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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_5 投我木瓜 (现代)
  这个悲伤的夏天,叶芝一直陪在毛德·岗身边,并向她求婚。从第一次求婚到这次求婚,中间叶芝曾三次向毛德·岗求婚,分别是1899年、1900年、1901年。五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REJECTED。REJECTED。REJECTED。REJECTED。REJECTED。
  这么多的REJECTED。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大红公章"REJECTED"按在摩根·弗里曼大叔的假释申请书上。一次又一次,触目惊心的大红色REJECTED,摩根·弗里曼年华老去。REJECTED将他隔在高墙里。REJECTED将叶芝的爱隔在毛德·岗之外。同样的绝望。
  第五次求婚也不例外地遭到了拒绝,这一年叶芝已经52岁了,从他们的初次相见到现在已经差不多30年过去了。毛德·岗的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叶芝在这一年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令人惊奇的事:
转而向毛德·岗的女儿求婚。
  他疯了?他爱屋及乌到这般田地?
  总之,结果是REJECTED。总之,大半生的守望走到了尽头。总之,他掐断了最后一缕金线。总之,他被告知必须从花园外离开,连一朵落花也不允许带走。
  同年,他结婚了。生有一儿一女,婚姻幸福。妻子如玉,女儿如花。原来,转身之后未必没有好风景,可惜我们很多人都不曾懂得。小园香径独徘徊原来竟然是一种愚痴。
  1923年,叶芝获得文学的最高奖--诺贝尔文学奖。对于诗人来说,那些诗歌不是为了获奖而写,那只是他献给一个女人的卑微而执著的爱。他在写诗的时候,是宁愿放弃天下所有的荣誉来换取毛德·岗的爱。我们用他的痛苦打成一片金叶子送给他,说是对他的赞扬。多么讽刺。
  毛德·岗是多么聪明的女子,她年老的时候说: "世人会因为我没有嫁给他而感谢我的。"
  我突然想起博尔赫斯说的一句话: "你们杀死了我的君主,为了让莎士比亚来构思他的悲剧。"
  对于诗人来说是不幸,对于读者和文学史来说却是幸事。
  对了,毛德·岗真的活到很老很老,她活到87岁。
  William Butler Yeats
  威廉·勃特勒·叶芝(1865~1939),爱尔兰诗人,生于都柏林一个画师家庭,自小喜爱诗画艺术,并对乡间的秘教法术颇感兴趣。被公认为英诗世界中自华兹华斯以来最杰出的诗人,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剧作家,他的一生关注艺术、爱尔兰国家主义。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脍炙人口的《当你老了》是他写给他苦恋多年的爱尔兰民主自治运动的领袖之一--毛德·岗的一首诗。
第43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1)
  20. 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一向睡在你心田里的事,
  将由我的口中直达神明。
  ……
  --聂鲁达
  我总相信我的前世是中世纪的一个贵妇,而你是一个普罗旺斯的骑士,夜夜在我的窗下歌唱,晚风带来薰衣草的清香。无论你的马儿有多骏健,无论你的铠甲有多锃亮,无论你的歌唱得多忧伤,我都不能为你心动。春日里,我凝妆上翠楼,忽然看见了你,你是一个逃跑的战士,你不会打仗,只会追逐爱情;你不会射箭,只会唱出美妙的情歌。我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的闺中少妇,我的夫婿参加十字军东征去了遥远的东方。我怎能为你,一个孟浪的骑士动心?
  可是我怎么知道,夫君为了所谓的崇高理想和宗教信仰,竟然一去再也没回来。每年的春天,我都会扮出华容,上到西楼,等待一匹蹇马驮着他回来。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只知道每年的那天,我上妆用的粉越来越厚,也挡不住脸上的皱纹,声音一天比一天喑哑,而春光却格外残忍地姣好。岁月使人心惊。
  唯一不变的是你,普罗旺斯的骑士,你为我守到白发。歌声苍凉。
  我退回小楼,这一生还完他的债。下世做人,我去找你。你要记得唱歌,唱出世间最美的情歌,来让我识你。聂鲁达,我的船长。今生,你是一个诗人,写情诗的诗人。我是一个歌唱家,我叫玛蒂尔德。我们都降生在潮湿温润的拉丁美洲,那里有适合爱情和诗歌生长的安第斯山,还有浩瀚蔚蓝的大西洋海水,有茂密的雨林,森林中有为爱迷失的精灵,还有莎士比亚说的爱懒花,挤出它紫色的汁液,涂在眼睛上,你会爱上你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你果然写出世间最美的情诗,而其中最美的又是写给我的。你唤我为女王。你在诗中说:
  女 王
  我把你命名为女王。
  有人比你高大,更高大。
  有人比你纯洁,更纯洁。
  有人比你可爱,更可爱。
  然而你是女王。
  当你穿过街道
  没有人把你认出来。
  没有人看见你的水晶王冠,没有人
  看着你走过时
  踏上的金红色地毯,
  那不存在的地毯。
  当你出现
  所有的河流都在我的
  躯体中鸣响,钟声
  震撼天空,
  一曲赞歌充满世界。
  唯有你和我,
  唯有你和我,我的爱人,
  听我说话。
  虽然我没有王位,虽然我没有水晶王冠,可是我比克莉奥佩特拉还高贵。在一个深爱你的人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普通的名字,在你看来,每一个字母都是芳香的,都是你的热唇向往的地方,是葡萄藤中隐藏的一条小径,它通向我们的秘密花园。在你为我写下的一百首十四行诗的开篇,你就如此赞美我的名字:
  玛蒂尔德: 植物、岩石或酒的名字,
  起源于大地和末日的事物,
  那是它们初次开放的盛衰的言辞,
  那是它们夏天里柠檬乳房的光芒。
  木制大船驶过那个名字,
  火蓝的波涛围绕着他们:
第44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2)
  它的字母就是河的水流
  涌过我焦渴的心脏。
  哦,隐藏在纠缠的葡萄藤中的名字,
  一如通向秘密隧道的大门
  朝向世界的芬芳!
