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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史

_23 佚名(现代)
  再者,刘肇贵为皇帝,却根本没有丝毫权力,既受制于窦太后,又受制于窦宪,作为皇帝,刘肇连心腹之臣都没有,朝廷大员,多半与窦氏家族有瓜葛。不除掉窦氏集团,他这个皇帝永远出头之日。
  刘肇可以凭借的资源不多,只有最信任的宦官郑众,他的异母兄弟清河王刘庆,因为刘庆与他一样,母亲宋贵人受窦氏的迫害而自杀,跟窦氏家族也有极深的仇恨。
  年轻的刘肇,他会成功么?
  永元四年(92年)六月,政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刘肇有自己的王牌,那就是他的皇帝身份,他的圣旨就是最高指令。首都的防卫主要有两支军队:南军与北军。大约是南军与窦氏集团瓜葛深的缘故罢,刘肇动用的是北军五校的军队,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窦宪以其党羽一网打尽。窦宪可能到死都没想到这个木偶皇帝哪来的勇气与力量,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把他苦心经营的窦氏集团剿灭得干干净净,刘肇给窦宪兄弟予体面的死亡方式:自杀。
  窦宪一死,北匈奴於除鞬部的归降问题出现了变局。
  原本窦宪是计划将於除鞬送回北匈奴原先的王庭,然而意想不到的政变发生使窦宪命丧黄泉,这使於除鞬深感恐惧,他决心率部向北逃遁。
  被窦宪派往北匈奴部担任中郎将的任尚,得知窦宪之死后,十分害怕自己作为窦宪余党遭到清洗,急着立功赎罪,便上书皇帝刘肇,请求追击於除鞬的部众,消灭北匈奴的残部。汉和帝刘肇同意了,派遣将兵长史王辅率一千多名骑兵,会同中郎将任尚,一路紧追不舍,终于击斩於除鞬,并消灭其部众。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鲜卑人成为得利的渔翁。北匈奴的势力被扫除出大漠南北之后,鲜卑人却捷足先登,到了永元五年(93年时),鲜卑人大举向北匈奴故地迁移,得到了大片的土地,而残留在故地的十余万名北匈奴居民,全部并入鲜卑,自己也改称为鲜卑人。自从冒顿单于击破东胡之后,东胡之后的鲜卑人居然最后与匈奴人溶合了。
  南匈奴在击破北匈奴上立下大功,但是东汉政府并不想放虎归山。东汉政府的如意算盘是以南匈奴为屏障守卫中国的北疆,不过事情并不都顺利,南匈奴内部的权力斗争也不亚于东汉皇室,越演越烈。
  休兰单于去世后,南匈奴左贤王安国继任单于,而战功着著的右谷蠡王师子则为左贤王。匈奴人尚勇,所以左贤王师子在南匈奴威望极高,超过新单于安国。安国愤愤不平,便勾结新归降的北匈奴的部众,企图袭杀左贤王师子。
  面对南匈奴的内讧,汉边塞高级官员中郎将杜崇、度辽将军朱徽站在左贤王一边。杜崇、朱徽派遣大军逼近南匈奴的王庭,对南单于安国严密监视,这反倒引起了南单于安国的恐慌,情急之下,南单于下令集结军队,先下手为强,向左贤王师子发动进攻。但聪明过人的左贤王师子在得知消息后,便将部众转移到曼柏城,曼柏城是度辽将军朱徽的营地。
  南单于安国的大军兵临曼柏城下,但是不敢发动进攻。度辽将军朱徽派人前去与南单于谈判,要求南单于撤兵,然而南单于安国对来使说:“除非将左贤王师子交出来,否则我就不退兵。”
  朱徽拒绝南单于安国的要求。屯兵曼柏城下数日后,南单于一无所获,只好撤到五原进行休整。然而震怒之下的中郎将杜崇与度辽将军朱徽马上调集大军,包围了五原,南匈奴高层官员惊慌失措。南单于安国的舅舅骨都侯喜为,与南匈奴贵族举行秘密会议,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南单于安国一意孤行,那么将给南匈奴的部众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为了保护南匈奴的各个部落,必须要除掉南单于安国。
  外有汉军的围困,内有贵族们的阴谋,南单于安国注定难逃一死。
  骨都侯喜为率领反叛的贵族军队,杀进南单于的营帐内,将南单于安国乱刀砍死,然后割下头颅,出城向杜崇与朱徽投降,并且请求迎回左贤王师子,立为单于。
  永元六年,左贤王师子被立为单于,称亭独单于。原本忠于前单于安国的北匈奴降众,对于安国被杀,师子继位非常不满,所以在师子即位的这一天,五六百名北匈奴的降兵密谋发动政变,诛杀新单于。他们在深夜对新单于的营帐发动袭击,企图刺杀师子。
  这次的诛杀行动并没有成功。
  单于的卫护士挫败了政变的阴谋,叛军落荒而逃。亭独单于下令严查此事,这引起了北匈奴降众的一片恐慌,他们认为这将是亭独单于对北匈奴部众报复行动。于是北匈奴降部共十五个部落的首领开了个碰头会,决定起兵反叛,重返北匈奴的故地漠北。他们胁迫前任单于休兰单于的儿子日逐王逢侯为新的单于,公开与亭独单于分裂。
  十五个部落共计二十万人,全部叛变,开始向朔方郡方向撤退,企图北撤到大漠以北的地区。
  叛军一路杀烧抢掠,屠杀沿途的官吏与百姓,烧毁邮亭、庐帐。
  北匈奴部众在逃出汉地之前,杀了一记回马枪。
  叛军在日逐王逢侯的指挥下,以一万多人的骑兵围攻亭独单于所在的牧师城。日逐王逢侯虽然是被胁迫为叛军部众的单于,但他还是很敬业。对牧师城的围攻从九月开始,这次规模浩大的叛乱,让新上台的亭独单于吃尽苦头。
  亭独单于与护匈奴中郎将杜崇坚守城池,这场围攻战从九月持续到十一月,达三个月之久。这是一次意义重大的战役,如果亭独单于与杜崇不能够坚守牧师城,一旦被叛军攻破,那么南匈奴的命运可能是毁灭性的结果,而汉帝国的北疆将永无宁日。
  亭独单于与杜崇指挥守军英勇作战,挫败了日逐王逢侯的一次次的进攻,为东汉政府从容组织援军赢得了三个月的时间。
  匈奴的内讧与叛乱,使东汉政府大为震惊。因为叛军数量达到二十万人,东汉政府不敢轻视,任命邓鸿为车骑将军,越骑校尉冯柱、度辽将军朱徽为副手,率领左、右羽林军(羽林军为汉中央军的南军系统,汉和帝刘肇诛杀窦宪后,掌控了南、北两军)、北军五校、各郡国的弓弩部队、边境驻兵,护乌桓校尉任尚率乌桓、鲜卑部队,共计四万多人,紧急赶赴战场。
  十一月,随着车骑将军邓鸿统率的大军来援,叛军不得不放弃对牧师城的进攻,向满夷谷撤退。
  牧师城转危为安。
  汉、南匈奴、鲜卑、乌桓联军兵分两路,千里追击。
