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 作者:宁夏
文案:后来,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错过就不再……一段青春的记忆,一路情感的旅程 主角:杜晓西、林晨树、江南
1
重逢。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与他的重逢。
场景一:与他相遇在一场商务谈判,她被别人介绍给他,她是公司的总经理,年轻美丽,他露出惊讶的神情;会后他请她喝咖啡,她淡淡地拒绝了:她太忙了,她的约会已经排在了两周以后,他显得很失望;
场景二:与他在一场酒会中重逢,她穿着美丽的礼服,风姿绰约,是酒会中最出挑的美女,他过来邀请她共舞,她与他眼神缠绵,一曲舞罢,掌声雷鸣,然后她给他介绍她的男友,他转身黯然离去,背影孤独而寂寥……
场景三:她的婚礼,他在最后一刻赶来,他对她说“我爱你,你不要嫁给旁人”,然后她甩下头上的婚纱走向他……
所有的场景里,他都是出色的,是青年才俊,而我是成功的职业女性,美丽温柔,有着众多的追求者。
事实呢:当年我们分手的时候,他已被麻省理工学院录取,以他的个性,他的成功是毫无疑问;而我,与梦境相差实在太远,公司是大公司,但我在公司里什么都不是,身边的追求者半个也没有,每周被老妈逼着去相亲,未及我去拒绝别人,我已经被拒绝,弄得老妈面上无光,变本加厉地托人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层次也在逐级下降,上周竟然是一个结过婚年近五十的老头,就这人还嫌弃我没有品位。如果所谓的品位就是他点了一大堆菜却等着我买单的话那我确实没有,我趁着接电话的空隙溜了,我又不是冤大头。总之,我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让人挑三拣四年近三十的大麻烦。
就在这时,我见到了他,不是真人,在电视上。
莫北北请我吃饭,好吃的粥火锅,因为贵所以环境还不错,我听得旁边有个女孩说电视上的男人真帅,我喜欢看帅哥,所以一抬头,便看见了他。
他变得有些不象从前了,以前他很爱笑,而且总是笑得阳光灿烂,我的坏脾气总是在他的笑容里融化。但现在,虽然不是板着脸,但我总觉得他浑身透着一股冷气,什么都是淡淡的,连笑容也是淡淡的,我看到旁边的字幕介绍他是什么网络公司的CEO,他终是成功了,如我所想得那样。当年我是做对了吧,看看他再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北北看我呆呆的,忙问:“看什么呢,哪样的帅哥能让你看呆了不成?”
她一转头,也呆住了:“江南,竟然是他,他真的成功了。”
我低声:“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北北握住我的手,紧紧地:“这个节目得导播我认识,我可以帮你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你去找他吧。”
我苦笑:“你没有看到吗?我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他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又何必去打扰他。”
象是验证了我的想法,我听得电视上的女主持人问他:“听说你大学毕业之前都是在国内度过的,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我们节目组可以帮你安排的。”我和北北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得云淡风清:“那时候太小,又过了这么些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他终是不记得了,这样也好,很好。
我的眼睛里雾气蒙蒙,北北看着我,很是心疼:“你怎么这样傻呢,这样傻。”
我告诫她:“你不要去找他,如果你去,你就不是我的朋友。”
北北的脸红了红,她果然原本是要去找他的,我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已迅速地坐在我身边,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我的肩。
未及我甩下他的手,北北已经帮忙,把他的手拿下了,还狠狠的捏了他一把,痛得他直咧嘴:“林晨树,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晨树撇撇嘴:“你着什么急,人家晓西都没说什么,说不定她喜欢呢,我只是想表现一下我们的上下级关系是如何的亲密和谐。”
我没好气:“你下次要再这样,我就把你不想让你爸爸知道的事情整理一下,统一汇报给他老人家。”
“最毒妇人心”,说完他开始拿我的筷子吃菜,这个人真是,我连忙夺下他手中的筷子,找了一副干净的给他,怎么一点也不忌讳呢,平常看他穿衣打扮都是有洁癖的样子,这时又不讲究了。
北北不肯放过他:“你给我听好了,其他女人我不管,你可不能打晓西的主意,否则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威胁完她又开始苦口婆心:“你看晓西长得也不怎么样,比你那些marry呀、apple呀差远了,你就放过她吧。”
北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弄得我都忍不住笑了,我问他:“林总,今天约的是哪位妹妹?”
“tifanny”,晨树也不瞒我们。
我心一动:“tifanny ,就是那个tifanny?”
晨树点点头。旁边北北忙问:“哪个tifanny?”