  侵占我用你的热唇;审问我
  用你的夜眼,如果你愿意就让我
  驾船一样驶过你的名字;让我在那儿休息。
  这一首诗,你写在一张活页纸上,用你一贯喜欢的绿色墨水。是你喜欢的忍冬花的香。你让一个邮差匆匆地送给我。我知道,你就在不远的地方,和你的夫人黛丽娅一起。
  这一世,换我等候你了。
  聂鲁达,我的船长。
  我们都是外省人,你长我8岁。
  20岁的时候,你就以一部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名满天下了。
  那时候,你是黑发,消瘦,忧郁,被情欲和青春折磨的少年。
  你在诗里写道: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12岁的我想:遗忘一个人,遗忘一段爱情需要很长的时间么?值得一个人写一首诗来喟叹怎么也忘不掉它吗?不明白,我还是去森林找我的金龟子好了。我边跑边喊着你的诗,念得像童谣:
你的一切是海难,你的一切是海难。在森林里,静默的时候,我会害怕,于是轻轻地念你的诗:
  你沉默的时候叫我喜欢,因为你好像不在我身边,
  你从远方听见我在喊,可是我的声音没有打动你。
  那么顺口,似乎在哪里听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听过。是在有风有杨柳的春日吗?空气中还隐约有薰衣草的味道。可是我还是没想起你是谁。我只管去森林里玩耍。
  聂鲁达,我的船长。
  你恐怕是少有的凭一部诗集就得到外交部职位的人。23岁,第一次担任领事,派驻仰光,你去了遥远的东方。1930年,在爪哇,同荷兰女子玛丽娅·安东涅塔·哈格纳尔结婚。她是你在陌生孤独的东方世界里的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你同她结婚了,她是你的妻,可是你并不爱她。
  她携带着一股北欧的冷气而来,高大,漠然,疏离。而拉丁美洲的男子天生就是热情洋溢的情人,是幻想家,是爱情的冒险家。
  你们回到智利之后,变得更加疏远了。
  她成了神殿里的一张蜘蛛网,不挡住你的去路,你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聂鲁达,我的船长。
  你又爱上了别人。
  可是我们的交集在哪里呢?
  1934年,你去了西班牙,在那里认识了大你20岁的奥丽娅。她是毕加索、阿拉贡的朋友。你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她大气、富有智慧、优雅,她是典型的Party Queen,她的家门永远为朋友敞开,永远高朋满座。
  你说你们在一起更像是母子的关系,她严肃地阅读你的诗歌,提出修改意见,纠正你的生活习惯,让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上等人。你还说过一个小故事:
  "你知道的,我一向有收藏癖,喜欢海螺,喜欢贝壳,喜欢木雕,喜欢蝴蝶……有一次,我在一家商店橱窗里看到一艘快帆船玩具,我央求她买给我。可是她不答应,说:
那是小孩子才玩儿的东西!她用法语骂我笨蛋,我假装不懂,她又用西班牙语骂一遍,我还是假装不懂。最后她还是偷偷地买来给我了。"
  听到你说起这个故事,已经是很多年后,我们都老了。
  可是我还是心酸,因为你生下才一个月就没有了母亲,幸好你的继母对你很好,所以你人生的第一首诗歌是献给她的。你是幸运的,一生碰到很多好女人。
  聂鲁达,我的船长。
  你可曾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我们是不幸的一代人,经历了战争、政变。
  这一年,一艘名叫"温尼伯号"(Winnipeg)的船从欧洲回来,载回来成千的战争难民。他们说着一个人的名字,竟然是你,聂鲁达。你在西班牙任领事,违抗总统的命令,在开火的那一天把几千人运回了智利,使他们免受二战炮火的摧残。
  你在战火中写下了著名的诗篇《西班牙在我心中》:
  你们会问我: 你的诗篇
第45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3)
  为什么不诉说梦想、树叶
  和你祖国的大火山?
