。另一种类型的措辞怎么样?如果它也需要得到恰当的表达,
那么它岂不是需要有各种声调和节奏,因为这种类型的措辞包含
多重形式的变化,是吗?确实如此。所有诗人和说唱者都要选用这种或那种类型的措辞,或者有
些人会把两种类型结合起来,对吗?他说,他们必须选择。我说,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接受所有这些类型,还是接
受某种不混合的类型或混合的类型?他说,要是让我投票,我会选择纯粹的对善的模仿。可是,阿狄曼图,混合的类型毕竟是大家所喜欢的,孩子们、孩
子们的老师、大众作出的选择与你正好相反。这种类型确实讨大家的喜欢。我说,但你也许会肯定它不适合我们的城邦制度,因为我们中
间没有人同时做两件事或许多事,每个人只能做一件事。是不合适。这可以作为一个理由来解释我们的城邦,这样的城邦是惟一
的,只有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鞋匠总是鞋匠,不会在做鞋匠之余还要做舵手,农夫总是农夫,不会在做农夫之余还要做法官,士兵总是士兵,不会在做士兵之余还要做商人,以此类推,是吗?
他说,是的。
那么看起来,要是有人靠他那一点小聪明,能够扮什么像什么,能模仿一切事物,这样的人如果带着他希望表演的诗歌光临我们的城邦,以为我们会为他倾倒,把他当作什么神奇的、了不起的人物来崇拜,那么我们会对他说,我们的城邦没有这种人,法律也不允许这样的人在我们中间出现,我们会在他头上涂香油,缠羊毛,把他送到其他城邦去。至于我们,为了我们自己的灵魂之善,要任用较为严肃和正派的诗人或讲故事的人,当我们开始教育战士们的时候,他们会模仿好人的措辞,按照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规定了的类型来讲故事。
如果事情能由我们来决定,那么我们确实应当这样做。
我说,我的朋友,到现在为止,我们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关于说话或讲故事的那部分音乐的讨论。
因为我们已经提出了应该讲什么和怎样讲。
他说,我也这样想。我说,接下去是不是该谈到诗歌和曲调的形式了?显然如此。讲到现在,我想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我们对这个问题一定会说
些什么,以便与前面的说法前后一致,对吗?
格老孔笑道,苏格拉底,恐怕你说的“任何人”并不包括我在内。尽管我多少有些想法,但我无法马上充分预见到我们必须发表什么见解。
我说,我想你一定会充分明白这一点,诗歌由三样东西组成:
言辞、曲调和节奏,是吗?他说,是的,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那么就其是言辞而言,唱出来的言辞和不唱出来的言辞在性
质上没有区别,它们都必须符合我们所规定的那种类型和性质。他说,对。还有,曲调和节奏必须符合言辞。
①在希腊人的概念中,广义的音乐包括吟诵诗歌和讲故事。
当然。但我们说过,我们不需要哀挽和悲伤的词句。我们不需要。那么什么是挽歌式的曲调呢?告诉我,因为你是个音乐家。他说,就是混合的吕底亚调、高音的吕底亚调,以及与此相似
的曲调。那么我们一定要废弃这些曲调。因为它们对一般有上进心的
妇女尚且无用,更不要说对男子汉了。确实如此。还有,喝醉酒对卫士来说是最不适宜的事情,萎靡不振和懒惰
也一样。对。那么有哪些曲调是柔软的靡靡之音呢?某些伊奥尼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都可以称得上是靡靡之
你会拿它们来给战士使用吗?
