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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民国那些大文人

_20 佚名(现代)
日期:2009-03-1019:51:29
饕餮(三)
苏曼殊“以绘画自遣,绘竟则焚之”。曼殊生性浪漫,对自己的画,旋作旋弃。他敬重刘三的侠义之举(刘三为邹容收殓遗骨,葬于自家黄叶楼下),故为刘三画《白门秋柳图》、《黄叶楼图》。他遵守然诺,为赵声画《饮马荒城图》,则是酬报死友,托人代他焚化于赵声墓前,颇有延陵季子墓门悬剑的古贤遗风。
但别人一开口向苏曼殊索画,则又变得十分矜贵,轻易不肯下笔。南社好友高吹万千里寄缣,请曼殊绘制《寒隐图》,尚且一再稽延,频年难以到手,其他人就只有垂涎的份了。还是《太平洋报》总编叶楚伧有办法,他请曼殊作《汾堤吊梦图》,也是屡索不遂,于是心生一计。有一天,他闲谈时告诉曼殊,上海新到一批外国五香牛肉,闻香下马者不知凡几,他好不容易购得三斤,还有摩尔登糖和吕宋烟,一并放在楼上美术编辑室,曼殊有空可去品尝。曼殊听说美味在等他,就如同佳人有约,没有不去的道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叶楚伧即在他身后锁上房门,声称,曼殊若不完成《汾堤吊梦图》,就别想出来。有美食,就有好心情,有好心情就有灵感,绘一幅画又有何难?有饵能钓大鲈鱼,叶楚伧果然得计。
曼殊豪于饮而雄于食,过于贪图口福,尤其喜欢饮冰水,吃糖果和五香牛肉,朋友们戏称他为“糖僧”和“牛肉大师”。他的观点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于精神毫无妨碍,我空,人空,宇宙空,今日之美食,不过是异日之尘埃,不吃白不吃。然而暴饮暴食损坏肠胃,最终要了他的命。
柳亚子回忆道:“君工愁善病,顾健饮啖,日食摩尔登糖三袋,谓是茶花女酷嗜之物。余尝以芋头饼二十枚饷之,一夕都尽,明日腹痛弗能起。”
曼殊对性欲的控制力堪称天下第一,对食欲的控制力则堪称天下倒数第一。他写信给柳亚子,信中谈及自己病中贪食,颇为诙谐:“病骨支离,异域飘零,旧游如梦,能不悲哉!瑛前日略清爽,因背医生大吃年糕,故连日病势,又属不佳。每日服药三剂,牛乳少许。足下试思之,药岂得如八宝饭之容易入口耶?”
在写给另一位朋友的信中,苏曼殊将自己那副老饕相活写如画:“月饼甚好!但分啖之,譬如老虎食蚊子。先生岂欲吊人胃口耶?此来幸多拿七八只。午后试新衣,并赴顺源食生姜炒鸡三大碟,虾仁面一小碗,苹果五个。明日肚子洞泄否,一任天命耳。”他明知多食伤身,仍然对各类佳肴欲拒还迎,照单全收,这真有点“瘾君子”不怕死的劲头了。
鲁迅对苏曼殊的诗文评价很高,对他的个人生活则不表恭维:“黄金白银,随手化尽,道是有钱去喝酒风光,没钱去庙里挂单。”
一次,苏曼殊在东京住院,医生严令他饮食规律,他却骗妹妹,让她拿年糕给他吃,结果病情更加严重。
曼殊去世前一两年,在东京十分落魄,有时竟会典当掉剩余的衣服,赤条条不能见客。
苏曼殊去东南亚游历,每天五、六十枚甜果,结果肠胃炎发作,差点客死他乡。他自记在杭州曾“日食酥糖三十包”。他的同事周越然回忆:他最爱吃蜜枣,“有一次,他穷极了,腰无半文,他无法可想,只得把金牙齿拔下来,抵押了钱,买蜜枣吃”。他死前三、四年,肠胃病已经非常严重,住在日本还是天天莲子八宝粥,病情加剧,两日一小便,五日一大便,但他仍不思调养,因怀念国内的多种甜食而决定回国。
1918年,苏曼殊身体更差了,蒋介石、陈洁如夫妇收留他,陈洁如悉心照料下,曼殊稍有精神,他从医院回到寓所,大家以为他会遵照医嘱,安心养病,可是他却仍去厨房偷吃热栗子。苏曼殊始终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终于医药罔效。
第152节
日期:2009-03-1111:50:39
性情
苏曼殊自况:众人一日不成佛,我梦中宵有泪痕。
苏曼殊说:“我生性不能安分,久处一地,甚是沉闷。”
一度是曼殊友人的刘师培叛变民主革命后,苏曼殊痛心而愤激;传言曼殊师友的章太炎变节,曼殊马上对其进行指责,在给他的信中毫不客气地直呼“太炎”。
苏曼殊反对清朝的腐朽统治,但是对一直拥护清王朝的辜鸿铭,他又表示出欣赏。
苏曼殊很气愤一些革命党人只顾索取资金及名号,不能如愿则呶呶不已,认为“这种人有什么用?仅仅只能担狗粪,洗厕所罢了。”
孙中山作临时大总统,曾邀其出来工作,他坚辞。辛亥革命胜利,苏曼殊欣喜若狂,也只不过想可与朋友“痛饮十日”,而不乞求一官半职,光宗耀祖。所以孙中山极欣赏他,认为“曼殊率真”。
李蔚(《苏曼殊评传》的作者)认为,苏曼殊讲“‘色’即是‘空’,‘空’亦无有。惟其能空,故对任何事均无执着。能无执着而后必无所依恋。这就是佛经上说的: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相那一番道理。只有真正认识到这点,才可以谈得到革命。”
吃花酒,是苏曼殊在上海期间常干的事,只要有点钱,他就招呼了朋友去吃喝。在饭馆里喝酒,若邀妓女坐陪,需先写个局牌,写上被叫妓女的名字,落款写叫局者的名字,呼堂倌送去。苏曼殊的落款总是“和尚”,也算是局牌中的一绝,上海名妓之中,有不少是苏和尚的“精神爱人”。
苏曼殊曾和张继、黄兴等人在长沙任教。苏曼殊习惯独处,他的同事后来回忆说:“除授课外,镇日不闭户不出。无垢无净,与人无町蹊。娴文词,工绘事,然亦不常落笔,或绘竟,辄焚之。”
潘一平《西湖人物》中谈到苏曼殊:苏曼殊真是个怪人,来去无踪……。他在白云庵,白天睡觉,到晚来披着短褂子,赤着足,拖着木屐,到苏堤、白堤去散步,有时直到天亮才回来。他除了吟诗外,也喜欢画画。他画得很多,纸不论优劣,兴之所至,手边的报纸也会拿起笔来涂鸦。不过若有人诚心诚意地去向他求画,他又变得非常矜贵了。
苏曼殊爱画日本妇人的发髻。在浅草的人群中,苏曼殊以妇人的发为模特儿,用带在身上的信纸,一面走一面画着……苏曼殊的字也“书道的”,写的很好,颇有一些女人风的特徵。写信时,曾在便笺边沿起,写满了小于蚂蚁的细字。
