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刘半农曾回忆与周作人初见时的情景:“余已二十七,岂明已三十三。时余穿鱼皮鞋,独存上海少年滑头气。岂明则蓄浓髯,戴大绒帽,披马夫式大衣,俨然一俄国英雄也。”
美子这样描写周作人:“周作人好似一个考八卦文的(老学士),眼上架着金丝眼镜,嘴上留着清秀的仁丹小胡,一望而知是鲁迅的弟兄。只是周作人讲的完全是绍兴话,声音很低,谈话时似乎没有那兄起劲,可是也并没有一丝(师爷气),待任何人都是客气的。”
温源宁写道:“周先生总是温文尔雅,静若处子,说话有如窃窃私语,走路几乎像老太太;然而,他有那么一种超脱之态,(是不够亲近呢,还是暗中藐视呢,很难说。)人们在他面前,便难以无拘无束,他冷眼旁观,也许不免窃笑。他清淡对客,文质彬彬,……叫人无法对他亲亲热热。他呵呵一笑(或者不如说,他微笑得出了声)的时候,他那形如枪弹的头一上一下地摆动起来,这就表示着,你可以跟他亲近,却不要太随随便便。当然,谁也不能对他毫不客气。刚跟他会面的时候,大家总是尊敬他,这尊敬,若是来自敌手,就会转为害怕,若是来自朋友,就会转为亲近,亲近得如兄如弟,互有好感,不过绝不会到热诚相与的地步。”
温源宁还说:“周先生还有另外一面……他大有铁似的毅力。他那紧闭的追陈,加上浓密的胡子,便是坚决之貌。他洁身自好,任何纠葛,他都不愿插足,然而,一旦插足,那个拦阻他的人就倒霉了!他打击敌手,又快又稳,再加上又准又狠,打一下子就满够了!……在高级会议上,他发言短而句句中肯,……他绝不慌张,老师沉着、冷静,他给我们的印象是这么一个人:能够保持轻松自在的心情就高兴至极,不过,若有风浪袭来,还是照样高兴。”
朱杰西写周作人走路:“他常带着一些兴奋的样子走向书架或者别的地方去,而姿态很像一种醉汉的碎步,或者说犹如火焰的欢心舞蹈,生命的活跃充分表现了出来,与平常在外面的枯淡的神情完全不相同。”
梁实秋回忆周作人:“他是这样清癯的一个人,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头顶上的毛发稀稀的,除了上唇一小撮髭须之外好像还有半脸的胡子渣儿,脸色是长白的,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而且是绍兴官话。”
陶亢德到苏州车站去迎接周作人,江苏教育学院的学生们也在月台列队欢迎,陶“听得一声‘立正’,欢迎的学生个个挺起脊梁向知堂致敬了。知堂答礼的样子后来雨生形容得甚妙:‘好像老农闲步田间时的偶一俯视新苗。’”
辛朗回忆:“周作人是长着一个团团的面庞,初看起来很有些绅士的样子,但没有使人望而生畏的气魄,像普通说的忠厚长者倒有几分近似,他说起话来常有些嗫嚅,在说话间用‘或者’以及‘也许’的地方,有其在对某种事物要下批评了,总是最多用的,一双近视眼透过眼镜所折射到的地方常是很近,使人很容易想到一个村姑,是那样含羞,也是那样保留着几分稚气的。”
叶淑穗回忆周作人:“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此人颇讲礼仪。记得第一次到八道湾去见周作人,我们走到后院最后一排房子的第一间,当我们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以后,来开门的是一位带着眼镜、中等身材、长圆脸,留着一字胡,身穿背心的老人。我们推断这位可能就是周作人,可是开门的人,听说我们是找周作人的,紧接着就说,他在后边住。由于和周作人是初次见面,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往后走,再敲门,他们回答说,周作人就住在这排房子的第一间。我们只得转回去再敲门。来开门的还是这位老人,不同的是穿上了整齐的上衣。”
谢兴尧第一次见到周作人,觉得“他是一个新型的士大夫,一切举动斯文有礼,说话嚅嚅,如夫人女子,柔巽有余,刚毅不足。生活习惯除了东洋风之外,还明显得带有老北京的味儿,用现在的话说,一看就是斗争性不强。”
徐淦回忆其1943年在苏州见到周作人的情形:“他不如发表《五十自寿诗》时刊物上登的相片那么丰润,满面红光,这几年工夫变得瘦削了,一脸晦气,近视镜后面的目光带着冷峻。”
50年代,徐淦到北京,去拜访周作人时,周一定留徐在家中住下。徐在周家附近的小吃店用餐时,偶尔和伙计说起周作人,伙计便忽然竖起大拇指说:“周先生是个好人,新街口一带谁不知道他!他老人家当大学教授和做官的时候,每月发薪发白面那天,一定把白面分散给四近揭不开锅的穷苦人家。谁要是去向他告帮,他从来不叫人失望,总是十块十块地接济人……”
第445节
日期:2009-12-2411:42:48
淡漠
周作人出生后,周母鲁瑞就发现这个孩子很安静,很少哭闹,就是肚子饿,也只是努着小嘴左右觅食,却也不哭。她对丈夫周伯宜说:“这孩子是耐性子。老大像我的,他是像你的。”
周作人排行第二,幼时得过天花,身体较弱,父母对他要求较松,对他的培养也不像老大那样重视。鲁迅和周作人两兄弟在一块的时候,很多事情都由老大鲁迅做主,他只在后面跟着就行了,所以周作人依赖性强,不太喜欢抛头露面。在他们的父亲卧病期间,大量繁重的事情,比如跑当铺、请医生、抓药等等,都是由长兄承担的。
这些事情,给鲁迅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但对周作人则鲜有触动。兄弟俩到三味书屋读书、到南京求学、到日本留学等等,都是鲁迅先行一步,周作人在后面跟着就行了。连到北京大学任教,也是鲁迅通过他与蔡元培的关系给周作人联系的。所以,当时周家人都说,老二是周家的一个“福人”。但鲁老太太感慨地说:“其实他们兄弟,都生长在多灾多难的周家,谁也没有福可言,只是老二有一个比他大4岁,而且聪明能干又负责的哥哥,家里一切事情都由哥哥承担了。”
鲁瑞说,周作人“从幼小时期,一直受到大家的照顾,养成了他的依赖性,事事要依赖家里人,特别是依赖老大。他对家庭没有责任感,在他的心里,家里的事都要由老大负责,与他无关,他比较自私。”
1897年正月,周作人随祖父的妾潘姨太(周作人的文章中有时又称为“宋姨太太”)到杭州陪侍因科考贿赂案发被光绪皇帝钦判了斩监候、羁押在杭州府狱里的祖父周福清。周作人和潘姨太住在一个叫花牌楼的地方,周作人被“拘在小楼里边”,“生活够单调气闷”。有学者认为,这段生活也是周作人淡漠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八道湾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杏树,开花的时候,周昨天每天从树下经过,却不知道花开了。鲁迅因此说周作人“视而不见”,鲁迅感慨:“像周作人时常在孩子大哭于旁而能无动于衷依然看书的本领,我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周作人将被军阀殴打的群众,称作是自己不识相的“碰伤”等等。
周作人有个笔名,叫“鹤生”,典出于日本留学时,蒋抑卮给他起的外号“鹤”,有种冷漠和孤傲的味道。