  第一路是车骑将军邓鸿的精锐中央军,会同亭独单于派遣一万多人的骑兵,还有中郎将杜崇的四千骑兵,追击日逐王逢侯统领的叛军,在大城塞打了一场硬仗,叛军被击毙四千余人。北匈奴叛军首领日逐王逢侯心知无法继续久留在汉地,果断下令十五部落二十万人全体向塞外进发,进入北匈奴的漠南故地。
  另一路追兵是由任尚率领的乌桓、鲜卑骑兵,抢先一步抵达满夷谷,正好与叛军主力相遇,一心想着逃出塞外的、回到北匈奴故地的叛军又一次遭到重创,被乌桓骑兵与鲜卑骑兵砍杀活靶子似的,杀死了一万七千人。
  此一时,彼一时啊,三百年前,匈奴大破东胡,使东胡灭亡,东胡的残部东逃,演化为乌桓与鲜卑;三百年的时间,使民族的命运来了个大轮回,东胡人的后代不仅杀回来占领匈奴人的地盘,而且手起刀落时,绝对是冷酷无情。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在日逐王逢侯的带领下,这些北匈奴的部落,最终还是成功了逃到塞外,他们最后到了什么地方,史书没有记载。估计是经过展转之后,最后与巴尔喀什湖一带的北匈奴余部会合了,如果这种猜测合理的话,那么这次北匈奴部落的叛逃,就是一次在历史上影响极其深远的事件,为日后匈奴人崛起于西方奠下了基础。
  南匈奴在击破北匈奴战役中,战功赫赫,然而最后却不能返回北匈奴故地,反而被世仇鲜卑人捷足先登了,这无疑使得相当一部分南匈奴人深感寒心。继北匈奴降部二十万人叛逃之后的第二年,南匈奴再度出现大规模的叛逃。
  永元八年(96年)七月,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率领自己的部众二万余人叛逃,越过中国的国境,进入北匈奴的故地。乌居战此行的目的,史书中没有明确的记载,或许是准备与巴尔喀什湖附近的北匈奴部会合,或许是他想在北匈奴的故地,重建一个强大的匈奴国。
  汉和帝刘肇当机立断,派遣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北军五校之一)冯柱率兵追击。这里稍提一下汉和帝刘肇,刘肇在中国历史上,并不是一位十分出名的皇帝,但是此人在位期间还是比较有作为,特别是十四岁时的他就以出人的胆色,将窦氏集团一网打尽,足见其能力非同寻常,东汉帝国对外战争最伟大的胜利,包括击破北匈奴、对西域的控制都是在和帝一朝。
  度辽将军庞奋与越骑校尉冯柱率大军出塞,追击乌居战的叛逃匈奴军,经过昼夜兼程,终于捕捉到叛军的主力。精锐的汉军骑兵与乌居战的南匈奴军展开一场激战,大破南匈奴军,阵斩乌居战。
  乌居战一死,南匈奴军群龙无首,纷纷向汉军投降,庞奋将二万多名降军安置在安定郡与北地郡。
  至此,南匈奴的局势稳定下来。
  日逐王逢侯率二十万部众的叛逃与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的叛逃,是三百年汉匈战争的余波,只是微澜荡漾,并没有引发大的风浪。
  从公元前201年,匈奴冒顿单于开始侵犯中国边境,至公元91年耿夔击北匈奴于金微山,汉匈两国大战了二百九十二年,最终大汉帝国艰难地打赢了这场战争。这是一场对中国历史影响深远的漫长战争,也是一场产生重大世界性影响的战争。
  我们来回顾一下三百年战争的几个阶段:
  匈奴人进攻阶段(前201~前134):历时六十五年,此乃匈奴人全盛的阶段,中国处于被动防御,白登战役(前200年)为汉匈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会战,双方投入的兵力达七十二万人,此战一举奠定匈奴北方霸主的地位,也迫使中国长期对匈采取防御战略。
  中国反击阶段(前133~前104年):历时二十九年,这是中国军事全盛的年代。从马邑之谋始,中国军队开始反击,在伟大军事统帅卫青与霍去病的指挥下,先后发动河南战役(前127年)、河西战役(前121年)、漠北战役(前119年),两大军事强国的铁血对抗,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向中国。
  中国受挫阶段(前103年~前87年):历时十六年,由于汉武帝后期残暴无度致使对外战争频频失利,致使与匈奴会战中,一败再败。赵破奴兵团于前103年全军覆没;李陵兵团于前99年全军覆没;李广利兵团于前90年也全军覆没。
  匈奴衰败阶段(前86年~前36年):历时五十年,匈奴人在内部权力相争、两次毁灭性的饥荒(前71年、前68年)以及汉帝国“断匈奴右譬”战略下联合西域力量的打击,终于一蹶不振,陈汤的万里远征(前36年),击斩郅支单于,终于使匈奴完全臣服于中国。
  匈奴臣服阶段(前35年~10年):历时四十五年。这也是中国与匈奴和平的一段时间,然而中国却由于王莽篡汉而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局面,王莽预谋分裂匈奴为十五个单于国,最终导致于匈奴的叛变。
  匈奴回光返照阶段(11年~45年):历时三十四年。中国陷入内战,给匈奴崛起提供一个良机,匈奴通过扶植傀儡卢芳政权,干涉中国事务,在中国内战结束后,光武帝刘秀出于休生养息以疗治战争给中国的创伤,对匈奴采取防御战略。
  中国全胜的阶段(46年~91年):历时四十五年。匈奴的再度分裂使其在一度复兴后迅速衰落,南匈奴成为中国的附属,北匈奴在汉军与南匈奴军的联合打击下,屡战屡败,最后在金微山战役(91年)后,终于远遁到中亚一带,这意味着汉匈三百年的战争,曾经强大无比的匈奴最终战败。
  冒顿是世界历史上最著名的枭雄之一,从他开始,这个坚忍的民族在辽阔的北方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曾有一度它所向无敌,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匈奴民族的强悍英勇令人佩服,象一阵风掠过茫茫的草原,其国土之辽阔,可以媲美大汉帝国,这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游牧帝国之一。
  匈奴的不幸,只是遇到一个更伟大的国家。