曼殊从不卖画,偶尔作些小品送人。欲求其画者,须资助其遨游名山,代价比卖画可高多了。他好作绝细蝇头小字,颇有书卷气。信札潇洒如六朝人语,如其西湖来札云:“此时满湖烟雨,正思足下也。”
苏曼殊画潇散淡远,但颇难求,其性嗜甜食,某人欲求其画,在室内摆上好糖果,请其到家作客。曼殊见有甜食,伸手取食,主人拦住说“须先作画”曼殊当即为他作一横幅。主人大喜,满掬糖果以献。曼殊饱食后说“此画尚须补笔”遂在月轮中略加点缀,画中之月变成制钱状,廓圆孔方,中贯以小绳。求画者见之哭笑不得。
上海市长张岳军,极慕苏曼殊的山水之作,屡以为请,但一直未得。后得知苏曼殊嗜朱古力糖,买来送与苏曼殊。时间久了,曼殊知道了他的意思,笑说:“君岂欲得余画耶?不然,胡以日破悭囊也?”于是曼殊为作一小幅,远山新月,疏柳寒鸦,极惨澹苍茫之至。张岳军非常高兴,道谢不己。曼殊笑曰:“未也!”忽然用笔从斜月至柳梢画了一道长线,掷笔起身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真绝妙画境也。”张岳军急忙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大家都知道苏曼殊贪吃,故常以美食糖果为饵诱其作画,苏曼殊禁不住吃欲,吃完了,只好作画,但心中却反感,故经常作弄求画人。温一如《曼殊逸事》记载:在上海时,叶楚伧曾强其作画,后有同贵为部长之某君见猎心喜,邀苏曼殊共进晚餐,席间求画,苏曼殊推辞不过,只好展纸而画,初绘枯木数株,继复画月,某君乐不可支。不料其后竟画巨绳一,绕月重重,令某君泪丧不置。
邵元冲的《曼殊遗载》也记载此类故事:某君欲请苏曼殊作画,闻叶楚伧得画之事,亦欲效仿叶。苏曼殊也不推辞,落笔绘一老树一月。某君大喜,说:“我将以糖果饷君。”说罢就到楼上去取。等他下楼,发现苏曼殊以浓墨绘曲线绕树身及月。某君大骇,问:“是何为者?”曼殊曰:“此所谓‘金绳系月’也。”遂拂袖去,后不复往。
李一民《曼殊遗闻》中说:“曼殊工绘事,顾性懒不恒作。”他在南洋时,突然想用一个月的时间画成一页尺百幅,于是特地乘车去泗水,选购绘画所用的纸张画具。准备工作做好,画具准备齐全,于是苏曼殊铺开纸张,准备作画。甫一握管,不料几滴墨滴到纸上,于是他便将笔一扔,从此不再提做巨幅画之事。
苏曼殊的画难求,作为其好友的柳亚子,与苏曼殊相交十余年,在苏曼殊生前没有得到其赠的画作。柳亚子拥有的苏的两幅画作是他人转赠。这是柳亚子一生憾事。
马仲殊《曼殊大师轶事》:曼殊善绘事,每于清风明月之夜,振衣而起,匆卒间作画。既成,即揭友人之帐而授之。人则仅受之可耳;若感其盛意,见于言词,语未出口,而曼殊已将画分为两半矣。
张卓身《曼殊上人轶事》:忆自戊申之秋,与予同寓东京小石川智度寺,……偶值寒风凛冽,雨雪载途,人皆围炉取暖。曼殊独自踽踽,出游山林旷野之地;归则心领神会,拳拳若有所得,乃濡笔作画。其画,山明水秀,超然有遗世独立之慨。然亦不多作,兴至则作之。与其诗相称,均足以见胸襟,并传不朽。曼殊尝谓:“题词与和人诗不作,作亦不佳。”
胡朴安写道:“子谷其行似狂,其志实狷。今之人洁白如子谷者,诚不多觏也。不甚解世事。一日,余赴友人酒食之约,路遇子谷。余问曰:‘君何往?’子谷曰:‘赴友饮。’问:‘何处?’曰:‘不知。’问:‘何人招?’亦曰:‘不知。’子谷复问余:‘何往?’余曰:‘亦赴友饮。’子谷曰:‘然则同行耳。’乃至啖,亦不问主人,实则余友并未招子谷,招子谷者另有人也。”
第153节
苏曼殊和柳亚子携手同游西湖,在一小桥上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苏曼殊佯装说老人极像自己的日本老母亲,就一直跟着老太太走到她家里。苏曼殊见老人家徒四壁,便想送些钱给老人,无缘无故又怕老人不收。苏曼殊绞尽脑汁最后竟让老人为他做了一件布褂,然后送去些钱作为工钱,老人惊讶地说:“用不了这么多!”苏曼珠把钱扔下,连头也不回就走了。
日期:2009-03-1112:25:03
疯癫(一)
陈独秀、章士钊、苏曼殊三人留学日本时合租一屋居住,有一次竟断了炊,他们便让苏曼殊拿几件衣服去当铺典当,以便买点吃的。可是苏曼殊到了半夜才回去,带来却不是饭而是书。他说“这本书我遍寻不得,今天在夜市翻着了”。陈独秀和章士钊骂了几声“死和尚”“疯和尚”之后,只好空着肚子上床了。
在日本时,苏曼殊曾与刘师培、何震夫妇同住。何震是苏曼殊的弟子,向苏曼殊学画。一天晚上,苏曼殊忽一丝不挂,赤身闯入刘室,两眼木讷,直视洋油灯,看了约有半分钟光景,忽然大骂起来。刘夫妇感莫名其妙。据冯玉祥说,苏曼殊是犯了神经病。
平日里,苏曼殊观悲剧而泪眼婆娑,闻哀乐而袈裟湿透,思故人而泣如雨下。曾月夜泛舟,面对湖上月影涕泪纵横,哭罢则歌咏古人词句,恍如神游幻境。
苏曼殊从日本回国后,应留日苏州籍学生吴秩书、吴绾章兄弟之邀,前往苏州吴中公学讲学。他在这里结识了包天笑等人。曼殊对吴侬软语一窍不通,只能与同仁们作笔谈,闲暇时则整日沉默寡言,偶尔涂抹几笔画,作数首小诗。在此期间,他曾为包天笑作《儿童扑满图》,并与友人到苏州郊外猴子山“招国魂”。
《苏报》被封不久,章士钊、陈独秀等人又在上海办起《国民日日报》,苏曼殊遂赴上海参与该报工作。这一年他的重要著作《惨社会》、《女杰郭耳缦》、《呜呼广东人》都发表在《国民日日报》上。此时他的国学功底尚浅,便藉此机会向章、陈等学习古典诗词。
20世纪初年,陈独秀与苏曼殊就职于上海《国民日日报》报馆,后报馆被封,他们便租房同住。苏曼殊天天闹着要离开上海,陈与寓友何梅士不允。某日,曼殊邀何外出看戏,在戏馆中刚刚坐定,苏曼殊便要回寓所取钱付钞,结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何返回住处,仅见苏曼殊所留一信,告知不辞而别的原因,并说,当何阅信时,他已经离沪远去了。
苏曼殊在长沙任实业学堂舍监,常被学生侮弄。他常背人兀坐,歌哭无常,见人时,目光炯炯直视,数分钟不转瞬,人称他为“苏神经”。他饮食无常度,有时兼人之量,有时数日不食,尤其喜欢巧克力和雪茄烟。
据说,刘师培曾抱着穿僧衣的曼殊于室内绕走为戏。
苏曼殊有句口头禅:“没有阅历可不行呀!”