我小声说:“就是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你忘了?我第一次见林晨树,他约的就是这个tifanny。”
之所以对这个名字这么深刻,是因为她与这个著名的珠宝品牌同名,不过本人可没有沿袭这个品牌的高贵品质,那天她打扮得象一课圣诞树,把我和北北都吓了一跳,林晨树对女人的品位我可不敢恭维。
北北也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呀,印象深刻,这些年你们一直保持联系吗?真是奇迹呵,林晨树。”
和一个人交往三年不能算是什么奇迹吧,但这个人是林晨树,那就绝对是奇迹了。
我的老板,林晨树。绝对是本市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之一,优点:有钱,林家的产业遍布全国,绝对是有钱人;长得不错,而且还很不错;大方,对女人尤其大方。集中这三个优点的男人还是单身那就不但是珍品而且是极品,象大熊猫一样珍贵了。缺点就一个,多情,多情不是一种罪,但如果同时又寡情那就有些让人受不了了。看到他我就想起《流星花园》里的西蒙说的一句话“爱情是有保存期限的”,他的女人的保存期限虽不象西蒙只有一个礼拜,却也好不到哪儿去,目前我知道的最多也不过半年,所以这个tifanny绝对是个奇迹了。
北北有些好奇:“怎么回事?不象你呵,林晨树,我对你另眼相看哦。”
林晨树耸耸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现在我们是朋友,普通朋友。”
这我倒相信,和林晨树交往过的女人即便是分手也是愉快的,他会给她们很满意的分手费,但若是有一两个不知足的,妄想什么林家少奶奶的位置或是想帮助花花公子找到真爱并以为真爱就是自己那她绝对要痛哭流涕了,我没有见过一个人象林晨树那么冷酷,他的心是冰山,冰冷没有温度。不过只要不逼他,他绝对是个很好的情人,一个让人满意的情人。
我向四处张望,我没有看到打扮很夸张的人:“还没来吗?怎么有女人敢甩你?”
林晨树也四处看看,然后笑着说:“来了。我先过去了。”
我看到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我和北北都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那棵圣诞树,黑色的连身裙裹住美好的身材,笑得风情万种,有点tifanny的味道。
北北连连叹息:“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我心一动,三年,一个人就可以有那么大的变化,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2、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林晨树。
我是第一次来,北北请客,说是很有特色,不容错过。果然有特色,用粥做锅底,我还是第一次。其实我的口味一直比较重,喜欢吃川湘菜,北北说孤独的女人都喜欢吃辣的,这样才可以让冰冷的身子暖和起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不过却也是事实,譬如我,譬如她。
这里的菜很清淡,味道却很好,吃多了辣的来这里换换口味正好,更何况有美女看。老板娘是本店的活招牌,很多人就是冲着她去的,喜欢穿淡蓝的连衣裙,湖水的那种蓝,人长得极美,风情万种,待人也是极客气的,但又殷勤得恰到好处,绝不过分,所以我喜欢这家店,自然而然地成了这里的常客。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了点,作为火锅这里的确不便宜,但想想若便宜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氛围了,贵就贵点吧,反正通常是北北请客,她挣的可以在我后面加几个零。
那次请客是因为北北终于成功地成为新办栏目“牵手”的主持人,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成为大型综艺栏目的主持人,以前她不过是在导购节目中推销锅子或是在综艺节目中露个脸,终于可以出头了,那天她很兴奋。说白了这个节目就是电视红娘,不过那时候这类节目还是很新奇的,不象现在——每个省台都有一个,所以收视率一直都是不错的。这个节目没有把北北作为女人推销出去,却让作为主持的她火了一把,她现在已是电视台最有收视保障的主持,并且开始主持很知性的对话节目,一般采访的都是成功人士,有很多单身的亿万富翁,我倒是希望她能偶尔传个绯闻,但——她到底在等什么?
那时的北北还没有那么红,不过老板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并且很客气地要了签名,并且给了一张六折的贵宾卡。老板娘的做法很讨北北的欢心,我们吃饭的时候北北就一直说老板娘的好话,这个北北,别看年纪比我还大一岁,却比我还要天真,真不知道她在电视台怎么混的?
正聊着,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很好听:“嗨,北北,很久不见。”
说完顾自坐在北北的身边,手很自然地搭上了北北的肩,要坏事,北北最讨厌男人碰她,果然几乎在同时,北北抓住他搭上肩的手,反手一拧,我知道北北的力道,准备听着个人的哀叫声,想不到这个人身手倒也敏捷,不知怎的轻易地挣脱了,笑嘻嘻地:“你怎么还是这一招,有点长进好不好?”
北北斜睨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今天又约了哪位美女?”
怎么听着酸溜溜的?难道这位是北北的真命天子,我不由多看了几眼。长得很不错,是个帅哥,我以前一直不喜欢男生穿彩色的衣服,总觉得怪怪的,给人一种不稳重的感觉,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穿着绿色的衬衫,牛仔裤,显得又帅气又阳光,看来我的老观念要改改了?
