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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东南西北》

_4 宁夏(现代)
  死心塌地?他还真敢说?不过在林明远面前,我既不敢打掉他的手又不能发火,只能傻笑。又吃我豆腐,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林明远笑着赶我们走:“好了,不要在我这里肉麻了,知道你们很好我也放心了,去吧,我这老人家就不讨你们厌了。不过有一样我可说清楚了,谈恋爱归谈恋爱,不可以假公济私,耽误了正事我一样不饶。”
  “知道了”,林晨树不耐烦地摆摆手,拉着我往外走,在几乎走出门口的瞬间,林明远突然叫住了我们:“哦,对了,早上静书来电话,说她和江南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我就不去了,你和晓西去吧,都是年轻人,一定有很多可聊的。”
  我呆住了,一动也动不了,手被林晨树捏得生疼生疼的……
  32、我一整天都失魂落魄,不知所云。
  有些人想见时见不到,想躲也躲不开。
  林晨树一整天都悄无声息,到了下班才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他又要对我冷嘲热讽,想不到很友善,还递给我一个点心盒,是我喜欢的柠檬蛋糕。
  我不解地看着他,待会不是要一起吃晚饭吗?给我点心干什么。
  “待会你肯定什么也吃不下,先吃点吧。”
  这么体贴,昨晚的林晨树又回来了?他早上一副急于和我撇清关系的样子,怎么现在又献殷勤讨好我了?这个人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象是读懂了我的心思,林晨树笑了:“上班是上下级关系,下班就是好朋友,现在是假装情侣,当然要体贴一点。
  关系还真是复杂,随便他了,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有东西吃总是好事,他还真了解我,待会我一定会紧张得吃不下饭。
  蛋糕真好吃,在我的极力诱惑下,林晨树也吃了两个,他吃起来象个孩子,满嘴都是。我递给他餐巾纸让他擦擦嘴,他胡乱地擦了擦,太马虎了,嘴角的蛋糕屑竟然没有擦掉,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替他把蛋糕屑粘了下来。林晨树呆了呆,脸立刻红了,花花公子也会脸红?
  林晨树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回家换套衣服?或者干脆去商场买一套新的。”
  他今天怎么象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为这个我已经烦恼了一天了:穿什么呢,穿什么才不会被静书比下去,可笑的女人心理,虽然可笑,但我是女人,我亦不能免俗。
  烦恼了一天的答案就是:我无论穿什么也比不过静书,所以干脆随意点,不能让江南看出来——对于他我仍很在意。
  “不用了,就是吃顿饭太隆重了反而怪怪的,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大美女,穿什么也比不过那个裴静书。”
  “我怎么觉着你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我还准备看你和静书斗得你死我活呢,一点也不好玩。”
  “对不起,不能让你看一场好戏。我和她有什么好斗的?胜负早就分出来了,没看到我是失败者吗?”
  “未必,傻瓜都能看出来那个人对你还有感觉,男人的初恋情节比女人还要重,杜晓西,你还有机会。”
  机会?对我来说,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以前的江南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咄咄逼人的江南,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虽然这样告诫自己,但是——不管用,他明明还是那个江南,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笑容、那样纤细的手指,只是——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江南。
  我摇摇头:“太迟了。我们太迟了。”
  林晨树看着我,许久:“那你晚上到底穿什么?”
  我今天上班穿的是白衬衫,牛仔裤,就穿这个啰。不过林晨树要知道这个干嘛?我没好气:“不是说随便穿吗?就身上这套,白衬衫、牛仔裤,你要知道这干嘛?”
  “我想和你穿情侣装,那个江南对我特别感冒,我们一起气气他。”
  我白了他一眼:“他哪里招你了,你要气他。”江南得罪的人是我,他那么起劲干什么。
  “他抢了静书呵,我一直以为静书会嫁给我的,想不到她变心了。”
  原来是情敌,难怪比我还气愤。我有些好奇:“你跟裴静书很熟吗?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晨树斜睨了我一眼:“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某人跟她根本没法比。麻省理工的硕士,如果不是后来生病了那现在应该是博士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她父亲在美国是很影响力的企业家,我和静书也算是青梅竹马,我妈妈现在在美国就住在她家隔壁,是个很骄傲的人,比莫北北还要骄傲的人。你败在她手里,不丢人。”
  原来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难怪。
  林晨树突然搂住我:“走,替我挑衣服,我今天一定要让裴静书后悔,怎么会放弃我这种男人呢。”
  我笑了:“你到底是要气江南还是裴静书?”
  “两个一起气,替我气裴静书,替你气江南,一举两得。”
  真受不了这个人!我替他选了一件麻质的白衬衫,配牛仔裤,跟我站在一起,还真是很配。这样穿也有好处,让我看起来年轻些,岁月蹉跎,我已经27岁了,老得很快,我很怕老。
  林晨树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一副很臭美的表情,难怪,要去灭情敌的威风,又要让初恋情人吐血,准备工作当然要充分些。
  看完了自己,他又开始打量我,我有什么可以让他挑剔的?我挺胸抬头,一副很自信的表情。
  林晨树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我说怎么不对劲呢,来,我帮你弄弄。”
  他把我推到镜子前,让我坐下,然后他到抽屉里找了一把梳子过来,他要干嘛?
  原来是要帮我梳头,我挣扎着不让他动,他轻斥我:“别动,闭上眼睛,我给你一个奇迹。”
  唉,随便他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干这种事?
  他的动作很轻柔,我偷偷地从镜子中看他,一副很陶醉的表情,给人梳头这么享受吗?那为什么很多理发师的态度那么差?
  “好了”。林晨树很兴奋。
  我睁开了眼睛,我真是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发型有多好,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马尾巴,鬓边有几缕碎发自然地垂着,右侧还别了一个玫红色的发夹,三朵小玫瑰,很可爱。很象多年前的我,大学时代的我。
  林晨树笑得很神往:“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在网球场上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你最好看。”
  我也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但是,穿着打扮可以回到从前,但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回去的,有些东西,有些人,错过就不再。
  33、我们到得晚些。
  静书仍是一身黑,配了一条珍珠项链,沉静得就象一幅画。我暗自庆幸自己的穿着很随意,相较于静书不留痕迹的精心打扮,我反而占得先机,更何况所谓的青春无敌,至少我的打扮显得很年轻,所以在与静书的较量中,我虽不及她貌美,也不及她优雅,但也不至于败得很难看。
  我和裴静书完全是两种风格,但林晨树和江南的穿着却是惊人地相似,都是白衬衣,而且都是麻质衬衫,是怎样的巧合?我以前经常给江南买衬衣,成为男女朋友后更是,一般都是白色的,他穿白衬衣最好看,但是很少买麻质的,麻的衣服最难伺候,洗一次要烫一次,我嫌麻烦,所以很少买这类的,静书一定比我勤快吧?
  气氛不是很好,静书和林晨树聊他们的一些往事,我和江南都插不上嘴。江南很沉默,偶尔笑笑附和几句,我是根本没话说,只好埋头吃菜,不过有点食不下咽。
  见我们很沉默,林晨树努力调节气氛,他很夸张地:“静书,你真是好狠心,我苦追你多年,想不到你就这么嫁了,真是让人伤心,你怎么也不等我就嫁了呢?”