周作人有一个长达13字的署名:京兆布衣八道湾居士苦茶庵主。
周作人说:“我从小读《论语》,现在得到的结果除中庸思想外,乃是一点对隐者的同情。”他崇拜陶渊明,“在30年代,有人称他是现代的陶渊明,他便高兴地引为知己”。
周作人惧内,事事听从夫人羽太信子。与鲁迅反目后,信子和其妹芳子(周作人三弟周建人的第一任妻子)把她们的父母从日本接到八道湾来了。“九??一八”事变以后,北平的局势很不安稳,一遇风吹草动,信子等人就叫佣人把八道湾住宅大门上挂的“周宅”摘下,换上“羽太寓”的牌子,还挂上日本旗。而周作人听之任之,不加制止。鲁迅听说后,意味深长地说:现在八道湾只有老二一个中国人了,而他又是如此昏。
日期:2009-12-2510:50:34
淡漠(二)
1944年,林语堂在先遇到沈兼士,相约登华山,路上,沈对林说,周作人在北平做日本御用的教育长官时,日本人将抗日青年关在北大红楼,夜半挨打号哭之声,惨不忍闻,周作人竟装痴作聋,视若无睹。沈兼士边说边流泪,林语堂不禁感慨,热可怕,冷尤可怕!(按:林说鲁迅极热,周作人极冷)
周黎庵记载,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到9月底,国民党政府进行了大规模的肃奸,逮捕了许多人。而在这四十多天中,周作人经常到琉璃厂逛旧书铺,镇静自若,一点没有风雨欲来的恐惧情绪。
周作人被捕前,北大学生邓云乡曾到周的办公室请周写稿子,周当时正准备赴南京应付汉奸诉讼,他对邓的冒失并不气恼,只是轻轻地说:“现在不是写文章的时候,等将来一定给你写。”
晚年,周作人在谈到当年的论敌陈西滢时,淡然地说:“陈西滢亦是颇有才气的人,惟以乡谊之故,乃以‘正人君子’自命,参加‘女师大’一役,妄费许多才气,亦深可惜矣。”
王士菁回忆,周作人即使谈到激动人心的事或应该深刻反省的事时,也不激动,“仍若无其事,甚至有点麻木不仁”。谈到李大钊去世后掩护李的子女、保护李的文稿之事,他并不激动,“好像在叙述和自己并无多大关系的往事”;偶尔谈到自己落水之事,“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糟了’,并无惋惜,也并无自责,好像谈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佟韦回忆:“周作人不讲自己好,也不讲自己坏,对任伪职事不愿多谈。……我曾有意与他谈谈这个问题,……但基本上失败了。有一次……提到此事他面带愁苦的表情,说:‘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其他再不愿谈。又一次我提到此事,他则说‘我和一些老朋友,也需要生活’。……他做的好事……他也一句不讲,似乎没有发生过,又似乎已经发生了,但过去就过去了,不再值得讲了。”
周作人在给友人的信中谈到胡适:“(胡适)自然也有他的该被骂的地方,惟如为了投机而骂之,那就可鄙了。我与适之本是泛泛之交(寻常朋友),当初不曾热烈地捧他,随后也不曾随队地骂他,别人看来,或者以为是,或以为非,都可请便,在我不过觉得交道应当如此罢了。”
信子去世之后,周作人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虽然稍觉寂寞,惟老僧似的枯寂生活或于我也适宜。拟俟稍静定后可以多做点翻译工作也。”
第446节
日期:2009-12-2710:19:09
悲观
1923年7月,与鲁迅反目后的周作人在《寻路的人》一文中写道:
“我是寻路的人。我日日走着路寻路,终于还未知道这路的方向。
现在才知道了,在悲哀中挣扎着正是自然之路,这是与一切生物共同的路,不过我们意识着罢了。
路的终点是死,我们便挣扎着往那里去,也便是到那里以前不得不挣扎着。”
李大钊的惨死,北新书局被迫停业,《语丝》被禁(周作人和刘半农曾到一个日本朋友家避了一周),使得周作人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1928年9月17日,周作人发表《历史》一文,指出“天下最残酷的学问是历史”,“我读了中国历史,对于中国民族和我自己失了九成以上的信仰与希望。”10月1日他发表《青年脆》一文,“近两年来中国到处是人头脆,而青年似乎尤其脆得可以。”所谓“脆”就是死亡率高。
这年11月,周作人发表了《闭户读书论》,从此以后那个曾和民族共同体共命运,与大时代同呼吸的周作人就彻底告别了过去,回到书斋。
1932年,曾有“吾家予同”称周作人“尚保持五四前后的风度”,周作人在给俞平伯的信中称为“大误”,并说“自审近来思想益销沉耳,岂尚有‘五四’时浮躁凌厉之气乎”。
1934年,周作人五十寿辰时,作打油诗二首。其诗云:“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旁人若问其中意,且到寒斋吃苦茶。”其二云:“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著袈裟。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里蛇。徒羡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谈狐说鬼寻常事,只欠工夫吃讲茶。”
常风回忆,1938年夏,叶公超到北平接家眷,同时受中研院与北大委托劝说周作人南下。叶在北平的两个月间,多次与周见面,但每次周总说南下有种种困难,并请叶代为向在南方的朋友们说明。叶离开北平的前一日,到周宅辞行,临别时,周一直送至街口,时天色已晚,常风在汽车里“隐隐约约看见周作人孤单单地站在那里。一阵秋风落叶扫地而过,他还兀然不动望着即将开动的汽车向我们挥手。我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凄凉。车子开后叶先生和我好半天都没说话……车子开到大街上后叶先生才叹了一口气,‘苦雨斋将来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日期:2009-12-2814:44:08
佛缘
周作人自承是一个和尚。
周作人出生的那天夜半,一位堂房的叔叔夜半归来,走进内堂大门,仿佛看见一个白须老人站在那里,转瞬却不见了。后半夜,周作人呱呱落地。堂叔看见白须老人的传言不胫而走,后来竟变成了老和尚。此后,周作人就传言是老和尚投胎转世。
周作人生病住院期间,便开始研读佛经,并且读经颇多。鲁迅在周作人住院期间,经常前去探望,给周作人带去佛经,从鲁迅日记看,鲁迅常特地去给周作人买经书。
周作人研究佛经,在一些文章里也经常引用佛理,如《山中杂信》、《胜业》、《吃菜》、《入厕读书》、《谈戒律》、《释子与儒生》等。但上世纪四十年代初至他去世的二十多年里,在他的文章里再也难觅与佛有关的片言只字。研究者认为,这其中缘故,可能与他晚年对现实的顿悟有关罢。
日期:2009-12-2814:45:19
文学(一)
文学
周作人与长兄鲁迅在日本留学其间曾经翻译一些外国小说,大多数是北欧的,译笔古奥,而且结集出版时命名为《或外小说集》。“或”是“域”的古字,如此写法自是受老师章太炎的影响。胡适说“域外小说集比林(琴南)译的小说确是高得多”,“是古文翻的小说中最了不得的好”。