  中国与匈奴三百年的战争,其结果绝不仅仅是打赢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场战争捍卫了伟大的华夏文明。或许匈奴曾经与中国一样的强大,但是它始终不及中国的伟大,因为其文明仍然处于较低的水平,那时的中国,已经创造了无数令两千后的人们还为之震惊的奇迹。孔子曾说过“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而西汉初创之期,面临的北方蛮族的入侵压力,远远大于管仲时代,而反击匈奴的胜利,其意义非同小可。
  这场战争大大激发了民族的自觉意识,从此“汉”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称呼,而在汉匈战争中涌现的李广、卫青、霍去病、张骞、苏武、陈汤等人,更是成为这个伟大民族的象征,象征勇敢、坚强、不屈与冒险进取的精神,象征胜利与荣誉,自尊与自豪。
  这场战争造就了一个伟大的国家。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匈奴这个巨大外患的存在,才使得大汉帝国在抗击外敌中,愈战愈勇,愈战愈强。大汉帝国的命运似乎也随着匈奴的命运而起落,当失去北方这个虎狼民族的威胁后,无论是西汉还是东汉,似乎国力都开始走下坡路了。
  大汉帝国早在历史的天空灰飞烟灭,没有永恒的帝国,只有永恒的精神。
  抵挡不住中国进攻的北匈奴人,不得不向西迁移,最后到达了欧洲,这个曾被大汉帝国打得狼狈不堪的国家,再度崛起,横扫欧洲大陆,成为欧洲的霸主,特别是在阿提拉(406~453)统治时期,更是如日中天,蹂躏欧洲大陆,所向披靡,频频对东罗马、西罗马用兵,罗马人惊恐地称呼其为“上帝之鞭”。然而阿提拉之后,匈奴迅速走向衰亡。
  中国改变了匈奴的历史,匈奴改变了欧洲的历史,汉匈三百年战争的结果,其历史影响是深远的。
  在东汉帝国与北匈奴最后决战的同时,在另一条战线上,班超以个人的胆略、意志与勇气在西域完成神话般的历史伟业,使他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
  伟大的时代,不乏伟大的英雄。但他,是英雄中的英雄!
  第十一章 英雄中的英雄
  【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西域伊吾附近的蒲类海(新疆巴里坤湖),湖水清澈,涟波微荡。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降落在湖畔,左观右看,以好奇的目光,看着两侧部列齐整的骑兵方阵,再过一会儿,这里将展开一场血腥的厮杀,鲜血将染红湖边的嫩嫩的绿草。
  这是永平十六年(73年)二月某日的一幕。
  窦固兵团的任务,是歼灭伊吾的北匈奴呼衍王的力量,占领伊吾城。这是最后一战了,汉兵团总司令窦固挥了个手势,进攻的鼓声擂响,汉军勇猛的骑兵如恶虎般的扑向匈奴的阵营。只见冲锋陷阵的骑兵中,有一人十分显眼,他长得燕颔虎颈、阔背熊腰,一手策马,一手持刀,快马扬起飞尘,冲在队伍最前头。匈奴骑兵迎面而上,只见他手起刀落,左一刀右一刀便撂倒了好几个匈奴骑兵。
  窦固面无表情地在远处观战,心中却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个搞文书的家伙竟然如此骁勇。”这位在战场上神勇无比的壮士,正是窦固军中的假司马、日后彪炳史册的传奇英雄班超,这是他第一次走上战场,他的勇气与胆量马上征服他的上司窦固。
  硝烟散去,战场上遗留下北匈奴人一千多具尸体。其余的北匈奴骑兵向北逃窜了,汉军乘胜追击,占领了伊吾城。
  战斗结束了,但对班超来说,这是他人生的一个崭新阶段的开始,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让窦固留下深刻的印象。
  占领伊吾城,只是经营西域的开始,自从王莽时代西域脱离中国后,至今已经五十多年,汉帝国在西域的根基已荡然无存,必须要派遣使者到西域诸国,使西域各国重新归附汉帝国,清除匈奴人的势力,以完成“断匈奴右臂”的战略计划。此时,西域诸国多归附匈奴人,匈奴的使团频频出入西域各国,出使西域,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谁可以完成此任务呢?窦固想了好多天,仍然迟迟定不下人选,可是现在他眼睛一亮,这位在战场上神勇无敌的假司马班超,文武双全,胆略过人,这不就是最佳的人选吗?
  慧眼识英雄啊,窦固的这一决定,抵得上他一生的战功。因为他的决定,给班超铺架了英雄的表演舞台。
  班超慨然接受这项艰巨的任务,与他一同出使的,还有军中从事郭循,以及军士三十六人。这次出使的国家是最接近汉帝国的西域东部小国鄯善,即楼兰国,鄯善是进入西域的必经之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要打通西域,必须先与鄯善交通。然而在地理位置上与鄯善邻近的匈奴,岂会将鄯善拱手相让呢?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外交任务。
  班超使团一行人共三十八人,跨上三十八战马,拜别窦固,扬尘而去。班超此时也不会料想到,这一去,竟然是三十年之久,他将把自己的余生,全部献给西域的事业,他将付出自己的一切,换回的是历史的荣光与一座无形却又巍然挺立的丰碑。
  这一年,班超四十一岁。
  出发前,他向故乡的方向遥遥一望,此时他想起了年轻时曾说过的一句话:“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年轻时的梦想,今天有了实现的机会,路途艰险,可是我会用生命去奋斗!——他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向他的部下一挥手,“出发——”双腿往马肚子一夹,义无反顾地向西奔去。
  班超的家族非同寻常。
  东汉有两个著名的家族,一个是耿氏家族,是武士世家,另一个是班氏家族,是文士世家。班超的父亲班彪,扶风人氏,是东汉著名的史学家;班超的哥哥班固继承父业,也成为一代史学巨匠;班超还有一个妹妹班昭,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史学巨著《汉书》,始于班彪,经班固的补充整理,最后成于班昭。但是班超竟然最后没有走上与其父、其兄、其妹一样的道路,是什么原因使他放弃成为史学家的机会,而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英雄之路呢?