  一直埋头吃菜的江南突然抬起了头,他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眼中的寒意让我的心一颤。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又不是我,再说林晨树应该只是开玩笑,所以用得着迁怒于我吗?难道因为我的男朋友在我面前与另一个女子调情,所以他替我打抱不平?怎么可能?我把头埋得更深了。
  裴静书笑了:“等你?那我恐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我和江南也认识五年了,结婚也是很自然的事。”
  五年?那么江南刚出国他们就认识了吗?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连筷子都握不住,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林晨树轻轻地握住了我颤抖的手,脸上却一点也不露声色,继续开着玩笑:“认识这么久了,你到结婚前才告诉我,过分,罚酒,两个一起罚。”
  刚才一直没出声的江南忽然道:“好,那我就罚我吧,静书不能喝酒,我替她。”
  我苍白着脸看着他喝下满满一杯红酒,接着他又端起了第二杯,又是一干而净,接着是第三杯,我直看的心惊肉跳。
  还是静书阻止了他:“别喝了,晨树只是开玩笑。”说完她又转向我们:“其实,虽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也是最近才走到一起的,发生了一些事情。一直是我追他来着,他以前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可讨厌了。”
  我的手终于不再颤抖,冰冻的心也渐渐开始苏醒,我暗骂自己: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与你何干,用得着一会儿心如死灰一会儿又欣喜若狂?即便他一直没有接受静书,那也不可能是因为我,我这是何苦?
  我甚至有些恨裴静书,就让我以为五年前他们就在一起吧,那么我会恨他,也许可以早些忘记他,她何苦要解释?
  我极力忍住不去看江南,但是我失败了。江南正看着裴静书,眼神柔和,笑容也很温柔,只是,为什么我触到他的眼神时我看到了一丝痛楚,是我看错了吗?
  静书拍拍手:“好了,不要说我们了,我们的故事最简单了,就是这样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倒是你,晓西好象是你第一个带到家里来的女孩子,说说你们的故事,我好奇得要命。”
  我和林晨树面面相觑,我们的故事?那真是一部刀光剑影、斗智斗勇的血泪史,还真是不能向外人说。我捅捅林晨树,让他说吧,反正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我强,随便他编吧。
  可他一开口就把我气得够呛:“其实我们也没什么故事,就是她这个人,笨得要命,我要不在她身边,都不知道她在这个社会上怎么生存下去。”说完还拍拍我的脑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仗着我现在不敢跟他翻脸就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静书也笑了:“就你聪明,我才不信呢。赶快从实招来,想这样就过关,没门。”
  想不到裴静书这般不依不饶,林晨树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就是喜欢。背着生病的我从六楼爬下来所以喜欢;自己饿着肚子先喂饱我所以喜欢;伤心的时候背着别人流泪所以喜欢;很笨有点傻气所以喜欢;凶的时候对着我大吼大叫也喜欢;自信的时候喜欢;自卑的时候也喜欢;笑的时候喜欢哭的时候也喜欢”林晨树叹了一口气:“我呀,就不知道她有什么东西是我不喜欢的。”
  我呆住了,还真是了不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能够编出这么一套词,而且大部分还是真的,真了不起,我对他真是仰慕到了极点。
  江南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书确是屏住了呼吸,一脸的神往,她推了推江南:“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好好学学,回家我要听。”
  江南不由笑了:“你们女人就喜欢听这些,也不知道说给多少人听过呢。”
  是说给我听的吗?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注意到林晨树的脸色也变了,忙想打圆场,只是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还好静书反应快:“好了,晨树说过了,轮到晓西了,你喜欢他什么?”
  林晨树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他嬉皮笑脸地:“我也想知道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转向静书:“你们不知道,她以前天天跟我作对,我好心送花给她,她都拿去变卖了还扣了手续费还给我,我也很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快说。”林晨树催促我。
  说什么呀,他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假扮情侣吗?哪里说得出什么时候喜欢的,我又不是他,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都敢说,说什么呢?我白了林晨树一眼:“我那是欲擒故纵呢,偏偏你傻,就上钩了呗。”谁让他说我笨,也让我说他一回傻,扯平。
  林晨树正色:“赶快坦白,不说不行。”
  他起什么哄,旁边静书也很起劲,还拉上江南:“我们也很想知道,是吧,江南?”
  江南微笑:“是,我们也很想知道。”
  是吗?他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另外一个男人,那我就说给他听,可听好了。
  “他看起来很凶,但每次只要我掉眼泪他就会手足无措,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他看起来游戏人生,但其实对什么都很认真;他对我看起来很坏,但我知道他心底对我是极好的,比任何人都好。如果一定要问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他,是在一天一天的相处中,是在他一次一次给我温暖的时候,是在他把整个肩膀借给我依靠的时候。”
  满意吗?我没有林晨树的才华,这已是我能讲得最动听的语言,我说得很动情,因为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包括我喜欢他,是,我喜欢林晨树,喜欢这个给我温暖,给我关怀的好朋友。
  林晨树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有些傻气,而江南,眼神暗淡,笑容中透出一点苦涩,我说错什么了吗?
  34、终于结束了。
  让人心惊胆战、魂不守舍、食难下咽的晚餐终于结束了。虽然我和江南的交流甚少,一点也不象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好在江南先前介绍我时就只说我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才记得的高中同学,那么我今晚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无可挑剔。
  终于结束了,没有失态、也没有失控、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在饭店门口道别,林晨树与静书以美国式的拥抱作别,对江南可就冷淡得多了,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时间很短,脸上的笑容客气但很疏远。静书也紧紧地拥抱我,热情地邀请我去美国玩,我喜欢这个热情又优雅的女子,如果她不是江南的妻子。所以我不可能从心底喜欢她,不可能。
  我和江南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他的手烫得吓人,与他淡漠疏离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把我的手握得很紧,我有种剧烈的疼痛感,我呆呆地看着他,有片刻的恍惚。他俯下身子,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我的手紧紧一握,说了声保重,终于转身离开。
  两天后他将离开,我终究没有明白他为何而来。肯定不是因我而来,但为什么就轻易地搅乱我尚算平静的生活;也毁掉我残存的希望;甚至生生地割断我对他的最后一点依恋。他是为了这样而来的吗?我一点也看不懂他,但我更不懂自己: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我的眼睛依然离不开他,我的心底依旧舍不得他离开。
  车已经驶远,但我仍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了,再看就变成望夫石了。”
  我有些难堪,但很快不再在意,反正他已看惯了我得难堪与失意,多一次又何妨?
  林晨树一把搂住我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连忙摆手:“不用,我走回去就可以了。”老妈出去旅游了,晚上可以住到新家,走一刻钟就到了,小区的出入口窄,把他的保时捷刮花了我可赔不起。
  林晨树挽起我的手:“也好,我们一起散散步,不要辜负了这大好夜色。”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林晨树不乐意了:“怎么了,你怎么什么地方都不让碰呀,难不成手上也擦了金粉,碰不得?”
  我是不是过分敏感了?也许吧,不过,这么多年,我真的很不习惯于男人牵手同行。
  不过林晨树还是要安抚的,我夸张地用手猛地扇了好几下,装模作样地:“太热了,都是汗,还是不要啦。”
  说完我带头往前走,林晨树马上追了上来,伸出了手:“那就换你牵我的手,我不怕热。”
  林晨树说得理直气壮,真受不了他,也罢,就当左手牵右手,我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大热天牵着竟是出奇地舒服,我都舍不得放开了。
  到了楼下,我与林晨树告别,谢谢他送我回家,当然也要客套一下,邀请他有空来坐坐,想不到他立刻说:“我现在就有空。”
  我有些尴尬,也就随口一说,正常人哪里会当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可以。我陪笑:“太晚了,下次吧。”
  林晨树看看手表:“不晚,刚过九点,我有点喝多了,喝杯茶就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让他进去吗?何况这房子还是借他的钱买的,我只能把他让进屋,不过心里有些不安,他待会不会撒酒疯吧?
  我给他泡了一杯菊花茶,他这几天火气大,给他降降温。
  林晨树摊着双手双脚,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很惬意的样子,我把茶递给他,心里想着怎么让这个人早点离开,看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不会想赖着不走吧?隔壁住了个马列主义老太太,要被她看见我这里有男人留宿,那我以后也别想耳根清静了。
  林晨树的姿势更加慵懒,茶也喝了,他要看的电视大结局也看了,可是,他就是赖着不走,我忍无可忍:“你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
  林晨树伸了一个懒腰,一副很享受的表情:“这里很舒服嘛,我决定了,今晚睡在这里,不回去了。”
  我的房子哪容得他说走就走说留就留,我板着脸:“不行,你快点回家。有那么大的别墅,赖在我这里算什么事呀!”