《域外小说集》第一、二册分别在东京和上海两地寄售,半年过去,第一册在东京销售二十一本,第二册二十本,第一册多出的一本还是他们自己买的;在上海,也仅售出二十册上下,再无人问津。鲁迅说销路不好的原因是小说都比较短,看过的人往往摇头说:“以为他才开了头,却已完了。”与我国传统的一二百回的章回体小说有很大区别。阿英则认为,周氏兄弟翻译虽用文言文翻译小说,但仍旧保留了原来的章节格式,当时的中国读者极不习惯,有些佶屈聱牙,不受欢迎是很正常的。
周作人1918年1月至1919年12月间翻译的小说后来集为《点滴》一书,后更名为《空大鼓》。全书二十一篇作品中,俄国与波兰、南非、匈加利(今译匈牙利)等被压迫民族文学作品占70%以上,其中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可爱的人》、库普林的《晚间的来客》、安特莱夫的《齿痛》、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酋长》等在五四时期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周作人说自己并非文人,更不是学者,他的工作只是打杂,砍柴打水扫地一类的工作。如关于歌谣、童话、民俗的搜寻,东欧日本希腊文艺的移译,都高兴来帮一手,但这在真是缺少人工作的时候才行,如各门已有了专政的人他就只得溜了出去,另去做扫地砍柴的勾当去了。
周作人在《自己的园地》序中谈到写作的原因,是“寻求想象的朋友请他听我的无聊的闲聊”,是“因寂寞,在文学上寻求安慰”。
周作人在《雨天的书??自序一》中说,这年冬天特别多雨,他常希望这种天气,“在江村小屋,靠玻璃窗,烘着白炭火钵,喝清茶,同有人谈鲜花,那是颇为愉快的事”,但如今不能实现,只好写文章了。
周作人提倡“多面多样的人道主义的文学”,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理想的文学”。因此,他对作品的选择不拘一格,翻译了人生观绝不相同的梭罗古勃与库普林,又译了在女子解放问题上与易卜生意见迥异的斯忒林培格。这表现了五四那个时代及周作人个人开放的眼光与宽容的心态,是以后时代的人很难企及的。
周作人在《文学上的俄国与中国》等演讲里,曾一再强调“中国的特别国情与西欧稍异,与俄国却多相同的地方”,“背着过去的历史,生在现今的境地,自然与唯美及快乐主义不能多有同情”,“我相信人生的文学实在是现今中国惟一的需要。”。
周作人常以“雨”与“风”一起构成散文的“基本意象”。
“五四”以后,周作人作为《语丝》周刊的主编和主要撰稿人之一,写了大量散文,风格平和冲淡,清隽幽雅。在他的影响下,20年代形成了包括俞平伯、废名等作家在内的散文创作流派,阿英称之为“很有权威的流派”。
汪静之诗“一步一回头,瞟我意中人”受到周作人的极力推崇。周说“这是旧道德上的不道德,方是诗情的精神”
第447节
日期:2009-12-2908:35:56
文学(二)
周作人最早在理论上从西方引入“美文”的概念,提倡文艺性的叙事抒情散文。他从自己的个性出发,从英国随笔、明末小品、日本俳文中汲取文学营养,形成了独特而成熟的艺术风格。他追求知识、哲理、趣味的统一:在娓娓絮语中,针砭时弊,纵谈文史,描摹风物,探寻人情物理,显示着爱智者的“博识”与“理智”而无“卖智与炫学”之嫌(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却自有亲切、通达的风致,从容描绘中浸透着作家的闲适趣味,“蕴藉而诙谐”的“淡淡的喜悦”里(《药味集??谈俳文》)、《立春以前??〈文载道文抄〉序》),搀杂着几分忧郁、惆怅,文字表达上则大巧若拙,举重若轻,构成了平和恬淡的境界,同时注重适度的含蓄,拥有一种令人回味的“涩味”。
新中国成立后,周作人在北京从事著译工作。1950年后,曾先后翻译了《俄罗斯民间故事》、《日本狂言选》、《希腊拟曲》、《伊索寓言》等9部著作,与人合译了《阿里斯托芬喜剧集》、《欧里庇得斯悲剧集》(共3集)、《石川啄木诗歌集》、《平家物语》等6部作品。
废名回忆,周作人作文从来都不打草稿,一遍写好,看一看有没有错别字,便不再看,算是完卷。因为他说起稿便不免于重抄,重抄便觉得多无是处,想修改也修改不好,不如一遍写好。
佟韦回忆,周作人“十分勤奋,一丝不苟。……他在西安时,报纸记者纷纷来访,约他写稿子,他都没有拒绝,经常夜里伏案工作,很晚才休息。就是他夫人去世前后,也未间断写作。……阿英同志曾提出给他找个助手,……他笑着说:‘这关心我是感谢的,但我写东西从不誉抄,别人也帮不上我的忙,那就不必了。’”
文洁若回忆,周作人每翻译一部作品,都力所能及地多找几种版本,然后选定自己认为最可靠的版本,如果个别此举和注释参考了其他版本,他就在注文中一一说明。他每次都加上详细的注释,在前言后记中交代作者生平、作品的历史背景、艺术特色等。立论精辟,提纲挈领,深入浅出,恰到好处。文杰若曾搬出原告核对周作人翻译的稿件,她从未找出过差错,每遇到译的精彩的地方,总不禁拍案叫绝。
周作人总希望在译著后面多加一些注释,但出版社要求他压缩从简,他只能在页末略加几条简单的注。为此,他十分惆怅,提起这部译作便觉得“没有多大意思”、“没有什么可喜的”。
周作人喜欢诵吟张心斋的《幽梦影》,谓是那样的旧,又是这样的新。
郁达夫曾比较鲁迅、周作人兄弟的文章,他说:“鲁迅的文体简练得像一把匕首,能以寸铁杀人,一刀见血。重要之点,抓住了之后,只消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主题道破……周作人的文体,又来得舒徐自在,信笔所至,初看似乎散漫支离,过于繁琐!但仔细一读,却觉得他的漫谈,句句含有分量,一篇之中,少一句就不对,一句之中,易一字也不可,读完之后,还想翻转来从头再读。”
日期:2009-12-3010:49:51
教学
20世纪30年代,卜乃夫在北平自修时,慕名到北京大学旁听过周作人讲课,卜回忆说:“铃声响过不久,教室门开了。我的心弦微微有点颤动,跨进一个中等身材——个儿不算太矮的人,着一件米灰色布棉袄裤,黑色布鞋、光头、白眼镜,全身上下给人一种整洁朴素之感。……他讲书正如他写文章,除正文外还有不少的插语。但他给我的最深印记,却是踌躇不决。他未开口之前,总要用手抓头,考虑一下,开口时则有点吞吞吐吐,辅助词用得很多。正像他写文章一样,似乎恐怕一句话说出去,会成为一颗炸弹。”
冰心晚年回忆周作人:“我在燕大末一年,1923年曾上过他的课,他很木讷,不像他的文章那么洒脱,上课时打开书包,也不看学生,小心地讲他的,不像别的老师,和学生至少对看一眼。我的毕业论文《论元代的戏曲》,是请他当导师的,我写完交给他看,他改也没改,就通过了。”
冰心曾经回忆:“我二十岁开始写作,那时还在上学,怕人家说我写文章,就起了个笔名。我的原名叫谢婉莹,婉是排行,冰与莹也有一点关连。记得当时周作人先生是我的老师,他不知道我已开始发表作品,上课时还拿我的文章来教我们!”