日期:2009-03-1116:21:29
疯癫(二)
某日,苏曼殊不知何处得一女郎明信片,乃故意夸扬,写了一篇《碧迦女郎小传》,并乞友题诗张之,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苏曼殊性脱略,不分人己之界。囊空如洗,也从不向友人借贷;若有周济他的,则毫不客气,受而不谢,亦不偿还。曾断炊数日,在床上辗转呻吟,自忘其苦。有友人到,叹曰:“我迟来一步,不意君为饿殍!”为之具炊饭,并赠以百金。他腹饥既解,欣然行于市,见有自行车构制精美,十分喜欢,便买了一辆。又遇到一个乞丐,不食已三日,便倾余囊相赠。
数日后,那位友人又去看他,只见他偃卧呻吟如故,不禁大为诧异,以为他在绝食自弃。了解情况后,友人埋怨道:“你不会骑自行车,为何要买?”他答道:“无他,从心所欲而已。”友人无奈,只好派一个仆人来照顾他。
有一次,苏曼殊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连裤子都典押出去。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就帮他赎回裤子,并且给了他一笔钱花,谁知他拿到钱后,马上全部用来买了他爱吃的摩尔登糖,第二次朋友来看他时,见他还是光着腿杆,没有裤子穿。
有朋友给了苏曼殊纸币数十元,他就到街头商家去买蓝布袈裟,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钱,拿起袈裟就走,商家喊:先生,还要找您钱。曼殊和尚头也不回,派头十足地摇手:“不用找了。”一路奔去,奔到家里,友人再看其袋子,却是空空如也。买袈裟其实并没花光钱,是因为曼殊倒披袈裟,那些票子在他一路奔跑中,一张张飘落而出,如天女散花,散在马路上了。
一次孙中山让宋教仁接济苏曼殊二百大洋,困苦的曼殊接钱后狂喜,遂广发请柬,大宴宾朋,孙、宋亦在被请之列,接帖时,两人对视,哭笑不得。
曼殊于理财一事颇不在意。偶有所蓄,即任意挥霍。若炸弹在囊,必速去之始快。冯自由曾说:曼殊“居沪时,又遇行囊稍丰,即喜居外国饭店,谓一月不住外国饭店,即觉身体不适。”
苏曼殊喜抽雪茄,读英美小说,一见雪茄两字,就犯烟瘾,就喃喃自语,不胜其状。有回在日本,雪茄烟瘾犯上了,而兜里不名一文,他就走到店家,张开大嘴,从口里拔出一颗金牙来,当烟钱付。
一次在上海,曼殊收到了300元的稿费,他整日呼朋唤友,天天上馆子,香车美食,不在话下。有人向他打听上海的出租车价格,他说起步价是八元,旁人大惊:别人是租一天车,都只是三元,你却坐一程,却三倍之,为什么?因为有钱了的曼殊和尚不坐一般车,非豪华车不坐!如此花钱,千元也罢,万元也罢,一日两日,自然囊中羞涩了。
苏曼殊经长沙南下香港,凭着冯自由的介绍信,找到陈少白并寓住《中国日报》报馆。其父苏杰生在家乡为其选聘了妻子,并亲自到港寻其回乡成亲,但曼殊竟避而不见。不久,苏曼殊出家为僧。
不久,苏曼殊难以忍受佛门清规戒律的束缚,没几天,乘师傅外出,偷了已故师兄的度牒及师傅钱财,逃之夭夭。再回香港,苏子谷已成名副其实的苏曼殊了——据说曼殊是师傅给他取的法号。
苏曼殊不告而别后,陈独秀再也不闻曼殊之消息。数年之后,陈重返上海,一次与朋友在一家酒馆用餐,谈话间,闯入一眉清目秀的和尚,正是苏曼殊。据陈说,苏曼殊虽着僧装却不戒酒肉,后经陈等劝说而改穿西服,并且毫无顾忌地说,穿僧装“吃花酒不方便呀”。与陈再会面于上海的苏曼殊不但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习惯,口不择言,高谈阔论,而且广交十方,既有男朋友,更有女朋友,很有点“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意思了。
第154节
日期:2009-03-1118:32:29
疯癫(三)
据说,苏曼殊他经常招校书而来,却又瞪目凝视,久无一言,随即遣之而去。为此不少校书在私下议论曼殊“和尚真是个疯子”。
陈独秀与苏曼殊一起翻译嚣俄(Hugo,今译雨果)的《悲惨世界》,但陈说那是曼殊的手笔,他只是稍加润饰而已。陈还指出,曼殊所译对原作很不忠实,乱添乱造,根本谈不上“信”,而他的润饰更是马虎得一塌糊涂。译作先是在《国民日日报》上登载,未及刊完,报馆被封,后又由镜今书局出版。接受书局建议,陈与苏皆署名其上,故有同译之说。
陈独秀所说:“照这样看来,当曼殊是傻子的人,他们还在上曼殊的大当呢,曼殊的贪吃,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是他的自杀政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恶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陈进一步肯定他说:“在许多旧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了。”
苏曼殊住院看病,不知该节省算计,有一回到了该出院的时候,他无法支付医药费,就连随身穿的衣服也全部典当出去,朋友去看他,见他用被子盖住全身,但气色尚好,就问他为何不出院。回答说:衣已典当,总不能赤条条步出医院。
苏曼殊画画时要让一个娇艳女郎立侍在旁,兴致来了,就沾取女郎唇上的朱红作为颜料。
有一次,在东京马路上,苏曼殊发现一名艺妓正在上电车,他情不自禁,拔腿就追,刚跑到电车站,电车就开动了因为跑得太急,在站台附近跌了一跤,门牙被跌掉两颗。事后,众人说他是“无齿之徒”。
1917年夏天,苏曼殊因饮食无节,患病在上海霞飞路某医院,他的朋友程演生去探病,他出示当票多张,嘱程代赎。程亦在客中金尽,未能相助。事为曼殊的革命朋友蒋介石所闻,蒋命陈果夫送些钱去,并接曼殊到新民里蒋宅居住疗养。
日期:2009-03-1209:30:05
情谊
苏曼殊经朋友介绍,到南京陆军学堂任教,从而结识了青年革命家赵声。在他的《燕子龛随笔》中有一段话,描述了他俩的革命情谊。文中写道:“赵伯先少有澄清天下之志,余教习江南陆军小学时,伯先为第三标标统(相当于团长),始与相识,余叹为将才也。每次过从,必命兵士购板鸭黄酒。伯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歌于微风细柳之下,或相与驰骋于龙蟠虎踞之间,至乐!”