  林晨树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不回去不行吗?就一晚上。”
  “不行”,我毫不心软,并且起身去拉他起来,却不想他反过手来拉我,我不及他力气大,竟被他拉了过去,整个人一下子就扑倒在了他的身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林晨树却死死地拽住我,不让我起来,我大怒:“你放开我!”
  “我不放,谁叫你赶我走,我就不放。”林晨树冲我扮了一个鬼脸。
  我又气又急:“林晨树,你快放开我,否则,否则——”
  我用力推他搡他,但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林晨树笑了:“否则怎样?你还敢威胁我,我最恨人家威胁了,你要再敢威胁我,我就要亲你了。”
  我大骇:“你敢!”
  林晨树微笑:“我说过你不要威胁我”,说完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厉声尖叫:“林晨树,你敢!”并且拼命地用手去打他,用脚去揣他,但是,没有用,我的手和脚都被他紧紧地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是自由的,我不停地骂他,用我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语言,但是根本没用,林晨树的笑容更深了:“打是亲,骂是爱,你尽管骂,我就当是你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我终于放弃了努力,把脸别转开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先前他对我的好,以为是对我友谊的回报,原来是为了今天的这个,我终究看错了人,那就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吧,我不再挣扎。
  “哈哈!”在我听到笑声的同时,林晨树松开了我,并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捧着肚子歪倒在沙发上。他指着我:“吓到了吧,以为我要把你怎么怎么的了吧?你怎么这么可笑,一副大义凛然上刑场的样子,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虽然喜欢女人,但我喜欢心甘情愿的女人,而且我的要求很高的,你——”他瞥了我一眼,把头昂得高高的:“水平太次,我怕丢人。”
  这家伙,先是吓掉我半条命,接着又把我贬得一钱不值,我哪里招他了?我也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他,先打个几拳解解恨再说。林晨树很识相,任我打了几拳,见我打累了,很体贴地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吧,借给你靠。”
  我心有余悸,这家伙不会又安什么坏心眼吧?林晨树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辛苦吧?辛苦的时候就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一下吧,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呆住了。我的辛苦他看得到吗?
  35、我呆呆地看着林晨树。
  林晨树微微一笑,把我张大的嘴合上,重又把我的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肩上:“很辛苦吧?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伸手可及,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看也不能看得真切,这样的你,真是让人很泄气。”
  我不由苦笑:“你以为我想这么辛苦?不过是情难自禁。”
  “是呀,情难自禁。我也有这样的时候,明明就在身边,却根本触摸不到,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得分明,也只有在梦里才能真真切切地把她拥入怀中。”
  林晨树的表情落寞而哀伤,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难怪别人都说花花公子的内心深处比一般人还要纯情,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吧?是怎样的人呢,我充满了好奇。
  “她呀——”,林晨树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半是欢喜半是忧伤:“是个笨丫头,没有比她再笨的人了,我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的眼睛里就是没有我,很让人泄气呢。晓西,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对眼前的男人视而不见,对背转身离你们而去的男人却始终不能忘情,女人呵,世界上最弄不懂的就是你们女人。”
  看来进展很不顺利呢,这种垂头丧气的表情和林晨树一点也不相称,我连忙安慰他:“时间久了,她就会知道你的心了。你不是说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吗,你还是有机会的,女人总是比较心软,不会永远对身边的男人无动于衷的。”
  “真的吗?”林晨树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
  看着他坚信不疑的样子,我退缩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有的女人死心眼,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晨树的眼睛在瞬间暗淡下去了,让我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世上真的有这种女人的,而且不少,给了他希望再让他失望更残忍。
  林晨树沉默了良久,突然问:“你呢?你属于哪一种女人?”
  我?还用问吗?我低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是:“我属于比较死心眼的那种。”
  林晨树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屋内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可怕。我突然灵光一现:没有见过比她再笨的人、我就在她身边她却对我视而不见、对转身离开的男人不能忘情,天啊,他说的不会是我吧?
  应该不是吧,他的那些红粉知己随便哪个伸出个小指头也比我强,不过——还是不放心,我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自己也听不见:“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林晨树立刻坐正了身子,用一种很吃惊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咬着牙问我:“小姐,你凭什么以为我喜欢你?”
  看这样子是我误会了,虽然有些难堪,被他这样质问也很不爽,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人也变得轻松:“谁叫你总说我笨,现在又说喜欢上一个笨丫头,我联想一下也情有可原。”应该情有可原吧,谁让他说这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林晨树斜睨了我一眼:“你那不叫笨,叫傻,叫蠢。我要真的喜欢你那才叫笨呢。”
  我气急,正要发作,林晨树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真是可笑,就算我真的喜欢你,你开开心心地接受就是了,用得着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我哪里辱没你了?”
  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我连忙不停地点头:“是,是,是我不识抬举,这么不识抬举的人您老也不用惦记了。”
  林晨树忍不住笑了:“我随便走到哪都是个香饽饽,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杜晓西,你就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这么不待见我。”
  我笑了:“待见你的人太多了,也不缺我一个,我也不希罕做你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我呢,就想做你的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是经验亦是教训,如果我和江南没有往前走,那么一定不会有那些误会、那些伤害吧?我们现在可能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总好过现在,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只会互相伤害、互相怨恨。
  林晨树突然凑了过来:“我真的不行吗?”
  我一把推开他:“你少逗我,寻我开心很过瘾呀?我呀,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受到伤害,尤其是你。”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哀伤的气息笼罩着,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好象已经习惯这个宽厚的肩膀了,觉得舒适安心,我喃喃地:“辛苦的时候有个肩膀靠靠真好。”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这么一天,这么和谐,这么温馨。突听他轻轻地:“晓西,我也很辛苦呢。”
  今天的林晨树真是让人吃惊,这么软弱的话,一点也不象他,看来那个女孩给他的打击还真是不轻。我很义气地拍拍自己的肩膀:“我的,也可以借给你靠。”
  林晨树笑了,笑得有些天真,果然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轻叹一声:“果然很好,晓西,以后你的肩膀也借给我吧。”
  我微笑着点头,为什么不呢,寂寞的人,互相给与温暖,也温暖自己,到处都是寂寞的人呢。
  林晨树一副闲适淡定很舒适的样子,他突然低声地:“晓西,我以前很怕婚姻,不过,现在我却想,结婚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如果象现在这样,我愿意结婚。”
  我的肩膀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让一个不想结婚的人开始向往婚姻,我不由好笑:“那你继续努力,把那个女孩追到手,你应该是想和她结婚吧。”
  林晨树立刻变得垂头丧气:“没什么希望,象你一样,也是个死心眼的。”
  看着他灰心丧气的样子,我正要安慰,却不想他忽发奇想:“杜晓西,要不我们结婚吧。如果是你,我觉得我可以忍受。”
  算是对我的恭维吧,真是难得,不过我无福消受:“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拒绝。”
  “好歹照顾一下我的自尊,不要拒绝得那么快,给我一个理由。”
  真是好笑,他还要理由?而且只要一个,好,给他一个理由先:“你太花心了,同时和几个女孩子交往,我受不了。”
  “错,我从来没有脚踏两条船过,昨天爱得死去活来,今天感情冷却不再爱是有的,但——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的,在和她交往的时间里,我只爱她一个。”
  林晨树的表情很认真,不象撒谎,好,就算他每段感情都很认真,但每次维持的时间也太短了:“你不停地换女朋友我也受不了。”
  “结了婚哪里还有女朋友,对太太当然要一心一意。”
  回答无懈可击,要做到可就难了,我也不揭穿他,反正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再给他一个理由,看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给他一个狠的:“我一定要和爱我的人结婚,你爱我吗?”
  我洋洋得意,没话说了吧?