  我们来回顾一下班超人生的前四十年。
  班超生于公元32年,即汉光武帝建武八年,正是兵荒马乱时代。班彪当时归顺刘秀的政权,光武帝刘秀很器重班彪的才华,但是班彪志不在做官,潜心搞学问,所以也没当什么大官,就只是县令之类的芝麻官,他一方面撰写《史记后传》,补充史记自汉武帝之后的史料,一方面花了很多时间在教育子女上,所以班固、班超、班昭兄妹们在父亲的影响下,都有非常好的学术修养。
  历史对班超的影响非常的深远,在父亲的教导下,班超对《史记》以及父亲所著的《史记后传》中的人物都非常了解,但是他并没有象父亲与兄长那样立志成为史学家,而是沉醉在历史人物的英雄事业中,从小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以后要效法这些英雄,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班超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当属勇闯西域的博望侯张骞,张骞传奇般的经历深深地吸引了他,张骞出使西域,被匈奴人逮捕扣押,后来逃跑,独闯西域十数国,回国途中再次被捕,最后又逃跑回国,这是何等的曲折与传奇啊,他是伟大的拓荒者,开拓了西域这片冒险家的乐园。而班超,就是一个充满了冒险的欲望与激情的人。
  除了张骞之外,班超最佩服的人物,还有傅介子,以一介武士刺杀楼兰王,何等的气概,每读傅介子传,班超无不陶醉其中,心驰神往。
  班超的志向就在读史过程中变得高远,不断地从古代英雄中汲取精神的力量。他为人慷慨豪爽,有义气,不拘小节,这种游侠精神,很可能受到他父亲班彪的影响,班彪虽然是一介文人,但非常推崇游侠精神,他曾经批评司马迁《史记》中的“游侠列传”是“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意思是说司马迁所写的游侠,大多侧重于世俗所称道的功业,而没有突显其侠义精神,现《汉书》中的“游侠列传”,可能多数出自班彪之手。
  班彪作为一名小官,还多次辞官而去,这使得家族的经济还是比较拮据,所以要勤俭度日,班超从小便吃苦耐劳,这使得他日后得益非浅,一方面锻炼了他强健的体魄,另一方面使他在未来得以适应西域艰苦的环境。在父兄的影响下,他也博览群书,而且他的口才极好,能说会辩,这些都为他以后的辉煌成就打下良好的基础。
  班超二十二岁时(公元54年),父亲班彪去世,这使得家庭的经济情况更加糟糕。明帝永平五年(62年),班超的哥哥班固被召入首都洛阳,担任校书郎,班超与母亲便随班固来到了洛阳。因为生活贫困,他不得不打打工,为官府抄一些文书,工作非常的辛苦,薪水又非常少,此时的班超年过三十了,却一事无成,他那些高远的志向能不能有实现的一天呢?他郁郁不开心。
  有一天,他与工友们一起抄文书时,抄得很累时,他突然停下来,把笔一扔,愦然叹道:“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
  这就是成语“投笔从戎”的来历。
  他的工友们纷纷笑他了:“得了吧,都三十多的人了,整天拿笔杆子,还做这种白日梦啊?大言不惭。”
  班超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些只知道赚取微薄的薪水的家伙,却不曾想过人生可以更加辉煌灿烂,他看着这些整天象小蚂蚁忙忙碌碌的年轻人,说:“小子安知壮士之志哉!”这句话怎么似曾相似,是了,当年陈胜曾经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英雄豪杰,身上的气质是何等的相近啊。
  班超投了笔,但并没有马上从戎,而是去找了一个相士。
  相士仔细端详了班超的面相,“哎呀,你是个布衣书生,但是却有万里封侯之相啊。”
  班超听了心中一喜,忙问道:“这是怎么说?”
  相士煞有其事地指着班超的下巴说:“是燕子状的下巴,”又指他的脖子,“老虎状的脖子;燕颔虎颈啊,燕子是能飞之鸟,说明你的事业乃是在遥远之乡;老虎是能吃肉之兽,吃肉表示富贵,所以此乃万里封侯之相啊。”
  史书中所记的两汉相士,似乎都有些真才实学的样子,其实相士多好夸大其辞,或言富贵如何,或言灾祸如何,说多了,总有几个碰巧说准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看相的结果,对班超还是一个大大的鼓舞,使他坚信自己带有某种上苍注定的使命。
  但是机会并没有马上到来,迫于生活的压力,班超把投出去的笔又捡回来,重新为官府抄文书,挣点小钱养家糊口。
  这样过了几年,此时皇帝汉明帝崇尚儒术文学,很赏识班超的哥哥班固的才华,多次召班固入宫廷侍读。有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问班固道:“听说你们班家三兄妹都才华横溢、博览群书,那你弟弟现在哪呢?”
  班固答道:“家弟班超现在为官府抄写文书,挣钱供养老母。”
  明帝“哦”了一声,随后说:“你弟弟抄写文书也太屈才了,这样吧,就让他到兰台去吧。”兰台是汉帝国的档案馆,班固本人就曾担任过兰台令史,现在明帝让班超弟承兄业,担任兰台令史。
  这样班超由一个给政府打杂的临时工转为正式的文职人员,虽然生活的处境已经比原先要好多了,但是兰台令史这是搞文书的职位,与班超“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的梦想差距还远得很,岁月蹉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兰台呆了几年后,班超竟然连这个小官也丢了,可能是因为某位上司犯了法,班超受到牵连,结果被罢了官,又成了一介草民了。
  到了永平十五年(72年),班超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还在官府抄书的工友记得班超曾经投笔感慨说出一番豪言壮语之外,似乎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人生的上半场,他一分未得,但他不灰心,高帝刘邦不也是大器晚成吗?只要有机会,一个人很快就会咸鱼翻身了。人生的下半场,他要怎么开始?