周作人学问很深,但讲起课来却很不善言辞,一口很不好懂的浙江口音,走上台后常常有点手足无措,许久才站定,然后把两手分别插入棉袍兜儿里才慢慢讲下去。同学形容他讲课如拜伦所描写的波桑教授:“他讲起希腊文来,活像个斯巴达的醉鬼,吞吞吐吐,且说且噎。”
周作人应邀为清华文学社讲演《日本的小诗》事,在梁实秋的回忆道:“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他仆仆风尘的到了清华园。讲题是《日本的小诗》,他坐在讲坛之上,低头伏案照着稿子宣读,而声音细小,坐第一排的人也听不清楚,事后我知道他平常上课也是如此。一个人只要有真实学问,不善言辞也不妨事,依然受人敬仰,岂明先生便是一个实例。我后来看到他的讲稿发表,才明白他讲的原是松尾芭蕉等等的俳句。”
梁实秋的另一文《忆周作人先生》里也记录了这次演讲:“由于周先生语声过低,乡音太重,听众不易了解,讲演不算成功。幸而他有讲稿,随即发表。”
柳存仁考入北大后,曾去旁听周作人讲课,柳回忆:“他不是那种大声疾呼长于雄辩的任务,开口之事娓娓清谈罢,就是说话的声音也不特别响亮,所以四五排以后的听众就有点吃力。第一堂课听毕,往往五六十人就一窝蜂似的散了,到了第二回上课,剩下的就是真正选习的20余人罢了。”
谢兴尧回忆,北大曾请日本学者原田淑人讲考古学,由周作人进行翻译。周声音很细,说话很慢,好像很吃力的样子,翻译了两三次就换成钱稻荪翻译,钱的声音清楚明亮,学生们很是满意。
第448节
日期:2009-12-3122:02:52
逸事
周作人小时候和妹妹端姑(按:端姑1887年生,次年因天花夭逝,未满周岁)睡在一起。一次,周觉得她脚上大拇指,圆圆的,短短的,很是可爱,便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妹妹大声哭起来,大人急忙赶来,才知道是周作人的恶作剧。
周作人少时在杭州花牌楼陪伴入狱的祖父时,遇到许多烦恼的事,其一就是被臭虫咬,既痛又痒,身上还要起红肿的疙瘩。周作人天天在床上找,尤其是帐子的四角和两扇的缝合处,他把一只盛了凉水的脸盆放在地上,用手将臭虫拨到里面,水面一会儿就浮满了那令人讨厌的家伙。另一件事就是挨饿。当时周作人十二三岁,正是生长的时候,每天的一顿稀饭和两顿干饭实在不够吃,除了每天下午定例的一回一条糕干,别的点心是没有的。周作人回忆道:“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来偷冷饭吃,独自到灶头,从挂着的饭篮内拣大块的饭直往嘴里送,这淡饭的滋味简直无物可比,可以说是一生吃过的东西里的最美味吧。”
周作人祖父的妾潘姨太是北京人,喜欢京剧。周作人和她一起住在花牌楼时,她有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二进宫》这样的石印戏本,她不会写字,周作人便帮她描一本,自己也按上面的小字抄一本。潘姨太当时刚过三十岁,却要陪着一个在监狱里的老头虚耗青春,年少的周作人心里对她生出许多同情。
周作人从小就关注女性命运,除了祖父的姨太太,还有他的祖母、爷爷的后妻、父亲的继母蒋氏,故乡邻家拒婚茹素早卒的少女,这些女性的悲剧给少年时代的周作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为他日后格外关注旧时代的女性命运的原因。
在周作人的记忆中,父亲从来不打小孩,但是周建人在《鲁迅故家的败落》中回忆,父亲唯一的一次打小孩就是打了周作人,原因是周作人与凤升叔吵架,“祖父听到后生起气来,对我父亲说:‘伯宜嗬,我和你约法三章,凤升不好归我教训,寿不好归你教训’,说着拖了凤升叔进屋去了,父亲……便扯了二哥到大堂前……要二哥朝着牌位跪下,一边打一边骂:‘打死你这不肖子孙!周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这是我父亲第一次打孩子,也是惟一的一次。我二哥不久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父亲去世、鲁迅到南京求学后,周作人必须担负起家中收租与完粮的任务。周作人对这种生活很是失望,有一段时间,他在街头游荡,“几乎成了小流氓”(周作人语)。绍兴土语称小流氓为“破脚骨”,游荡期间,他结识了一位名叫姜渭河、人称阿九的小“破脚骨”,两人就一起在城内外闲逛,但不真正惹事。游荡到半夜,就在近地吃点夜宵。有一回正在张永兴寿材老板开设的荤粥摊上吃粥时,阿九忽然正色问道:“这里边你们下了什么?”店主愕然不知所对,阿九才慢慢说道:“我想起你们的本行来,生怕这里弄点花样”,暗示店主在粥里下了毒药,店主人听他这说明,不禁失笑。这就是小“破脚骨”的一点把戏,周作人说:“我从他的种种言行之中,着实学了些流氓的手法。”
1926年,张竞生主编的《性史》第一辑由光华书局正式出版。一时间举国哗然,张竞生被讽刺、批评和谩骂者冠以“性学博士”的“雅号”。公开表示支持张竞生的文化名人似乎只有一个周作人。周作人说:“假如我的子女在看这些书,我恐怕也要干涉,不过我只想替他们指出这些书中的缺点或错谬,引导他们去读更精确的关于性知识的书籍,未必失色发抖,一把夺去淫书,再加几个暴栗在头上。”
胡适到紫禁城拜见逊帝溥仪后,各界开始关心“这个青年”的前途了。周作人建议溥仪出国留学,研究希腊罗马艺术,因为他衣食无忧,最适合研究这些“无用学问”。
周作人五十自寿诗,好友刘半农以为周的诗虽然不错,却撒谎:周作人不会作画,从不写草字;玩古董有些瞎吹,种胡麻更非事实;寒斋不寒,炉火很旺;苦茶不苦,你若去吃,定是三炮台香烟和法国面包点心。1
周作人与刘半农相交甚笃。一次,周向刘借俄国小说集《争自由的波浪》及一本瑞典戏剧作品,刘的回信无笺牍,仅以二纸粘合如奏册,封面题签曰“昭代名伶院本残卷”,本文竟是一场“戏”:“(生)咳,方六爷(按:方六,指周作人)呀,方六爷呀,(唱西皮慢板)你所要,借的书,我今奉上。这其间,一本是,俄国文章。那一本,瑞典国,小摊黄。只恨我,有了他,一年以上。都未曾,打开来,看个端详。(白)如今你提到了他,(唱)不由得,小半农,眼泪汪汪。(白)咳,半农呀,半农呀,你真不用功也。(唱)但愿你,将他去,莫辜负他。拜一拜,手儿啊,你就借去了罢。”见此怪信,周作人哭笑不得。晚年,周无论谈及自己下水或掩护李大钊子女之事,总仿若置身事外,与己无关,惟独谈及五四时期与钱玄同、刘半农等朋友的交往时,才有难得一见的小小的激动之情。