  林晨树恨恨地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许久才笑着说:“现在开始爱就可以了。”
  他以为爱一个人这么简单,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而且他想爱就能爱?他以为爱情是什么,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我鄙视他。
  林晨树笑了:“我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爱的,我只是觉得爱上你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虽然你很笨,很懒,又馋——”
  “停!”我连忙打住他,接下来肯定又是列举我的一大堆缺点,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听一个男孩子一条一条地说出来,而且几乎都是事实,我也会脸红,算了,算我怕了他,还有最后一个理由:“我不爱你。”
  “那说不定以后爱了呢,你以前还不是连朋友也不肯跟我做,现在都能躺在一张沙发上了,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
  这个人还什么都敢说,什么叫躺在一张沙发上,被人听见还以为我们怎么的了呢。我没好气:“我不是你,我不会随随便便喜欢一个人的。”
  “就算你不爱我,也不影响我们结婚呀。也许有一天,你年纪大了,也累了,对很多事情也不那么执著了,那时候,你突然想,林晨树是个很不错的人呢,而如果那时候我也没有结婚,那么我们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愿意和一个不爱你的人结婚,而且也不是你爱的?”这个人不是疯了就是傻的。
  “只要不是那个人,其他的女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唯你是最特别的,也是最适合的,也许,除了江南,对你我也是最合适的,所以,考虑看看?留一个后备总是好的,我是这么想的。”
  林晨树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是呀,林晨树,这样的老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能够给我安逸的生活,也不用我爱他,多这样一个救生圈也不错,在我快要沉下去窒息的时候能够让我浮起上岸,我需要这样一个备胎,我心动了。
  林晨树很会察言观色,他笑着伸出手:“成交?”
  我伸出了手,不过有些犹豫:“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们互相不要约束对方,我也不会专门等你,只是,如果有一天,你想结婚了,又没有合适的对象,而我,恰好还没有结婚,对你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变化,那么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终于握住了他的手,和林晨树结婚,应该不太可能吧,但是,我想要有一个希望,也许,林晨树就是我的一个希望。
  可以重新恋爱,重新幸福的一个希望。
  36、我睡得很好。
  原以为晚上一定会失眠,想不到被林晨树这一闹,竟是一觉睡到天亮。和林晨树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知道他对我好,这就够了,爱来爱去的,太辛苦,我累了,只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是方姐。
  “晓西,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有一个人要出150万买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我当然记得,方姐把房子卖给我,亏了60万,我真是不知道怎样感谢方姐,我低声道:“我记得,那个人怎么了?”
  “是这样,他现在还是想买这个房子,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卖这个房子的,我也跟那个人说了,说你要等男朋友回来,怕他找不到你,所以肯定不会卖房子的。可他要我无论如何联系你,说价钱还可以商量,我拗不过他,所以答应让你和他联系,晓西,我没敢把你的电话给他,所以要了他的电话,你记一下,自己告诉他吧。”
  方姐报了一串手机号码,我有些紧张:“方姐,他叫什么名字?”
  会是江南吗?出这个价钱买这个房子,太不可思议了,而且江南又恰巧回来了,真的会是他吗?
  “他姓唐,叫唐俊平。好象是一位律师。”
  我提着的心顿时垮了下来,有什么理由让我以为那个人对过去、对我还有依恋呢?过去种种,也许只是他想忘并且早已忘却的噩梦,我怎么还会对他有所期待?
  我谢过方姐,放下电话,开始思索,房子要不要卖?
  已经没有当初的意义了,我还有没有必要执著?既然有这么一个冤大头,那就卖给他,钱当然是要给方姐的,她这样对我,我怎可负她?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好,不离开这里,我也许一辈子就生活在回忆里,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但是——舍不得,是我青春的记忆,是深爱过的证明,即使今天已物是人非,但我舍不得。
  我拨通了唐俊平的电话:“唐先生,我姓杜,方姐说你要买我的房子?”
  “是,是”,唐俊平很激动:“杜小姐,你听我说,价钱可以再商量,我绝对不会让杜小姐吃亏的,请你一定把房子卖给我。”
  “不是钱的问题,方姐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吧,感情是不能用钱来计算的,这房子对我很重要,我决不会卖的,你不要再费心了。”
  唐俊平还要说些什么,我连说了三声我决不会卖的,然后挂断了电话。60万,甚至更多,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傻了?
  电话铃又想了,是唐俊平的电话号码,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不是告诉他不卖了吗?我大吼:“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卖吗,我不会卖的,你死心吧。”
  不是刚才的声音,声音有点耳熟,带着迟疑:“是杜小姐吗?”
  明明是唐俊平的手机号码呀,怎么不是他呢,我也有些疑惑:“是,我是。”
  “杜晓西,你是杜晓西!”
  这次我听出来了,竟然是江南,是他,原来要买房子的人真的是他。我象是做坏事的孩子当场被抓个正着,心里急得不得了,偏偏一步也动不得,傻傻地,就这样愣着。
  “晓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江南的声音很柔和,语气中带着一丝焦灼。
  “你打错了!”我猛地挂断了电话。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是一直对我冷冰冰的,不是已经忘记过去的事情了吗?结婚,都已经结婚了,从前的房子,从前的记忆,他还要它们干什么?
  门铃又想了,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这次又是谁?我猛地打开房门,我愣住了,是江南。他静静地看着我,脸色平和,我却知道平和的外表下一定是惊涛骇浪,我注意到他的手紧握成拳,生气的时候、激动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如果可能,我想躲开他,躲得远远的,我猛地去关门,但他永远比我快一步,我未及把门关上,他已经站在了屋内,并且开始上下打量房子。
  有什么可看的?我恨恨地想。什么都没有变过,闭着眼睛都能在这个房间里四处游走,他还要看什么。我看着他摸摸着个,碰碰那个,很激动的样子。我静静地,一动不动,等他开口。
  江南转过身,看着我,重逢后,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感情:“你把家照顾得很好,谢谢。”
  我淡淡地:“是我的家,我自会照顾好。”
  江南看着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晓西,我听说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他们说你在等男朋友回来,是真的吗?”
  我脸色苍白,笑容惨淡:“可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南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你为什么是一个人?沈寒敏呢,不是说你们要结婚的吗?你要我成全你的幸福,你就是这样幸福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结婚了,可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一个人?还一直住在这个房子里?”
  我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掌握,但他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挣不开,我越是挣扎,他抓得更紧,我纤细的手腕快要被他捏断了,突然间,我就失控了,为什么还是一个人?为什么还住在这里?他要一个答案,我给他一个就是了。
  我大吼:“我后悔了,你一离开我就后悔了。”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泪如雨下。
  37、分手,在爱得最浓烈的时候。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真的会分手,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象歌里唱的那样,一起慢慢变老,直到地老天荒,他始终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他太宠我了,包容我的缺点,纵容我的任性,用北北的话就是他快把我宠到天上去了。那时他的经济环境不是很好,虽然他的月薪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已经很高了,但——他的负担更重,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弟弟刚刚考上大学,所有的经济担子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我能帮他的也有限,因为本身不是很优秀,所以找的工作也一般,薪水更是一般,自己用刚刚好,最多也就帮他买几件衣服,或是自己馋了的时候借口给他改善伙食和他一起在外面吃一顿,我能帮他的只有这些。本来日子也不至于太拮据,但是我们想结婚,想一毕业就结婚。
  我想得比较简单,结婚,不就是找个房子,两个人搬进去就是了,唯一不能忘记的事情就是一定要请一些同学,尤其是对江南不死心的女同学,宣布江南以后归我杜晓西所有,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和江南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我的男朋友有多受人欢迎,成天个招蜂引蝶,总有女生献殷勤,甚至是赤裸裸的示爱,现在的女生怎么这么大胆?学校就这样了,出了校门还了得,洪水猛兽更多,所以还是早些定下来我比较安心。
  江南想得比我要复杂得多,人生就一次的婚礼他绝对不肯将就。房子拣了个大便宜,算是了了我们一件最大的心事,但要操心要用钱的事情还是很多,婚礼、戒指、家具、电器,他说一样也不能少,而且一定要最好的,他不能委屈我。委屈?他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为我买了一双我可能永远也穿不上的鞋子,只因为我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样地宠着我,我怎么会委屈?