  你们来看街上的鲜血吧。
  你们来看
  街上的鲜血。
  来看鲜血
  在街上流淌!
  你不再只是一个歌唱爱情的诗人,你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聂鲁达,我的船长。
  你在我心中是一个英雄。
  1949年,我们又见面了。其实早在三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在一次音乐会上。一个男人的成熟需要岁月和经历,需要经历过爱,经历过痛快,经历过失去,经历过迷惘,经历过革命的洗礼,经历过等待,这个女人才会出现。就像你一直向往用一块海上漂来的甲板做书桌,等了很多年,终于有一天,有一块甲板来了,你用它做了书桌,放在黑岛的家里。
  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可是我们并没有相爱。那时候的你仅仅是一个诗人,一个贪欢的男人,一个不知道餍足的欲望索求者。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美妙的情歌。我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从此,我做了你的秘密情人。
  写《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时,你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和奥丽娅在一起,你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孩子,被母亲牵引的孩子;只有和我在一起,在写《船长的歌》的时候,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英雄,一个真正性感的情人。你为我写下了100首爱情十四行诗。因为你停止不了对我的思念,每一次,你都是匆匆地写在各种纸上。在飞机上,在餐厅里,在遥远的中国访问的时候,你从来没停止过写诗。
  我不能站在明亮的地方读你的诗。我用一个匣子装着这些信,在你不能来看我的时候,拿出来一遍遍地读。各种纸张,各种颜色,各种口吻。
  6年,你竟然写成了100首。每一首诗中,你都夹了形状美妙的草木标本,或者花朵。闻着它们,我就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就知道你的心情,是如玫瑰一样欢欣,还是如忍冬一样苦涩,还是如鸢尾一样忧伤。我们总有很多明了对方的秘密花径。
  后来,你匿名出版了这部诗集。我知道,你怕伤害奥丽娅。我也一样。
  我喜欢去书店,翻看这本诗集,想想是写给我的,而这个秘密只有你和我知道,我的一切苦守似乎又很值得。
  今生,换作我来等候你了。
  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做了可耻的第三者。我是一只候鸟,你是天气,我只为你而迁徙,为你改变我的居所。我的心随你漂泊,你是我的船长,你是我的Captain。
  6年,我从来不能和你一起出去。我只能如影随形地跟随你。你和奥丽娅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住下,等候着你。
  我们的恋情被她发现了,高傲的她走了。她决不做一个爱情的乞食者。
  意大利流亡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
  你喜欢海。我们住在海边,伴着海浪声,我们在简陋的屋子里跳华尔兹。你老了,我也老了。年轻时候的你很瘦,现在也胖了,含着大烟斗,像一个快乐的老顽童。
  岛上很荒凉,只有一个邮差来送信,他向你请教如何写诗,他也成了诗人。你具有弥达斯王的点铁成金的本领。
  我不是你出发的那个港口,不是你曾经遭受过海难的海洋,却是你最后的归宿,最后的一块陆地,专门为了接纳你的晚年。为此,我专门种了你喜欢的忍冬花,收集了你喜欢的浪花,贝壳,根雕。我的船长。
  你差点成了智利的总统,可是阿连德胜了。你喜欢他,他是一个好总统。1973年,皮诺切特反动政府发动政变。墨西哥总统要用飞机接你离开,病重的你说:
你要留在智利这块土地上。送往医院的路上,几次被拦截下来强行检查,昏迷的你竟然泪流满面。你不忍心看见一个灾难降临到你深爱的祖国。
  二十多年后,我也终于可以随你去了。让他们把我们合葬在你的"黑岛"上,记得要把坟墓砌成帆船形状,因为你喜欢快帆船,因为你喜欢海。而我的遗愿是刻上我最喜欢的诗,你写给我的:
第46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4)
  爱情的十四行诗第十七首
  我爱你,不是把你当做盐的玫瑰: 黄玉
  或者布散火焰的石竹的箭;
  我爱你,如同某些幽暗的事情在爱
  秘密地,爱在阴影和心灵之间。
  我爱你,仿佛不开花的植物,却把
  那些花的光,收到本身里面予以隐藏。
  多亏你的爱,我身体里面活跃着
  泥土里面升起的那种紧压的空气。
  我爱你,不知道怎么爱,何时爱,哪里爱;
  我爱你,直接地,不骄傲也没有问题:
  我就这样爱你因为我不知道别的方式来爱,
  只有这个方式,里面没有我也没有你,
  这么贴近,我胸上你的手就是我的手,
  这么贴近,你带着我的梦闭上了你的眼睛。
  Pablo Neruda
  巴勃鲁·聂鲁达(1904~1973),智利诗人,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他10岁开始写诗,13岁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真正使他在文坛上成名的作品,是1924年出版的《20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聂鲁达最著名的诗集是《漫歌集》(又译《诗歌总集》或《大众之歌》)。他的诗,曾经被他的朋友,古巴的革命领袖切·格瓦拉谱成歌曲。