  这一年,在耿秉的请战下,汉明帝决心牛刀小试,派遣耿秉、窦固等将兵屯驻凉州,备击北匈奴,窦固兵团的任务是进击西域,这是东汉帝国军队第一次进入西域。
  是令班超心驰神往的西域啊,那里曾留下张骞与傅介子的足迹。班超抑制不住激动,这回,他要抛掉笔杆子,换上戎装,真正地“投笔从戎”了。
  班超与窦固攀上一点关系。原来窦固的父亲窦友,是东汉初期重要人物窦融的弟弟;而班超的父亲班彪,曾经在投靠窦融,并且窦融最后归降光武帝刘秀,班彪是出过不少力的。所以班、窦两家算得上世交,因为这层关系,窦固接纳了班超,并给了他一个挂名的头衔“假司马”,就是代司马。
  蒲类海之战(73年)后,班超由于作战勇猛,令窦固刮目相看,便派他与从事郭循,带领三十六人出使鄯善国。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一去,班超如鱼得水,如虎归山,将他积蓄数十年的能量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创造出一个接一个的神话,最终实现他立下的人生梦想。
  班超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鄯善国。鄯善国就是以前的楼兰国,班超的偶像之一西汉的傅介子,便是在这里刺杀楼兰国王,威震西域。偶像建功立业之地,激发了班超心中的万丈豪情,他决心要在绝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鄯善(楼兰)是汉匈两国争夺的重点,是进入塔里木盆地的咽喉要地,兵家必争之地。在汉光武帝时,鄯善多次请求汉帝国设置西域都护,保护西域诸国,但是光武帝拒绝了,不得已之下,鄯善与车师归附了匈奴(46年)。
  鄯善国王听说汉使到来,不敢怠慢,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为班超一行人接风洗尘,班超转达了东汉政府要求鄯善国联合东汉共同打击匈奴(北匈奴,下同)的愿意。鄯善国王满口答应,并为班超等人安排了食宿。
  班超等人在鄯善小住了几天,发现有一件事不太对劲。在与鄯善国王讨论联汉抗匈的事宜上,鄯善国王开始变得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他,而且对使团的接待规格也开始降低了。班超对他的手下说:“你们是不是觉得鄯善国王有点不对劲呢?”
  班超的部下说:“胡人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礼仪的观念,应该没有其他的原因。”
  班超摇了摇头说:“不对,我判断一定是北匈奴的使团已经到了鄯善国,所以国王心中犹豫不决,不知应该站在哪一边。明眼人在事情发生前就可以发现苗头,何况现在事态已经这么明显了。”
  部属们听了将信将疑,对于这位班超的能耐,他们还未曾见识过哩。班超笑道:“我有一计,可以试探出是否匈奴使团已经到达。”于是差人把鄯善国王安排的侍者唤入使馆内,班超假装不经意地说:“匈奴使团已经到好几天了,他们现在是住在什么地方呢?”
  侍者听了大吃一惊,匈奴使团到来的消息,鄯善国王一再严令,禁止泄露半点风声,汉使们从何得知呢?人有一个弱点,情急之下,口比心快,心里还仔细弄清是怎么回事,却已经脱口而出了:“他、他、他们住在离这三十里的地方。”众人听了侍者的回复后,心中一惊,不禁佩服班超惊人的判断力。
  班超满意地捋了一下胡子,突然脸色一沉,对左右喝道:“来人,把这人抓起来。”侍者吓得面无人色,班超又呵呵笑道:“只是先委屈你一下了。”左右将侍者捆了起来,绑得结结实实的,扣押在馆内。
  班超有自己的打算,这天晚上,他把三十六名军士都招到自己的帐内,请他们喝酒,只有从事郭循没在邀请的行列。
  酒能壮胆,班超请军士们喝酒,就是要壮壮他们的胆。喝到酒酣时,班超站起来说话了:“诸位与我都来到绝域,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能建功立业,以求富贵。今北匈奴使者才来数日,鄯善王对我们就不太尊敬了,如果鄯善王把我们这些人抓起来献给匈奴人,我看不仅性命不保,就是这副骸骨都要成为荒郊野狼的口中之食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军士你看我、我看你,讲不出个办法,酒气上涌,纷纷说道:“现在咱们处境危险,您说咋办就咋办,是死是活,全听从司马。”
  “好——”班超将拳头砸向案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今之计,只有趁黑夜时分,潜入匈奴帐中纵火,他们不知咱们人数的多寡,必然惊恐万分,这样我们就可以将其全部歼灭。只要消灭这些北虏,令鄯善王破胆,则功可成、事可立了。”
  这时有一名军士站起来说话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要与从事郭循商量一下吧。”
  班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怒吼道:“吉凶决于今日!从事不过是一名文官俗吏罢了,让他知道这事,一定吓得腿发软,这事准成不了,一旦泄露了这个密谋,咱们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这不是壮士所为!”
  众人的酒劲正上来,又给班超一激,便慨然道:“好,全听司马的安排。”
  月光暗淡,繁星点点。
  匈奴使者营舍外,数十条人影闪过。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匈奴人正在睡梦中,刮起了大风。班超安排十人躲在匈奴营舍后,每个人身上都带上一把鼓,班超嘱咐他们道:“等会看到大火烧起来之后,就大声敲鼓,并且高声叫喊,喊得越热闹越好。”其余的二十六名军士都持着刀剑与强弩,埋伏在门外。然后就顺着风向点火,顿时间匈奴使者的营舍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那十名鼓手看到火光四起,赶紧“咚咚咚”地擂鼓,又大喊大叫的。睡梦中的匈奴人被火光与鼓声惊醒了,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往门外冲。虽然匈奴人人数有一百三十余人,比班超要多出一百人左右,但是被困在营舍内,只有大门一个出口,却被班超与二十六名勇士死死地拦住了。
  诸位想想,二十七人拦住一个大门,里面的人再多,也没法出得来。班超手持大刀,大喝一声,顶在大门口,出来一人砍杀一人,班超手格杀三名匈奴人,其余的二十六名军士杀了三十余人。其余的匈奴人呢?连走出大门的机会也没有,火越烧越旺,没是被烧死,就是被浓烟窒息而死。一百三十多人的庞大的匈奴使团,竟然无一漏网,被班超以三十多人的劣势兵力消灭得干干净净。
  拂晓时分,班超看匈奴营舍烧得差不多了,便率诸军士回到汉使馆中,差人去召来从事郭循,把奇袭匈奴使团的过程详细地告知郭循。
  郭循一听大吃一惊,吃惊之后,又一脸的沮丧。班超这个人,不仅勇猛过人,而且心细如针,他晓得象郭循这种文官俗吏,大事是不敢做的,但是别人做了,他又想要贪功。
  班超呵呵一笑,举起手拍拍郭循的肩膀,对他说:“阁下虽然没有参加昨晚的行动,但是班超岂敢独揽这份功劳呢?这功劳算你一份。”