绝对不会,但是看起来你忘了多利亚调和弗里基亚调了。
我说,我不懂曲调,但希望我们保留下来的曲调有一种可以适当地模仿勇敢者的言行,他们在战争和被迫的事件中冲锋陷阵,奋不顾身,履险如夷,视死如归,在各种不利的情况下都坚忍不拔。我还希望有一种曲调能够模仿从事和平工作的人的言行,他们的工作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他们努力劝导和祈祷,对方如果是神就用祈祷的方法,对方如果是凡人就对他进行教导或训诫,或是处在被劝导的位置上,他们会听从劝告或批评,从善如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努力改正。就让我们保留这两种曲调吧,它们一刚一柔,能恰当地模仿人们的成功或失败、节制或勇敢时发出的声音。
他说,你希望保留的这两种曲调正是我刚才讲的多利亚调和
弗里基亚调。我说,那么我们在唱歌和奏乐时使用的乐器不需要有那么多
弦子,或者说它的音域不需要包括所有和声。他说,我也认为不需要。那么我们不应该供养那些乐器制造者,他们制造音叉、竖琴,
以及所有其他多弦的和多音调的乐器。显然不应该。那么要不要把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接纳到我们城邦里来
呢?或者说,长笛就是音域最广的乐器,而别的多音调的乐器只是
在模仿长笛而已,对吗?他说,这很清楚。我说,你只剩下竖琴和弦琴了。这些乐器在城里使用,而在乡
间,牧人吹的是短笛。他说,我们的论证会有这样的推论。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宁要阿波罗和他的乐器,不要玛息阿和他
的乐器,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创见。
他说,我可以凭天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们的创见。我说,凭着神犬发誓,我们无意之中已经在净化前面说的那个
奢侈的城邦。他说,这表现了我们的善意。那么好,让我们来完成这项净化工作。和声以后,我们接下去
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一定不要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变的旋律,我们应当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使节拍和曲调与生活的步调和言行一致,而不是让这种生活的步调和言行去适应音乐的节拍和曲调。至于这种节奏究竟有哪些则要由你来讲,
①阿波罗是太阳神和音乐神,擅用竖琴。
就像前面你告诉我们有哪些曲调一样。
他说,这我实在说不上来。节拍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像音阶的组成有四种形式一样,这些我懂,能够告诉你。但我说不出哪种节拍模仿哪一种生活。
我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要向达蒙请教,问他哪些节拍适宜表现卑鄙、残忍、疯狂或其他邪恶,哪些节奏适宜表现与此相反的内容。我模模糊糊地听他说过有一种节拍叫做复合节拍,还有一种节拍叫长短短格,还有一种称作英雄体,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把这些长短不一的节拍排列在一起,另外,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还把一种节拍称作短长格,另一种称为长短格,再加上长音节或短音节之分。我想,在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对节拍所作的批评和赞扬不亚于对节奏本身所作的评论,或对节拍或节奏的综合评论,究竟如何,我也实在说不清楚。但我刚才讲过,把这些问题都留给达蒙去思考吧。要把这些都弄明白需要很长时间。你以为如何?
凭天起誓,算了吧,我们不讨论这些问题了。但有一点你能够马上做出决定,相似与不相似紧随好节奏与
坏节奏而来。那当然了。还有,好节奏伴随好言辞,使节奏与言辞融为一体,坏节奏伴
随坏言辞,如果如我们刚才所说,节奏与音调要顺从言辞,而不是
言辞顺从节奏和音调,那么前者是合适的,后者是不合适的。节奏与音调一定要顺从言辞。我说,那么措辞有什么性质?言辞又有什么性质?它们要不
要顺从灵魂的气质并与之一致?当然要。其他一切也都要顺从言辞吗?是的。
那么好言词、好音调、好风格、好节奏都来自好气质,所谓好气质并非我们用委婉的口吻说出来的那些没头脑的忠厚老实,而是指心灵和品格中的真正美好的气质。
他说,确实如此。
如果我们的年轻人真的要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就不应当什么都学?