某年夏,钱玄同夜访周作人,留宿周家。半夜有青蛙入室而鸣叫不止,钱甚为惊骇,以为有鬼,连连大呼:“岂明救我!”周闻声连忙赶来,见状大笑,顺口作打油诗两句以讽钱:“相看两不厌,玄同与蛤蟆。”后常以“蛤蟆”呼钱。
周作人同李大钊很谈得来,他回忆说:“那时我们在红楼上课,下课后有暇即去访他。为什么呢?《新青年》同人相当不少,除二三人时常见面之外,别的都不容易找。校长蔡孑民很忙,文科学长陈独秀也有他的公事,不好去麻烦他们。在第一院即红楼内,只有图书主人,而且他又勤快,在办公时间必定在那里,所以找他最是适宜,还有一层,他顶没有架子,觉得很可亲近,所谈也只是些平常的闲话。”
1932年8月,周作人就曾就李大钊家属因境况窘困要求出售李大钊遗书事,写信给胡适。1933年4月又致书曹聚仁,称“守常殁后,其从侄即为搜辑遗稿,阅二三年略有成就,唯出版为难,终未能出世。近来滦东失陷,乐亭早为伪军所占,守常夫人避难来北平,又提此事,再四思维,拟以奉询先生,未知群众图书公司可以刊印否?”后反复讨论,几经周折,李大钊遗书终未出版。同一月,北平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地下党领导与支持下,在北平宣外下斜街浙寺为李大钊举行公祭。周作人也参加了公祭,并给李家送去花圈一个,奠仪十元。
碧云在《周作人印象记》中回忆,她第一次和朋友去拜访周作人,周家大门紧闭,但开有一个长约四尺宽二尺的小门,二人觉得很是诧异,想着不会就如小猫一般从这个小门钻进去吧。果然,周家的工友从小门钻出来,领着碧云二人从小门钻进去。告辞时,周坚持要送二人,于是碧云又得以“亲眼看到他也弯着腰穿过小洞门”,将二人送到大门口。
周作人不涉足剧场,却收集戏剧史料甚多。
第449节
日期:2010-01-0209:11:07
雅趣
周作人好啤酒。在日本留学期间,他便习惯饮用日本的麦酒(即啤酒)。回国后,他饮啤酒的习惯一如既往,只要见到商店有啤酒就要买来喝。
周作人好茶,尝言,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
周作人散文中常提到各地饮食,早期文集《雨天的书》有《故乡的野菜》《北京的茶食》《喝茶》等文,晚年作《知堂回想录》仍有专门章节“路上的吃食”回忆离乡就学途中遇到的小吃风味,后人辑录有《知堂谈吃》,这都给人留下“美食家”的印象。
周作人常用以吃寄托对故乡的怀念,他念念不忘浙东乡下的荠菜与黄花麦果糕,南京茶馆的豆腐干丝,东京的豆米点心(周作人说过东京也是他的故乡);钟叔河在《知堂谈吃》序言中说:“谈吃也好,听谈吃也好,重要的并不在吃,而在于谈吃亦即对待现实之生活的那种气质和风度。”
日期:2010-01-0209:12:09
婚姻(一)
1897年正月,周作人到杭州陪侍羁押在杭州府狱中的祖父。在这里,他遇到了自己的初恋。
周作人在《知堂文集??夏夜梦抄??六初恋》中回忆道:“那时我十四岁,她大约是十三岁罢。我跟着祖父的妾宋姨太太寄寓在杭州的花牌楼,间壁住着一家姚姓,她便是那家的女儿。……宋姨太太和远邻的羊肉店石家的媳妇虽然很说得来,与姚宅的老妇却感情很坏,彼此都不交口,但是三姑娘并不管这些事,仍旧推进门来游嬉。她大抵先到楼上去,同宋姨太太搭讪一回,随后走下楼来,站在我同仆人阮升公用的一张板桌旁边,抱着名叫‘三花’的一只大猫,看我映写陆润庠的木刻的字帖……”
然而次年五月,周作人便回到绍兴,从此再没有回到花牌楼,也再也没有见过三姑娘了,但他对在花牌楼的日子和三姑娘却念念不忘。
在南京老虎桥监狱中时,周作人仍写诗怀念在花牌楼的日子,诗云:“吾怀花牌楼,难忘诸妇女……佣妇有宋媪,一再丧其侣。最后从轿夫,肩头肉成阜。数月一来见,呐吶语不吐。但言生意薄,各不能相顾。隔壁姚氏妪,土著操杭语。老年苦孤独,瘦影行踽踽。留得干女儿,盈盈十四五。家住清波门,随意自来去。天时入夏秋,恶疾猛如虎。婉娈杨三姑(三姑娘本姓杨,后被姚家收养),一日归黄土……”
晚年,周作人再次写道:“我与花牌楼作别,已经有六十多年了。可是我一直总没有忘记那地方……”
周作人的夫人羽太信子是日本人,周在自己的各种文字中,对于夫人,很少言及。至于怎样与她相识相恋,从未言及。而在周作人与羽太相恋结婚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留下日记(按:据周自己说,从1906年到1911年,他没有写日记。)他在《周作人自述》中,对于自己的婚姻只有一句:“一九○九年娶于东京,有子一女二。”
羽太信子本为鲁迅兄弟在日本时“伍舍”的女佣。1908年4月8日,周作人与羽太初次见面,1909年3月18日,周娶二十岁的羽太信子为妻。
羽太信子与周作人性格迥异,但二人一起生活了54年,这位一生没有学会中文的日本女人对周作人的一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日期:2010-01-0411:31:25
婚姻(二)
周作人带着羽太信子从日本回到绍兴老家后,一次为了一点小事,羽太大发脾气,突然间昏倒在地,周家人不知所措。周作人本来性格懦弱,经此一吓,从此以后,就极为“惧内”。后来又一次,羽太又因发脾气而昏倒,她弟弟羽太重久也在绍兴,见到后便不经意地说道,她是老毛病,过一会儿她自己会好的。果然,过了一会儿,她便自己爬了起来,没事了。大家这才知道,她这是病态。但周作人却已经被她调教服帖了。
后来鲁迅在北京购房,周氏一家搬入八道湾。因周母年纪已大,又对北京不熟悉,故周家由羽太信子主家政。全家的主要收入都交由信子支配,鲁迅每月300多元,周作人有240元,周建人虽无正式工作,但靠翻译、写作也有些收入,一家收入颇丰。谁料羽太花钱无度,周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经济危机,信子与其他人的矛盾也逐渐激烈起来。周作人虽并不支持信子,但因为惧内,他便一味对信子妥协,换取安宁。后周作人夫妇与鲁迅发生矛盾,周作人说:“要天天创造新的生活,便只好牺牲与兄长的情谊。”
