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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人海中

_13 雪影霜魂 (现代)
  程实挑了一款诺基亚最新推出的高清晰百万像素拍照手机,试用拍照功能时,他拿着手机在店堂里随意拍了两张。第一张拍的是柜台上一盆鲜花,第二张,他有意无意地拍了另一个柜台旁正站在许素杰身边帮她挑手机的苏一。
  那是一处临街的柜台,她正好站在整面明亮的玻璃窗前,温暖的阳光像金色蒲公英般落满她一身。她的头发在阳光中如鸦羽般闪亮,偶尔折射出一道墨蓝光泽;她的肌肤在阳光中像刚刚织好的白绸,细腻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痕;她的眼睛在阳光中似溪水般清透澄澈,顾盼之间灵动飞扬;阳光下的青春少女,如同新鲜的豌豆般水灵灵的饱满青嫩。
  程实用拍照手机,在她毫无察觉中,为她定格了这一刻青翠嫩绿的年轻容颜。按下保存键后,他对营业员说:“我就要这部手机。”
  程实进店不到一刻钟,就果断地付钱买好了一部新手机。相比之下,许素杰和苏一两个人却看花了眼。这款好,那款也好,挑来挑去不知道要挑哪一款才好了。女孩子买起东西来,就是不如男生那么干脆利落。许素杰最后让程实帮她挑:“程实你来给个建议吧,我都已经不会选了。”
  程实问了她想要买哪个价位的手机后,推荐她买了一款联想的拍照手机:“这款手机的功能配置挺齐全,价格才两千多,很实惠。”
  许素杰听他的,就买了这一款联想拍照手机。她去收银台交钱时,苏一看着程实手里时尚精致的新款诺基亚手机,不由地找他要来瞧瞧,拿着这个新手机左按右按,她兴致勃勃地问:“哎,它的拍照功能在哪呀?找出来让我拍两张看看,同样是百万像素的拍照手机,这个国际品牌比许素杰那个国内品牌贵了有一倍呢,我很知道到底贵在哪?”
  她要拍照?程实眼光一闪,闪过几分不自然。接过手机后他并不调出拍摄功能,而是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口吻淡然:“其实差不多,贵在品牌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程实把手机收起来不让她拍照,让苏一有些许讶异:“咦,你怎么收得这么快?新手机舍不得让人玩吗?几时变得这么小气起来了?算了,不玩你的,我拿许姐姐的新手机玩去。”
  苏一拿着许素杰的新手机摆弄起来,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从手机店出来一起去吃午饭时,饭桌上她一会给许素杰咔一张,一会给程实咔一张,拍出来一看效果自己夸自己:“许姐姐,你看我把你拍得多漂亮。”
  许素杰接过去一看:“是不错呢,咦,怎么程实这几张你都没拍好?”
  “拜托,那是我没拍好吗?你不说他自己老是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拍出来自然不上镜了。程实,你笑一个让我拍吧,我肯定能拍好。”
  程实却不合作:“别给我拍了,我不喜欢拍照。”
  “不喜欢拍照你买什么拍照手机呀!有钱没处花了是吧?拿来我们替你花。”
  苏一的玩笑,程实倒很配合,马上掏出钱包放在桌上:“拿去花吧。”
  她做出一付见钱眼开的样子把钱包抓过去:“许姐姐我们发财了。”
  完全是好玩的心理,她随手打开那个折叠式的钱包查看:“看看有多少钱?”
  程实钱包里的现金不算多,大概就是一千来块左右,银行卡却有好几张,分别插在不同的夹层里。镶照片的那个透明夹层中,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三口显然是程实和他的父母。苏一一看随口问道:“程实,这是你爸爸妈妈吧?”
  “是啊!”
  许素杰也凑过来看:“程实你跟你爸爸好像呢。”
  “都这么说,我和我爸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全家福照片的下面,还露出另一张照片的短短一截边缘。苏一发现后,本能地伸手想拿出来看:“这下面还夹着谁的照片呀?”
  程实本来正在伸手挟菜,一听她这句话,再一偏头看到她正想拿出那张照片来,手里的筷子不假思索地一扔,飞快地站起来,几乎是抢一般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钱包。一看放在里层的照片还没来得及被她抽出来,他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急忙仓促地夺回钱包,让苏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慧黠一笑:“喂,你那么紧张干吗?是不是藏了女朋友的照片在皮夹里层,所以不想被我们看见?”
  程实的脸蓦地红了,他把钱包塞回裤兜,尽量若无其事:“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苏一更是笑开了:“你转移话题的方法好笨拙啊!让我们看看怕什么呢?我真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攀上了你这座珠穆朗玛峰,许姐姐你好不好奇?”
  许素杰也满脸好奇:“程实,是不是那个大一的小师妹呀?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你开车载着她。大学四年,前三年你都没动静,没想到最后一年倒让你‘大器晚成’。不错不错,也该要谈谈恋爱,没有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大学生活,你终于补上这一课了。”
  无论她们如何打听,程实都坚决地拒不透露他钱包中藏在那张全家福下面的照片的内容:“吃饭吧,如果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那再叫几个好了。这顿我请,OK?”
  于是本来说是许素杰请客的一顿饭,最后又变成了程实掏腰包,她自然也不会跟他争。
  回来后,在宿舍里苏一对许素杰说:“许姐姐,你要感谢我,多亏我发现程实的钱包里藏了女朋友的照片,才会省了你这顿饭钱。”
  “才不是呢,我就知道程实不会真的让我请他。说是我请客,到头来一定是他结帐。上次你妈妈来就看出来了,他怎么会让女生掏钱请他吃饭呢。”
  苏一想一想,只能点头:“我错了。”
  程实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一个人在沙发上躺下,掏出钱包,他修长的手指把夹在全家福下面的那张照片缓缓抽出来。照片上,高中时代的苏一一身白裙,眉目灵秀地冲着他粲然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里,从她家书柜翻出的像册中,取出来偷偷私藏的一张照片。
  把照片静静地看了片刻,他又把新手机中储藏着的唯一一张照片调出来,阳光下豌豆般青嫩饱满的年轻女孩,在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中熠熠生辉地笑着。
  凝视着两张相同的笑颜,程实的眼神迷离变幻着……
  ***
  那个周六朱大哥因工作爽约没到,下一周再来找许素杰时,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和他见面了,只是又提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让苏一下楼去交给他。也不知她具体写了一些什么话,朱大哥看完后长长叹口气,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深秋时节的校园,枫叶红,槭叶黄,落叶纷纷飘零时,像在下一场缤纷彩雨。他失意的背影却在落叶雨中显得格外黯淡,让苏一不由又对他生出同情之心来。
  因为,她已经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点,许素杰之所以坚持要和朱大哥分手,是因为她已经另有所爱。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手机经常有热线电话,一打几十分钟的那种。每次在宿舍接到这种电话,她都会躲到阳台上去接。以苏一和钟国恋爱的过来人经验,她可以猜出她应该是和她一样,谈起了一场两地分隔的恋爱,所以电话才会打得这么频繁。
  只是许素杰不承认,只说是家乡南昌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苏一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吧。
  11月底的时候,许素杰提醒苏一,程实快过生日了,她要准备送礼物给他的话,就该要开始张罗了。
  苏一想起来:“12月几号来着?”
  “12月9号,他过阳历生日的,每年都是这一天,很好记。我也准备再送他一份小礼物,有空一起去挑吧。”
  找了一个星期天,苏一和许素杰在街上转了差不多整个下午,愣没挑到一件合适的礼物。给男生买礼物不好买,尤其是程实这样的男生,他什么没有?就算撇开应有尽有这一点不说吧,他那种性格也真不知道要送什么样的东西给他才好。
  “实在不行再一人送他一辆玩具车好了。”苏一实在是走得不想走了。
  “没道理还送一样的礼物吧!去年玩具车,今年又玩具车,简直像把他当小孩子哄。”
  “那许姐姐你说买什么?我听你的。”
  “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你也要用心想一想啊!给你的钟国考虑送什么生日礼物时你多用心啊!”
  苏一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那个可是我男朋友。”
  “拿出你为男朋友花的一半心思来考虑买什么礼物送程实吧,人家好歹在你生病时送你去了医院,还守了你半宿,勉强也能算半个救命恩人。你要送他礼物不就是为要感谢他吗?那别这么敷衍行不行?”
  许素杰这么一说,苏一哑口无言。再一想那天晚上,程实不仅在医院陪了她半宿,还硬着头皮红着脸帮她买来了那些女性用品,不由得更是无话可说,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选购合适的生日礼物。
  在一家商场,许素杰看中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打火机,十分感慨:“可惜程实不抽烟,不然买这个送他好了。”
  苏一想起来:“他有时候也抽的,我就有一次看见他抽烟,他说偶尔会抽着玩一玩。”
  “是吗?”许素杰大喜过望,“那我的礼物搞定了,就是这只打火机了。”
  许素杰掏钱买下那只精致的打火机,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是苏一还两手空空,她叹气:“你算是搞定了,那我怎么办?你送打火机,干脆我买个烟灰缸送给他好了,绝配呀!”