  他一直想要给我最好的,却从来不知道他早已把最好的给我,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他不要这么辛苦。
  他真是太辛苦了,为了赚钱准备婚礼,他揽了很多活,晚上下班回家就窝在房间里编程,这时候我就恨自己,为什么在大学里不好好学习,现在一点忙也帮不上。他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这样的我,很无奈,也更恨自己。看着他越来越憔悴的脸,越来越干涩的眼睛,我心疼极了,如果我能改变他的想法只要一个朴素的婚礼多好,如果他不用这么辛苦那该多好。我甚至跟他说我们可以晚一些结婚,等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再结婚也不迟,可刚开了个头,就被他顶了回来,说是不行,他一定要早点把我娶过门,省得我一天到晚在外面招风惹蝶。真是冤枉,和他在一起后,我早已学会了目不斜视,与男生保持三尺的距离,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他表现得这么妒忌,还是让我很窝心,一定很爱我吧,我深信不疑。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在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爱,我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浓烈的爱,我当初怎么会傻傻地,一点都没有察觉,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我在感情上实在太粗心,太愚蠢?虽然知道他爱我,但我并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有多爱我,我很快就知道了。
  是江南的母亲。
  她一来我家,就求我劝劝江南,甚至要对我下跪,让我和妈妈都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她。我和她应该算很熟了,江南把我郑重地介绍给过她,虽然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总是淡淡的,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喜欢我的,是儿子喜欢的女孩,爱屋及乌,她是个善良的人,对我也很好,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江南竟然瞒着我拒绝了去麻省理工学院的机会,而且是全额将学金,我根本不知道,他瞒过了所有的人,直到今天他的导师去找他妈妈,她才知道,她立刻想到了我,是因为我,他才不肯去的,所以立刻来求我。
  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不应该放弃的,为了含辛茹苦、望子成龙的母亲也不应该放弃的。
  晚上我问江南:“为什么不去麻省理工学院?对你是个很好的机会,一般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为什么轻易就放弃了?”
  江南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些生气:“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知道的,而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应该一个人决定,你应该告诉我。”
  “我不想你烦恼,而且即便告诉你,结果也不会改变,我不会离开你,绝不会。”
  “只是三年,我可以等你十年,所以放心地去吧,我会等你的,我发誓。”我真的举手发誓,哪怕要我发最毒的誓言我也会毫不犹豫,等他三年,我有信心。
  “我不要,三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想失去你。”
  “你怎么会失去我呢”,我耐心地劝他:“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也可以上网,跟现在没什么两样。你不肯离开,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江南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命运,三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会失去你,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知道你没有我是不是也会生活得很好,但是我没有你不行,肯定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决定了。”
  每次当他说我已经决定的时候,那就表示这件事情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再争论也没有用,他下定了决心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我哭着做最后的努力:“你去吧,不要因为我,放弃你的将来,我不要你因为我将来后悔,我会很内疚的。”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爱着你的我。将来是不是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离开你,我现在就会后悔。所以不要内疚,是我自己作出的选择,而且我有信心,将来我们都不会后悔。”
  原来他是这样地爱着我,可以放弃自己的将来,甚至放弃自己,我能让他在我的身边这样生活吗?和我在一起,注定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可能永远也到不了顶峰的山路。而他,本应该站在世界的顶端俯瞰世界,因为我,难道要他永远窝在这几十平方米的小屋里柴米油盐?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
  他可以为了我放弃他的将来,我也可以,放弃我最重要的——放弃他,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38、我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不是没有别的路,我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去美国,去读书也好,去做陪读夫人也罢,我们本可以不必分开。但是,那时候太年轻,对未来没有安全感。美国,那么遥远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的英语也不灵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与信心。如果换做现在的我,虽然会犹豫,也会害怕,但还是一定会跟他去的。五年的漫长等待,让我终于明白,最让人害怕的事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比失去他要好。
  可是,我那时候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选择了对他最好的,也是让自己轻松的一条路,却不知道这条路最坎坷,最艰难,看不到终点,根本是一条不归路。
  要在感情这么好的时候分手,很不容易,弄得不好就会被他看穿,江南,多聪明的人,我要和他玩心眼,一定得万分小心。好在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救星来了。出国读书的沈寒敏竟然回来了,那个一直让江南耿耿于怀的沈寒敏回来了。
  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却是他一个。曾经的海誓山盟,在一张美国绿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多少有些理解了江南的担心,命运,有的时候的确很残忍的,而感情,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也许真的会变得脆弱。
  我请沈寒敏帮忙,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他轻易地答应了,在经历了女友的背叛之后,因为我他再一次相信了爱情,所以愿意帮我。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我借口忙不再经常与江南见面,也甚少去他的新家,即便偶尔见面,也总是心不在焉,总是有神秘的电话来找我,我也故意显得很暧昧,我希望挑起江南的怒火,只要他和我吵架,我就借机和他分手。可他就是不上当,忍着,一直忍着。
  只有我先摊牌了,那是个周日的午后,太阳暖暖地照在沙发上,我坐在沙发上,江南枕着我的腿,我几次欲言又止,但——不能再拖了,学校不会无限期地等他,我一定要说。
  “江南,我要跟你分手。”我终于说了,说得很大声,说完我偷眼去看他,他压根就没动,连姿势也没有换过。
  我更大声:“我要和你分手。”
  “为什么?”江南终于坐了起来,看着我,很冷静:“不要说你爱上了别人,我不相信。还有,不要以为你和我分手我就会去美国,我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果然骗不过他,幸好我找了沈寒敏。我垂下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寒敏,沈寒敏他回来了。”
  江南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太自信了,只有这个人让他才能让他动容,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自信,初恋,女孩子的初恋总是在她的心里占有特殊的位置,也许永远没有人可以替代。
  江南努力克制着自己:“他回来又怎样?”
  “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偶尔见了几次,发现大家对对方都还有感觉,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我不想继续骗你。”
  江南苍白着一张脸,手紧握成拳,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了他,你要和我分手?”