信子对周作人的照料很是周全。周作人从不关心家事,对孩子们的哭闹也置若罔闻。在生活方式上,周作人完全屈从于信子,他们的生活差不多已经完全日本化。
梁实秋曾说:“一个人的妻子,如果她能勤俭持家相夫教子而且是一个‘温而正’的女人,她的丈夫一定要受到她的影响,一定爱她,一定爱屋及乌的爱与她有关的一切。周先生早年负笈东瀛,娶日女为妻,对于日本的许多方面有好的印象是可以理解的。我记得他写过一篇文章赞美日本式的那种纸壁地板蹲坑的厕所,简直匪夷所思。”
对于羽太信子,鲁迅、周母、周建人、许寿裳等人都评价不高,鲁迅甚至用张作霖的统治来形容弟媳对周作人的管束,周建人对于这位嫂子加大姨姐的评价更是很低,认为她是导致自己两位哥哥失和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也有一些人的文章记述了羽太信子的生活的另一面。俞芳《谈谈周作人》中曾写道:鲁迅的母亲说信子勤劳好学,有上进心。她对鲁迅母亲的照顾很是上心,比如,鲁迅母亲有肾炎,需要吃西瓜,为了让她在冬天也能吃到西瓜,信子就想出了煎熬西瓜膏冬天保存的办法,让老人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西瓜。信子对周作人和孩子们的照顾也周到得很。
徐淦《忘年交琐记》中回忆羽太信子说:“上街采办,下厨做饭,扫地抹桌,洗洗刷刷,全由羽太信子里里外外操劳个不停。她完全是日本型的贤妻良母,鞠躬如也,低声碎步,温良恭俭让,又极象绍兴的老式妇女,使我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知堂当教授,做伪官领高薪时她会变成阔太太,如今过苦日子才变成这样勤劳朴素。”
文洁若在《晚年的周作人》中回忆:“周作人的日籍妻子羽太信子生前,每餐必先在牌位(母亲鲁老太太、女儿若子、周建人儿子丰三的牌位)前供上饭食,然后全家人才用膳。”钱稻荪对文洁若说:“羽太信子病笃说胡话时,讲的居然是绍兴话,而不是日语,这使周作人大为感动。”(但据徐淦回忆,羽太信子“说不上几句象样的绍兴话”。)
周作人一生顾家,忠于信子,早年就与刘半农、钱玄同等结成“三不会”,即不赌不嫖不纳妾,从无出轨情事,对“多妻”、“娶妾”之类很是鄙薄,他曾多次指责鲁迅、周建人“纳妾”(按:鲁迅未与朱安离婚便与许广平同居,周建人同样未与羽太芳子离婚便与王蕴如同居)。
周作人被捕之后,羽太信子谨遵妇道,苦苦支撑着,等待周回家。
解放后,羽太信子终于加入中国国籍,她拿着批准入籍的证书高兴地对住在其家中的徐淦说,因说的是日语,徐并不明白其意,但还是点头假装明白。周作人在一旁翻译,说羽太表示她爱中国,渴望加入中国籍,申请了许多回,终于如愿以偿,所以万分高兴。
在晚年信子的跋扈性格似乎并没有完全改变,碰到不顺心的事,她便要发作。加上她体弱多病,精神状态几近崩溃。1962年4月6日,羽太信子病重,送入北大医院急救。是晚,周作人一个人在灯下独坐,倍感寂寞,他在日记中写道:“灯下独坐,送往医院的人们尚未回来,不无寂寞之感。五十年余的情感尚未为恶詈所消失,念之不觉可怜可叹,时正八时也,书此志感。”
4月8日下午一点,羽太信子因冠心病在北大医院病故,享年75岁。
1963年4月8日,信子去世后一年,周作人在日记里深情地写道:“今日为信子周年忌辰,忆戊申(1908年)年初次见到信子,亦是4月8日也。”
第450节
日期:2010-01-0509:46:15
阋墙(一)
鲁迅和周作人,生长在同一个家庭里,受相同的教育,都上新学堂,都到日本留学,一起以“周绰”的笔名发表作品,一起翻译作品,一起到北大教书,五四时期,一起投入新文化运动,但后来两人所走的道路,却截然不同。
鲁迅、周作人兄弟反目,也许儿时便有预兆。鲁迅母亲鲁瑞曾经对许羡苏说:“龙师父给鲁迅取了个法名——长庚,原是星名,绍兴叫‘黄昏肖’。周作人叫启明,也是星名,叫‘五更肖’,两星永远不相见。”这两个法名正暗示了兄弟二人之后的失和。后来有人引用《诗经??小雅》中之句说:“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两星永不相见”。
周作人少时,晚上睡下后常听鲁迅讲故事。当时鲁迅已经十五岁,看了《十洲》、《洞冥》等书,每天晚上睡下后不立即就寝,而是将书中看到的仙怪鬼神的传说讲给周作人听,讲的颇为细致。后来,鲁迅、周作人、周建人还三兄弟商量好,把压岁钱凑在一起,合买了一本《海仙画谱》。鲁迅讲的故事,周作人已不太记得,只是大哥讲仙怪的情形却是他永生难忘的,直到晚年所写的《儿童杂事诗》里,周作人仍然表示了不胜怀念的心情:
幻想山居亦大奇,相从赤豹与文狸。
床头话久浑忘睡,一任檐前拙鸟飞。
鲁迅和周作人性格截然不同,鲁迅偏急、峻切,周作人散漫。在日本留学时鲁迅催周作人译书,周作人因为天热、气闷,不愿意干,鲁迅急了,就照头上给了他一拳,后来被许寿裳等人拉开了。
鲁迅对兄弟极好,特别是对周作人。周作人和羽太信子结婚后,留学官费不够用,鲁迅便回国,到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供养弟弟,支助弟媳一家(鲁迅多次支助信子的弟弟羽太重九,并负担其三次来中国的费用,还支付信子的三妹福子的学费)。鲁迅对好友许寿裳说:“你回国很好,我也只好回国去,因为起孟(即周作人)将结婚,从此费用增多,我不能不去谋事,庶几有所资助。”
1917年,经鲁迅推荐,蔡元培聘周作人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这年,周作人出疹子,北京时正流行猩红热,鲁迅很是害怕,愁眉不展,四处告贷,为周作人延医买药。得知周作人为出疹子后,便精神焕发地对许寿裳说:“起孟原来这么大了,竟还没有出过疹子……”他对周作人说,在你病重的时候,“我怕的不是你会得死,乃是将来须得养你妻子的事”。当时会馆设施极为简单,周作人病中,没有便器,小便只能用大玻璃瓶,大便则将骨牌凳反过来,中间放上洋簸箕,簸箕里铺上厚粗草纸。每天周作人方便后,都是由鲁迅亲自倒到院子里的茅厕去。