  商场的导购小姐笑容满面:“那边柜台上有很多漂亮的烟灰缸,小姐你可以去看看的。”
  苏一真的去看烟灰缸了,走到一半时,却被旁边一个玉石柜台吸引住。其中有一柜陈设着数个精巧的小红木架,每个架子上都悬着各式精美的玉石挂坠。她在挂坠前停下来,随手拿下一个看看:“这是挂在车里的车挂饰是吧?”
  专柜小姐走过来,口齿伶俐地推销:“是呀小姐,这些都是车挂。玉能辟邪挡灾保平安,玉石车挂挂在车里可以保佑车主一路平安逢凶化吉,您要不要选一个?”
  苏一看了看商标价钱,还好,不算太贵,都只在一两百块钱左右,她决定就买一个玉石车挂送给程实挂在车里好了。
  “许姐姐,我的礼物也有了。过来帮忙挑一挑吧,哪个更漂亮?”
  许素杰和苏一把柜台上所有的车挂都细细看遍,最后一起选中了一款名为如意富贵的车挂。名字很俗气,东西倒还不错。一枚中国结形状的翡翠玉石,配上八只同样材质琢得圆溜溜可爱无比的小猪,用鲜艳的红丝绳精致地编织在一起,漂亮极了。专柜小姐说,那枚玉叫如意玉片,八只小猪叫富贵猪,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寓意吉祥如意大富大贵。
  这些说辞真是好听,不过苏一和许素杰会选中它,其实是因为那八只小猪,程实的生肖也是属猪的,所以这款如意结富贵猪的车坠送他再合适不过了。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3)
  13、
  可能因为是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生日吧,程实生日那天,一反往年的低调不张扬,包下某酒店中餐厅的一个宴会厅,摆了四桌生日宴,请了不少同学吃晚饭。大多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另外就是校篮球队的队员,苏一和许素杰也在邀请行列,还有已经毕业的王烨也来了。
  当晚他收到很多礼物,形形□地堆在宴会厅一角的柜子上。他没有当场拆礼物,这不是中国人的习惯,只是接过去道一声谢后就随手放起来。苏一和许素杰的礼物送到他手里时,他同样是礼貌地道谢后随手一搁。却在不为人察觉时,频频用眼光注目苏一送的那份礼物。小小的一个扁平长方形盒子用白底粉色圆点的玻璃纸包装得很精美。里面装的是什么呢?他不自觉地一再走神。
  人差不多都到齐后,程实让服务员准备上菜。却有同学起哄:“程实,最重要的客人还没有来吧?”
  不少同学跟着这声起哄笑开了,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位所谓最重要的客人是谁?有个别女生不自觉地嘴一撇,满脸酸溜溜的表情。程实则淡淡地说:“迟到的人不必等。”
  随着他的声音,宴会厅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跑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塞车。”
  苏一定睛一看,正是她见过一次的那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女生。而许素杰也压低声音告诉她:“这个经常和程实在一起的大一女生,我刚刚听说她也是温州人,还是程实父母朋友的女儿。”
  哦,原来既是家乡人,又有上一代的交情在内,难怪她这么短的时间就跟程实走得这么近了。苏一这下非常注意地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圆圆的苹果脸,简洁清爽的短碎发,一双大眼睛如同洋娃娃般的圆溜溜。说话时爱带三分笑,唇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是讨喜的模样。
  “这个女生挺不错,一看就是爱说爱笑的人,配程实那样沉默寡言的性格最是互补不过了。”
  苏一跟许素杰咬耳朵,完全没有留意到坐在她身边的王烨眼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子一进来,就理所应当地在程实身边坐下。因为是大一新鲜人,与席的大四学生们绝大多数她都没见过,毫不怯场地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她姓伊,比较少见的姓,单名一个露。她给程实带来的礼物包装得特别耀眼醒目,大家都起哄要他当场拆开来看看是什么。其他人送的礼物都不会引来这样强烈的好奇心,但是伊露因为被看成是程实的女朋友,所以大家格外兴致勃勃地想看她送的是什么东西。
  程实不想拆,接过礼物就想放到角柜上去,引得校篮球队那帮调皮捣蛋的男生们敲着筷子起哄不依。伊露大大方方地笑:“程实你就拆吧,给他们看一下怕什么。”
  到底是生日宴,请了这么多同学来聚一聚,程实不好太扫了大家的兴,便淡淡一笑拆开了那份礼物。伊露送的是一条真皮皮带,精致的皮带扣是纯银雕花的,颇有几分古董银器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条皮带是意大利货,我觉得很不错,一眼就看中了。你喜欢吗?”
  伊露嘴里虽然问的是‘喜欢吗’?笑盈盈的脸上却是十拿九稳的表情。看到她送的礼物,那些男生们更是起哄了:“程实,系上它,程实,系上它。”
  女生如果送男生皮带,是被视为有特殊含意的。因为皮带是男性的一种贴身私人用品,用来送普通朋友不太合适,但送男朋友就是不二首选了。伊露大大方方送出的这条皮带,更是让人认定了她和程实关系亲密。
  许素杰又和苏一咬耳朵:“看到没,送条皮带准备套住程实了。”
  程实这次不管大家怎么起哄了,坚决地把礼物盒一盖。他的客人们也比较熟悉他的脾气,见他的表情已经淡然中透出了一丝冷意,不再起哄,开始推杯换盏地喝起酒来。
  程实因为是寿星,自然频频被人敬酒。他虽有几分酒量,却也架不住人这么轮流敬他,很快就喝得满脸通红。伊露出面替他喝了好几杯,也喝得两腮桃花也似的鲜艳。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几分酒意上头了,又开始口没遮挡地拿他们俩说笑。有个男生还撺掇着伊露为寿星公献上一个生日之吻,这个提议顿时激起一片叫好声:“献吻献吻献吻。”
  程实的表情有几分哭笑不得:“你们别闹了行不行?”
  与他相比,伊露却落落大方。她本来就是一个大方活泼的女孩子,再加上也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吧,在人们的撺掇下,她一张圆圆的脸酡红如醉:“献就献呗。”
  话音未落,她飞快地凑到身旁程实的右脸颊上,“啵”的一声,响亮地亲了他一下。
  她突如其来的吻让程实蓦地定住了。石像般定了片刻后,他啪的一声用力摔了手里的酒杯霍然立起,漆黑的瞳仁中熊熊燃起两簇炽烈火焰,死死瞪住伊露,本来被酒染红的脸陡然间就变成一片铁青,声音冰寒地怒吼:“你干吗?”
  “噢”——众人的欢呼声才刚刚出口就全部堵在嗓子眼里了,谁也没想到程实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在愤怒,而且是极度的愤怒。就因为一个女孩子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他表现得简直比古代遭人轻薄的贞女节妇还要愤怒。
  伊露呆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程实会是这种反应,他怒气冲冲瞪着她的样子简直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脸上的神色有震动、有惊愕,更多的却是委屈不满:“你……你干吗?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干吗?”
  程实咬紧牙关瞪着她,一言不发,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着,看样子着实气得不轻。宴会厅里陡然变得安静极了,几十个客人都屏声息气,呆呆看着他们两个对峙般面对面地僵持。
  片刻后,程实恨恨地抓起小毛巾擦自己刚被伊露亲过的脸颊,擦过的雪白毛巾上有一痕鲜艳的口红印。他眼中的怒火更炽了,愤愤然把毛巾往桌上用力一摔,带动一双筷子啪嗒落地,在死寂般安静的宴会厅中听来格外响得让人心惊。然后他扭头就走,直直地朝着大门走去。
  王烨赶紧离席去拉他:“程实,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手,硬梆梆地吐出两个字:“洗脸。”
  他这两个字透着极度的厌恶,让伊露又窘又怒,她尖着嗓子锐叫起来:“程实你什么意思呀?你有毛病吧你?”
  程实拉开门,依然头也不回:“对,我有毛病,我的毛病还很大,你最好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径自摔门而去,伊露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哭边抓起她的小挎包往外跑。跑出两步后,又转身冲到角柜那边,抓起她刚刚送给程实的那个装着意大利皮带的精美礼盒往地板上重重一掼,再用力踩上几脚。就近的几个女生慌忙过去劝阻:“别这样别这样。”
  伊露哭着把那个精美礼盒踩得不成形状后,一扭头呜咽着跑出门去了。王烨连忙跟着追出去:“露露……”
  好好的一个生日宴,结果弄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怒气冲冲地走了,一个哭哭啼啼地跑了。女生们都七嘴八舌地埋怨男生们不该瞎起哄,结果让程实恼了吧。谁不知道他这个人一旦动真格地恼起来,天王老子都不给面子。结果让伊露塌了这么大的一个台,太没面子了。
  而那个出‘献吻’点子的男生更是被大家集中火力批评。他一付无论如何想不通的样子:“我怎么知道程实会这样,被女生亲一下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吗?”