确实没错。
绘画中肯定有许多品质,其他各种相类似的技艺,比如纺织、刺绣、建筑、家具制作,也有许多品质,甚至动植物的身体也有许多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中都有美好与丑恶。不美好的和邪恶的节奏、不和谐的音调,都与邪恶的言辞和邪恶的品格相关联,反之,美好的节奏与和谐的音调则与节制与美好的气质相关联,并且成为它们的象征。
他说,完全对。
那么我们不仅必须对诗人进行监督,强迫他们在诗篇中培育具有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诗歌,而且必须监督其他艺人,禁止他们在绘画、雕塑、建筑,或其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邪
恶、放荡、卑鄙
的形象。如果不服从,那我们就要惩罚他们,
不让他们在我们中间施展他们的技艺,否则我们的卫士从小就接触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好比牛羊卧于毒草之中,咀嚼反刍,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便在心灵中铸成大错。我们必须寻找这样一些艺人,凭着优良的天赋,他们能够追随真正的美和善的踪迹,使我们的年轻人也能循此道路前进,进入健康之乡,那里的美好作品能给他们带来益处,他们的眼睛看到的和他们的耳朵听到的都是美好的东西,这样一来,就好比春风化雨,潜移默化,使他们不知不觉地受到熏陶,从童年起就与美好的理智融合为一。
他说,对,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
我说,格老孔,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音乐教育至关重要。节奏与旋律比其他事物更容易渗入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扎根,如果一个人受过正确的教育,他就会变得彬彬有礼,如果接受了错误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对吗?还有,受过正确音乐教育的人能敏锐地察觉缺乏美的事物,也会厌恶丑恶的东西,他会赞赏美好的事物,为美好的事物所激励,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变得美好。尽管他还年幼,还不知道丑恶事物的原因,但他能正确地拒斥任何丑恶的东西。受过这种教育的人长大成人后,会很自然地欢迎理智的到来,理智在他看来就好像是早已认识的老朋友。
他说,我确实认为这就是要进行音乐教育的理由。
我说,就好比我们在学习字母,只有认识了每一个具体的字母,我们才感到自己识字了,个别的字母就好像构成复合事物的那些不多的几个元素,无论由它们构成的事物是大还是小,我们都不会忽视它们,也不会认为没有必要认识它们,而是无论它们在哪里出现,我们都急于去认识,在不能这样做之前,我们不会认为自己真正识字了。
对。
同样的道理,如果有一些字母映现在水中或镜子里,那么除非我们先认识字母,否则就不可能认识这些字母的影像,因为这样的知识属于同一种技艺或学问。
确实如此。
那么,凭天起誓,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教育的卫士们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音乐家,直到我们能够在包含和表达各种性质的复合事物中认识节制、勇敢、公正、高尚这些性质,以及与此相反的各种性质,无论它们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识别它们本身及其影像,无论表现在大事物中还是在小事物中都不忽视它们,相信认识它们本身及其影像属于同一种技艺和学习。这样说不
对吗?他说,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可避免的。我说,那么,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拥有美好的气质,他那有形的
身体也具有一种与美好的气质相适应的和谐的美,在一位能够沉
思的鉴赏家眼中,这样的身心皆美者岂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那是最美的了。最美的肯定是最可爱的。当然。那么真正受过音乐教育的人会热爱身心皆美之人,而不会去
爱那些身心不和谐的人。他说,没错,他不会热爱灵魂有缺陷的人,但若只是身体有缺陷,那么他会容忍,仍旧会向对方表达爱意。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说你有过这样的朋友,我赞成你作这样的区分。不过,请你告诉我,节制与纵欲能够并行吗?
他说,纵欲就像过分的痛苦一样使人丧失自我,它与节制怎么
能够并行?纵欲能与其他一般的美德并行吗?绝对不可能。纵欲能和强暴与放肆并行不悖吗?当然能。你知道还有什么欲望能比与阿佛洛狄忒相连的那种欲望①
更强烈吗?他说,我不知道,没有比这更疯狂的了。正确的爱难道不是有节制地、和谐地爱那些有序和美好的事
①指色欲。
物吗?他说,确实是。那么,正确的爱能让任何近乎疯狂与放纵的东西同它接近吗?不能。那么,这一类快乐与正确的爱无关,真正的爱者与被爱者也和
这一类快乐无关。他说,凭天发誓,苏格拉底,它们之间断无相关之处。这样好,在我们正在建立的城邦里,看起来你将要立下一条法
律:如果爱者说服了被爱者,并出于高尚的目的,那么爱者可以亲吻被爱者,与他一起消磨时光,并像父亲爱儿子一样抚摸被爱者。但除此之外他与被爱者就不能有其他进一步的关系,否则就要谴责他低级趣味,缺乏真正的音乐教养。
他说,诚然。我们关于音乐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你同意吗?我认为这样做
是适宜的,这种教育的目的和顶峰显然就是对美的热爱。他说,我同意。音乐教育之后,我们的年轻人应该接受体育。当然。在体育方面,我们的卫士也必须从童年起就接受严格的训练,
以至终生,我相信这种训练是这个样子的,但你自己也要加以考虑。因为我觉得,一个健康的身体凭着它的优点并不一定就能造就灵魂之善,相反,一个良好的灵魂凭着它的美德能使身体最有可能变得很好,你说对不对?