  郭循一听,一扫脸上的阴霾,顿时笑逐颜开,忙说道:“好,好。咱们这就告知鄯善王。”
  班超差人把鄯善王请到使馆内。鄯善王刚刚睡醒,还不知晓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进到使馆内,班超把脸一沉,厉声喝问道:“大王既与汉使交通,又为何背地里与匈奴使者往来?”鄯善王这一听吓得脸无人色,刚想狡辩,却一眼瞥见厅堂内摆着数十级匈奴人的首级,更是浑身发抖,连连谢罪。
  班超向鄯善王宣扬东汉帝国的恩德,然后对鄯善王说:“自今以后,勿再与北匈奴往来了。”鄯善王向班超叩首道:“愿意归附大汉,绝无二心。”由是派人将自己的儿子送入汉帝国作为人质。
  窦固接到班超发回的消息后,心中大喜,便上了一折奏章,极力称赞班超的功劳。
  面积广阔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将西域的通道分为南北二支,北道有焉耆、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等国,南道有拘弥、于阗等国。北道诸国距离匈奴近,所以匈奴的势力强,而南道诸国距离匈奴比较远,国家也相对比较小。窦固的设想先打通南道,要打通南道,则必须要派遣使者进入南道最大的国家:于阗。
  窦固向汉明帝上书,请求另选使者,出使于阗。为什么要另选使者呢?原来班超的官职太低,只是假司马。汉明帝很佩服班超的壮举,他对窦固说:“班超是个人才,怎么不派他去呢?何必另选他人。现将班超提拔为军司马,让他再创奇功。”
  朝廷一纸诏书,班超以军司马的官职领衔出使于阗。于阗是南道大国,窦固担心班超的兵力太少了,打算再拔数百人马。班超上书窦固道:“于阗是西域大国,而且路途遥远,现在多带数百人,倘若遇到不测,受到攻击,数百人也无济于事,而反成为累赘。我只需要追随我的这三十几名军士便足矣。”
  的确,出使西域,重要的不是人多,一旦兵戎相见,不过增加了数百名送死者罢了,更需要依靠使者的勇气与智慧。
  出使于阗绝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在光武帝时,莎车国曾经称霸西域(事见前),到了明帝永平四年(61年),莎车王贤派兵数万欲征服于阗,但是于阗在其国王休莫霸的率领下,奋起抵抗,挫败了莎车国的攻势,并且反客为主,围困莎车,不幸的是在围城战中,国王休莫霸中流矢身亡。于阗国人便另立休莫霸的兄子广德为国王。次年,于阗王广德发诸国兵三万人再次进攻莎车,并且诱杀了莎车国王贤,吞并了莎车国。
  于阗国在西域的崛起,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为了扼制于阗势力的扩张,匈奴人率领其喽啰国的军队进攻于阗,于阗王广德抵挡不住,向匈奴人投降,并被迫放弃了莎车国的土地。为了进一步控制于阗,匈奴派遣使者监护于阗。
  班超便是在这种背景下出使于阗,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匈奴驻于阗使者听说东汉帝国要派遣使团前来,就暗中施展诡计,收买了于阗的大巫师。于阗是一个宗教色彩比较浓的国家,大巫师的地位很高,国王对大巫师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大巫师在于阗国王面前说了许多汉使团的坏话,班超使团到达之后,于阗王对汉使团不冷不热的,跟鄯善王一样,他也正犹豫不决。大巫师乘机又煽风点火,假装神灵附体,对于阗王说:“天神发怒了,质问大王为何要心向着汉国,汉使团有一匹马,黑嘴黄身,快去索取来祭祀我!”
  于阗王听了之后,不敢怠慢,便派宰相前去汉使馆,向班超求取这匹马。班超心思缜细,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便细细盘问,终于明白是大巫师在搞鬼。思维敏捷的班超当即对于阗宰相说:“既然是大巫师要求这匹马,那没问题,只是汉家的马匹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务必请大巫师亲自来取。”
  过了几个小时,大巫师真的亲自前来索马,前脚刚进汉使馆,班超的手下的军士马上冲上前,把大巫师按倒在地,班超指着大巫师责道:“你无端离间国王与汉使的关系,又假称神意以惑国王,该当何罪。”说罢拔刀结果了大巫师的性命。
  班超将大巫师的首级送往于阗王处,于阗王大惊失色。班超责备于阗王轻信大巫师的挑拔离间,于阗王早就听说班超在鄯善国诛杀匈奴使者的壮举,百闻不如一见,这下可见识了班超的厉害,于是决心归附汉室,便下令诛杀匈奴派来“监护”的使者。
  于阗归降汉朝,对西域诸国产生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南道诸国,本来国力便不如于阗,更是望风而降,纷纷遣子入侍。至此,从王莽篡汉后六十五年后,汉帝国再次通西域,班超居功至伟。
  西域南道诸国基本上归附汉帝国,在北道诸国中,龟兹国实力最强。龟兹的国王是匈奴人所立,倚恃匈奴人的支持,龟兹称霸一方。龟兹国出兵攻打西部的疏勒国,杀死了疏勒的国王,而派龟兹的贵族兜题为疏勒国王,使疏勒成为龟兹的附属国。
  疏勒东南是莎车国,莎车的东南,便是班超所在的于阗国。班超考虑到,要斩断匈奴的右臂,就必须先要解决归附匈奴的龟兹国,而于阗国距离龟兹国遥远,所以必须要先控制龟兹人占领的疏勒国。
  可是班超只有数十名属下,要凭借这数十人来平定疏勒国,他做得到吗?
  换成其他人,可能连想都不敢想,可是班超不仅想了,而且他还准备付诸行动。在班超看来,疏勒国最大的矛盾,便是其国王并非疏勒人,而是入侵者龟兹人。因为是战败国,疏勒国人忍气吞声,但内心中对龟兹心怀不满。对此,班超洞若观火。
  第二年(74年,永平十七年),班超秘密带领自己的几十名军士,抄小路进入疏勒国。班超之所以秘密行动,是不想让疏勒国王兜题发现其踪迹,而派出军队进行截杀。
  到了距离疏勒王城槃橐城九十里处,班超先行派遣得力干将田虑带几位弟兄进入王城,面见疏勒国王兜题,临行前,班超嘱咐田虑说:“疏勒国王兜题本来不是疏勒人,国人必不听命于他,如果兜题拒不投降,你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兜题没有料到汉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到疏勒,田虑向兜题说明西域南道诸国纷纷归附汉室,劝他也知时务为俊杰,早日归附。兜题见田虑个头不大,象个文弱书生,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田虑见兜题根本没有投降的意思,便对兜题说:“大王,我有几句话要私下与大王说。”兜题便召田虑上前,不想田虑虽然貌似文弱,可是身藏绝技,只见他上前三两下,就将兜题打翻在地,劫为人质。兜题的卫兵大惊失色,但是大王被劫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哄而散。
  田虑马上派人驰马上报班超,班超火速启程,进入王城。
  雷厉风行是班超做事的一贯作风,他到了王城之后,马上召集疏勒国的文武官员。班超说:“你们已故的国王,是被龟兹人杀死的,龟兹人又派了自己人来当你们的国王,疏勒百姓敢怒不敢言,各位都是国家栋梁,现在兜题已经被擒下,你们是愿意继续臣服于龟兹呢?还是是选择自己的国王呢?”