  “程实一向就性格有些古怪了,你今天才知道吗?”
  “我知道他一向性格古怪,但我今天才知道竟然会如此古怪。我KAO,被女生亲一下像杀了他一刀似的,这哥们不是GAY吧?”
  “GAY你个头了!”答话的是重新回到宴会厅的王烨,“少胡说八道,继续吃吧喝吧,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一会程实进来不要再提了啊!”
  王烨重新落座后,苏一小小声地问:“那个伊露没事吧?你就让她一个人走了?”
  他无可奈何一摊手:“她实在要走我也拉不住,何况她也确实没办法再呆下去了,换了是你你还呆得下去吗?”
  “换了是我也会走,不过走之前,我会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
  苏一看看自己面前的可乐说:“我会等程实回来,把这杯可乐泼在他脸上再走——我让你拽。”
  刚才的事情,她觉得程实的反应实在太过火了。至于吗?一点小事弄成这样,让人家女孩子完全下不了台。这家伙最擅长的事情似乎就是让一个个女孩子伤心又伤脸面。
  王烨看了她半天,一口长长的气吐出来,再不说一个字。
  程实去了足有一刻钟才回来,他的右脸颊明显比左脸颊更红,应该是被反复搓洗过很多遍。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大家喝酒。身边伊露的空位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说问一声了,好像这个座位自始至终就没有人一样。
  有过刚才那样一幕,与席的客人们也都拘束多了,规规矩矩地吃菜喝酒,生日宴最后在非常平淡的氛围中草草结束了。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4)
  14、
  客人们一个个向程实告辞离去,他也不挽留,只一一地微笑、点头、感谢他们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苏一和许素杰过来告辞时,他似是忽然想起:“你们留下来帮个忙行吗?一会帮我把那些礼物拿到车里去。”
  举手之劳,她们当然不会推辞。客人们很快都走光了,只有王烨还在,和她们一起整理角柜上那堆形形□的礼物。这时,程实的手机响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目光一冷,毫不迟疑地按下关机键。
  很快,王烨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看来电显示,又看看程实,脸上挂上一丝无可奈何地走到一旁去接听。没讲两句话就脸色大变地转身:“程实,你来听下电话吧?露露找你。”
  程实听若罔闻,头都不抬一下。王烨又气又急地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你就听一下吧,她人在锦江边上,说如果你不听她的电话她就跳下去。”
  这么严重?苏一和许素杰一起倒抽一口冷气。程实总算抬起头来了,眼睛却无比漠然:“她想跳就跳好了。”
  “程实——”王烨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苏一实在忍不住要发言:“喂,程实,你不要这样冷血行不行?人家都要跳江了你还无动于衷,真弄出人命来看你怎么收场!”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要跳江,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出了人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话也说得太轻巧了。刚才就是你把她气哭了跑掉的,如果她一气之下真跳了江,那可完全是你的责任。赶紧接电话哄人家几句吧!”
  许素杰也帮着劝:“是呀程实,你就接一下电话吧。”
  “我有什么责任?我很反感她刚才……跟我开的那个玩笑,并且如实地表达了我的强烈反感。如果她因为这样就要跳江,我不会有任何负疚感。”
  苏一真是完全没办法跟他沟通,某些问题上,他的思维方式真不知是怎么来的,又执拗倔强得像磐石无转移。有了那次在医院的争执经验,她已经可以预见这场争执也同样无法说服他。他不接就是不接,才不管对方死啊活的。
  “王烨,你还是赶紧去锦江边上找找看吧,别指望他了。”
  王烨也知道程实的脾气,叹口气把手机重新举回自己耳边,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话筒里已经是盲音一片,伊露已经挂机了。显然她已经听到了程实那些冷漠无情的话,他赶紧回拨,她却关了机,他不敢怠慢地匆忙离开宴会厅去找人。临走前,他看着程实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呀……”
  苏一也看着他摇头叹气:“程实,你是火星生物吧?有时候我觉得你压根就不是地球人。因为——怪,实在太怪了。”
  回到宿舍后,苏一和许素杰一起讨论刚刚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们一致觉得程实的表现太不可思议,伊露也就是亲了一下他的脸,他却反应那么激烈,结果闹得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要跳江自杀,他还完全无动于衷。
  她们讨论时,正好钟国打电话来关心一下他的苏一小猪。苏一马上叽里呱啦地跟他说起这件事,把刚才生日宴上的一幕幕绘声绘色地事后转播了一遍。最后问钟国:“你说这个程实怪不怪?有人都在猜他是不是GAY了。”
  钟国也颇感讶异:“他的反应真得很奇怪呢,不过跟GAY还是扯不上关系吧。就算是GAY,应该也不会因为女生亲了一下自己而勃然大怒的。”
  苏一于是做出最后鉴定:“那他就是个怪物。奇怪的火星生物,所以以我们地球人的思维完全没法理解他。”
  这天晚上,苏一和许素杰都久久睡不着,她们一直心悬着伊露的事。不知道王烨有没有找到她了?她有没有真的跳江了?许素杰觉得这女孩气性也实在太大了一点,虽然程实的确让她很没面子,却也不至就要这样寻死觅活的吧?这一点苏一也很认同,受了一点气就不活了,人人要是都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只怕早就灭绝了。
  苏一她们不知道,伊露并没有真的去跳锦江,当她听到话筒里程实那样漠不关心的冷漠口吻后,气得她眼睛里的泪立刻被怒火烧干了。怒冲冲地拦住一辆出租车,她要重新返回酒店找他算帐。半路上却想到程实可能已经离开酒店了,于是又叫司机掉头把车开到他小公寓的楼下。
  果然见程实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他正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物盒从车里出来。
  “程实你不是人。”
  伊露不等程实下车站稳,就愤怒地冲过去,一把将猝不及防的他推得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他手里的礼物盒如飞碟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撞上灰色的公寓楼墙体,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程实愣了一下,顾不上理会伊露,先赶紧跑过去去捡那个礼物盒。那是苏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而这样失手一摔,会不会摔坏呢?
  本来这份礼物程实是打算带回家去一个人慢慢地拆,可是现在担忧之下,已经顾不得慢慢拆了。他三下两下匆忙地撕开包装纸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个玲珑可爱的玉石车挂。车挂的主要部分是被红丝绳缀在正中间的那枚中国结形状的翡翠玉片,不过这枚薄薄的翡翠玉片已经断成大大小小的好几块碎片了,显然是那一摔之过。
  呆呆地看着摔碎的玉石车挂,程实一张脸陡然间就消失了所有表情。路灯晕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侧脸轮廓分明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带着锋利的棱和尖锐的角。伊露偏还不觉,依然怒气冲冲地跟在他身后嚷:“你是个混蛋、王八蛋……”
  啪——重重的一个巴掌打掉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捂住火辣辣的半边面孔,伊露顿时呆住了。而程实一巴掌挥出去以后,看都不看她一眼,捏紧手里的礼物盒扭头就奔上了楼。
  伊露足足在原地呆了三分钟才渐渐回过神,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她一边冲进公寓楼,冲到程实的房门前手脚并用,又是拍又是踢地砸得那扇房门咚咚作响:“程实,王八蛋,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无论她如何拍门,那扇房门就是不开,屋里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似的一片沉寂。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人反而被惊动出来不少,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她足足在房门前闹了快半个小时,最后闹得没力气时,王烨过来了。程实给他打了电话,就冷冰冰的一句话:“你别在锦江边瞎找了,那个疯女人现在在我房门口闹。”
  王烨好说歹说地把哭得泪人一般的伊露带走了,临走前她还抹着泪狠狠踹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脚,声嘶力竭:“程实,有本事你在屋里躲一辈子别出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隔着一扇房门,屋里漆黑一片。程实没有开灯,他静默地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破裂的翡翠玉片。门外的骚乱喧器他听若未闻,所有的声音都远远退开了,只有黑暗,缓慢而沉重地把他包围。
  黑暗无边的世界里,他听见潮水在心中慢慢积聚的声音。心渐渐地涨满了水,一直涨到眼眶。竭尽全力地,他不让它夺眶而出。
  摸索着从茶几下翻出一包烟,他点燃一支深深地吸。青烟袅袅无声无息飘在黑暗中,以辛涩苦辣的气息证明它的存在。烟头上的一点猩红时明时暗地亮着,如一颗孤独的星。当一支烟燃尽成灰时,仿佛星沉大海,屋里重归黑暗世界。
  黑暗中,程实听到了泪落的声音。心里的水,终是汹涌澎湃地涨出眼眶,在脸颊上流出两道悲伤的河流。
  已经很多年,他没有流过泪了。这一刻,他却仿佛又是当年那个独自在星空下的原野中哭泣的少年,伤心得泪流满面。
  ***
  伊露第二天如常在校园中露面了,苏一和许素杰看到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真的弄出人命来。不过这个大一小师妹的一张圆脸已经拉得像座长白山,甜甜的酒窝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好好一个阳光灿烂的女生,转眼变得风雨如晦,苏一不由叹道:“程实真是害人不浅啊!眼看这个伊露又要成第二个周虹了。”
  不过伊露显然不是周虹,她不会像她那么隐忍,受了冷酷的对待后只会自已一个人躲起来哭泣难过。她的家境优越,有着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刁蛮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当天下午苏一和许素杰又听到消息,说她守在程实他们教室门口,等了他整整大半天,下午终于等到他来上课时,她冲上去二话不说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程实,我说过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这条新闻作为昨晚生日宴的后续报道,飞快地在学校传开了。传到苏一耳中时她意外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她居然扇了程实一个巴掌?挺厉害的嘛!也好,程实也该有个这样厉害的女生来刹刹他的威风。”
  再一想她又觉得奇怪:“可是伊露怎么打得到程实啊?这位程大侠等闲能够同时对付好几个人呢,论理她根本打不到他才对。”
  许素杰说:“讲了这么多,你总算讲到点子上了。据说,当时程实一动不动地挨了她一巴掌,然后脸无表情地说:现在可以算了吧?”