第47节:罗丹:开到荼蘼的爱情(1)
  21. 罗丹:开到荼蘼的爱情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我将会尽一切所能来保护她,所有我的朋友将来也就是她的朋友,特别是一些具有影响力的朋友,他们都要帮我来爱护她。虽然我不认为我还可能遇到像她这样才气纵横的艺术家,但我已决定不再收学生。我将在每个展览会上推荐卡蜜儿的作品,同时,我也不再教导其他女人雕塑,并不再以任何借口去别的女人的家。明年5月的作品展览结束以后,我们将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半年。我非常希望卡蜜儿小姐答应在四五个月后嫁给我。
  --罗丹
  荼蘼花,属蔷薇科,黄白色,有香气,春末夏初开花。所以宋代王琪的诗说: 开到荼蘼花事了。等她开过,花季就结束了。
  刚刚开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心灵契合,身体交欢,春光灿烂,岁月静好。
  47岁的罗丹遇到了19岁的卡蜜儿·克洛代尔。
  总有一些人的相遇是天雷勾动地火。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克洛代尔于1864年生于费莱恩塔当努瓦镇,父亲鼓励她雕塑的天分,而母亲则憎恨她,因为她太美,太自傲,太有天分,会让平庸的人感到不安。17岁,全家搬迁到巴黎。
  19岁的她美得摄人魂魄,她的弟弟保罗·克洛代尔在诗中描写道:
  一副绝代佳人的前额,一双清秀美丽的深蓝色眼睛……身披美丽和天才交织成的灿烂光芒,带着那种经常出现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残酷的巨大力量。
  那个春天,已经名满天下的罗丹来到卡蜜儿·克洛代尔的工作室,看一位新人的作品。外表如冰山不化,内心如烈焰焚烧。曾经是风月老手的他,占有过多少女人?模特儿,贵妇人,妓女,都是过眼云烟,都是千人一面,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动过心。这个少女却如一阵飓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我的雕塑不好吗?"看着大师紧皱眉头。
  "你已经不需要老师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赞美,对于一个有才情的学生来说。
  "你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做我的助手吗?"明知是唐突,明知诱惑是致命的,明知结局是悲剧,可是爱情就像犯罪,总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以身试法、引颈就戮。
  故意望着窗外的花儿,漫不经心地等待。
  当然。愿意。心像一朵花儿一样,突然欢喜得爆裂开来。
  "好,那你下个星期,到我的工作室来。"说完就匆匆而去。再逗留,他就会原形毕露。
  他喜欢看她赤脚,双手沾满泥土,穿一件粗布工装,青春逼人,给他无尽的灵感。
  他们第一次成了别人的俘虏。爱原本是智力上的平等,心灵和身体才能契合。
  堆满石块和泥巴的工作室成了伊甸园,亚当和夏娃一起看泥土在手里幻化出形体,吹一口气他们就要活过来。
  罗丹雕刻了著名的《吻》,记录着两人最初的激情和缠绵。安静的时候,仿佛能听见石头的呼吸,石头的喃喃细语。
  喜欢看他瞪着双眼冥思苦想,喜欢看他大刀阔斧地推倒不满意的作品,喜欢看他忘我地工作,喜欢他那种疯狂的创造力。
  爱上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而且和他一起体味成功,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们的作品惊人地相似,以至后人有时候都辨别不清楚是谁给了谁灵感。当卡蜜儿还不认识罗丹的时候,13岁,遇到巴黎东南部的诺彰美术学校校长,也是雕塑家的杜波依士·保罗。杜波依士初次看到卡蜜儿的作品,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否曾向罗丹学习?"
  罗丹受命雕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的雕像。众所周知,巴尔扎克肥胖臃肿,腿又粗又短。罗丹连续雕了17尊都不满意,是在他身边的卡蜜儿一言惊醒他:"不如让他穿件袍子,把他肥大的躯体完全包起来。"这才有了后来那尊有名的巴尔扎克的雕像。
  她除了给他爱情,还给了他无尽的灵感。
  1880年,法国政府委托罗丹制作一座纪念碑似的铜门,打算放在新建的装饰艺术美术馆里(位于巴黎奥塞美术馆现址)。罗丹选择但丁的《神曲》里其中一个篇章《地狱篇》里的人物和景象作为浮雕装饰。
  1883年,卡蜜尔成了他的助手,开始和他一起创作这个伟大的作品。她比谁都勤奋,这是他们共同的事业。《地狱之门》是一个组件,由许多的人物和单件组成,最后拼凑在一起。
  在一个空旷的大厂房里,几十个助手,在那个男人的指挥下,吵吵嚷嚷,年复一年,《地狱之门》慢慢地成型。她帮他选黏土,她为他画素描,她甚至去和工人一起抬石灰水。她的脸上常常沾着泥巴,可是她有一股疯狂的劲头儿,这是她爱的人的作品。
  有一天,她爬到高大的架子上去,正在刷石灰,罗丹突然叫道:
  "别动,就站在那个位置!"