苏曼殊和赵声常在一起饮酒赋诗,纵马高歌,钟山附近的人们都被他们豪迈的气概所吸引。苏曼殊曾给赵声画一幅《饮马荒城图》,题诗一首:“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饮马荒城图》画成后,苏曼殊却无法交给赵声,因为赵声为革命四处奔走,居无定所。黄花岗起义后,赵声悲愤而死,化名“天香阁主人”葬于香港。苏曼殊就效法延陵季子挂剑的故典,托一位友人将此画带到赵声墓前焚化。这位友人不舍得这样做,自己收藏了,此画后来不知下落。
日期:2009-03-1209:31:37
逸事
在这近六年的留学期间,苏曼殊的生活是很清苦的。据他的同学和好友冯自由回忆,苏曼殊在东京上学时,因林紫垣只月助十元,苏曼殊住的是最低劣的“下宿屋”,吃的是掺了石灰的米饭,为了节省火油费,晚上竟不点灯。
1910年,陈独秀给苏曼殊写信,问他“有奇遇否?有丽遇否?”当时陈刚与高君曼同居,他得意地问苏曼殊:“新得佳人字莫愁,公其有诗贺我乎?”
1909年夏,苏曼殊与好友刘三避暑于杭州白云庵禅院,意外收到一封匿名的恐吓信。大意是,革命党人早就看出苏曼殊形迹可疑,与叛徒刘师培、何震夫妇(他们都是替两江总督端方搜集革命党人情报的密探)瓜葛甚密,警告他若再敢与刘、何二人沆瀣一气,不加收敛,阎王殿上就会立刻多一个新鬼。
此事惊动了章太炎的大驾,他赶紧出面为苏曼殊辩诬。其词为:“香山苏元瑛子谷(苏曼殊在俗时又名元瑛,字子谷),独行之士,从不流俗……凡委琐功利之事,视之蔑如也。广东之士,儒有简朝亮,佛有苏元瑛,可谓厉高节、抗浮云者矣。……元瑛可诬,乾坤或几乎息矣。”后来大家才知道,这封令人迭足屏息的恐吓信是南社成员雷昭性所写,他怀疑曼殊与刘师培夫妇同流合污。
苏曼殊曾应陈独秀之邀,到安庆安徽高等学堂任教。在安庆,苏曼殊对陈独秀说:“安庆真无聊,无书可读,无花可观。”不久,苏曼殊吃腻了安庆的烧卖,想念上海小花园的八宝饭,便和郑桐荪一起回到上海。
文涛的《苏曼殊的怪性》中记载:大师很喜欢女人……最喜欢给女子画画,真所谓有求必应。——不,有时简直是毛遂自荐:“某某,我把妳画画好不好?”故一般***见大师一到,即喊:“苏和尚,给我画画。”大师即笑咪咪地答应一声:“嗄!”提起笔来就画。至如男子,若求他的画,那是要命,不要说是一个向不往来的要求一方一尺而不可得,就是素相知交的,恐怕也要今天挨明天,一天一天地挨延下去,或许终于不可得。但有一种法子可以得到:你如其看到他已经画好的东西,你只要说一声:“苏和尚,这画我拿去了!”你拿之就走,他也默不做声;这是最便利的一种法子。还有一种法子,也可以得到大师的画,不过机会很难遇的。比方今天忽然下雨,下倾盆的大雨,那你先磨好墨,摊好纸。他还是来看看桌上的纸,去看看门外的雨,总要真个下得他实在不能出门了,方始给你画起来。但切记,你要画,切不可说要画;若说要画,他一定是写字的。总而言之,大师的画,在女性则贱若泥沙,在男性则贵若珠玉,从不肯爽爽快快地给男性作画。
苏曼殊在吴中公学时,喜欢涂抹,有时写几句西哲格言,有时写一首自作的小诗,给同学看后,扔到纸篓。他又喜欢作画,见了有空白纸张,便乱画一番,结果亦扔到纸篓。
苏曼殊在白云庵居住时,据意周和尚说,苏曼殊白天睡觉,午夜,披上短褂,赤足,木屐,尽享湖山夜色,至天明方归。
第155节
据说,苏曼殊去朝圣的路上,曾路遇老虎。一次,苏曼殊走得很累了在河边洗脸,突然从河对岸的丛林里窜出一只黄虎,它发现了苏曼殊。苏曼殊受了一惊,老虎昂着头,双耳直竖,眼睛盯着苏曼殊一动不动,大约相持了十来分钟,老虎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就继续俯下头到河里饮水,之后不慌不忙地消失在丛林中。苏曼殊见老虎走去,长吁一口气。当天晚上借宿在不远的村寨中,苏曼殊就把白天遇到老虎的事告诉大家,村民听后全都惊诧万分,说他命大。
有一天,苏曼殊问章太炎:“子女从何而来?”太炎回答说:“此类问题,取市间男女卫生新论之书读之即得,何必问我?”曼殊却说:“不然,中西书均言须有男女媾精,而事实上则有例外。吾乡有其夫三年不归而妻亦能生育者,岂非女人可单独生子,不需要男子之明证?”闻者无不捧腹大笑。
一次刘半农兴致盎然地与苏曼殊谈论西洋诗歌,却迟迟不见苏曼殊开口,只是不停地抽雪茄烟。末了,他忽然高声说:“半农!这个时候了,你还讲什么诗,求什么学问?”