1919年底,鲁迅全家搬入八道湾(今北京新街口),这出房屋为鲁迅选购,并亲自设计修建。鲁迅选中此处,是看中八道湾空地宽大,适合弟弟的孩子们游玩。而在鲁迅购物装修之时,周作人却携妻赴日本探亲游玩。
1920年底,周作人患肋膜炎,鲁迅极为着急,又此处奔走,为弟弟筹集药费。因八道湾人多嘈杂,鲁迅将周送至西山碧云寺静养,他在这一天的日记里忧伤地写道:“清晨携二弟往西山碧云寺为二弟整理所租屋,午后回,经海甸(今北京海淀)停饮,大醉。”
日期:2010-01-0710:05:11
阋墙(二)
1923年7月14日,鲁迅日记记载:“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17日,周作人的日记曾记载有关于他与鲁迅矛盾的内容,但被他剪去了。19日,周作人将一封绝交信交给鲁迅,信中写道:“鲁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这日鲁迅日记中记载:“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8月2日,鲁迅与朱安搬出了八道湾,周作人在日记里记载:“下午L夫妇移住砖塔胡同。”L指鲁迅,周作人在日记中已不愿再提到鲁迅的名字。
1924年6月11日,鲁迅、周作人发生了冲突,鲁迅在日记里愤怒地写道:“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后取书、器而出。”
据在八道湾居住的川岛回忆,当时周作人曾经拿起一个尺把高的狮形铜香炉就要向鲁迅砸去,被川岛签下。而周建人也曾经听母亲说过,鲁迅在西厢随手拿起一个陶瓦枕,向周作人掷去,他们才退下了。
次日,鲁迅告知许寿裳昨日事件的经过。许寿裳说,鲁迅回八道湾取书物,“作人和信子大起恐慌,信子忙打电话,唤救兵,欲假借外力以抗拒;作人则用一本书远远地掷入,鲁迅置之不理,专心检书。一会儿外宾来了,正欲开口说话,鲁迅从容辞却,说这是家里的事,无烦外宾费心。到者也无话可说,只好退了。”
关于兄弟失和的原因,鲁迅与周作人生前从未对人提及。鲁迅从未在文章中提及失和之事,而周作人一再表示“不辩解”,他在《知堂回想录-不辩解说(上)》里说:“大凡要说明我的不错,势必先说对方的错。不然也总要举出些隐秘的事来作材料,这都是不容易说得好,或者不大想说的,那么即使辩解得有效,但是说了这些寒伧话,也就够好笑,岂不是前门驱虎而后门进了狼吗?”
关于周氏兄弟失和之事,流传有各种猜疑,有的说是鲁迅偷看羽太信子洗澡被发现;有人说是鲁迅趁周作人不在,调戏弟媳,遭到羽太信子的拒绝后,兄弟失和;也有人以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说来套鲁迅,说他本来对羽太信子就垂涎已久,性压抑得不到释放,试图勾引弟媳被拒后,便恼羞成怒,与周作人夫妇打了一架后离开了八道湾;更有人说羽太信子原为鲁迅的恋人,后被周作人夺爱;通说认为,周氏兄弟因为文化上的观点不同,再加上羽太信子的从中挑拨,造成兄弟失和。但无论哪种说法,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周氏兄弟的断交,是因为家庭矛盾,与羽太信子脱不了干系。
1964年,周作人在写给香港友人鲍耀明的信中说,赵聪的《五四文坛点滴》中“关于我与鲁迅的问题,亦去事实不远,因为我当初写字条给他,原是只请他不再进我们的院子里就是了。”赵聪的《五四文坛点滴》中有关周氏兄弟失和的文字,除引证鲁迅日记中有关兄弟失和的记载外,也仅有如下几句:“许寿裳说过,他们兄弟不和,坏在周作人那位日本太太身上,据说她很讨厌她这位大伯哥,不愿同他一道住。如此推断,周氏兄弟失和的原因是羽太信子不愿同鲁迅一道住。”
鲁迅的好友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中说:“作人的妻羽太信子是有歇斯底里性的。她对于鲁迅,外貌恭顺,内怀忮忌。作人则心地胡涂,轻信妇人之言,不加体察。我虽竭力解释开导,竟无效果,致鲁迅不得已移居外客厅而他总不觉悟。鲁迅遣工役传言来谈,他又不出来;于是鲁迅又搬出而至砖塔胡同。从此两人不和,成为参商,一变从前‘兄弟怡怡’的情态。”
郁达夫在《回忆鲁迅》中说:“据(张)凤举他们的判断,以为他们兄弟间的不睦,完全是两人的误解,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但鲁迅有时候对我说:‘我对启明,总老规劝他的,教他用钱应该节省一点,我们不得不想想将来。他对于经济,总是进一个花一个的,尤其是他那位夫人。’从这些地方,会合起来,大约他们反目的真因,也可以猜度到一二成了。”
周建人也认为两位兄长失和的原因是家庭矛盾,因为周作人妻子的肆意挥霍。周建人说,当时鲁迅在教育部的薪金每月三百元,还有稿费、讲课费等收入,周作人也差不多。两人的收入已经很高,但家中却月月亏空。原因在于当家的周作人太太羽太信子挥金如土。家中雇有许多仆佣,有绍兴家中的老仆人王照鹤、管家、烧饭司务、东洋车夫、打杂采购的男仆人,还有收拾房间、洗衣、看孩子的女仆二三人。即使周氏兄弟的祖父在前清做京官,也没有这么多的男女佣工。信子经常心血来潮,花样百出,有时饭做好了,忽然想起要吃饺子,就把一桌饭菜退回厨房——厨房里赶紧另包饺子;被褥用了一、两年就不要了,赏给男女佣人,全部换成新的。鲁迅不仅每月收入交公,多年积蓄也赔了进去,有时还到处借贷,自己则穷得夜里写文章时没钱买香烟和点心。鲁迅到上海后,曾对周建人讲起八道湾的生活,说:“我已经涓滴归公了,可是他们还不满足。”
第451节
日期:2010-01-0814:12:10
阋墙(三)
周建人还提到,一次,周作人说要把岳父母接到中国来同住,鲁迅很不赞成,认为多年来寄钱供养他们,已经情至义尽了,今后可以继续养老送终;他们还有别的子女在日本,就不必接到中国来了。
鲁迅也曾对许广平谈及八道湾时的生活,他说,羽太信子花钱大手大脚,什么都要买日本货,一有钱就到日本商店买上一大堆;周作人一家无论大病小病,都要请本医生来诊治。钱花光了,便由鲁迅去借,有时鲁迅借了钱急忙回家,到门口看见日本医生的汽车,鲁迅便感慨:“我用黄包车运来,怎敌得过用汽车带走的呢?”