  苏一很好奇:“那伊露怎么说?”
  “她愣了半天,可能没想程实突然这么忍让。老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不行,你还要跟我道歉。”
  “那程实道歉了吗?”
  “听说他说了‘对不起’三个字,不过说得面无表情,完全是在完成任务般。”
  “那也不错了,能让他说‘对不起’,想当年,我被他一球砸得脑震荡住进医院他都不肯来说这三个字。”
  许素杰笑:“说他们的事,你怎么翻起旧帐来了。”
  苏一也笑着摇头:“算了,不说了,赶紧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我得去龚家帮明明补习,昨天参加程实的生日宴请了假没去,今天可得补上。”
  苏一在龚家听说了昨晚伊露在程实家门口大吵大闹的事情。是明明告诉她的,说昨天晚上有个姐姐在程实哥哥家门口闹得好凶啊!一直咚咚咚地砸门,还哭着骂他是混蛋王八蛋。
  明明说着说着老气横秋地问起苏一来:“那个是不是程实哥哥的女朋友呀?好凶啊!如果是我我就不要她了。”
  她哭笑不得地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嗬,你这个娃娃哪来的这些想法呀?”
  他不高兴地一撇嘴:“我十三岁了,不是娃娃了。”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5)
  夜色深沉,窗外是初冬一钩雪白寒冷的新月,窗内是幽深的寂静。
  程实的小公寓依然没有亮灯,黑暗如同无声细流般浸透了整间屋子。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外,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融进了这墨汁般的黑暗。
  愈是黑暗,就愈是寂静,一室空旷如荒野般的寂静中,手机铃声的突然响起,格外刺耳惊心。抓过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程实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后按下接听键,声音透着倦怠无力:“妈……我已经让她打回了一巴掌,也道过歉了……以后我不会管她了,她有什么事别再找我……您知道我对女生一向没耐心,再说她都已经读大学了干吗还要人照顾……总之我不会管了,就算伊叔叔打电话给我我也是这句话。妈妈再见。”
  程实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在掌心里捏了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又把苏一的照片调出来看。看着看着,突然有所警觉地侧耳谛听,寂静的屋子如同灵敏的扩音器,让他清晰地听到门外的楼梯上,正有人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来。那样轻而快的脚步,仿佛舞曲中的舞步,轻舞飞扬。那是苏一的脚步声,一周有六天的时间,会在每晚九点后准时响起,他已经听熟听惯。
  曾经有一晚,她的脚步沉重而迟缓,他一听就觉得不对。下意识地跑去开门一看,原来是她病了,肾结石带来的疼痛让她无法再脚步轻快如舞。
  自从介绍苏一来龚家为明明补习后,每晚九点一过,如同等待一场隐秘的约会,他等待着她轻舞飞扬的脚步。
  这是他一个人的等待,她全然不知。每个漆黑的夜晚,他等着她的脚步响起,走过,然后悄悄地开门,出屋,跟在她身后一路护送,直到看着她上了公交车为止。
  而她,从来都不知道他黑夜里日复一日地默默护送。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她知道了,他们之间就会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她必将会疏远他,毫无疑问的疏远。
  ***
  圣诞节一过,苏一的生日就紧跟着来了。
  生日这天早晨,她睁开眼睛就开始期待——期待钟国将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去年的520个“我爱你”,让她甜到心坎里。今年,他又准备了什么呢?
  钟国像往常一样大清早就打来生日祝福电话,仍是不肯透露他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笑吟吟地说要的就是一个惊喜的效果,事先知道的话那拆礼物盒的乐趣就会少了很多。这家伙真是太会卖关子了。
  整整一上午,苏一都在等邮局的包裹单,心里猜想来猜想去,猜想着钟国寄来的会是一份怎么样的生日礼物。结果没有等到包裹单,直接等到了送包裹的邮递员。钟国这次投寄的是EMS邮政特快专递,不必去邮局取包裹了,工作人员直接把包裹送到她手里。
  这次的包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长宽各约一尺,高也约一尺。箱面上写着“小心轻放”,似是易碎品,抱在手里却不算重,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苏一抱回宿舍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许素杰在一旁先嚷起来:“太漂亮了,简直像童话中的小屋。”
  钟国送给苏一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漂亮的花园别墅建筑模型。精致的小别墅和美丽的小花园搭配得浑然一体,整栋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把屋顶拿起来看里面的房间格局,仿佛小人国的东西一样可爱,他真是一双巧手。
  礼物盒里附有一张卡片,钟国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苏一,这是我为我们将来设计的房子。现在先送你一套模型,以后再送你一套真的。怎么样,还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苏一看着钟国精心制作的别墅模型,高兴得笑眼弯弯。这份礼物,让她整整一天,眼睛都始终保持着笑弯弯的弧度。
  许素杰对这份礼物的评价是:“独一无二的钟国制造。”
  是呀,独一无二的钟国制造。从去年的520个“我爱你”,到今年精心制作的别墅模型,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都是他费时费力费心思亲手打造的。这些礼物如果从纯物质角度来衡量的话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可是在苏一眼中,全世界再找不出比它们更珍贵的东西了。
  爱是一个抽象的词,但他亲手做给她的礼物,却是再实实在在不过的爱的表达,让爱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形实体。
  这天中午苏一给钟国打电话一直打到话费全部用光为止。两个人说不完的话,手机在耳畔焐得温热。她告诉钟国她是多么喜欢那套可爱无比的模型屋,他则交给她一个甜蜜的任务:“房子我已经设计好了,你现在开始想一想我们未来的家要怎么布置吧。提前给了你几年时间,到时候一定要为我布置一个特别温馨舒适的家哦。”
  温馨舒适的家——这话听得苏一心里欢欢喜喜,嘴里却道:“才一套小小的模型房屋就让我先设想怎么装修啊?我嫌它太小了。”
  “模型小而已,按比例放大建造的话一点都不小。你看我把房子设计得多全面,我连……”钟国顿一下,小小声地带笑继续说:“我连婴儿房都设计了。”
  她扑噗一声笑出来:“你也想得太远了吧?人家还不一定嫁你呢,你倒连婴儿房都设计上了。”
  “告诉你,我不止把婴儿房设计好了,我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想不想知道?”
  “不是吧?你怎么这个都想好了。”
  “那天突然想到了,苏一,我们以后结婚了你最好给我生对双胞胎儿子,因为我已经想好一对绝妙的名字。”
  她好奇极了:“你想了什么名字呀?”
  “一个叫钟共,一个叫钟央,钟国的儿子钟共钟央,怎么样这名字够响亮吧?”