曼殊性嗜雪茄,每于批阅欧美小说时,见有雪茄字样,辄批曰:“雪茄!又是雪茄!”若有余羡。
苏曼殊的朋友圈子很大,多数是后来震荡了历史风云的人物:黄兴、宋教仁、章太炎、陶成章、邹容、陈天华、廖仲恺、何香凝、陈独秀、冯自由、章士钊、刘季平(即刘三)、何梅士、赵声、于右任、柳亚子、陈去病等。
据史料记载,李叔同的一位友人在李未剃时曾对他说:“曼殊一出家,你们这些开伤感主义风气之先的文人就更认定人生是悲剧,是苦空无常。”
姜可生在《纪曼殊上人》中记录苏曼殊之事:苏曼殊曾经绘英国十几位国王的小像,出神入化。一个美国朋友见了,爱不释手,苏曼殊就全部赠与他。美国人在一个展览会上展出,标价一万美元,但表示拒绝出售。但当时此画像极为轰动,一时英国、美国人竞相争买。最后一个英国人以五万美元成交。美国人售出后极为懊悔,又举的得了钱很是可耻,于是拿出钱来支助苏曼殊。苏曼殊问名原因后,曼殊笑曰:“无伤,衲固以画本赠君矣。藏之售之,权在君而不在我。我画果能立致君富,此正千秋韵事也。”时苏曼殊打算回国,这位朋友便设宴饯行,并为其准备行李,在苏曼殊的箱底藏了三千美元。到了船上,朋友告诉苏曼殊赠金一事。
当时船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旅途中,有人玩扑克牌,三缺一,于是拉苏曼殊凑数。苏曼殊说不会,有人便教他如何玩,苏曼殊说没有钱,有人便说:“三千金不翼飞耶?”曼殊曰:“此非衲所有也,乌乎可?”客绐之曰:“取则不可,簙簺固无妨。”苏曼殊于是加入战局,三千美元很快输光。第二天再玩,苏曼殊虽身无分文,但“坦然入座,转败为胜”,一下赢了千余美元。此时,苏曼殊说饿了,要休战。旅客中有人嘲笑他赢了钱跑,曼殊笑曰:“取则不可,簙簺固无妨。”此人语塞。船到旧金山,苏曼殊将千余元全部购买了雪茄和糖,请同船的旅客享用,同船人皆称异人异事。
1907年前后,苏曼殊在日本与鲁迅有过一段交往。鲁迅生前曾多次提到苏曼殊,他在给增田涉的信中说:“曼殊和尚的日语非常好,我以为简直像日本人一样。”他还对另一日本友人说,苏曼殊是“一个古怪的人,有了钱就喝酒用光,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地过活。与其说他是虚无主义者,倒应说是颓废派。”
1916年1月,苏曼殊与戴季陶往访孙中山,此后他又单独两次拜访孙,并一度为其草拟文件,充任临时秘书工作。据说,一次苏曼殊无力支付旅居费用,孙还派人送去500元。后来有人问孙对曼殊与太虚法师如何评价,他说:“太虚近伪,曼殊率真。内典工夫,固然曼殊为优;即出世与入世之法,太虚亦逊曼殊多多也。”
一天,曼殊听说同盟会的同志都已发到了津贴,他也去廖仲凯那里领津贴,廖仲凯想,你又不是盟员!但他对曼殊十分谨慎,没有拒绝,而是请他且等一下,说着就去请示孙先生。“当然要发,”孙先生说:“在我心里,曼殊早是我们的同志了。”
苏曼殊与蒋介石也有交往,据说是因其学生陈果夫引见而结识。当时蒋正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炒作股票,寓住新民里十一号,苏曼殊贫病交加,蒋介石曾将其接回自己寓所调养,由其夫人陈洁如悉心照顾。
苏曼殊对女性的评价似乎并不高,柳亚子在《苏和尚杂谈》一文中说:“曼殊在《碎簪记》中,大呼‘天下女子,皆祸水也’,颇近叔本华的女性憎恶论,其实只是他做恋爱小说的反面文章而已。在《婆罗海滨遁迹记》内,却确确实实的说了女性许多坏话。这一部书很奇怪,不知道所谓南印度瞿沙者是真有其人,抑只是曼殊的捣鬼?倘然属于后者,曼殊的侮辱女性,未免太过。”
日期:2009-03-1213:52:57
凋零
1918年春天,苏曼殊由海宁医院转到金神父路的广慈医院,这时曼殊已将衣物典质一空,经济非常拮据。他在病中还托程演生带信给陈独秀(这时已到北京大学任教)、蔡元培,希望病愈后能得到一些费用,送他到意大利去学习绘画。
病中的苏曼殊致书柳亚子曰:“亚子足下……病卧半载,未克修候,歉疚何似?至今仍不能起立,日泻六、七次,医者谓今夏可望痊可,此疾盖受寒过重耳。闻足下见赐医费三十金,寄交楚伧,但至今日,仍未见交来,不知何故?……古历二月初三日,元瑛伏枕拜白。”
大约二月的中下旬,苏曼殊又有一封信给柳亚子,这可能是他临终前的绝笔:“亚子足下……续手示,敬悉一切,台端春间不克来沪,为之怅然。尊款托友往催,前日始交友人带来,感激无量。贱恙仍日卧呻吟,不能起立,日泻五、六次,医者谓须待夏日方能愈,亦只好托之天命。”
1918年5月2日下午4时,苏曼殊经过三十五年的红尘孤旅,留一句:“但念东岛老母,一切有情,都无挂碍”,然后离开了人世,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感慨。
除了几只粗陋的箱子和一些胭脂香囊,这位著名的画家、诗人竟然一无所有。苏曼殊的后事由汪精卫等料理;直至去世6年后,1924年6月9日,由孙中山出资千金,其友人陈巢南(去病)等将苏曼殊葬于杭州西湖孤山;与之遥遥相望的,是南齐名妓苏小小的义冢。
第156节
日期:2009-03-1218:58:34
纷纭
周作人对苏曼殊作了多方位的评价:
评价曼殊其人云:“曼殊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看他的绝句与小品文可以知道,又生就一副浪漫的性情,颇足以代表革命前后的文艺界的风气。”
批评他的思想云:“……但是他的思想,我要说一句不敬的话,实在不大高明,总之逃不出旧道德的樊篱——这在诗人或者是难免的?……曼殊思想平常,或者有点像旧日读书人,(仿佛胡适之博士,也曾在《新青年》通信中痛骂过《绛纱记》)”。
评价他的诗文云:“他的诗文平心说来的确还写的不错,或者可以说比一般名士遗老还要好些,还有些真气和风致,表现出他的个人来,这是他的长处。”
评价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云:“先生说曼殊是鸳鸯蝴蝶派的人,虽然稍为苛刻一点,其实倒也是真的。”“曼殊在这派里可以当得起大师的名号,却如儒教里的孔仲尼,给他的徒弟们带累了,容易被埋没了他的本色。”
苏曼殊的情爱作品,悲剧色彩很浓,茅盾评论说:“我好像看见作者的太赤热的心,在冷冰冰的空气里跳跃。它有很多要诅咒,有很多要共鸣,有很多要反抗。它焦灼地团团转,终于找不到心安的理想、些微的光明来。”
郁达夫说:“苏曼殊的名氏,在中国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
有人评价说:“作家许地山(落华生)是入世的‘真人’,而和尚苏曼殊是出世的‘情人’。”
裴效维先生的观点“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个名副其实的和尚”
友人高燮曾诗赠苏曼殊曰:“住心常觉众生苦,冷眼犹嫌热泪多。”
顾彬说:“苏曼殊是文言文最后一位大师,同时也是第一位对于病态没有采取回避态度的作家,在作品中对病态做了不加粉饰的描写。”
在陈平原看来,苏曼殊出于脱苦脱俗的需要,强迫自己信仰佛教,潜意识里却始终浮躁不安,他的作品正是“在东西文化、俗圣生活的矛盾中苦苦挣扎的心灵的自白”。
柳亚子曾说:“苏曼殊不死,也不会比我高明到哪儿去,怕也只会躲在上海租界内发牢骚罢了。”
苏曼殊死,柽山先生挽之曰:“君与基督同年死!”盖苏曼殊死时三十五岁,与基督同。