我也这样想。
如果我们给予心灵充分的训练,然后把照料身体的细节交由它负责,而我们仅仅向它指出标准或类型,不对它发表长篇大论,这样做对吗?
我们务必这样做。我们说过卫士一定不能酗酒,在世上他们最不应该喝醉酒,忘了自己是谁。他说,是的,如果一名卫士还需要另一名卫士来保护他,那就太荒唐了。下面来谈谈他们的食物,好吗?他们就好比要参加盛大赛会
的运动员,不是吗?是的。那么我们目前所见到的这些运动员的生活习惯能适应这一任
务吗?也许可以凑合。我说,啊,他们喜欢睡懒觉,这种习惯对健康有害。你有没有
注意到,他们一生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一偏离规定的作息时
间,他们就会得重病?我注意到了。所以我们这些参加战争的运动员需要更加多样化的训练,因
为他们有必要像通宵不眠的猎犬,保持极端敏锐的视觉和听觉,要能在多变的战争环境中适应各种情况,无论什么样的饮水和食物都能下咽,面对烈日骄阳、狂风暴雨都能泰然处之,而不至于生病。
我也这样想。那么,最好的体育与我们刚才所描叙的音乐教育不是很相近
吗?你指的是什么?一种简单而又灵活的体育训练,尤其是专门为了备战而进行
的训练。请问具体办法。
甚至从荷马那里也能学到这些具体办法。你知道英雄们在战争间隙举行会餐,荷马从来不给他们吃鱼,虽然队伍就驻扎在赫勒斯旁海岸边,也从来不让他们吃炖肉,而是只让他们吃烤肉,因为这东西士兵们最容易弄,只要有火就行,什么地方都可以,而不需要携带铜锅或平底锅。
确实如此。我相信,荷马也从来没有提到过甜食。每个接受军训的人都
明白,要想保持身体的良好状态,这种东西是一定不能碰的,对吗?他说,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把这种习惯戒除,这样做是对的。我的朋友,既然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么你显然不赞成叙拉
古式的宴会和西西里式的菜肴。我不赞成。你希望男人保持身体健壮,要是看到有人弄个科林斯女郎来
做情妇,那么你会皱眉头,对吗?确实如此。看到那些令人馋涎欲滴的阿提卡肉馅饼,你也会皱眉头吧?必定如此。我们可以做一个比较,这些混杂的食物就好像用多种和声和
各种节奏混合起来表现出来的音乐和诗歌。确实如此。复杂多样的音乐使人放纵,而简朴的音乐会在灵魂中产生节
制,不是吗?在体育训练中,复杂的食品使人生病,而简单的食物
使人健康,对吗?非常正确。一旦人们放纵自己,并使疾病在城里流行,那么岂不是要开许
多法庭和药铺?诉讼和医术将大行其道,连大多数自由人也不得不接受它们。
他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如果一个城邦需要第一流的医生和法官,不仅一般的民众和手艺人需要他们,而且那些被认为是接受过自由民教育的人也需要他们,那么你还能找到比这更明确的证据来表明这个城邦所进行的教育是邪恶与可耻吗?由于你们自己缺乏公正的品性,竟然需要从别的城邦引进一些人来维护公正,让他们成为你们的主人和法官,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是你们的教育不好的一个显著标志吗?