  大家都知道国王兜题被汉使扣押起来,没有后顾之忧,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来了,把龟兹人骂得个狗血喷头,纷纷提议另立国王,已故的疏勒国王尚有一儿子在世,单名一字“忠”,正好可以立为国王。于是班超立忠为疏勒王。
  兜题被押上来,班超指着兜题,向文武大臣问道:“这个人要怎么处理?是要杀了他呢?还是放他回龟兹呢?”众人都咬牙切齿地说:“当然要杀了他。”班超摇摇头说:“杀了他无益于事,不如把他遣送回龟兹,这样也好叫龟兹人知晓汉帝国的威德。”众人皆答道:“一切愿听汉使的安排。”
  就这样,班超兵不血刃,搞定疏勒国。
  到这个时候,班超的下属无不对他的胆略、勇气、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鄯善奇袭匈奴使团,在于阗计斩大巫师,在疏勒勇擒疏勒王,愈出愈奇,愈出愈妙。然而这些令人目瞪口呆的成就,只是班超西域事业的开始罢了。
  萧瑟秋风又一年。
  正在班超在西域南道的事业蒸蒸日上时,西域的北道却出现了重大的变局。永平十八年(75年),北匈奴在西域展开反扑,杀车师后王安得,攻金蒲城,而后围困疏勒城(此疏勒城位于车师后国,位于西域的东部地区;而班超经营的疏勒乃是一个国家,位于西域的西部地区,不可混淆),汉军屯守部队在耿恭的率领下,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抵抗。
  正在这个时候,塔里木盆地北道的亲匈奴的焉耆、龟兹发兵攻打西域都护陈睦,陈睦全军覆没;紧接着,车师国向匈奴投降,匈奴兵围柳中城。
  龟兹军队在击杀陈睦之后,转而联合姑墨国,向西进攻疏勒国,企图重新控制疏勒国。此时屯驻在西域的汉军全线告急,班超已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危境。
  面对强敌压境,班超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与疏勒新国王忠各领一部将士,成首尾呼应,守卫王城槃橐城,疏勒国小,战士不多,但是班超既勇猛,又富于兵略,以寡抗众,龟兹与姑墨联军攻城时间长达一年多,竟然无法攻破槃橐城,只好悻悻离去。
  第二年(76年),东汉帝国发兵解柳中城之围,并且成功地翻越天山拯救出据疏勒城的耿恭余部(事见前)。
  东汉帝国在西域受挫,使得汉章帝改变了战略,决定撤出西域,诏罢西域都护与戊己校尉。朝廷考虑到班超势单力薄,担心他不能抵挡得住龟兹与姑墨联军的进攻,同时下诏征还班超。
  皇帝的诏书传达到疏勒国,要求班超立即放弃疏勒,返回国内。班超看了大吃一惊,一旦自己离开,龟兹军队必然卷土重来,倘若疏勒失守,势必危及于阗,于阗一旦重新受匈奴人的控制,那么南道诸国将会完全脱离东汉帝国,这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然而,皇帝的诏令就是最高指示,皇命难违啊。
  更为感到震惊的是疏勒国人,在这个生死关头,东汉政府竟然要召回汉使,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班超一直与疏勒国人并肩战斗,抵抗龟兹军队入侵,也使疏勒人认识到班超不仅智勇双全,而是有信用、有情义之人。班超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疏勒人的信任、尊敬与爱戴,但此时,他却突然要被召回国,疏勒人无不感到失望与沮丧。
  车马都准备好了,班超与他的三十几位勇士就要离开疏勒国。
  疏勒的文臣武将与寻常百姓,都满怀悲伤、依依不舍地追随班超,一直送到城外,此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疏勒都尉黎弇拜倒在班超面前,失声痛哭道:“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诚不忍见汉使去。”说罢横刀自刭,班超大吃一惊,没来得及夺下黎弇手中刀,黎弇便倒毙在班超面前。
  恁是班超一代英雄,也禁不住双行泪下,对着黎弇的尸体道:“何至于此,超又何想离去,皇命在身,不得不然耳。”命人收拾黎弇尸体,带回厚葬,然后与疏勒众臣民辞别。
  班超一行人离了疏勒,经于阗准备返回国内。
  于阗的王侯百姓,将班超等人团团围住,不肯让班超等人走。于阗王一脸悲戚,对班超说:“于阗对待汉帝国,如果儿子对待父母一般,诚不可去啊。”于阗一帮文武大臣,纷纷跑上前去,抱住班超坐骑的四条腿,不肯让马匹行走。
  此情此景,诚可感动天地。
  恁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断然被感动,何况班超乃是有情有义之人。班超想起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他要成为象张骞那样伟大的人物,现在一出西域,恐怕此生心愿不能了。伟大的人物,必定会伟大的魄力,即便是皇帝的命令,也要抗上一回。他很清楚,此时的他除了数十名军士之外,再也得不到祖国军队的支持,如今西域局势恶化,未来之路势必更加艰险,他只能孤身奋斗!
  班超拿定主意,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此时一片肃然,众人等待着班超的下一句话,班超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于阗国的王侯臣民,以浑厚的声音说话了:“班超多谢众位的厚意,超决意上书皇帝,请求留守西域。”一听到此,于阗国人欢呼雀跃,泪流满襟。
  班超抬头,凝视天边,几只雄鹰正盘旋在高空——我有一个梦想,如鹰翱翔,振羽高飞,飞向那人生的巅峰!尼采尝言:“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英雄固若是!