  她成了这个作品中的一个模特,被永久地雕刻在《地狱之门》上。
  在这段时期,罗丹的大部分作品如《思》、《晨曦女神》、《达依娜》等,也都是以卡蜜儿作为模特儿。
  有时候,那个叫罗斯的女人也会来厂房偷偷地看罗丹,可是卡蜜尔不在意,因为罗斯不懂罗丹的作品,她永远只是一个站在门外的人。而她,卡蜜儿,已经深深地镌刻进了罗丹的艺术生命中,只要他的艺术常青,她就将永在。他们的爱就永在。
  那是在1886年10月12日,当时定是情迷意乱的罗丹签写了这样一张"感情契约":
  从1886年10月12日开始,卡蜜儿小姐是我唯一的学生。我将会尽一切所能来保护她,所有我的朋友将来也就是她的朋友,特别是一些具有影响力的朋友,他们都要帮我来爱护她。虽然我不认为我还可能遇到像她这样才气纵横的艺术家,但我已决定不再收学生。我将在每个展览会上推荐卡蜜儿的作品,同时,我也不再教导其他女人雕塑,并不再以任何借口去别的女人的家。明年5月的作品展览结束以后,我们将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半年。我非常希望卡蜜儿小姐答应在四五个月后嫁给我。如蒙她同意,我愿赠送一尊大理石小雕像与她。从现在开始到明年5月,我绝不再和任何女人来往,包括邀请其他女性当模特儿。明年5月以前,卡蜜儿小姐答应我每个月可到她的工作室去4次。
  "感情契约"只能是那个时期的热烈爱情的证明,却无法永远地留住罗丹的爱情。
  15年过去了,年华老去。15年中,她是他的情妇、助手、灵感启示者。
  罗丹有妻子,罗斯,一个平凡的女子,在年轻的罗丹处境困难或陷于绝望时,总是同他站在一起。据说她总是用湿布罩在那些黏土塑像上,以保持它们的柔润可雕。她还给他生过一个儿子。她的菜做得很好。她懂得罗丹的天才,虽然不能匹配,却愿意做玫瑰花旁边的满天星。终于,在他们同居50年之后,罗丹给了她一纸婚书。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日出,虽然这个太阳是夕照的残阳,她要求的原本也只这么多。
第48节:罗丹:开到荼蘼的爱情(2)
  卡蜜儿·克洛代尔做不到。
  在最初的激情过后,她需要的是一纸婚书,几个孩子,一个家庭。她需要稳固而专一的情爱关系。再聪慧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但这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却往往是一种羁绊。
  尤其是艺术家。情欲毫无疑问是艺术家的原动力。他们需要新鲜感,需要不停地刺激灵感。他们需要打破的就是稳定。
  爱上一个有才华的男人,需要有钢铁般的意志,来对抗嫉妒、怀疑、背叛,阻止自己发疯。一个才女爱上一个才子,在钢铁般的意志上还要加上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决心,修女般的隐忍,圣徒般的牺牲。
  一个女人爱上一个有才华的男人,是一场灾难;一个才女爱上一个有才华的男人,是一场劫难,是一场在劫难逃的灾难。
  真正的爱情要求智力上的平等,但这种平等却不能成为竞争和厮杀,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兵戎相见的时候,爱情也就渐渐地消失了。可是一个是宝剑,一个是枯枝,却又擦不出火花。两难,怎么办?