这是世上最可耻的事。
我说,是吗?还有比这更可耻的事呢。一个人不仅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花在法庭上打官司,做原告或被告,而且还因为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价值,一天到晚耍滑头,颠倒是非黑白,使用各种推论、借口、诡计、阴谋,无理也要说出理来,而所有这些努力都只是为了无聊的争执,凡此种种现象的出现,都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比较高尚和良好,以至于根本就不需要法官的评判。
他说,你说的这种事情比前面讲的事情更加可耻。
我说,至于对医药的需求,不是由于受了伤或偶然得了某种季节病,而是由于游手好闲和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睡的生活方式,结果把身体弄得像块沼泽地似的充满风湿水气,迫使阿斯克勒庇俄斯那些能干的子孙们
不得不为这些疾病发明腹胀、腹泻一类
的名称来,你认为这种事可耻吗?
他说,这些名称确实很古怪。
我说,我认为阿斯克勒庇俄斯本人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这些病,这一点可以从下述事实推论出来,在特洛伊,那位妇人给受伤的欧
①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医神,他的子孙指医生。
律庇卢斯喝了一大盅调有大麦粉和山羊奶酪的普兰那酒,这确实是一副热药,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们并没有说她有什么过错,他们也没有指责当时在场的帕特洛克罗。
他说,给受伤的人吃这种东西确实很古怪。
我说,要是你记得希罗狄库以前的医生并不使用我们现在这些药物治病,那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希罗狄库是一名教练,后来变得多愁善感,老是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发愁,他把体育和医术混合在一起,结果是首先对他自己进行折磨,然后又折磨许多后来者。
他说,怎么会这样?
我说,他长年不断地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因为他得了不治之症,而又无法找到根治的办法,于是他就不断地给自己治病,忍受那些该死的疾病的折磨,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成。就这样,他居然活了好多年,而且凭着他的医术赢得了高寿的桂冠。
他说,这可是对他的知识的崇高奖励啊。
我说,这个奖励是很恰当,阿斯克勒庇俄斯并非由于不知道或不熟悉这种被希罗狄库发明的医术才没有把这种医术传给子孙,而是因为阿斯克勒庇俄斯懂得在治理有序的城邦里,每个人都有指定的工作,没有工夫生病,医生自己也没有工夫整天生病。这一点是希罗狄库不知道的。如果在手艺人那里看到有人说自己有工夫生病,那么我们会觉得荒唐,可是在有钱人和所谓有福之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觉得荒唐了。
他说,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木匠病了想要医生给他药吃,把病呕出来或拉出
①参阅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文中提到的医生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马卡昂,他喜欢无缘无故地指责他人。
来,或者想要医生用烧灼法或者动手术的方法为他驱除疾病。但若医生给他开一个长长的处方,再加上包扎头部那一套办法,那么他马上会说自己没工夫生病,如果要他把当前的工作搁在一边,整天想着治病,那么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是没有价值的。他会同这种医生说再见,然后仍旧按照习惯的方式生活,这样一来也许他的身体会康复,又能照常工作了,也许他的身体恶化,最后死掉了,也就省去了所有的麻烦。
他说,这种人对医术的使用好像是正确的。我说,他有工作要做,如果不能工作,生活对他就没有价值,他
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说,显然是的。但是我们说,有钱人没有这种非做不可,不做就会觉得活着没
意思的工作。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富人有规定的工作要做。你有没有听说过福库利德的话,
“发财以后必须实践美德他说,我认为发大财之前也必须实践美德。我说,我们不要在这一点上和他争吵,让我们自己先来弄清这
样一个问题:美德是不是有钱人实践的某种东西,如果不实践美德,生活是否就没有意义;或者说我们要不要假定一天到晚疑心自己身体有病而对一心一意专门做木匠或从事其他技艺是一种障碍,但这并不会妨碍人们听从福库利德的劝告。