  “是”,我咬着呀往下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谢谢你,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难挨的日子,如果他没有回来,我也就死心塌地地跟你了,但是——我挣扎过,也痛苦过,觉得对你很不公平,不过,是我自己的人生,请允许我自私一次。和你在一起,太辛苦了,买什么东西都要思前想后的,吃饭也专门拣便宜的饭店,菜也拣便宜的点,还有,看着你那么辛苦我也很辛苦,我不想再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所以,请你原谅我,也请你放了我吧。”
  江南一把抓住我:“晓西,不要这样,不会一直这么辛苦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辛苦的,请你相信我。”
  我冷笑:“你要我等多久,一年,两年?要多久你才能和沈寒敏一样?我已经变心了,我喜欢别的男人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婆婆妈妈?骂我一顿,或是打我一个巴掌,你只要放手就可以了。”
  江南把我的手抓得更紧,眼睛恨恨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知道我击中了要害,他最不愿意和寒敏做比较,我真是很残忍,但我别无选择,我叹了一口气:“去美国吧,也许回来你就和他一样了,至少不会因为钱被女人抛弃。”
  江南终于忍不住了,他抓着我的胳膊拼命摇晃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感情的事,你一个人结束就可以吗?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他忽然放柔了声音:“晓西,我们也有很多美好的时光,我不相信你不曾爱过我,你只是一时糊涂了,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爱情,我们在一起不是一直很开心吗,会一直这么开心的,我保证。”
  这样软弱、低声下气的江南,是我不曾见过的,他一直那么骄傲,是我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几乎心软,但我立刻清醒了,我不能功亏一篑,我寒着一张脸:“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把你当成了那个人的影子,那段时间我太寂寞了,而你,对我太好,所以不忍心拒绝,也没有力气拒绝。但是,不是爱,我很清楚,没有心动、没有心跳、只是觉得温暖,觉得安全,真正爱过才会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我真的从来不曾爱过你,我很确定。所以,请让我自由,让我能够真正爱一次,算我求你。”
  江南终于松开了,脸上带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原来你从来不曾爱过我,你只是可怜我,杜晓西,你真是很残忍,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几乎忍不住就要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绝望,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江南终于用手指着大门:“杜晓西,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果然滚得很快,因为若再不离开,一定会被他看穿,我跑得飞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我怎么会不爱他,如果不爱他我怎会通彻心扉?是这样地爱他,所以想让他飞得更高更远;是这样地爱他,所以不想成为他的负累;是这样地爱他,所以即便万分地不舍,也要放手。我就是这样爱着他。
  是一次很失败的分手,很多人不是情人做不成还能做朋友吗?我本希望有这么一个结局,但是不可能,江南他开始恨我了。不是爱就是恨,他是个感情分明的人,不妥协也不折中,他的离开从未让我觉得惋惜,但他的恨让我夜夜难眠:我失去他了,彻彻底底地是去他了。
  我不是不后悔,从他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已经后悔了,但是,有些事情,根本没法回头。
  39、江南呆呆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他靠近我:“你说你后悔了,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就后悔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从他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一声不响地离开那天开始,我就后悔了。本来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让他离开,但我可能选了最差劲的一种。
  大概是中台湾苦情戏的毒太深,所以只想得出这种老掉牙的桥段,当时还觉得自己很伟大,所以明知会被误解,会被憎恨,仍然义无反顾。这样的选择真是愚蠢,结局就是今天的两败俱伤。那时候,太年轻,因为年轻,所以相信爱情,相信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相信所有的误会到时候一定可以消除,也相信无论身在何处他永远会是我的江南。可是,三年过去了,他依然杳无消息,而五年后,他终于出现,却已是别人的夫,我错了,而且错得厉害,但是当时——我别无选择。
  是后悔了,但是真相,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他的真相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让我告诉他是他的母亲几乎对我下跪要我离开他,难道要我告诉他是因为爱他所以放开了他的手,难道要他的余生在懊悔中度过,他已经结婚,所有的一切都已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迅速地擦干了眼泪,面对他时,我已神色平常:“是有些后悔,大概是因为我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象你对我这么好的人。”
  江南皱了皱眉:“沈寒敏呢?你被抛弃了吗?”
  希望我被抛弃吗?就这样说吧,抛弃了你的我,理应得到这样的报应,我淡淡地:“算是吧,我也不过是替代品,陪他度过一段难捱的日子,抛弃了你,我好象遭到报应了呢。”
  江南看着我,没有一丝的痛快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而相当的痛苦:“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呢?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这些年说不恨你那是骗人的,但——骨子里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也许只有你幸福了我才可以真正解脱,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地方,不是说从来没有爱过我吗?那么一直待在这里,说死都不能离开的你算什么?”
  是呀,是我自己搞砸了一切,所以我只能自己承担痛苦,这种痛苦,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我强笑:“你不要误会,我继续住在这里只是因为离单位近,你知道我喜欢睡懒觉,后来住久了,有了感情,我这个人很容易产生感情的,所以就买下来了。至于跟方姐说的那些关于等男朋友之类的话,只是为了想让她便宜一点租给我,不是因为怀念之类的,当然我也很想念你,很后悔让你那样离开,但是——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等你,真的不是。”
  江南看着我,我知道他根本不信,但是他没有和我争辩,一副很累的样子,一言不发。
  我很害怕,这样沉默的江南让我害怕,我得说些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江南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你说呢?”
  好象又说错了话,我讪笑:“应该不错吧?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你真的成功了呢。还有,静书,好象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跟你很般配。”
  江南淡淡地:“是吗?你也不错,听说你是林晨树第一个介绍给家里的女孩子,你也很成功呢。”
  我听出了话语中嘲讽的语气,但我故意忽略了:“谢谢。”
  江南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个人不行,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
  我开始怨恨他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他和裴静书结婚的时候,可问过我的意见,他凭什么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我板着脸:“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个人不行,他对感情从来没有认真过,你会受伤的。”
  “晨树不是那样的人,我很了解他,他对我是认真的。”
  “也许他每次都很认真,问题是他能认真多久,你能保证他能对你认真多久?”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他讨论林晨树的问题,不是很可笑吗?我淡淡地:“是我的问题,我好象不必对你交代,即使我再次被甩,也是我活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将南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苦涩的笑容:“是呀,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结婚了。如果,如果我没有结婚,是不是就可以关心了?是不是可以有关系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恢复自由身,你,愿不原意和我重新开始?”
  我呆住了,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和静书离婚?
  我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江南,江南看着我,一脸的沉痛:“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在美国的时候,虽然恨你,很恨你,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一切,你怎么会不爱我呢,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我想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理由,但是我马上又推翻了自己,你这样的决绝,也许真的不爱我,我就这样一直矛盾着,挣扎着,所以三年后我打算回来寻找答案。”
  “但是你没有回来。”我的声音很低,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到他家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等来的答案却是他要留在美国发展,不回来了,今天他又何苦骗我。
  “在我回来的前夕,我遇到了陶然,她说你和沈寒敏结婚了,我才断了回来的念头。”
  陶然?是呀,相信她是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我太坏了,先前极力怂恿她去追江南,后来却根本不顾友情横刀夺爱,最可气的是还在市里的网球大赛中首轮就把她给淘汰了,自己种的因才得到后来的果,如果追究起来,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我苦笑:“她一定恨极了我,可是你怎么连她的话也相信。”
  太笨了,他不是不知道我和陶然后来已经交恶,形同水火,怎么还轻易相信她的话。
  “我没有完全相信,可我和其他同学都断了音讯,后来我问了我妈妈,她也说你好象结婚了,也许是她弄错了。”
  江妈妈?她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江南回来,她为什么要说谎,她这么不喜欢我吗?她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伤她儿子的心,若是旁人也罢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南看我的脸色很难看,忙问:“晓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还是不能相信,江妈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我摇摇头:“我没事,所以你就结婚了?”
  “没有马上结婚,不过我接受了静书的感情,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是今年年初结的婚。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再见到你了。可是,有一天,欧阳阿姨,就是林晨树的母亲,突然说林晨树要结婚了,还带了他未婚妻的照片,我竟然在照片上看到了你。我简直惊呆了,你不是早就结婚了吗,难道离婚了?不可能的,林家怎么可能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做儿媳妇,我忽然想也许是我妈妈弄错了,因为当时她也只是听说,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回来弄个清楚,而你,竟然真的是一个人,一直是。”
  是呀,我一直是一个人,而且至今仍然爱着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也爱着我,但是,太迟了,所有的一切都太迟了。
  重新开始,可以吗?可能吗?
  40、重新开始?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年代,如果我们真的想重新开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离婚在这个时代已变得稀松平常。我完全不必象那些苦情戏的女主角为了不破坏男主角的婚姻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走开,甚至再上演一段让男主角伤心误会的煽情戏码。我不是这样善良的人,成全别人,可以,但不能牺牲自己。
  但是,我依然矛盾。虽然他们的婚姻也许一开始就有问题,没有我一样会以失败告终,但是,我不希望这段婚姻的结束是由我直接导致的。我不是不自私,但——静书又不是不认识的人,虽然自私,但我还不止于冷血,重新开始,以牺牲另一个女人的幸福为代价,我也是女人,我说不出口。
  五年,我不在他身边的五年,发生了什么,我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一定有感情吧?如果没有一丝感情就走进结婚的礼堂,那就不是江南了。我很在意,真的很在意,相对于结婚这个形式,我更在意的是他精神上的出轨。我还真是好笑,那种情况下,他会爱上别人,无可厚非,为什么我依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我精神上的洁癖无可救药,对他的爱,早已不再纯粹,怨恨、不甘,一定会时时伴随着我,那种单纯的感情,如水晶般透明的爱情,错过就不再。我们终究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突然平生出一种绝望,看着江南希翼的眼神,我益发悲凉:“太迟了,太迟了。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江南抓紧了我,眼中的希翼被痛苦所取代,看得我心酸酸的:“可以的,我们可以的。或者,我们根本不用回去,我们再开始就可以了。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江南,请问小姐贵姓?”