  卡蜜儿·克洛代尔不仅是罗丹的情人,她更是卡蜜儿·克洛代尔。
  她才情卓越,她不甘心做一个附庸。
  15年的时光,是一只巨蛛织就的网,就是庸常人生,我们也不愿意动弹,更何况曾经有过令人战栗的幸福和狂喜。卡蜜儿·克洛代尔和我们每一个软弱的女子一样,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经历多少绝望,才能割舍幸福的诱惑,促使最后慧剑斩情丝。
  百转千回之后,终于选择离开。不离开,就会失去自我。自我,在幸福成为泡影之后,是唯一值得坚守的堡垒。
  其间,卡蜜儿·克洛代尔曾经为罗丹怀过一个孩子,但她没有告诉他,决绝地打掉了这个孩子。
  很多年后,罗丹得知此事,说:
如果她当时告诉我有了我的孩子,我会和她结婚的。可是骄傲如她,怎么会用一个孩子做筹码,换取一个男人日渐远去的心?不要激动,不要唤醒爱情,等他自己情愿。《圣经》如是说。
  35岁的她,面貌已如老妪。她是一朵一生只开一次的花,为罗丹开过了,花季便结束。
  她租了圣路易岛的一个两居室,疯狂地创作。家徒四壁,冬天连取暖的炉子都没有,只能吃土豆和白菜汤维持生活。没有模特儿,没有助手。她用石头和黏土表现自己的痛苦。她的《生命之途》表现了一个男子被他背后的一个老妇人一把攫走,
一个裸体的年轻少女跪在地上,在苦苦哀求,双手伸向空中,却什么也抓不住的那种绝望。
  她用对抗男性和主流社会来彰显自己的独立。结果是玉石俱焚,就像邪派武功一样,功力的增长以自身的损耗为代价,一旦走火入魔就无法自救。
  她患上被迫害妄想症。有一次,地下室漫水,她大叫着说:
水,是罗丹派来的!她给献媚的贵族寄马粪来表示自己的不屑。她的展览会搞砸了。她太想摆脱罗丹的阴影,而告诉世人她的艺术是独立的,她不仅仅是罗丹的情人。
  可是她还是爱罗丹。大雨滂沱,她偷偷地躲在灌木丛的后面,只为在罗丹回家的时候看他一眼。
  一天夜里,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内心被撕裂的卡蜜儿·克洛代尔挥动着铁锤,把一件件艺术珍品砸成碎片。
  然后她疯了。
  1913年,一生崇拜和迷恋她的弟弟保罗·克洛代尔,从一位医生那里开了一张同意禁闭克洛代尔的医疗证明,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她在精神病院待了30年,一直到死。
  活到快80岁,对于一个不幸的女人来说,太长了。
  其间,保罗和他的孩子去看过她。她只是一个沉溺于噩梦的双目呆滞精神错乱的老妇人。30年的幽闭生活,没有情,没有爱,没有自由。她呆呆地看着被木条钉死的窗户。
  死后,没有留下任何财产,只有一架冰冷的铁床,和一个有豁口的便壶。美貌和才华,只给她带来了不幸。若是寻常姿色,寻常智力,寻常操守,只怕是人生圆满,福寿安康。
  1917年的冬天,罗丹死了。他生命的最后20年,享尽了荣华富贵。可是在他的心里,或许也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第49节:罗丹:开到荼蘼的爱情(3)
  死前,他说: 把我的妻子叫过来。罗斯就在床前。他说: 不,不是她,是另外一个。
  那时候,另外一个却在精神病院里。她还记得罗丹,她写信的时候神志清楚,只要一提到罗丹,她就疯了。那是她的心结,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魔障。罗丹把她一个人留在冰冷阴森的精神病院,在孤独和恐惧中死去。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可是他却没有伸出手来。
  若是这句话早20年说,那该多好。
  我可以不要那一纸婚书,只要你唤我为妻子,只要你当我是孩子的母亲。只要你给我日日新鲜的爱情。我愿意做那满天星。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得见你和孩子安静的鼾声,一个幸福的主妇,会不会想起自己的理想?也许,我的心会蠢蠢欲动,会有不平。也许,我起床为孩子盖上被子,看看他们如苹果的小脸儿。再拉着你熟悉的手,放在我的心上。虽然你在梦中梦见的不一定是我。也会安然地睡去。
  谁说得定呢?
  在那样的时代里,一个有才气的女子几乎是一种罪恶。一个又有才气又渴望爱情的女人只能是悲剧。于是,艾米莉·勃朗特、狄金森选择了终身不嫁,宁愿不要爱情,而保持自己独立的精神空间。可是卡蜜儿·克洛代尔的选择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对生活都有自己不同的诉求,都有不得已,都有决绝,都有懦弱的时候,也有勇敢的时候,哪怕是勇敢地去发疯,哪怕是为一个人伤心地死去。
  张爱玲有一句被引用太多遍的话: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诚如是哉。有的人宁愿选择毁灭,就像有的花选择只开一次,美到极点,就凋谢了。
  Augeuste Rodin
  奥古斯特·罗丹(1840~1917),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在欧洲雕塑史上的地位,正如诗人但丁在欧洲文坛上的地位。代表作品有《青铜时代》、《地狱之门》、《加莱市民》、《雨果》、《巴尔扎克》、《思想者》、《吻》和《夏娃》等。
第50节:凡·高:一如鸢尾任平生(1)
  22. 凡·高:一如鸢尾任平生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一切我所向着的自然创作的,是栗子,从火中取出来的。啊,那不信仰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的人。"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没有月亮
  面包甚至都不够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着一切
  瘦哥哥凡·高,凡·高啊
  从地下强劲喷出的
  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
  是丝杉和麦田