柳亚子评价苏曼殊为“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的天才。
马一浮评价苏曼殊:“固有超悟,观所造述,智慧天发,非假人力。”
茗山大师说自己在“禅堂参悟,而曼殊于妓院得道”。
印顺大师说:“中国有两大诗僧,前有佛印,今有曼殊。”
日期:2009-03-1302:03:06
二十一、黄侃(修订稿)
黄侃(1886-1935),初名乔鼐,后更名乔馨,最后改为侃,字季刚,又字季子,晚年自号量守居士。湖北省蕲春县人。国学大师,语言文字学家。
关键词:
圣童、治学、传道、大节、孝道、师徒、
狂戾、伐异、趣闻、嗜欲、狂纵、绝命、评说
日期:2009-03-1302:04:13
圣童
黄侃的父亲黄云鹄,字翔云,进士出身,曾做过四川盐茶道、成都知府,后官至四川按察使,为清二品大员和著名学者,一生著述繁多。黄父一生为官清廉,人称黄青天。黄侃系庶出,其生母周氏原是黄家女仆,后被收为副室。
黄侃之父教子甚严,规定《史记》、《汉书》必须从头背到尾。黄侃天资聪明颖慧,幼承庭训,耳濡目染。5岁之际,黄侃随父诣成都武侯祠,祠壁悬楹联甚多,他一一咸默记之。归后,乃父问其一二,他当即朗声背诵,其父惊诧不已。
黄侃7岁时,黄云鹄应江南尊经书院山长之聘,留黄侃于蓉城延师授读。因家用匮乏,黄侃奉母命寄书告父,并于书末缀一诗云:“父作盐梅令(指其父曾任四川盐茶道),家存淡泊风,调和天下计,杼轴任其空。”时黄云鹄之挚友、宜昌王鼎丞自山西布政使解职后客居江宁,读小季刚诗,诧为奇才,即以其女许之,这就是黄侃的原配王夫人。黄父见到幼儿写的家书,既激动又惭愧,遂和诗一首:“昔曾司煮海,今归食无盐;惭愧七龄子,哦诗奉父廉。”
9岁的黄侃已能读《经》,日逾千言,人呼“神童”。其父以书谕之曰:“尔负圣童之誉,须时时策励自己,古人爱惜分阴,勿谓年少,转瞬即壮志矣。”十岁时,黄侃已读完四书五经。
父亲黄侃对他的教育特别重视,把自己从四川带回来的几十箱书集中在一个屋子里,作为他读书的地方,上题“归学处”三个字。黄侃正是在这间小屋里打下了坚实的国学功底。十三岁时,父亲病逝,母承父志,仍请人在“归学处”课业,上完课时常常已是深夜,母亲仍秉烛在外面等着。此时家中偏门已锁,常常要翻山从小径绕到大门回家,辛苦之极。母亲恐他有畏难情绪,问道:“汝亦知求生之道乎?”黄侃深知母亲苦心,慨然答道:“读书而已。”
黄侃13岁丧父,因系庶(妾)出,颇受歧视。丧父之后,黄侃所受刺激甚深,立志劬学以在大家庭中立足,其锐敏勤学亦绝人。
黄侃15岁考中秀才。不久清廷废科举、兴学堂,黄考入湖北文普通中学堂为第一期学员。同学中有宋教仁等人,稍后有查光佛、郑江灏、欧阳瑞骅、董用武(必武)等。这些人后来都成为著名的革命党人。
日期:2009-03-1302:08:52
治学
1912年1月8日,南京临时参议院成立,黄侃当选为参议员。同年,黄侃出任上海《民声日报》总编辑,边办报边研究小学、经史等。旅居上海时,黄侃对辛亥革命后袁世凯的篡权进行了深刻反思,认为“……革命功成,实由民气。民气发扬,端赖数千载姬汉学术典柯不绝,历代圣哲贤豪精神流注,俾人心不死,种性不亡。是以国祚屡斩而不殊,民族屡危而复振。且以已承父师之业,将欲继绝学,存国故,植邦本,固种性。故自光复后,不欲与政事。平生兴国爱族之心,一寄于文辞。欲持此为报国自请之具。”从此弃政从文,埋头国学。这是黄侃一生的转折点。
黄侃论学问之道曰:“学问之道有五:一曰不欺人;二曰不知者不道;三曰不背所本;四曰为后世负责;五曰不窃。”又云:“治学第一当恪守师承,第二当博学多闻,第三当谨于言语。”
黄侃论学术云:“学术二字应解为‘术由师授,学自己成’。”又云,“凡古今名人学术之成,皆由辛苦,鲜由天才;其成就早者,不走错路而已。”“学问最高者,语言最简。”
黄侃言初学之病有四:一曰急于求解,一曰急于著书,一曰不能阙疑,一曰不能服善。故黄侃有一句经典名言:五十之前不著书。这句话半个世纪后还在武汉大学校园内广为流传,成为他治学严谨的证明。黄侃生前,章太炎曾多次劝他著书立说,但黄终不为所动。后因早逝,故留传于世的著作不多。章太炎在黄侃的墓志铭中写道:“(黄)尤精治古韵,始从余问,后自为家法,然不肯轻著书。余数趣之,曰:‘人轻著书,妄也;子重著书,吝也。妄不智,吝不仁。’答曰:‘年五十当著纸笔矣。’今正五十,而遂以中酒死。”
黄侃论成才云:“通一经一史,文成一体,亦可以为成人矣。”
黄侃曾言,读书前“要如一字不识人”,方能读书。黄侃读书,喜欢随手圈点。他圈点时非常认真,许多书都不止圈点了一遍。如《文选》圈点数十遍,《汉书》、《新唐书》等书三遍。《清史稿》全书一百册,七百卷,他从头到尾,一卷一卷地详加圈点,绝不跳脱。因此,他把读书时只随便翻翻,点读数篇辄止者称作“杀书头”,很不以为然。关于黄侃读书之苦,许多学者津津乐道,但他并不以为苦事。有一次,黄侃与学生陆宗达闲聊,黄问陆:“一个人什么时候最高兴?”陆不知道老师此问何意,就乱猜一通,说这个最高兴,又说那个最高兴。黄侃听后,都只是摇摇头。最后,陆问老师答案是什么,黄侃笑着说:“是一本书圈点到最后一卷还剩末一篇儿的时候最高兴。”这次谈话让陆宗达终生铭记于心。
黄侃在北京大学主讲国学之际,终日潜心“国故”,常废寝忘食。一次,友人登门拜访。进门见黄一手持馒头欲吃又止,一手捧书,知其正沉溺书中,不便打扰,即静坐恭候。忽然,“啪”的一声,友人大吃一惊,原来黄读到开心处,先在桌上猛击一掌,再将馒头蘸进朱砂和墨汁盒后放入嘴里,脸上被弄成了一个大花脸。
黄侃常对人说:“学问须从困苦中来,徒恃智慧无益也。”他以为“治学如临战阵、迎敌奋攻,岂有休时!所谓扎硬寨、打死仗,乃其正途”。每读,必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白天不管如何劳累,晚上照常坚持鸡鸣始就寝,从不因人事、贫困或疾病而改变。有时朋友来访,与之纵谈至深夜,客人走后,他仍要坐在灯下校读,读毕才就寝。民国二年(1913年),他旅居上海时,穷困特甚。除夕之夜,街里爆竹喧喧,通宵达旦,而他却兀坐室内,一灯荧然,精心研读,不知困倦,直到晚年临终前,一面吐血,一面坚持将《唐文粹补遗》圈点批校完。
黄侃临终之际,所读《唐文粹续编》尚有一卷没有批点完,他吐着血,叹息道:“我平生骂人杀书头,毋令人骂我也。”
黄侃临终前,不断吐血,医生注射安眠止血药剂,“乃稍稍入睡,昏卧喃喃若梦呓,多涉学术语”。
第157节
日期:2009-03-1311:02:55
传道
黄侃在北大授课时,他讲《文选》和《文心雕龙》十分传神,吸引了大批其他系的学生。黄善于咏诵诗章,阴阳顿挫,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美感。所以,学生们情不自禁地唱和,成为北大校园一种流行的调子,被师生们戏称为“黄调”。
黄侃有次与学生讲《说文》,说了“荠”字之字形、音韵、训诂,最后忽然说:“你们记着,荠菜馅的饺子最好吃!”全班大笑,于是对这个“荠”字印象深刻。
学生都称黄侃是一个“特别教授”,在堂上对《说文解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讲,一不带原书,二不带讲稿,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学生对引用的经典论据,下课以后去查书,一字不漏,一字不错,引起了全班同学啧啧称羡。有一天,黄的学生为他拿皮包时发现内有许慎的《说文解字》,打开一看,那书上画得太特别了:书头蝇头小字,密密麻麻,有墨笔写的,有朱笔写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符号,全书9300字,每个字都有自己的讲法;别人的讲法,有的他肯定,有的他否定,也都记在了上面。