  钟国的儿子钟共钟央,这三个名字搭配在一起还真是绝了,她忍不住大笑:“亏你想得出来。”
  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话说:“亲爱的,以后你就是钟共钟央他妈了。”
  钟共钟央这对名字,苏一打完电话说给许素杰听时,她也顿时就乐了:“好名字啊好名字,尤其配上孩子他爹的名字,那真是怎么听怎么威风八面又顺理成章,钟国的儿子可不就该是钟共钟央嘛!如果再生一个儿子的话就直接叫‘党委’好了。你们就一家子的□中央党委人物了。”
  中午的热线电话打光了所有话费,整个下午苏一的手机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只能拿来当时钟用了。反正刚刚才和钟国打过电话,她就没有急着去交话费。
  因为过生日,苏一向龚家请了一天假,这天晚上没有去给明明补习。下午的课结束后,她和许素杰还有班上几个关系不错的女生一起去庆祝生日。吃完一顿鱼头火锅又结伴去逛街,逛街时才顺便交了话费。
  手机交了话费重新开通后,恰巧程实就打来电话了。心情很好的苏一接起来就笑:“你运气真好,我欠费停机一下午,刚刚交钱开通你就打来了。”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她:“是吗?看来我运气真不错。”
  “找我什么事啊?”
  她在马路上边走边接的电话,或许是听到她电话里的背景声音特别嘈杂,他不答反问:“你那边好吵,你在外面吗?”
  “是呀,我和许素杰还有班上几个女同学在春熙路逛街,有什么事找我呀?”
  “哦,也没什么事,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特意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另外,我给你送了一个生日蛋糕来,既然你不在学校,那我放在你们宿舍楼下楼管阿姨那里好了,你回来自己找她拿吧。好了,不打扰你们逛街了。”
  咦,她都没有声张,他怎么也知道她今天生日啊?苏一纳闷过后,突然想起去年他们是同一天过的二十岁生日,他如果有心去翻查一下去年的旧历,不难知道她今年的生日是哪一天。她想大概是之前他过生日时她送了生日礼物,所以今天他投桃报李地来道一声生日祝福并回赠一份生日礼物,这也是礼尚往来的人之常情。
  不过她送给程实的那个玉石车挂礼物他好像并不喜欢,许素杰后来偶尔有次搭过他的便车出去,回来后告诉她他车上没有挂车挂。可能这种缨络似的装饰物更容易被女性青睐,男生开的车子里不热衷挂这种东西。而许素杰送的那个打火机倒是随意地搁在车头,银白机身异常光滑锃亮,看得出经常摩挲使用。
  “早知道还是买个烟灰缸送他,既能让他派上用场,还能省我一点钱。可惜了那个两百块钱的漂亮车挂,也不知被他塞到哪个角落里积灰蒙尘了。”
  苏一当时很为那个漂亮的玉石车挂没有物尽其用感到惋惜。送礼物真是一门学问,有时候精挑细选的东西人家不喜欢,白搁着实在是很浪费。现在她过生日,程实回赠一个生日蛋糕,十分普通大众化的礼物。这样很好,在他不用花心思,在她也绝不会浪费。这个蛋糕将会是她和许素杰这两天的甜点。
  苏一满口道谢,程实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完要说的话就挂了电话,一如既往的言语简洁。
  逛完街回去,已经九点多了,苏一跑去楼管阿姨那里拿了程实留下的生日蛋糕。
  很漂亮的蛋糕盒,盛着造型非常简单的一款生日蛋糕。不像西点房中那些用彩色奶油精心装饰出别致精美的立体图案的蛋糕,它只在厚厚白色奶油的蛋糕面上,用黑巧克力浆缀了一行字:苏一,生日快乐。
  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简洁无比的一个蛋糕,省却了所有繁复华丽的装饰。也只有程实才会挑选这样一个生日蛋糕,若是别人去挑,哪个不挑造型漂亮的?
  许素杰就看了笑道:“这份礼物,典型的程氏风格。哪家蛋糕店做他的生意真是好做。”
  这个生日蛋糕虽然毫不花巧,但切开来吃上一块却非常好吃。蛋糕很新鲜,蓬松柔软的口感,鲜奶油也清淡爽口,吃起来一点都不腻,香甜美味。苏一吃完一块蛋糕后给程实发了一条短信:“蛋糕很好吃,谢谢你。”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6)
  16、
  苏一的生日,程实当然不会是突然想到的,生日礼物也不是随便送的。
  12月初的时候,他就开始想着月底苏一的生日要送她一份怎样的礼物。太贵重不行,她不会收的,太精心也不行,会显出他的刻意,让她察觉出异样来。可是随便买样东西他又不愿意,这是他第一次给女生送生日礼物,无论如何不会敷衍了事。
  可到底要送她什么好呢?程实想了又想,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却始终也想不出来一份合适的礼物。他没有丝毫这方面的经验,又不好去问别人,最后想起上网去搜索查询相关问题,发现好几个和他有类似苦恼的男生在发帖询问:“女朋友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网络上七嘴八舌为他出点子的人很多,程实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都是譬如玫瑰首饰香水烛光晚餐等等情侣之间才能用上的方法,对他而言完全不可行。看了几个帖子后,才看到一个网友的建议:“去DIY吧亲手做个小礼物送给她吧,比如DIY巧克力、陶艺品、公仔娃娃、蛋糕这些都很好,手工礼物更能表达心意了。”
  这个建议切实可行,程实考虑再三,决定自己动手做个生日蛋糕送给苏一。大学里同学过生日送个蛋糕是很平常的行为,而一个亲手制作的蛋糕,平常中的不平常,他不说谁都不会知道。这份礼物送出去不显山不露水,对他而言再理想不过了。
  程实没有去蛋糕DIY吧,而是买了一本如何制作蛋糕的书和原材料回去,自己在家里试做。一次不成功两次,两次不成功三次,一次又一次地试制,他终于可以烤出香甜松软的可口蛋糕了。
  苏一生日这天,他整个下午在小公寓里精心制作蛋糕。烘烤出来的新鲜蛋糕香气四溢,但如何用奶油去装饰它,他始终掌握不好。画不出漂亮的奶油花,最后他索性不用任何繁复花样去装饰蛋糕了,本来简简单单才是他最喜欢的风格,便直接在涂满白色奶油的蛋糕面上用黑巧克力浆写上祝福语。
  忙碌了差不多一下午,程实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把做好的蛋糕装进预备好的蛋糕盒里,他给苏一发了一个短信:“苏一,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静等她的回音,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很快回复,然后他再说突然想起今天她生日,所以路过蛋糕店买了一个蛋糕送给她,接下去还可以顺便约她出来吃晚饭庆祝生日。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回复,难道没收到?他又试着发了一条同样的短信过去,依然石沉大海。迟疑再三,他深吸一口气打过去,机械女声提示他,该用户欠费停机。
  苏一的手机欠费停机,联系不上她,这个意外状况把程实的设想步骤全打乱了。
  手机联系不上,他想了想开车去学校找人。冬日的天黑得早,他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才五点半不到就天光已暮,深灰暮色中很多寝室已经亮起了灯,可是苏一那间寝室的窗口是暗的,显然她们寝室里没有人在。
  电话打不通,人又不在宿舍,程实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想了想,他又把车开回公寓楼。他想苏一晚上要去给明明补习的,决定回家守着她出现。虚掩着房门,他一直注意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客厅墙壁上,时钟的脚步滴滴答答地走到七点,门外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熟悉的脚步声。他还疑心自己一时听岔了,苏一上了楼他不知道。可是借故到楼上龚家去了一趟后,他得知她这天晚上请假没有来给明明补习。
  这一下,程实真的没有办法找苏一了。除了每隔五分钟拨一次她的手机,却依然是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欠费停机。
  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一遍又一遍的失望。
  程实最终又开车去了学校,女生宿舍楼下,苏一寝室的窗依然是一方幽幽深黑。她还是不在,可能和许素杰一起出去庆祝生日了吧?他突然很懊悔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存许素杰的手机号码,他的手机通讯簿中,唯一存的女生的手机号码就是苏一的。
  他不能把车子一直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这辆红色小车太惹眼了,很容易引来别人的注意。于是开着车子再一次离开校园,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奔驰。戴上耳机,把手机设定成自动重拨,除此以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也不知道重拨了多少次,终于响起了拨通的声音。苏一的声音带笑传来:“你运气真好,我欠费停机一下午,刚刚交钱开通你就打来了。”
  运气真好?只有程实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坏。他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本来他想傍晚时当面把蛋糕送给她,再自然而然地约她出来一起吃晚餐。可是现在晚餐时间早过了,她和一群同学们在逛街,一时间不会回来。面对她询问的什么事?他只能尽量轻描淡写地告诉她,突然想起她今天生日,于是经过蛋糕店买了一个蛋糕给她送来,既然她不在,就放在楼管阿姨那里了。
  第三次驾车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程实把蛋糕盒留在楼管室里,托阿姨转交给苏一。然后他驾车回到小公寓,习惯性地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吸烟。房间里还弥漫着蛋糕的甜香,和香烟的辛涩气息混合在一起,被他一口接一口地吸进去,深深地,吸进去。
  这天晚上,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吸完了一整包香烟,越吸神色越惘然……
  ***
  学期末又到了,苏一的心情相应地高涨起来,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又可以和钟国一起过寒假了,这大学四年的最后一个假期。
  许素杰也在考试前就把行李全部整理好,准备一考完就马上回家。这些天她的手机通话更加频繁,想来是她家乡那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在翘首相盼她的归来。苏一打趣她的煲电话粥现象,她终是半吞半吐地承认了,她在南昌是有一个还不错的对象在交往,是在上个暑假回家时认识的,可能大学一毕业就会跟他结婚。
  苏一不解了:“干吗这么快就结婚?都是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学生,先立业再成家不是更好吗?”