苏联盲诗人爱罗先珂建议信子养些家禽家畜,信子买了四只小鸭子,鸭子要吃东西,信子便让徐坤去找,结果徐高价买来泥鳅喂鸭。
许广平认为,因为后来北洋军阀政府欠薪,鲁迅不能上交工资,于是便变得讨厌起来了。鲁迅回忆,周家的管家徐坤很会讨周作人夫妇的喜欢,连周作人买双布鞋,做件大衣,都是徐从外面叫人回来试样子。徐的家眷与八道湾比邻而居,鲁迅看见徐常将食品从墙头送出去,便将此事告诉了信子。信子狠狠地责骂了徐,但并不是责备他偷东西,而是责备徐“为什么给他(鲁迅)看见了”。而周作人则说:“辞退他对我日常生活的照料没人能替代得了,还是留着吧。”
周作人、周建人的孩子淘气,在窗下玩火,鲁迅看见了,训诫几句。信子知道后,骂道:“为什么偏给他看见!”
日本作家增田涉说:“他(鲁迅)常买糖果给周作人的小孩(他自己那时没有小孩),周作人夫人不让他们接受而抛弃掉。他用充满感慨的话说:好像穷人买来的东西也是脏的。这时候使我想起他常说的‘寂寞’这个词来。”
俞芳在《我记忆中的鲁迅先生》一文中提到,鲁老太太曾对人说:“这样要好的弟兄都忽然不和,弄得不能在一幢房子里住下去,这真出于我意料之外。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道理来。我只记得:你们大先生(鲁迅)对二太太(信子)当家,是有意见的,因为她排场太大,用钱没有计划,常常弄得家里入不敷出,要向别人去借,是不好的。”鲁老太太还说:“我说句实在话,分开倒对你们大先生有利。”“只当我少生了他(周作人)这个儿子。”
俞芳回忆说,朱安曾“很气愤地”向人说过:“她(信子)大声告诫她的孩子们,不要亲近我们,不要去找这两个‘孤老头’,不要吃他们的东西,让这两个‘孤老头’冷清死。”
鲁迅也偶然听到信子对于孩子有这样的呵责:“你们不要到大爹的房里去,让他冷清煞!”孩子却不明白大人的矛盾,仍到鲁迅房里玩。于是,这也成了鲁迅的罪过。
鲁迅说,周作人“曾经和信子吵过,信子一装死他就屈服了,他曾经说:‘要天天创造新生活,则只好权其轻重,牺牲与长兄友好,换取家庭安静。’”
1924年,鲁迅在一篇短文中署名宴之敖者,鲁迅曾对许广平解释过鲁迅曾对许广平解释过此署名的意思:“宴从宀(mián,深屋),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说文》作,游也,从出从放);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鲁迅此后在两地书中,也将羽太信子称为“宴太”。
还有一种说法流传甚广,认为鲁迅偷窥弟妇沐浴。针对此种说法,周海婴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里解释道:“据当时住在八道湾客房的章川岛先生说,八道湾后院的房屋,窗户外有土沟,还种着花卉,人是无法靠近的。”周海婴进一步反驳说:“不过,我以20世纪90年代的理念分析,却有自己的看法,这里不妨一谈。我以为,父亲与周作人在东京求学的那个年代,日本的习俗,一般家庭沐浴,男子女子进进出出,相互都不回避。即是说,我们中国传统道德观念中的所谓‘男女大防’,在日本并不那么在乎。直到临近世纪末这风俗似乎还保持着,以致连我这样年龄的人也曾亲眼目睹过。那是70年代,我去日本访问,有一回上厕所,看见里面有女工在打扫,她对男士进来小解并不回避。我反倒不好意思,找到一间有门的马桶去方便。据上所述,再联系当时周氏兄弟同住一院,相互出入对方的住处原是寻常事,在这种情况之下,偶有所见什么还值得大惊小怪吗?退一步说,若父亲存心要窥视,也毋需踏在花草杂陈的‘窗台外’吧?”
第452节
日期:2010-01-0819:01:58
夏日曾经盛大
(后记)
此书为《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民国人物系列的第一卷:国学卷,其他两卷分为思想卷、文学卷。书中所叙文人逸事,皆从三百多部书籍,上千篇文章中采撷而来,笔者加以斟酌、选捩、修改、增删、归类、排序、承启,终成此书。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每本书附主要参考书目,以供读者方便查阅本书的思想谱系。
国学卷单列十位国学大师,涉百余位民国著名人物,笔者希冀用逸事的路径,轻盈的笔法,八卦的形式,尊仰的灵魂,来对其人其事进行梳理,重现三千年不遇之大变局下,那些唾珠咳玉,环佩锵鸣的大师们:他们的欢笑、挺拔,他们的雷鸣、呼啸,他们的自负、骄纵,他们的狂狷、怪癖,以及终归悲悯和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时代命运。他们是生逢其时的一代,又是生不逢时的一代,只祈愿风流终不被雨打风吹去,大浪淘沙后,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本书十位国学大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强大自信和一生捍守,让笔者想起海子的诗句以纪念之:
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
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每看民国大师们的生平细微,总让我联想起红楼中的金陵十二钗,但无疑这些男子们才情更可羡,命运更吊诡,身世更引人黯然销魂。即使如此,我们仍需看到,他们都只是华夏大陆自1840年后,大悲情包含下的小悲情。只愿我们的祖国,在饱尝苦难之后,最终能走过历史的三峡,走进真正属于人民的盛世,属于中国文化的盛世。
笔者编著此书,努力遵循三个原则:一是用八卦的形式来表达严肃的内容,用轻逸的笔调来展示厚重的主题;二是对历史人物,不溢美,不隐恶,以期展示人物复杂多元的历史面目及其学术价值,三是尽量用客观的事例说话,而将自己的观点隐藏在纸后,不让价值判断影响事实判断,更不希望用作者的思考来代替读者的思考。如果读者朋友读完后,感觉到了问题的开始,而不是思考的终结,笔者幸甚。
本书采用笔记文体的形式,实受余世存先生《非常道》一书启发,写作思想也部分发轫此书,不得不记之。
感谢天涯煮酒论坛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发表平台,感谢江上苇等版主对本帖的维护,感谢天涯诸多网友在帖子里的精彩讨论,尤其是东方隐、穷人马二、七分钟的海水、万木草堂花飞扬、雪野残狼、百草丰茂、还剑奇情、amethyste、驯悍、ahneo、形胜在吴头楚尾、昨日盛宴、青瑗、轩辕剑之怒、基本吃素的和尚、何况吾辈孤且直、胡狼拜月、hurcaner、举长矢射天狼、梦不回的唐朝、醉语2008、cos60、飞刀又见飞刀、青猫、江南旧雨、noliperguo等等等等,篇幅有限,挂一漏千;感谢浙江大学出版社的黄宝忠老师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建议;现代出版社的臧永清总编、刘宝明老师及其同仁努力促成此书的出版,笔者深以为谢!
读者朋友如想和笔者切磋琢磨,可发电邮至minguowenlin@163.com,或者登陆天涯煮酒论坛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5/1/128663.shtml,与笔者及一群同道好友笑谈清风。
谨以此书献给亲爱的外公外婆,以及过往的十年岁月。
第45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