他说,对,确实如此,在进行简单的体育锻炼之外还要过分关心身体是一种最大的障碍。
这给家务、军务、城里的案牍公事都带来不少累赘。更有甚者,它使任何类型的教导、思维、沉思、冥想都变得困难,一天到晚老是怀疑自己头晕目眩,并把这些毛病的根源归咎于学哲学。因此这种品质无论表现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一种障碍。因为它使
人老是觉得自己有病,整天为自己的身体担忧。他说,这是很自然的。由于阿斯克勒庇俄斯早已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那些体质好、
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只有一些小毛病的人,他就把医术教给他们,用药物或外科手术把病治好,然后吩咐他们照常生活,不得妨碍各人尽公民的义务,他这样做为的是保持那种习惯的生活方式;而对那些身体内部有严重疾病的人,他不想用节食、逐步排泄、输液的方法来给他们医治,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去,让他生下体质同样糟糕的后代。我们难道不能这样说吗?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无法过一种健全有序的生活,那么他认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医治,因为这样的人对自己和对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
他说,你正在告诉我们的是一个极为政治化了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我说,他显然具有这种品性。他的儿子们也一样。你难道没看到在特洛伊战场上,他的儿子们都是好战士,而且用我上面讲过的这种医术治伤?你难道不记得,美尼劳被潘达洛斯射伤,他们
“把淤血吸出,敷上一些解痛的草药? ”
他们像对待欧律庇卢斯一样没有给潘达洛斯规定什么饮食,他们认为那些受伤前体质原来就很好,生活也很简朴的人,受伤以后这么医治一下也就够了,即使偶尔也让他们喝一些奶酒。但是他们认为那些不断地生病,生活又无节制的人活着对他们自己和对别人都没有什么用,医术不是为这种人服务的,哪怕这种人比弥达斯还要富裕,他们也不给他治疗。
他说,照你这么一说,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们真的很聪明。我说,这样说是适宜的,但是那些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与我们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行。
卷,第
的原则不合。他们尽管说阿斯克勒庇俄斯是阿波罗的儿子,但却
受贿去医治一个要死的富人,因此被霹雳打死。根据前面我们讲
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这些说法。我们会坚持,如果他是神的儿
子,他就不会贪心,如果他是贪心的,他就不是神的儿子。
他说,你说的对极了。但是苏格拉底,我还有一个问题,看你
有什么话要说?我们的城邦要不要有好医生?你要知道,与大量
健康人和病人打过交道的医生最有可能是好医生,就好像与各种
各样的人打过交道的法官最有可能是好法官。
我说,我确实希望他们是好医生和好法官,但你知道我讲的“好”是什么意思吗?
他说,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我说,那么好,我就来试试看。你把两件不同的事情混为一谈
了。
他说,怎么会呢?
我说,医生从小就学医,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如果他们自己
体质不好,生过所有的病,对各种疾病有着亲身体验,那么这样的
医生确实可能成为最有本事的医生。因为你瞧,他们并不是在用
身体医治身体。如果他们是在用身体医治身体,那么我们就不应
该让他们的身体有病或者身体很差。他们是在用心灵医治身体,
如果他们的心灵是邪恶的,那么他们也就不能很好地治病了。
他说,对。
至于法官,我的朋友,你要注意他是在以心治心。心灵决不可
以从小就与邪恶的心灵厮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一手经验
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就好像医生诊断病人一
样,如果想要法官的心灵真的美好,判案公正,那么他们的心灵从
年轻时开始就不应该受到污染。不过这样的人在年轻时会显得比
较天真,容易受坏人的欺骗,因为他们心中没有坏人的那些想法。
他说,他们的确会有这样的体验。