据说,他对《说文解字》读了五次,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新的体会。他去讲授的时候,也每一次有新的内容,同学们说:听黄先生的课,百听不厌,常听常新。一个学生看了黄侃所读的那本《说文解字》后,对他说:“黄先生,你这批在书头上、书边上的东西,颜色各异,字又那么小,谁还认得呢?”黄侃半开玩笑说:“我要人认得干什么呢?别人要知道了上面的内容,我就不是第一了。”大家都哄地笑了。
姜亮夫惊叹于陈寅恪的语言广博,他对老是黄侃说:“我自己的根底太差了,跟寅恪先生无法比!”黄侃说:“这话你也不必这样讲,我们过去的古人,谁又能够懂八九国的语言呢?他们难道没有成绩吗?王念孙虽然一样外文不懂,难道他不是一个大学者吗?难道他没有成绩吗?所以学问的问题,只问你钻研不钻研,钻研总是有路子,你不钻研就什么路子都没有。个人要根据个人情况来钻研。”听了这番话,姜的心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著名的古典文学学者程千帆回忆老师讲课:“老师晚年讲课,常常没有一定的教学方案,兴之所至,随意发挥,初学的人,往往苦于摸不着头脑。但我当时已是四年级的学生,倒觉得所讲胜义纷纭,深受教益……”程千帆还说:“老师不是迂夫子,而是思想活泼、富于生活情趣的人。他喜欢游山玩水,喝酒打牌,吟诗作字,但是有一条,无论怎样玩,他对自己规定每天应做的功课是要做完的……”
陆宗达曾拜黄侃为师。见过先生,黄侃一个字也没给陆宗达讲,只给他一本没有标点的《说文解字》,说:“点上标点,点完见我。”陆宗达依教而行。再见老师时,黄侃翻了翻那卷了边的书,说:“再买一本,重新点上。”就将书扔到了书堆上。又一次见老师时,陆宗达送上点点画画已经不成样子的《说文解字》。黄侃点点头,说:“再去买一本。”三个月后,陆宗达又将一本看得很破的《说文解字》拿来,说:“老师,是不是还要再点一本,我已经准备好了。”黄侃说:“已经标点了三次,《说文解字》,你已经烂熟在心,这文字之学你已得了大半,不用再点了。以后你做学问也用不着总翻这书了。”说完,黄侃又将那书扔上书堆,这才给陆宗达讲起了学问的事。
后来,陆宗达终于成为我国现代训诂学界的泰斗。他回忆自己的学习历程时说:就是当年翻烂了三本《说文解字》,从此做起学问来,轻松得如庖丁解牛。
黄侃弥留之时,他说不得话,手却指向架上一书。学生们将书拿来,他翻到一页,手一点,人已逝去了。送走老师之后,学生们想起那书,大家翻开一看,顿时觉得,雷电之光,激荡天地:前几日学生们争论的一个问题,老师没能作答。原来,老师最后手之所指,正是答案所在。
日期:2009-03-1321:08:52
大节
一九○三年,黄侃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文普通学堂。在孙中山等人影响下,此时的武汉已成为一个思想重镇,文普通学堂则聚集了董必武、宋教仁、田桐等一批思想进步的热血青年。此时黄侃的思想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尤其邹容的《革命军》和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等进步书籍,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很快成为学生活动的积极分子,后终因参加反清的革命活动被学校开除。
被开除后,张之洞念他是故人之子,又是个难得的人才,便派他公费去日本留学。在日本期间,黄侃加入了中国同盟会。
1908年,正在日本求学的黄侃,获悉母亲病危,驰归侍疾,寓居于蕲州高等官学堂附近的黄氏公屋。当时,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先后病逝,清廷下令各地举行“国丧”。高等官学堂学生、同盟会会员田桓在“哭临”时,流露不满情绪。堂长杨子绪竟于翌晨高悬虎头牌于揭示处,要开除田桓的学籍,全学堂一时哗然。黄侃获悉大怒,跑进学堂,砸烂虎头牌,大骂一顿而去。后经劝学所所长陈筱丹调停,事情不了了之。过了几天,田桓带头剪辫,杨子绪十分恼怒,又将虎头牌悬出。黄侃闻讯手持木棒冲进学堂,先砸烂虎头牌,又要痛打杨子绪,杨吓得钻进工友的床底下,才免遭一顿痛打。不久,清廷大肆搜捕革命党人,鄂督陈夔龙遣吏捕捉黄侃,黄仓皇出奔,再次亡命日本。
黄侃遭到清政府通缉,次年逃回日本,继续在报上鼓吹革命,先后发表《哀贫民》、《哀太平天国》、《专一之驱满主义》和《讨满洲檄》等文章。
1910年,在湖北革命党人邀请下,黄侃回到老家蕲春组织孝义会,发表演说,鼓动革命,响应者达万人。因系名门之后,又善演讲,大家推他为首,称他为黄十公子,俨然一名年轻的革命活动家。
1911年,黄侃在《大江报》上撰文,宣称:“大乱者,实今日救中国之妙药也。”黄侃的文章引起广泛震动,结果导致《大江报》被封,主编占大悲被捕。十月十日,武昌首义,黄侃与黄兴等人会于武昌,并参加军政府工作。武昌首义失败后,黄侃返蕲春老家组织“崇汉会”义兵,人数达二三千人,拟从背后袭击冯国璋,解武汉之围。因乡绅告密,黄侃被迫再次出走。
1911年7月,黄侃因宣传革命,被河南豫河中学解职。返蕲春途经汉口之际,同盟会会员、“文学社”机关报《大江报》主编、乡人詹大悲和副主编何海鸣等人为黄设宴洗尘。席中,论及清廷的腐败、蓬勃高涨的革命怒潮和立宪党人“和平改革”的欺骗术,黄侃愤慨不已。是夜,黄侃借助酒性,撰写了一篇时评。
袁世凯筹谋称帝,因黄侃名气甚大,并准备授予黄一等金质嘉禾勋章,授意黄侃为他写《劝进书》。黄卑视袁的为人,因而拒之,并作诗歌嘲讽此事,说“二十饼子金真可惜,且招双妓醉春风。”(据言当时一枚嘉禾勋章值二十金。)
1914年2月,章太炎从日本回国后因反对袁世凯称帝,遭到软禁,先囚于北京本司胡同,后囚于东城钱粮胡同。此时黄侃正接受北大之邀来京担任教授之职,辗转打听到章氏下落,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探视。黄侃见章寂寞一人,便以请章讲文学史为由,留下来伴宿。黄侃与师同舟共济数月后,终被警察驱逐。
黄侃的老师刘师培后来成为“筹安会”六君子之一。1915年,刘在北京召集学术界知名人士开会,动员黄侃等人拥戴袁氏称帝,话未说完,黄侃即起立目,严词拒绝之,并气愤地说:“如是,请先生一身任之!”说完拂袖而去。到会的众人亦随之而散。
民国建立,黄侃在上海主办《民生日报》。“九??一八”事变发生,他拍案作《勉国人歌》:“四百兆人宁斗而死兮,不忍见华夏之为墟。”
第158节
南京国民政府执政时期,黄侃的同盟会故友多系国府显贵,他耻与往来。惟有居正当时受蒋介石软禁,形单影只,不胜苦楚,旁人躲之不及的时候,他却常至居正囚地,与其谈心解闷。后来居正东山再起,复登高位之后,他竟不复往见!居正念他的友情,亲赴量守庐诘问他为何不再来玩,他正色答道:“君今非昔比,宾客盈门,权重位高,我岂能作攀附之徒!”