  还是你自己
  喷出多余的活命的时间
  其实,你的一只眼睛就可以照亮世界
  但你还要使用第三只眼,阿尔的太阳
  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
  把土地烧得旋转
  举起黄色的痉挛的手,向日葵
  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
  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
  要画就画橄榄收获
  画强暴的一团火
  代替天上的老爷子
  洗净生命
  红头发的哥哥,喝完苦艾酒
  你就开始点这把火吧
  烧吧。
  --海子《阿尔的太阳--给我的瘦哥哥》
  无数的人为凡·高写过诗,却独爱这首海子的《阿尔的太阳》。
  凡·高不是理想的情人。
  理想的情人,应该是金庸先生笔下的陈家洛。他必是浊世翩翩佳公子,身份显赫,有使不完的金山银山,可以为我买花衣裳,还有桂花糕;他也必须武艺高强,在我受人欺负之际闪亮登场,一手挽出几个剑花,另一手温柔地抱住我,在丝竹声中从半空中旋转,慢慢落下。他还要长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日日看他不厌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才愿意陪他远走大漠,永不回中原。
  再看凡·高,被海子称为"瘦哥哥"的凡·高,1853年3月30日出生于荷兰北部布拉班特省的格罗渥特·松特丹一个乡村穷牧师的家庭。他是家中的长子,由于家大口阔,不得不从16岁开始就出外打工,在很多画店做过助理。一度在叔叔家卖画度日,爱上了守寡的表姐凯。凯是典型的荷兰女子,深栗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热情而典雅。一次午饭后,当凡·高与凯在小溪旁的树阴下休息时,凡·高终于忍不住向凯吐露自己的心声。凯却很愤恨地离开了,躲到家中再也不愿见到他。终于有一天,凡·高把手放在蜡烛上烧,烧出铜钱大的洞,要表姐答应他的求爱。凯在惊骇之余,却坚定地说:
不,永远不。
  换作我们任何一个女子,也会说: 不,永远不。
  我们只是一些有小小虚荣心的凡间女子,上演不起大悲大喜的戏剧,我们只合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我们承受不起那样荒诞炽烈的爱。如果我的陈家洛拿着一把大刀,砍下自己的一只手,递过来对我说:
香香公主,你爱不爱我?不爱我,我再砍一只?饶是他长得貌比潘安,钱比邓通,我也要逃命去了。我们的爱人合该似徐志摩那样: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在我们拒绝他之后,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一缕长发遮住他的左眼,背着剑,朝着如血的夕阳走去,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断肠人,他却永远记得那年我们相识时的桃花。
  我们分得清幻想和现实。而凡·高却常常游走在神界和人间之间。他捧着自己的心,用神的热忱去待人,常把周遭人烤炙得惊恐离去。在叔叔家卖画不成之后,他决定去布鲁塞尔的传教士培养学校学习,期冀全能的上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怜他拉丁文和希腊文很糟糕,只好退学了。他不甘心,自愿去条件极其艰苦的矿区当牧师。
  那是1878年,他回到艾登,在没有领到许可证的情况下,去比利时的波瑞纳吉煤矿区开始传教活动。那是一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矿工们过着非人的生活,经常有瓦斯爆炸事故。为了给矿工们最大的帮助,凡·高与矿工们住在一样的破房子里,并把自己全部的食物和物品送给他们。他怀着火中取栗的精神忘我地为矿工奔走,代替天上的老爷子洗净生命。
  26岁的时候,也就是1879年,他被布鲁塞尔传教本部解除传教士职务。最终也被教会辞退。理由很荒诞,因为"过于热忱"。他热忱到神的使者们都感到恐惧了。
  读李碧华的《霸王别姬》,突然又想起凡·高。程蝶衣和凡·高一样,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他们只管在自己的天地里,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1880年,27岁的他决定去学画画。就像只有小学文化的沈从文跑到北京要用一支笔打天下一样,让人乍一听简直就是疯话。可是他们都是天才,我们从来都允许天才可以有特殊的地方。疯话成了神话。
  他遇到了妓女西恩,两人很快同居。西恩给他做模特儿,为他做菜、烧饭、洗衣服,他让西恩抽雪茄、喝酒,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他不是西恩的白马王子,他不名一文,穷得三餐不继,全靠弟弟提奥的救济,相貌堪称丑陋。可是西恩对他来说却意义重大,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需要"他的人。他不是仅仅把她当做情妇,而是要和她结婚,给这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人一个名分,一个家庭,一段完整的爱情和结局。他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桩拎不上台面的婚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可是他们两人心意已决,并且商量好,等到凡·高一个月能挣到150法郎就结婚。
  但是凡·高始终都没有能够挣到150法郎,始终靠弟弟提奥的接济过活。他黯然地离开了西恩,唯一一个"需要"而又愿意接受他的人。1883年,他走了,从此再没见过西恩。