  她犯了主观判断上的错误,以为许素杰认识的人必定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大学生。谁知她却随口道出:“他快三十五了,急着结婚呢。”
  三十五了?苏一眼睛一下瞪圆了,许素杰今年才二十三,那个对象大了她整整一轮啊!
  “那么惊讶干吗?年纪大一点没什么不好的,成熟稳重,更懂得体贴照顾人。”
  许素杰的脸微微发红,话语带着急切的辩解。苏一赶紧收起自己的满脸惊愕,鹦鹉学舌地重复一遍她的话表示认同:“也是,年轻大一点的男人成熟稳重,更懂得体贴照顾人。”
  许素杰的脸色这才自然了一些。而苏一不敢再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了,她才刚满二十一岁,风华正茂青春无敌,感觉上那些过了三十岁的人都已经老了。而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简直可以像韩剧中那样叫他大叔了,许素杰怎么会同意跟一个大叔谈恋爱呢?在她看来这实在匪夷所思,如果是她的话,她万万不能接受。
  不过人各有志,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许素杰既然能接受,必定有她能接受的理由吧。
  这一年的寒假回家,许素杰没像往年那样随着熙熙攘攘的返乡人潮去挤火车,而是订了飞机票。她说她男朋友说春运期间的火车压根就不是人坐的,特意往她的银行卡打来机票钱,让她坐飞机回南昌,然后他会叫车来机场接她。
  “你说他是不是很会体贴照顾人?”
  “是是是。”
  苏一满口称是,确实是很会照顾女朋友,只是这样的照顾绝对要以良好的经济条件为基础,一穷二白的学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这位三十五岁的“大叔”,虽然已经青春不复,但是显然有一定经济基础。
  许素杰的飞机票也是托程实帮忙订的,他也订了同一天的机票回温州,表示到时候可以顺路载她一起去机场。她自然是千感谢万感谢:“那太好了,否则机场的大门朝哪边开我还不知道呢。”
  挂了电话许素杰对苏一说:“每次有事找程实帮忙,只要他一口答应了我这心里就特别笃定。一次又一次,他帮到的总比我提到的还要多。”
  苏一也承认:“程实这个人就是有时候脾气太古怪了一点,别的方面还真是没挑。”
  离校那天,程实准时开车来宿舍楼下接许素杰。她大袋小袋买了很多四川特产带回去,苏一帮着拎了一袋送她下楼。
  红色GOLF车里不止程实一个人,还有伊露和王烨,看见她们出来,他马上下车接过行李袋放进车尾厢。王烨也从副驾驶座下来了,伊露坐在后座没有动,车窗明明摇落一半,她是朝外面看过的,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车外有人存在一般,径自歪在柔软的座椅上专心致志听着MP3。
  对于伊露,苏一和许素杰都不太熟,她的视线不从车里看出来她们也就当她不存在,只对程实和王烨打招呼。
  程实淡淡地点个头以示回应,王烨倒冲她笑了笑:“苏一,你什么时候回家?”
  “还不知道,要等我男朋友的消息。”她看着他有些奇怪:“咦,怎么你也去温州过年吗?”
  “不是,我只是送他们去机场,然后再帮忙把车开回来。这个寒假里这辆车就暂时归我了,苏一,你要回南充可以找我开车送你呀!随叫随到,报酬嘛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王烨似是开玩笑,苏一也不当真,笑着打哈哈:“行啊!大年三十那天把你叫出来送我,你要是不来就是小狗。”
  随意说笑了几句,许素杰就跟着程实他们一行人上车赶飞机去了。苏一独自返回宿舍,一个人趴在床上闲闲地翻着看了八百遍的《红楼梦》时,大概半小时后,许素杰给她发来一则短信:苏一,我不该搭程实的便车去机场,那个伊露完全把我当情敌看待,瞪着我的眼神简直像飞刀。受不了哇!
  苏一不由失笑,难怪刚才伊露一付无视她们不理不睬的模样,原来程实要顺路载另一个女生一起去机场的事情让她很吃醋。许素杰这一路只怕要看尽她的脸色了。
  第十三章 人生最华美的一章(1)
  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苏一却像第一个寒假一样,自己独自从成都返回南充。
  因为钟国兼职的事务所要到2月初才开始放假,而大四最后一年课程不多,他几乎在事务所全职工作了,所以也同样要跟着干到2月初才能走。那个时候的车票就很难买了,他跑了好几个代售点,才好不容易订到一张大年二十九的火车票,要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到家。
  他当然不能让苏一孤零零地在成都等上他这么多天,软语温言哄着她先回南充。和钟国恋爱以后,假期离校回家苏一再没有单独成行过。冷不丁说声他一时回不来,要她自己回去,她还真是特别特别的沮丧和不习惯。
  嘟着嘴她不情不愿:“你让我一个人回去,也不怕我在火车上又遇上性骚扰的变态。”
  “你一说我还真怕,谁让你没事长那么漂亮呢。要不这样吧,我打电话让杨钢代我来接你。”
  他还当真紧张上了,苏一赶紧说不要,她不至于那么娇滴滴,一定要有个男生管接管送才行。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还不是一个人回去了。只不过,有了男朋友就免不了要撒娇使性。这是恋爱中女孩子的特权嘛!
  无需任何人来接,苏一独自坐长途汽车回了南充。而钟国,直到大年三十晚上九点后才风尘仆仆地到了家。
  除夕夜苏一像往年一样跟着父母去外婆家吃的年夜饭,匆匆忙忙吃完就一个人先赶回去,和钟国的爸爸妈妈一起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钟家的厨房,煲蒸炖煮的菜式全部焐在锅里,爆炒煎炸的菜式则要等到他进门才下锅。满屋的色香味俱全,小汪阿姨犹在遗憾不已,说今早去晚了一步,菜市场那个鱼贩子两条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不然钟国最爱吃清蒸鲫鱼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畏冬夜严寒,苏一穿着小棉袄守在楼下院门处等。拿着手机隔三差五给钟国发短信,问同一个问题:现在到哪了?
  他一个接一个报地点,刚出长途汽车站;已经上了出租车;正在过嘉陵江大桥……最后回复的一条是:我已经看见你了。
  苏一一抬头,马路上一辆出租车正朝着她的方向驰来。车窗摇落,钟国探头朝她眨眼一笑,细细长长的眼睛笑成两弯,她的眼睛唇角顿时也随之弯了。
  钟国一下出租车就拉着苏一进了大楼,却不急着上楼。在无人出入的楼道口他一把将她揽进怀,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几乎要把她嵌进他的胸膛里。低头看着她,他热烈烈地笑:“想我吗?”
  她含笑反问:“你想我吗?”
  “我想死你了。”
  话音未落,他饱满的唇先落下来,炽热地吻上她的唇。光滑的脸颊软软地贴在她的颊,下巴处有着微微胡茬,带着温暖的体温摩娑在她的肌肤上,那种温度几乎让她融化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家家户户笑语喧哗。遥遥的,有朵朵烟花绚丽缤纷地绽放在漆黑夜空。很多很多欢乐的声音,很多很多喜庆的色彩,一切一切的繁华美丽,都做了他们爱情的背景。
  春节期间聚会最多,亲戚朋友同学,东家叫了西家喊,推都推不脱。亲戚长辈家是肯定要去拜年的,不去就太不懂礼数了;同学朋友平时都天南地北各一方,一年到头也就是这个机会能在一起聚聚,你能不去吗?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苏一尽管很想和钟国二人世界单独相处,却也不得不一处接一处地去走亲访友。好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一对了,无论去哪里他们都成双成对出现。她外婆很喜欢钟国,去拜年时还给了他红包。而她跟着他去他爷爷家拜年时,慈眉善目的奶奶也塞了她一个红包。他笑呵呵:“连亲戚都见过了,咱们这算是过了明路啊。”
  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时,他们是全场焦点。因为苏一也织好了自己那件红毛衣,和钟国穿成情侣装。进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城,两人把外套一脱,两件大同小异的套头红毛衣特别显眼,让人想看不见都不行。马上就有人嚷开了:“哇哇哇,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招摇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对吗?这样让我们单身人士很受伤的。”
  另有人笑道:“我说你们俩穿着两身红衣裳往这一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摆结婚宴呢。”
  这么一说,满桌人都哄一声笑开了。人人都在笑,唯独杨钢只扯了扯嘴角,一付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然后他一把拉了钟国走到一旁去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话。
  这一端,坐在苏一身边的宋颖也跟她咬起了耳朵:“听说你前两个月带了一个男生回来,真的吗?”