我说,正因如此,所以一名好法官一定不是年轻人,而是老年人,他们很晚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他们以前知道不正义,但并没有把它作为自己心灵里的东西来接受,而是在长期的训练中把不正义当作其他人心中的一种东西来认识,他们仅仅通过知识,而不是通过本人的经验来认识不正义这种邪恶有多么巨大。
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法官好像是最高尚的法官。
我说,不仅是最高尚的法官,而且是一名好法官,你的问题的要旨就在这个“好”字上,因为有一颗好灵魂的人是好的。而那种多疑的狡诈之徒,还有那种自己干过许多坏事并认为自己手段高明的人,由于他总是提防自己的同类,并关注自身所属的那种类型,因此在与自己的同类打交道时,他就显得更加能干。但是当他和好人或长者相处时,情况正好相反,他会显得很蠢。在他不该怀疑的时候他也怀疑,见了好人他也不认识,因为他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有好人的原型。由于他碰到的坏人比好人多得多,所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就都以为他是个聪明人而不是笨蛋了。
他说,你说得没错。
我说,我们理想中的聪明的好法官一定不会是这种人,而是前一种人。因为邪恶决不会懂得美德和邪恶本身,而天生的美德通过教育最终能够懂得邪恶和美德本身。因此我认为,我们已经证明了这种人才是聪明的,而坏人则是不聪明的。
他说,我同意。
那么你要不要在你的城邦里为我们已经说过的这种医术以及与其相关的实施正义之术制定法律呢?这些技艺关心的是那些生来就体格健全的公民的身体和灵魂,而对那些体格不健全的人,比如说身体有缺陷,那就让他们去死,而那些有着邪恶的灵魂而又不
可救药的人是一定要处死的。他说,这样做对他们个人来说是最好不过了,对城邦也是一件大好事。
我说,你的年轻人接受了我们所说的那种简单的音乐教育,养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因此他们显然能够自我节制,不需要打官司了。
他说,是的。我们这些受过音乐教育的青年如果在体育中也刻苦锻炼,那
么他们不需要什么医术,除非迫不得已,是吗?我是这样想的。即使在艰苦的体育锻炼中,他们也着眼于通过锻炼来增进他
的灵性,而其他一般的运动员锻炼身体仅仅是为了增强体力,在他
们眼中,规定饮食和接受训练只是增强肌肉的方法而已。他说,你说得对极了。我说,那么建立音乐教育和体育教育的那些人并不像有些人
所说的那样,是在用一种技艺来照料身体,用另一种技艺来照料灵
魂。格老孔,我可以这样说吗?他说,为什么?我说,他们建立两种教育的目的似乎主要都是为了灵魂。怎么会这样呢?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一辈子搞体育而完全忽略音乐对心灵的气
质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或者反过来,专搞音乐而完全忽略体育?他说,你指的是哪些方面?我指的是,在一种情况下人会变得野蛮与生硬,在另一种情况
下人会变得柔软与温顺。他说,我注意到了,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得过分野蛮,那些专搞音乐的人又变得过分软弱。
我说,这种野蛮的品质确实是从我们天性中的激情部分产生出来的,如果正确地加以约束,就成为勇敢,如果不加约束,就会变成残酷和粗暴。
他说,我也这样看。
还有,温顺不就是从人性的爱智部分产生出来的吗?如果过分放松,人就会变得软弱,如果加以正确的训练,人就会变得温和而守序,是不是这样?
是这么回事。
但是我们说过,我们的卫士需要两种品质兼而有之。
是的。
那么这两种品质一定要彼此和谐,对吗?
对。
经过这样的调适,他的灵魂既节制又勇敢。
确实如此。
如果调适不当,那么他的灵魂既怯懦又粗野。
的确如此。
当一个人沉湎于音乐,让各种乐曲,像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甜蜜的、柔软的、哭哭啼啼的音调,醒醐灌顶似的以耳朵为漏斗注入灵魂,把他的全部时间用于婉转悠扬的歌曲,如果他的灵魂中有激情这个部分,那么最初的效果就是使这个部分像铁一样由坚硬变得柔软,可以制成有用的器具,而不像原先那样脆而无用了。倘若这样继续下去,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而止,最后他会熔化和液化,直到他的激情完全烟消云散,他的灵魂萎靡不振,成为一个“软弱的战士”
他说,没错。

行。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我说,如果他的天性中本来就没有什么激情,那么这样的结果很快就会出现;但若他本来是一个有激情的人,那么他的激情经过软化会变得很不稳定,稍微受到一点刺激就容易激动,但也很容易平静下来。结果他就成了一个喜欢同人吵架的、爱发脾气的、喜怒无常的、性情乖戾的人。
确实如此。
再说,如果一个人辛辛苦苦地进行体育锻炼,胃口好,食量大,但从来不学音乐和哲学,那么他一开始会变得身强力壮,心里充满自信和激情,变得比原先更加勇敢,更加大胆,会吗?