  江南笑着伸出了手,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不管是回到从前还是重新开始,对我们来说,都不可能了。我别转了脸,不再看他。
  江南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明显的不甘:“因为我结婚了,是吗?所以不可能了?我说的对吧?”
  是,但也不全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再爱的资格,更因为我对他的爱已没有了信心,连带着丧失了为了爱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勇气。我没有力气,也没有信心和他重新开始。如果这个人不是江南,也许我还也重新开始的勇气,但——因为最爱,所以不能原谅,因为最爱,所以很怕再次受伤,因为最爱,所以宁愿放弃,也不原意重新开始。我已经27岁,成熟的代价就是摒弃了那些梦想,那些最美好的却也是最不实际的梦想,我变得现实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江南,关于我的懦弱与自卑。幸好电话响了,是林晨树。我正要接电话,江南突然从我的手中抢过了电话,看了一眼,把电话直接挂断了。电话马上又响了起来,他再挂断,再响,再挂断,然后直接关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象个赌气地孩子,我本来很生气,但是看到他的这副样子,却怎么也气不起来。我淡淡地:“你这是干什么?不要这样。”
  江南就在这时候突然失控,他一把把我拥入了怀中,我呆呆地,任由他抱着我,竟然没有想到推开他。也许推也推不开,他把我抱得很紧,紧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不要接他的电话,今天,就今天一天,你就纵容一下我吧。”
  江南的语气中带着哀恳,那种不确定的迟疑让我心疼,就纵容一下他吧,我也很想纵容一下我自己。我缓缓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在手触碰到他背的瞬间,我感到他的全身僵硬了,然后我听到他一声满足的叹息:“晓西,晓西,真的是你吗?”
  我不敢出声,怕一出声眼泪就会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轻轻地点头,再点头。
  江南微微地松开我,让抱着我的姿势更舒服些:“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着再这样抱着你,可我不敢,怕自己只要一抱着你就舍不得放手,我也很怕你会一把推开我。晓西,这些年,我变得很脆弱呢。好几次,我看着你,就想抱抱你,可是我就是没有胆子伸出手。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谢林晨树,没有他,恐怕我现在还在原地打转。”
  我不禁失笑:“你那么不喜欢他吗?那是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
  江南沉默着不说话,我低声:“生气了?”
  “我哪有资格生气?”江南仍在赌气:“他再好我也不会喜欢他,因为他喜欢你,我不喜欢你的男朋友,除非那个人是我。”
  跟我很相似,我也不喜欢静书,她再好我也不会喜欢,因为我不会喜欢江南的太太。不过江南变了很多呢,以前,他再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现在的他变得自信、大胆,而我,似乎变得自卑又怯懦,我们好象都变了。
  江南继续说,语气变得认真:“我不喜欢他,还因为他好象真的对你很好,条件也好,是个很强大的对手,而且你也很喜欢他,我怕他会真的把你抢走。我不怕竞争,但我怕你直接把我PK掉,根本不给我机会。”
  我无语,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吧?算了,反正过两天他就要离开,就让我们放纵一下自己,就一次。
  我更紧地抱住他,江南轻轻地把我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他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痛了我,表情执著又认真,仿佛这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我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我扬起了脸,坚定地:“江南,我可以等你吗?等到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欣喜,不确定、犹疑,江南的表情很复杂,他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胆怯了,退缩了:“这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他刚才不是不顾一切要开始吗,怎么我前进一步他反而又后退了,我又自作多情了吗?我苦笑:“你不要害怕,我没有要你承诺什么,我会等你,等到我不想等的时候,你不要有负担,也许明天我就不想等了。”
  江南慌乱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会让你等多久,我怕不能给你幸福。”
  我放心了。
  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如果能够有结果的话,等待的过程也可以很甜蜜、很幸福,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确定的。
  41、一整天,都在笑,心情更是好得象要飞起来。
  昨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后来,我和江南一起去买菜,然后,我做了他最喜欢的鱼头粉皮汤。他本也要帮忙,我把他赶出了厨房,我要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一旁看着我。我象个小主妇一样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系着以前一直围在他身上的那条让人心疼的碎花小围裙,江南看着我把菜一个一个地端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叹,我以前连最简单的榨菜蛋汤都做不好,现在都能做鱼香肉丝、酸辣汤、鱼头粉皮汤这种高难度菜肴了,五年,我不是没有一点进步的。
  我把他推到桌前,按着他坐下:“一定要把它们都吃光光。”
  江南果然很捧场,把所有的菜都吃光,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一如当年的我。我们总算变得正常了,煮菜的是我,用拼命吃来捧场的是他。饭后,江南洗碗,做我以前做的事,我歪着脑袋看着他,不知怎的,觉得心里甜甜的,就是想笑,真是觉得幸福呢,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我的一整天就这么一直傻笑着,我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想笑。对谁都很温和,做什么事都很轻快,我的心情真是太好了,连林晨树都忍不住问我:“杜晓西,你是不是中了五百万?”
  我有些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只有钱才会让你这么兴奋,看你的嘴角都咧到耳朵边上了,至少中了五百万,是不是中大奖了?”
  当然不是,爱情,也会让人如此兴奋:“才不是呢,我要是中了五百万,第一个炒了你,再也不用看你的嘴脸了,可惜——我高兴是因为——”
  我差点昏头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我不告诉你。”
  林晨树淡淡地:“你不告诉我也知道,不是钱,那让你这么兴奋又不能告诉我的只有那个人了,你们有进展了?”
  我大骇,这个人未卜先知吗?
  林晨树更笃定:“看来是真的,你胆子可真大,也不怕静书打上门来。”
  我虚张声势:“我为什么要怕她,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叙叙旧。”
  “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如果是单纯的叙旧,你会这么兴奋?不管你们做什么,请不要伤害到静书,她是无辜的。”
  林晨树的话戳中了我的要害,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她,我有错,江南也有错,唯有她是无辜的,但受伤害的却是她,我无语。
  林晨树看着我,摇了摇头:“你根本没有做坏事的资质,又没胆,还要做坏事,我看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静书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说有话要对你说。”
  我大骇,她找我干嘛?难道昨天的事情她知道了?我该怎么办?看来林晨树说对了,我根本没有做坏事的潜质,也没做什么坏事,一听事主找上门来,已惶恐不安,忧心如焚,真做了坏事那还了得。
  林晨树在一旁火上浇油:“静书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的,她是跆拳道高手,你有没有练过空手道之类的?如果没有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更加不安:“真的吗?她还会打人?”我是不是招惹上了母老虎?