  苏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程实。她怎么知道的?杨钢,一定是杨钢这个大嘴巴四处张扬。
  宋颖果然承认是杨钢告诉她的:“他跟我说时我都不信,你和钟国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另外带个男生回来。但他说那是一个开着私家车的小款爷,你没准被人家的金钱攻势给腐蚀了,让我找时间好好说说你。不过照今晚的情形看来,你和钟国应该还是没问题哦?”
  当然没问题,死杨钢臭杨钢,真是多管闲事。扭头朝着杨钢和钟国那端看一眼,苏一突然猜出几分他在跟他说什么,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钟国和杨钢的交谈不是太久,很快就双双返回桌旁。苏一的手在桌下拉拉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问:“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
  “随便聊为什么要背着人?说,你们到底聊什么了?”
  他看着她微笑,声音压得极低:“聊男人间的话题行不行?”
  一句话把苏一堵住了,她知道他没说实话,却又没办法揭穿他,一时气恼,不假思索地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气急之下劲使得大了点,拧得他“啊”的一声低呼。见他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她又马上不假思索地替他揉,浑然不觉满桌人的目光都已经循声看向他们。
  一个最促狭的男生故作一脸严肃状:“苏一,钟国,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啊!要摸回家去摸。”
  一句话又引来满桌人的吃吃发笑,把他们俩都闹了一个大红脸。苏一急忙缩回手,并且矫枉过正地整个晚上都不好意思再靠钟国太近。
  聚会上没问出钟国的话来,回到家苏一继续逼供:“你快点给我老实交代,杨钢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还在说程实上次来的那件事?”
  他架不住她地一再追问,终于承认:“是,杨钢说那个GOLF小子是潜在的威胁,让我要快点采取有力措施,别让快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程实不过偶尔来一次,他却当我红杏要出墙了似的。还让你采取有力措施呢,什么有力措施他有没有教你几招哇?当军师别只出谋得划策呀!”
  他突然笑得含意深深:“有,不过没有几招,只有一招。”
  “什么招?”
  “他让我赶紧……”他声音拉得长长的,看着她只是笑,就是不说下去。
  “赶紧什么呀?快说。”
  “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就不用怕你会跟别人跑掉了。”
  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的意思地球人都知道。苏一陡然红了脸:“这个该死的杨钢,什么烂招数哇!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臭骂他一顿。”
  “不要去找他的麻烦了,他说归他说,我又不会言听计从。不过苏一……有时候我还真是……真是很想呢。”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轻,一顿再顿,言语含糊不清。她敏感地听出来了他里的意思,脸上的颜色更红了:“不准胡思乱想。”
  “这不是胡思乱想,我是正常的男人,这是正常的想法。我告诉你,我们宿舍六个男生,除了还没女朋友的徐文亮,另外四个都已经跟女朋友……那个了。只有我……苏一,你们宿舍也只有你了……”
  苏一的脸已经红得像在发烧,拼命低下头去想藏起来,可哪里藏得住,钟国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见她一张红透的脸像蜜桃般甜美诱人,他本来就乱乱的心更乱了,再记不起要说什么,毫不迟疑地凑过去吻她。
  他的唇一印上来,她就感觉他这次的吻和平时不一样,要激动热烈得多。他唇齿间的气息炽热得像无形火焰,一下子就烧得她全身融化般软下去。暴风骤雨般的热吻中,他的手还试探地要伸进她的衣内,她有些紧张地抓住:“钟国……你爸爸妈妈他们在外面呢。”
  春节长假,不但钟国的父母都在家,而且还有他们单位来拜年的同事。一门之隔,外面客厅里笑语喧哗。苏一很怕会突然闯个人进来,那样可就不好看了。
  冲动中的钟国被提醒了,不得已松开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脸非常痛苦的表情:“我要死了。”
  然后就扑到床上一动不动,倒真像一付活死人的模样。她坐在床沿用力推他一把:“大过年你乱说什么呀!呸呸呸,大吉大利。”
  他突然又翻身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热切地说:“苏一,明天情人节呢。我小姑家叫吃饭我们不去,我们俩单独在家呆一天好不好?”
  她猜得出他所谓的单独在家呆一天是什么意思。以前他们也经常单独呆在一起,但是这一次绝对不同,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有说不出口的热烈期盼。
  “你——真不放心我,要听杨钢的话把生米煮成熟饭吗?”
  苏一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钟国急忙解释:“不是这个原因,我绝对不是因为杨钢的话才想这样。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们男生……有时候会很冲动很冲动的,今天我就有点太冲动了,很想……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等我们结婚时再说吧,我可以继续忍。”
  他急切的辩白让她心里那个小疙瘩马上解开了。垂着头她想了半天,最后脸颊红红,声音细细地说:“那好吧,明天不去你小姑家了。”
  第十三章 人生最华美的一章(2)
  2005年2月14日情人节。
  这个情人节,苏一和钟国准备成为真正的情人。
  这天上午,苏一还是跟钟国一起去了他小姑家。钟国父母坚持要他们去走一趟,说是钟国小时候小姑最疼他了,经常给他买衣服买玩具,怎么也要去她家拜个年问个好。于是钟国灵活应对,吃了午饭后马上带着她离开,说是去逛逛街再回来,实则两个人回了钟家。
  一路上,苏一的心脏咚咚直跳,越是走近家属楼,越是跳得急骤狂乱。走在她身边的钟国看起来不比她轻松,仿佛空气不够用似的,他一下接一下地深呼吸,她猜他的心跳和她一样急而乱。
  进了钟国的房间后,苏一的心已经跳得像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迟疑着没像往常那样进门就脱外套,她羞涩又紧张地偷眼看他,他的神色也紧张,更多的是激动,却竭力安抚她:“你别紧张。”
  她却更紧张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下意识地问出来:“我们这样……如果怀孕了怎么办?”
  目睹过许素杰两次人流术的痛苦,她实在很害怕。这个问题问得钟国一愣,顿时失悔:“回来的路上应该买盒避孕套的。”
  现在当然也可以出去买,附近的两家药店春节期间照常营业,可是离家太近了,万一被什么熟人看见就太难为情了。于是他只能又临时出门打车,跑去远一点的药店买。
  “你等我回来。”
  他去了半天,结果却是垂头丧气地空手而归。二十一岁的大男孩,年纪轻脸皮薄,药店里全是些年轻女孩子在收银,而避孕套偏偏又十分不巧地摆在收银台前面。他几次三番地鼓足勇气,终究是不好意思过去当着她们的面挑选避孕套再找她们付帐。
  从药店出来后他满大街找诊所,私人诊所春节期间有几家会开门啊。他白白在外面转上一大圈,一无所获地回来了。一脸特别郁闷特别沮丧的神情,看着她苦笑:“我还以为今天会是我们生命中非同寻常的一天,结果白兴奋了一场。”
  “那就……别用避孕套了。”她看着他那么沮丧失望的样子不忍心。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行,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学期才能毕业,真让你怀孕了就只有去做流产,那样对你身体伤害太大了。算了,我还是继续忍吧。”
  话虽如此,钟国的声音中还是有着很浓的失望。他对这一天本来充满期望,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避孕套,避孕套——苏一突然想起高中曾有一次在父母房里找东西,翻到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时无意中翻出一盒避孕套。当时一看盒面上的那三个大字就忙不迭地塞回去,东西也不找了,脸红心跳地跑掉了。现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把避孕套放在老地方?如果是,或许可以“借用”一个。
  钟国听了却有些迟疑:“你爸爸妈妈都在家,你怎么找?”
  “没事,我爸妈这会肯定在客厅看电视。我去他们房间看一下就出来,他们不会注意我的。”
  钟国也终究是想的,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那——你机灵点。”
  “放心吧。”
  苏一跑回家时,她爸爸妈妈果然都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先回自己房间呆了几分钟,借口一件毛衣找不着,跑去父母卧室翻三门柜。大张旗鼓地翻出动静来给外面听,以示她确实是在三门柜里找衣服。然后再蹲下去动作麻利地拉开床头柜最下层那个抽屉,飞快地翻过一摞杂志报纸,果然在抽屉最里面看到那个避孕套的小盒子。刚打开来抽出一张,就听到母亲的脚步声走近:“你什么毛衣找不到了,又把柜子翻得乱七八糟。”
  她赶紧把避孕套攥在手心,那盒子胡乱塞回抽屉后马上一推,挺身站起来。情急之下推得重了点,抽屉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她站直身子后母亲才出现在房门口,她应该没看到她翻抽屉,但是那一声响却让她很些讶异:“你翻哪里了?”