  【二、奋斗在异国他乡】
  班超刚离开一段时间,疏勒国马上陷入危机之中,北部的两座城池倒戈,向龟兹投降,龟兹让尉头国(尉头国是龟兹的喽啰国)派军进驻二城,疏勒的局势迅速恶化,连王城槃橐城都开始人心动荡了。
  班超又回来了,一时间,槃橐城到处洋溢着喜悦之情,国人都相信,班超的返回,将使疏勒转危为安。班超与疏勒王忠详细分析当前的局势,认为应该先将反叛的北方二城夺回,杀一杀投降派的气焰。
  班超率领疏勒军队反攻反叛的二城,城内百姓本来就不愿意投降龟兹,见班超回来,更加不愿意与国军为敌,纷起以作内应,很快两座城池便收复了。尉头国驻扎在两城的六百多人的军队被歼灭,班超捕杀了反叛的疏勒将领。
  叛乱被班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疏勒国转危为安。
  此时,西域北道的国家以龟兹最强,此外尚有焉耆、姑墨、尉头、温宿等国,匈奴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在北道诸国影响力与控制力很强,这些国家基本上都归附匈奴。班超除了三十六名铁杆部下之外,可以动员的力量,就是西域归附汉室诸国的军队,但是这些国家的军队,要么战力不太强,要么相互之间矛盾也大,所以要彻底击败北道诸国,绝非易事。
  班超必须要联合更多的力量,包括西域西部的康居、月支、大宛等国家,所以班超频频派遣使者到这些国家,以求联合。
  建初三年(78年),班超决心对北道发动有限的打击,目标选择姑墨。为什么要选择姑墨呢?姑墨实力比较弱,而且靠近龟兹,是龟兹的喽啰国,与原先的疏勒一样,姑墨的国王也是由龟兹人担任的,在国内不得人心。姑墨曾与龟兹联合进攻疏勒,所以打击姑墨,首先是师出有名,其次可以挫一挫龟兹国的锋芒。
  班超动员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四国军队,共计一万多人,向姑墨发动进攻,包围了姑墨的石城。经过数天的战斗,终于攻破石城,姑墨军队被斩杀七百人。这次反击的胜利,却产生了一个班超没有想到的反面影响。疏勒国对龟兹臣服已久,对龟兹深怀畏惧之心,因此有一些疏勒将领担心对姑墨的进攻,惹怒了龟兹人,引火上身。由于当时汉军已经全部撤出西域,只剩班超孤身苦斗,对于班超能不能顶得住龟兹人的反扑,这些将领心中没底。疏勒都尉番辰秘密与邻国莎车接触,企图起兵反叛,然后向龟兹投降。
  然而番辰等人,却低估了班超平定北道的决心。
  班超雄心壮志,欲叵平北道诸国,建初五年(80年)他上书汉章帝,全文如下:
  “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阗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庶几张骞弃身旷野。昔魏绛列国大夫,尚能和辑诸戎,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鈆刀一割之用乎?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葱领可通,葱领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闲,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
  班超在奏章中分析了西域的形势,西域顽固拒汉者,龟兹与焉耆二国,而龟兹国强,若击破龟兹,则西域可复。当时龟兹遣子白霸入侍汉帝国,应该立龟兹的侍子白霸为龟兹王,派遣数百名军士护送白霸返西域,在莎车、疏勒一带肥沃的土地上屯垦,不须费汉帝国一钱一粮,即可自给自足。北道的姑墨、温宿两国,都被龟兹人统治,国人对龟兹早就怀恨在心,如果可以招降姑墨、温宿两国,那么龟兹便会势力大削,可不攻自破了。
  汉章帝读了班超的上书后,便召集公卿大夫开会,商讨派兵赴西域的事宜。这件事传出去后,有一个勇士,姓徐名干,此人志向与班超相仿,有志于立功于绝域,便上书汉章帝,表示愿意奋身从军,出塞作为班超的副手。汉章帝大喜,便以徐干为假司马,在国内招募前往西域的壮士。
  西域的气候干旱,环境恶劣,一般人去了是受不了的,所以招募的全是剽悍之徒,有两大来源:一是监狱关押的囚犯,监狱中不缺不怕死的人,给他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一是前来应征的游侠好汉壮士,共计一千余人,徐干率领这支由囚徒与冒险分子组成的杂牌军出发了。
  徐干的杂牌军来得正是时候。
  班超遇到麻烦了。
  莎车国叛变,疏勒国的都尉番辰也举兵叛变,并向龟兹投降。莎车国叛变是有背景的,因为莎车国与于阗国有很深的矛盾。在四十年前(41年),莎车国王贤曾派使者到东汉帝国,当时光武帝赐莎车王为西域都护,但后来反悔了,收回西域都护的印绶,改授“汉大将军”,但是莎车王却大做文章,自称大都护,以号令西域诸国(事见前文),莎车国于是日益强大,到了60年时,莎车入侵于阗,结果被于阗王休莫霸击败,休莫霸在反攻莎车时,又被莎车人射杀。休莫霸的侄儿广德继位后,攻陷莎车,杀死莎车王贤,吞并了莎车国。匈奴人发龟兹等国的军队,兵围于阗,迫使于阗王投降,并重新设立莎车国王。因此,匈奴与龟兹对莎车国有再造之恩,不过经此一役后,莎车国力一落千丈。
  史书中对莎车叛变的原因未有说明,估计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班超长期驻守在疏勒,这可能使于阗有机可乘,企图重新控制莎车国,结果迫使莎车国向龟兹投降;其二,也可能是疏勒都尉番辰欲叛变,但势单力薄,所以怂恿莎车国一同叛变。
  比莎车的叛变还糟的,是疏勒都尉番辰的叛变。因为此时班超正在疏勒,这次叛变必须要以最快的时间镇压下去,如果时间拖过太长,龟兹军队可能会出动在军从北面发动攻击,而南面的莎车国如果也派兵攻打疏勒,介时疏勒王城便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中。
  幸好,番辰的叛变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
  当疏勒都尉番辰发动叛变时,徐干率领的一千多人的生力军正好赶到。班超遂与徐干会合,对叛军发动进攻,徐干这支生力军都是勇猛剽悍之徒,战斗力极强,几下子就把番辰的叛军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击毙叛军一千多人,番辰落荒而逃,不知所终。
  挫败番辰的叛乱之后,班超并没有马上对莎车国发动进攻。班超的判断是,龟兹国是西域最硬的钉子,如果不拔去这根钉子,西域诸国就会不断有叛变的事情发生。可是龟兹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啊。龟兹外有北匈奴的支持,又有焉耆作为盟友,掌控了姑墨、温宿、尉头、莎车等国,军事力量在西域诸国中仅次于乌孙,不过乌孙位于天山北侧,甚少卷入天山南侧诸国的事务。
  但是要击败龟兹,必须要有乌孙的鼎力相助。于是班超再度上书汉章帝,请求汉帝国派遣使者与乌孙交通,班超在上书中写道:“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
  汉章帝采纳了班超的意见,与乌孙国互通使节。
  转眼过了三年。到了建初八年(83年),乌孙派往汉帝国的使者即将返回国内,汉章帝派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以及入侍汉帝国的乌孙王子返回国内。同时,汉章帝为了表彰班超在西域的重大贡献,将班超擢升为将兵长史,将兵长史拥有调遣军队作战的权限,实际上是委任班超为西域的军事长官,可以调动管辖下的西域军事力量。同时,班超的副手徐干由假司马升为军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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