  林晨树哈哈大笑:“你以为她是你,还打人?她是全天下最优雅的女子,你放心好了,连脏话她都不会说。”
  真是的,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我的半条命都被吓没了,不过我也没空修理他,静书要见我呢,为了什么,我惶恐不安。
  静书今天没有一身黑,白色的麻质衬衣,胸口点缀了几朵浅色的小花,下身是一条红底的大花裙子,她的身材修长,这样穿很好看。如果是我穿,一定象个矮冬瓜,我好生羡慕:“你这样穿,真好看。”
  静书笑了:“谢谢。”
  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但又很想去看,我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我们的视线终于交织在了一起,静书笑了:“我见过你,很早很早以前。”
  我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江南有一本很旧的《格林童话》,虽然保管得很好,但因为翻得很勤的关系所以已经很旧了,他会有这么一本童话书已经很怪异了,还经常翻看,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偷偷地看了几眼,在书里,我看到了你们的合影,你扎着马尾巴,笑得很甜,而他,搂着你的肩,笑得阳光灿烂。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这样笑,笑得这么单纯,明净,无邪。”
  我低声地:“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静书连忙摆手:“我不是要追究什么,有些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也许你是最合适的人,有些事,我也想说给你听。”
  我没有再开口,也许她只想要一个听众,也许她想说一些事情给我这个旧情人听,至少听开头,她对我没有恶意,我静静地,认真地听着。
  “你的名字,我也偶尔会听他提起。很少,因为他很少喝醉,但每次醉了就会叫你的名字,所以,杜晓西,在林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是江南的杜晓西。”
  她真是个高手,我记得那天她笑着说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江南才记得我,那么淡定,那么从容,跟她比,她已大学毕业,我刚读小学。
  静书露出一丝飘忽不定的微笑:“你一定觉得我当时很假,明明知道你是谁,却一点也不露声色,我早已知道他是为你而来,我早知道一定会在那里遇到你,我已准备了千百遍,我怎还会出错,我怎会不从容?”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她,一点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我提议回来的,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提,他也会回来,我想赌一把,也许你已根本忘记了他是谁,也许你早已爱上了别人,也许他见到你就会发现他爱的根本是他的想象,而不是你。虽然冒险,但我以为我的希望很大,毕竟你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五年,很多事情都变了,我想让他自己去发现,虽然疼,但——可以更快地清醒。
  你们终于见面了,我看着他替你穿鞋,然后他替我们介绍,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几乎站立不住不住颤抖的身形,我知道,这一仗我赌输了。你根本没有忘记他,他还在你心里,就象你从来没有从他的心底出来过一样。
  你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吗?是几件毛衣和围巾,都很旧了,有些还脱线了,我好心替他洗了又把破洞补上,他却大发雷霆,后来我看到他一个人紧紧地我那些毛衣搂在怀里,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将那几件旧衣服是视若珍宝了,是你织的吧?他应该是恨我洗去了你的气息,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可我比他更傻,偏偏就喜欢这么一个人。”
  是这样吗?江南从来没有说过,我的眼睛又笼上了一层雾气,可是,在静书面前我不能,我目力克制着自己。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这么爱你,还会和我结婚?”
  我轻声地:“他以为我结婚了。”
  静书摇了摇头:“那天,听说你结婚后,他喝了很多酒,我一直陪着他,他突然就对我说,静书,如果你愿意,我们结婚吧。”
  “所以你们就结婚了?”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没有,第二天他就不认帐了,不过他接受了我,我们由普通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是很大的进步,我已经满足。但是,两年过去了,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是再也没有提结婚的事,我知道他还是不死心,我仍旧不是他的未来。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结婚,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静书忽然停了下来,我紧张地看着她。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种哀伤的神情:“我病了,医学上叫做脑动脉血管畸形,简单地说就是脑血管瘤,是最难治愈的那一种,动手术的话,存活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而我,由于位置生得不好,根本不能动手术,所以连这百分之五也没有,我的脑中好象装了颗定时炸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许两个月,也许两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吃惊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起来健康鲜活的静书,怎么可能!
  静书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是真的。我不是不害怕,但是,既然命运要我只能活这么久,那我就一天当一年用,每一天我都想活得很精彩。不要同情我,我没有什么可同情的,我很幸福,我比一般的人还要幸福。我只是有些内疚,对江南,对你,如果不是我的病,我们不会结婚,你们也可以在一起,是我夺走了你的幸福,请你原谅我。”
  静书低下头,给我深深地鞠躬,我连忙还礼,太让人震惊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和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
  静书看着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很自私,我本来也想成全你们的,但是——我舍不得他,你知道,不会很久的,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年,这两年,请你不要抢走他,让他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静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连呼吸也几乎听不见了,我的心早已麻木,我听见自己说:“你放心,我和他,不可能了,早就不可能了。”
  是的,不可能了,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42、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江南退缩迟疑的理由,也是他说不知道会让我等多久的原因。是很艰难的抉择吧,所以才会那么为难,才会那么犹疑。我们都是善良的普通人,虽然有时候很自私,但当我们面对生死的时候,没有办法只想到自己,因为我们是平凡的普通人,有良心、有血有泪的普通人,我们做不到那么残忍,也不允许自己这么残忍。
  我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待就可以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原来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等待,我的等待是什么呢?是不是会被理解成等待静书的死亡,等待她用生命把那个位置空出来,我怎么能?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作弄我?所谓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五年前我似乎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轻易地放手,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地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失而复得,从来没有想过放开的可能是我们的一生。
  命运,人总是搏不过命运,我们已经耗尽心力,却仍然不能携手走到终点,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如此执著,如果我们能够晚几年再重逢,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不同吧?可我们偏偏就在此时相逢,生生地错过了这一世,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何如?最好的世界是我们进不去的世界,是因为进不去才是最好的,还是因为最好的所以我进不去?只差了一点点,可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我被生生地拒绝在这最好的世界之外。
  我既伤心又绝望,更抱怨命运的不公,一个人坐到店家打烊,才灰溜溜地往家走,家,昨天还是甜蜜的家,今天——我不想回家。
  想找个人陪,北北?去了北非做节目,需要她的时候永远找不到她,剩下的只有林家大哥林晨树。
  我习惯性地拿出电话拨了快捷键11,林晨树的电话。但立刻,我清醒了,没有犹豫立刻挂断了电话。我不能真的把他当做备胎,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气息,但是,不可以,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不能时时刻刻要人陪,即使孤独、寂寞,我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无处可去,也无人相陪,我的人生还真是悲惨。
  但是,当我看到林晨树在我家门口,手上提着我最爱的小龙虾,笑盈盈地看着我时,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也不是真的这么悲惨,至少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我喜极而泣,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太好了,这样的夜,我不用一个人。
  林晨树被我的热情吓到了,连忙提着小龙虾往屋里逃:“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我撇撇嘴,切,是谁一天死皮赖脸地想牵我的手来着,给他机会他还矫情了,不理他,我看他装清纯到什么时候。
  果然,只一会儿林晨树就耐不住了,他凑近我:“你对我这么热情有什么企图?不会又算计着让我给你加工资吧?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
  我递了一罐啤酒给他:“我刚加了工资干嘛还要你加,你看我哪里有一丁点贪得无厌不识好歹的样子?我那不是对你热情,是对你手里的小龙虾热情。”
  林晨树不满地嘟囔着:“我堂堂林氏总经理,还不及两只小龙虾?太伤自尊了,不行,你得补偿。”
  “怎么补偿?”我一手啤酒一手小龙虾,啊,是沈记的小龙虾,味道好得没话说。美食,美酒,还有帅哥,我的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至少比刚才好,相信吃饱了会更好。
  我这个人专门喜欢吃这种不卫生的食品,什么小龙虾,鸡爪子,鸭脖子,这些东西林晨树是不碰也不碰的,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据说是打死也不吃,真是没有口福。不过他很奇怪,自己不吃,却喜欢看着我吃,我的吃相一点也不美,不知有什么可看的,我终于忍不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美女见多了,没见过这么贪吃的美女。”林晨树一脸的不屑。
  贪吃就贪吃,总比没得吃好,反正我在林晨树面前早已没有形象可言。吃饱了,果然心情好些了,怎么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我用手按住了脑袋,天啊,我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罐啤酒了,已经超过我的极限了,难怪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模糊。不行,得把对面坐着的人赶走,否则待会发酒疯得罪了老板可不好。
  我定了定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晨树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呀,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怎么吃饱了就赶人呢?我不走。”
  我摆摆手,身子都站不住了:“我是好心,我这个人喝醉了就发酒疯,还会打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模模糊糊地怎么觉着林晨树很兴奋,我喝醉了他高兴什么?我指着他:“你是不是想趁我醉了占我便宜?”
  “绝对没有”,林晨树举手发誓,不过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果想听你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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