  他还不甘心,从第一个英国房东的女儿、表姐凯、西恩,他始终怀着如火的激情,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收场,他内心的热情如同死火山的熔岩,百转千回,一旦迸发,就能摧毁整个庞贝城。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只能看到他画的那一束向日葵,那么得浓墨重彩,却刻骨地荒凉。
  最近又有英国传记作家嚷嚷说,根据考证发现凡·高还有一个秘密儿子,就是和西恩生的,正欲做DNA检验云云。大约世人总爱痴人说梦,拿他人的伤痛八卦扯淡,所以活得自在。
  1888年初,35岁的凡·高厌倦了巴黎的城市生活,来到法国南部小城阿尔寻找他向往的灿烂的阳光和无垠的农田,还有向日葵。他租下了"黄房子",准备建立"画家之家"(又称"南方画室")。他的创作真正进入了高潮。《向日葵》、《夜间咖啡座·室外》、《夜间咖啡座·室内》、《收获景象》、《海滨渔船》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
第51节:凡·高:一如鸢尾任平生(2)
  1890年7月27日,精神病数度发作的凡·高借口去打乌鸦,在一块麦田里对着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他没有立刻就死,还自己走回客栈,要求医治。两天以后,他痛苦地死在弟弟提奥的怀里。
  71年后的7月,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海明威把双管猎枪放在自己嘴里,扣动了扳机。
  海明威是一只决绝的老狮子,他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凡·高是多么地不想死,虽然他选择了死。
  他来到他那么热爱的麦田里,也许只是想向上帝呼告: 求求你,给我一点点的爱,只要一点点。他想用枪声来引起上帝的注意。
  就像一个孩子,站在旷野中号啕大哭,哭得每咳一下就呕出一碗血,天地动容。如果我是上帝,我会擦去他的泪水,收回他的猎枪,让人间变得如他的画一样美好。他馈赠了这个世界那么多,给予他多少都不过分。
  他活着的时候只卖出一幅画《红色葡萄园》,1890年,比利时画家安娜·博赫以400法郎的价格买下了,现存于莫斯科。在他死后,他的画卖到了天价。1988年,《鸢尾花》拍卖到5300万美元,可是谁能想到他活着的时候只有一个卑微的想法:自己的画卖出去能值买颜料的钱。
  每每看到这里,便悲伤得不能自已。
  如果我能穿越时空,我想来到凡高的身边。假如我是有钱人,就买下很多他的画;假如没有钱,只是一个穷记者,我愿意为他写一篇中肯的评论登在报纸上,让他高兴一下;假如我既没钱,又没有文化,也许就是一个村姑,那么我诚恳地告诉他我喜欢他的画。
  看他的画,不需要太多的修养,只要你真正地去喜欢大自然,喜欢生活就够了。
  我会不停地说,《鸢尾花》太美了,《有云雀的麦田》太美了,《春季垂钓》太美了,《阿尔的吊桥》太美了,《开花的栗树》太美了。太美了。
  据说在凡·高博物馆里循环放的歌曲就是美国民谣歌手Don Maclean唱的Starry Starry
Night。一把木吉他,简单的配乐,简单的旋律,却直逼心灵,正如凡·高,和他的画。
  ……
  星夜下,当心中再没有一丝希望
  你像热恋的人儿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我本可以告诉你,文森特
  像你这样美的人是不适合这个世界的星夜下
  空荡荡的大厅里挂着画像
  无名的墙上挂着没有边框的头像
  他们看着这个世界,无法忘却
  就像你曾经遇见的陌生人
  衣衫褴褛、面带嘲讽的人
  血红的玫瑰银色的刺
  破碎在洁白的雪地上
  现在我知道你曾想对我说些什么
  你清醒的时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你努力想让他们得到解脱
  他们却不予理会
  他们不会明白
  也许永远不会
  无数的人为凡·高写过歌,这首是最美的,最悲凉的,最达到凡·高内心的歌。
  Vincent van Gogh
  文森特·凡·高(1853~1890),出生在荷兰一个乡村牧师家庭。后期印象派的三大巨匠之一。生前他只卖出过一副画,死后他的《向日葵》、《鸢尾花》、《加歇医生像》卖出了天价。1890年,他开枪自杀,年仅37岁。
第52节:毕加索:那是你要的幸福(1)
  23. 毕加索:那是你要的幸福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我的每一幅画中都装有我的血,这就是我的画的含义。
  --毕加索
  印象中,画家似乎就是穷困潦倒、神志不清的代名词。
  毕加索却是一个奇迹。
  看米开朗琪罗的大卫,铁饼掷出的临界姿势造成一种行动前的紧张。这叫蓄势。
  从巴塞罗那到巴黎,他潦倒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住在巴黎"洗衣坊",那是穷困艺术家聚集的地方。除了酗酒,就是作画。但是,他的"势"早已蓄到骨子里去了。他总是能够抓住最紧张的那一刹那,成为画作表现的焦点,也让自己成为人群的焦点。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刚刚24岁,一幅《拿烟斗的男孩》当时就卖到了30000美元。100年以后,这幅画在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中,以104,168,000美元售出,成为有史以来最昂贵的画作。
  37岁的时候,与著名的野兽派画家马蒂斯举行联展。当然,那个时候,他也成了著名画家了。
  他一生向往东方风情,研习西班牙民间绘画。
  2005年年初,"向毕加索致敬--毕加索版画中国巡回展"在上海开幕。他的绘画风致在"遥远的东方"引起了共鸣。
  他高喊着"让风雅见鬼去吧",以血和激情打破了美与丑的界限。从扭曲的人体器官里、从色块的杂乱堆积里,他都可以找到激情宣泄的渠道。也许,审丑才是他的本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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