日期:2009-03-1409:59:39
孝道
黄侃不仅才华出众,而且还是有名的孝子。其生母周孺人去世后,因思念母亲,黄侃特地请老友苏曼殊画了一幅《梦谒母坟图》,自撰了一篇沉痛的悼文。章太炎在后面写了一段文字:“蕲州黄侃少承父学,读书多神悟,尤喜音韵,文辞澹雅,上法晋宋。虽以师礼事余,转相启发者多矣。颇好大乘,而性少绳检,故尤乐道庄周。昔阮籍不循礼教,而居丧有至性,一恸失血数升。侃之念母,若与阮公同符焉……”
为生计所迫,黄侃经常四处奔波教学,随行都会带着一口棺材,一时成为时人谈资,黄侃却依然我行我素。这口棺材是黄侃父亲当年在四川做官时自制的,上面有黄侃父亲黄云鹄老先生亲笔题写的:“为子有一念忘亲,为臣有一念忘君,为官有一念忘民,天地鉴察,鬼神式凭。俾尔后嗣,不能载寝载兴。”后因棺材太小留给了田夫人。田夫人系黄父正室,非黄侃生母,可黄侃对田夫人视若生母。
1922年夏,田夫人去世,黄侃悲痛欲绝,按照古礼服丧。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生平事略。文末云:“孤苦苍天,哀痛苍天!孤黄侃泣血谨述。”每逢生母、慈母生日、忌日,黄侃必率家人设供祭祀,伤恸不已。
日期:2009-03-1410:54:22
师徒
黄侃与章太炎相识于日本。当时黄侃住楼上,章太炎住楼下。一天夜晚,黄因内急,不及上厕所,便从楼窗中解裤洋洋直泻。章太炎此时夜读正酣,蓦地一股腥臊尿水瀑布般往下飞溅,禁不住高声怒骂。黄侃本系贵公子出身,且正年轻性躁,盛气凌人,也报以回骂。不骂不相识,待双方互通姓名后,彼此都熟知对方大名,遂将话锋转到学问上,两人越谈越投机。章太炎是渊博绝伦的朴学大师,黄侃便折节称弟子。自此,黄侃师从章太炎问学经年。章太炎清高孤傲,对近世文人极少嘉许,惟独对黄侃刮目相待。
黄侃与其师章太炎的相识还有一种版本,一次黄侃随众人往章太炎住所拜谒,看到章在墙上用大字写着东汉戴良的四句话:“我若仲尼出东鲁,大禹长西羌,独步天下,谁与为偶?”黄觉得章为人太狂,恐难接近,萌生退意。后章在报上看到黄的文章,惊为奇才,投书约见,二人遂得以相识。
黄侃跟章太炎在东京住了三年多,一直埋头苦读,不时向章请教。可笑的是,他跟章甚久,始终没有“拜师”的形式,章很以为奇。到黄侃决定回国,向章求临别赠言,太炎先生说:“你要拜一个好老师常常指教你才好。”他问什么人好,太炎说:“北京找刘申叔(刘师培)吧。”他答:“暂时不想去北京。”太炎说:“只讲孙诒让也好。”他答:“不想到浙江。”太炎说:“陈伯韬在南京,你可去找他。”答:“南京恐怕去不了。”太炎说:“那怎么办?万不得已,就是我勉强点吧!”这时黄侃才认真地磕头,算是拜了师。从此黄侃位列章太炎门墙,章太炎对黄的学识也十分激赏,曾夸道:“恒言学问进益之速,如日行千里,今汝殆一日万里也。”
章太炎曾对几位高足一一封号:蕲春黄侃(季刚)为天王,吴县汪东(旭初)为东王,海盐朱希祖(逖先)为西王,归安钱夏(中季)(即钱玄同)为南王,歙县吴承仕(检斋)为北王,合称“五大天王”。世人又称黄侃、汪东为“章门二妙”。几大天王中黄侃最得章氏青睐,章称其“清通之学、安雅之词,举世罕与其匹……”
章太炎《新方言》出版时,不请同辈,却请黄侃为他写《后序》,也足见其对黄的看重。
黄侃虽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但对老师章太炎却执礼甚恭。这一对师生惺惺相惜,留下许多趣闻。“前中大教授黄季刚先生,为章氏最得意弟子,季刚先生事章氏恭谨又倍于他人,黄有弟子陈君,亦能传其衣钵,主章家为西席,章氏以西席礼待之。每逢新年,季刚先生必诣章宅叩贺,至必行跪拜礼,黄叩章,陈又叩黄,章又向陈行礼。坐定,陈举茶敬黄,黄敬章,章又敬其西席,如此循环不绝,家人传为笑谈。”
黄侃对恩师章太炎执礼甚恭,汪辟疆说他“二十余年间执弟子礼始终甚谨”。“‘于并世老宿多讥弹’,惟于太炎先生,则始终服膺无间。有议及章先生者,先生心盛气争之,犹古道也。”章太炎也称他“性虽俶异,其为学一依师法,不敢失尺寸”。黄侃平时爱写诗,经常请章审阅,黄侃对章的字纸都特别珍视,每获得章信,便裱起来珍藏。章知道黄有此爱好,有时还特地为黄写几幅字,写几首诗,黄每有所获便如获至宝。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章太炎六十大寿。当时章住上海,为祝贺老师生日,黄侃特地提前几天赶往上海做准备,可见其至诚之心。
黄侃常将其老师章太炎比作苏格拉底,将自己比作柏拉图,因为他认为老师的学问博大而散漫,惟自己能整理之;且认为章太炎正象苏格拉底一样根本蔑视美,而自己却风流能事,正如柏拉图般关心物美。后来有一次,章太炎问黄侃“妇人身上何处最美?”黄侃说“老师您以为呢?”章太炎说“以我观之,妇人之美,实在双目。”黄侃笑道“都说先生痴,据此来看,先生哪里痴呢!”从此,黄侃对章太炎的看法才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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