  她手心攥着那片避孕套,迎着母亲狐疑的目光,不免有几分做贼心虚地红了脸,竭力保持镇定:“我翻三门柜呀!”
  苏一从小被妈妈管到大,苏妈妈再了解自己的女儿不过,马上就看出了她不对劲。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盯住她紧紧攥着的右手:“你手里攥着什么呢?”
  “没什么。”
  苏一暗暗叫苦,为母亲的明察秋毫,但还是要死扛到底。而苏妈妈是多精明的人啊!联想起刚才那声抽屉关合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朝床头柜看去,最下层那个抽屉关得不怎么严实,有一角杂志露出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脸色一变地冲过去拉开抽屉一看,一盒避孕套俨然摆在最上面,而这本来是她一直藏在最下面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上面来的,再联想一下苏一刚才鬼祟慌乱的行为,十分显而易见了。
  苏妈妈立刻就大吼起来:“你这个死丫头……”
  2005的情人节,是苏一过得最惨的一个情人节。
  因为偷避孕套的事,她被妈妈骂得半死。钟国也不好受,作?同案犯被她妈妈逮去一起训斥。
  从小到大,苏妈妈一直对独生女儿管得严,唯恐她学坏唯恐她堕落唯恐她不自爱,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女孩子家家的,一定不能跟人随便乱来”。这个“乱来”的意思是什么,她虽然从没仔仔细细明说过,但苏一也心知肚明。
  时时耳提面命的教诲全成了耳边风,苏妈妈竟然当场逮住女儿偷避孕套想跟人“乱来”,由不得她老人家不气急败坏:“死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我千交代万交代,女孩子家不比男孩子,千万不能随便乱来,你怎么就不听啊?你想气死我呀!”
  苏一怕真把她给气坏了,赶紧声明她虽然一时糊涂把妈妈的教诲丢到脑后头去了,但尚未构成实质性的“犯罪行为”就已经被“人赃并获”,所以她和钟国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苏妈妈盯着女儿看了半天,确认她的表情神色不是在撒谎,这才略消了点气。骂过苏一后她开始训钟国:“钟国你这次很不对啊!你和苏一想……想进一步发展关系都算了,可你怎么能让她想办法去搞避孕套?未必我的女儿就这么贱,还要自己带着避孕套送上门去。”
  钟国本来一直臊眉臊眼地站在一旁低头挨骂,不敢出声。可是这个罪名太重了,他胀红着脸急急申辩:“阿姨,不是这样的。”
  苏一也同时说:“妈,不关他的事。”
  他们俩很难为情地你一言我一语,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听到钟国在药店转了一圈又一圈也终是没好意思买避孕套时,苏爸爸忍不住好笑。自始至终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说话,年轻女儿偷避孕套想跟恋人偷尝禁果的事,他这个当父亲的不便多言,就由着妻子挑大梁上演“三娘教子”。这时看着钟国满脸赤红满头大汗的一付窘迫难当相,才开口劝道:“好了好了,他们俩也就是一时糊涂,算了吧。”
  苏妈妈还是继续训了他们大半天后才算了。而钟国的父母回家后得知此事,钟爸爸马上也把儿子拎到书房去训话。训到最后又搬出他的‘桔子论’:“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桔子还不够熟的话就不要忙着去吃,等它熟透了再吃不好吗?”
  在自己的爸爸面前,钟国就没有在苏妈妈面前那么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他颇不服气:“我觉得已经熟了,可以吃了。”
  “熟——了?”钟爸爸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儿子怔了片刻,那张年轻的面孔虽然还犹存一丝稚气,但眉目的开阖,脸庞的轮廓,下巴隐隐的青色胡茬,都渐渐透出男子气,他确实已经长大了。
  “熟了也不一定非要马上吃吧?你着什么急呀?你吃着了吗?怎么让人家苏一的妈妈来告状了?”
  钟爸爸不能让儿子把他给噎住了,连珠炮似的一问接一问,问得钟国哑口无言。本来都要大获全胜了,他却一不留神失了言:“有本事你偷吃了别让人发现,就像我当年跟你妈……”
  话没说完,钟爸爸就忙不迭地住了口,恨不得超越音速把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追回来咽下肚。钟国却已经眼睛一亮:“爸,您跟我妈当年……”
  “去去去,今天的事你回房间好好反省去。”钟爸爸硬生生打断儿子的话,脸上极力维持一个父亲的威严表情。
  父亲不肯再说,聪明的钟国却一斑窥豹地猜出大概。他嬉皮笑脸:“爸,我反省过了,觉得今天的事追源溯本就在于上梁不正下梁歪。”
  钟爸爸一抬手作势欲打,钟国哈哈大笑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让客厅里坐着的钟妈妈十分惊讶,丈夫不是把儿子叫进去训话吗?怎么训得他这付乐呵呵的样子出来。问明原因后,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突然像十八岁少女般满脸绯红起来:“你呀,让你批评他你怎么把我们年轻时的荒唐事说出来了?”
  一时不慎在儿子面前泄了老底,钟爸爸也有些难为情,但口头上不能服输:“什么荒唐事呀?不就是奉子成婚嘛!当年这种事情不好听要遮遮掩掩的,现在却已经正常得很了。早这么开放,你足月生下钟国后我也不用逢人就解释是早产了。”
  “你还说,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说不要不要你偏要,钟国没说错,你这上梁不正他那下梁才歪的。”
  “这怎么能算上梁不正下梁歪?年轻人大都是这么过来的,烈火青春少年时,谁都有个把持不住的冲动时刻。老实说,这件事上其实我挺理解儿子的,但该批评教育还是要批评教育一番。”
  “得了吧,你这是批评教育吗?把自己的老底都兜出来了,以后看你还怎么有脸批评教育他。”
  他们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谁也没注意到钟国房间的门悄悄拉开了一线,他一字不漏地全部偷听去了。一边听,一边窃笑不已:原来父亲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算不算前赴后继?
  第十三章 人生最华美的一章(3)  
  避孕套事件后,苏一和钟国作为“犯罪未遂者”被两家父母小心防范严密监管,唯恐他们会再找机会一试禁果滋味。苏妈妈现在不准女儿总是跑去钟家一呆一整天,而钟国来苏家时,进了苏一的房间后再不敢关门,连虚掩都不敢。瓜田李下的非常时期,他必须让房门大敞着以示自己的光明正大绝无贰心。
  苏一对此哀叹连连,小小声对钟国说:“真是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膻。”
  他深有同感:“你也太不机灵了,竟被逮了个人赃并获。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呀,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我妈就是那猎手,我这只小狐狸实在不是对手,当时跑回家偷避孕套真是失策。”
  “是呀,现在弄成这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的局面,我都不敢靠你太近。以前好歹还能让我亲亲,现在连亲都不能亲了。”钟国边说边溜了敞开的房门一眼,苏一的妈妈时不时在门前走动一下,明摆着的监视嘛。
  剩下的假期时期苏一和钟国就过得相当郁闷了。
  苏一觉得这个最后的寒假好不值,一开始钟国没办法跟她一起回家,大年三十晚才进屋,浪费了好多天时间。而后来又因为避孕套事件,被妈妈严格监管,两个人都不能再单独相处,总是要在大人的视线下呆着。她唉声叹气:“我觉得自己像个在坐牢的犯人,我妈像一台二十四小时人力监控器。”
  钟国比她更唉声叹气:“我觉得自己像在做贼,想要亲你一下得先左顾右盼万分警惕。”
  郁闷,实在太郁闷了。所以开学的日子一到,他们俩马上逃一般地从家里跑掉了。
  把苏一送到学校宿舍后,许素杰还没有来。钟国一放下行李就去关门:“趁着现在没有人我来亲个够,连本带利亲回来。”
  他那付憋了很久再也按捺不住的猴急相,惹得她笑起来:“你还要去赶火车呢。”
  “争分夺秒,非亲不可。”
  钟国搂紧苏一,嘴唇一下接一下热热地印在她脸上,下巴的胡茬有点微微扎人,她却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双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仰起脸,任他亲了又亲。他却没亲多久就放开了她,她不解地睁开眼睛:“你就亲够了?”
  他的声音微微带喘:“亲是没亲够,可是如果再亲下去我又想要‘犯罪’了,被你妈知道一定会打死我。”
  她明白了,头一歪看着他笑:“你……又冲动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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