他确实会这样。
但若他除了体育之外,其他什么也不做,也没有以任何方式与缪斯有过接触,结果会怎样呢?即使他的灵魂中有某些热爱知识的原则,但由于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任何文化学习,对学习、研究、讨论一窍不通,那么他对知识的热爱会变得淡漠,他会变得又聋又瞎,因为他的心灵没有得到启发和培育,感觉接受能力也没有得到磨炼,不是吗?
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这样的人会变得厌恶理论而又不懂文艺。他不再依靠语言用任何论证去说服别人,而是像野兽一样凭着暴力和蛮干达到自己的一切目的,在粗野无知中过一种不和谐、不光彩的生活。
他说,完全正确。
音乐和体育这两种技艺在我看来是某位神赐给我们人类的,它们服务于人的激情原则和爱智原则,用恰当的张力和松弛来调整这两个原则之间的关系,使之和谐,而不仅仅是为了人的灵魂和身体,尽管附带地也有所顾及。
他说,对,好像是这样的。
因此,那种能够把音乐和体育协调得最好,能以最恰当的比例把二者应用于灵魂的人,我们可以最正确地把他们称作最完善、最和谐的音乐家,远比称那些能够把不同的琴弦组合到一起的人为音乐家更合适。
他说,你好像讲得很有理,苏格拉底。那么,格老孔,为了维护宪法,我们的城邦是不是也需要在这
方面有一位常设的督察呢?
当然非常需要。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教育和培养公民的大纲。我们还有必要逐
一详述公民们的舞蹈、打猎、赛狗、竞技、赛跑吗?这些细节显然必
须与基本原则相符,确定了大纲,细节也就不难发现了。他说,也许不难。我说,很好,那么下面我们要确定什么呢?是不是要决定在他
们中间哪些人是统治者,哪些人是被统治者呢?当然要。统治者显然一定是年长者,被统治者显然一定是年轻人。是的。统治者一定是他们中间最优秀的人吗?也没错。农夫中间最好的人不就是最好的农夫吗?是的。就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来说,由于我们希望他们成为卫士中最
优秀的,那么他们也一定是最优秀的卫士,最关心国家的人,是吗?是的。那么他们一定要具有保卫国家的智慧和能力,还要关心国家
的利益,对吗?是这样的。但是一个人总是最关心他所热爱的东西。
必然如此。还有,一个人总是爱那些他自认为利益与他自己的利益相一
致的人,愿与他们祸福与共。他说,是这样的。那么我们必须从卫士中进行挑选,在我们的观察中,他们显得
最愿意毕生鞠躬尽瘁,为国家利益效劳,而绝不愿意做任何不利于
国家的事情。他说,把这样的人挑选出来是妥当的。不过,我觉得我们还要在他们一生中的每一个时期对他们进
行考察,看他们是否能够终生保持这种保卫国家的信念,不会在巫
术和武力的作用下把为国效力的信念从心中排除。他说,你说的“排除”是什么意思?我说,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我觉得,来自心灵的信念有自愿
的,也有不自愿的。一个错误的信念离开学习好了的人,这是自愿
的,每一正确的信念离开心灵,这是不自愿的。他说,你说的自愿我懂,但我需要你说明一下不自愿的。我说,人们总是不愿意失掉好东西,而愿意丢掉坏东西,你同
意我这个想法吗?难道真理受到蒙蔽不是坏事,得到真理不是好事吗?你难道不认为就存在的事物发表意见就是为了得到真理吗?
他说,对,你说得很对。我同意人们总是不希望正确的意见被剥夺。这种情况发生不就是因为被偷走,或中了巫术,或被暴力逼迫
吗?他说,你这样说我又不明白了。我说,我一定是在用悲剧的风格讲话。所谓“正确的意见被偷
走”,我指的是有些人受到过分的劝说而放弃正确的意见,有些人遗忘了正确的意见,在一种情况下是时间,在另一种情况下是论
证,它们不知不觉地剥夺了人们原先的信念。现在你也许懂了吧?是的。所谓“被暴力逼迫”,我的意思是人们在受苦受难中改变了原
有的信念。我也懂了,你说得对。至于作巫术的牺牲品,我相信你也会说某些人在享乐的诱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