见我盯着他看,他才注意到我,并且仔细看了我好久,才疑惑地:“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有吗?不过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刚要说话,北北抢在前头:“你别理他,他对每个刚认识的女孩都这么说。”
原来是个花花公子,我笑了,不再说话。那人狠狠地瞪了北北一眼:“你老是败坏我的名声。”然后转向我,伸出手:“我叫林晨树,是北北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未及出声,北北已打掉了他的手:“晓西,你不要告诉他,认识这个人一点好处也没有,不认识也罢。”
我抿着嘴乐,还要我不要说,她自己倒先说了,林晨树也笑了:“原来你叫晓西,名字真美,和人一样美。”
我有些尴尬,这花花公子都是睁眼说瞎话的吗?而且把肉麻当有趣,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北北也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连忙赶他走:“你快走吧,你的女伴一定等急了,今天约的是谁?”
“tiffany”说完开始四处找,然后指角落一人:“来了。”
我和北北满怀期待望去,天啊,竟然是一棵圣诞树,穿的花花绿绿的倒也罢了,头上还带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屋子的人都在朝她看,这个林晨树还真是什么类型都要。
林晨树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我悄声问北北:“什么人呀,怎么这么妖?”
北北两眼一瞪:“你千万不要发昏,这个人绝对是个花花公子,你要跟了他,以后有得你哭了,我认识的人就属他最无情,换女朋友象换衣服,我亲眼看一女的哭着说她怀了他的孩子,你猜他怎的,面无表情地跟人家说我已经接扎了,怎么可能有孩子,去找他的亲身父亲哭吧。林氏企业的独身子,怎么可能?所以你绝对不要去惹他,他惹你你也不要理他!”
原来是林氏企业的总经理,听说过,是这么一个处处留情又寡轻薄义的花花公子,我朝他看去,不知他说了什么惹得对面的圣诞树笑颜如花,现在的他绝对是个痴情的好男人,我有些替圣诞树担心,不久大概就笑不出来了吧?
北北看出了我的心思:“别替她担心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对,不知道会不会打你的主义?如果他对你有什么想法,你告诉我,我去修理他。”
北北一副神奇女侠的样子,我不由好笑,我又不是什么绝色美女,这么个见过大世面的主还会对我有兴趣不成,再说北北也是个不好惹的主,怎么着他也没必要来惹我吧?
北北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后来干脆把林晨树约到一边小聊了一会儿,一刻钟后她满意地回来:“他对我保证不会动你的歪脑筋。”
生活告诉我一件事情,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保证,北北还真是单纯,我却已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3、我的预感没有错。
几天后的早上,我果然收到了林晨树送来的香槟色玫瑰,很讽刺,竟然是11朵,他到底明不明白11的意思是一心一意,他怎么敢?
北北去外地公干,要两周后回来,林晨树应该是知道的,想两周就把我搞定,他也太小看我了。
我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虽然卡片上留着很大字的电话号码,他还是没想到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而且这么快。女人不都讲矜持吗,即便对某个男人有兴趣,也不能轻易主动打电话。所以听他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兴奋一点也不奇怪:“花收到了?”
我淡淡地:“是,谢谢你。不过,以后请不要送了。”
没有吃惊,仿佛早已料到会被拒绝:“怎么?不喜欢玫瑰吗?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们之间的关系好象没有到送花的程度,我会有负担。”既然他不识趣,我只好点醒他,但——是北北的朋友,还是得留有余地。
偏偏那人不识相:“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达到那种关系。”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他太笨就是脸皮太厚,我不想与他再耍嘴皮子:“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你没兴趣,所以不要浪费时间。”
我挂断了电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相信他能听懂我的意思。但偏偏他就是听不懂,或者是装不懂。
第二天我的桌上又是一束香槟玫瑰,不同的是数量翻了一倍,22朵。我决定不理他,有些人你越拒绝他越兴奋,干脆冷处理不理他,时间长了,他也就淡了。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韧劲,我不理他,玫瑰还是天天照送不误,而且越送越多,今天已经是99枝了,办公室已经流传了N版关于我的流言,无非是傍大款,找有钱的老头,反正没什么好话,总之我苦心经营多年的保守正派的形象,就被几枝玫瑰花毁于一旦。那个人看来姑息不得了。
我马上行动,把一切安排妥帖后给林晨树打电话,他很笃定,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耐不住给他打这个电话,他笑得有些张狂,很让人讨厌,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把你的银行帐号给我,或是你的工作地址也行。”
林晨树一愣,他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你要这干嘛?”
“你这些天送的花我已经委托家门口的花店卖了,因为是二手花所以卖的价格不是很高,扣除我卖花的跑腿费和这两天被你骚扰的精神损失费,剩下的钱我汇给你吧,如果你觉得帐号不便公开我就叫快递送到你单位,如果林公子不在乎这点小钱,我可以以你的名义捐给希望小学,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
沉默,许久的沉默,大概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良久才听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你的便”,“啪”地挂了电话。我心里暗笑:想跟我斗?
我与林晨树的第一次交手,以我的完胜而告终,我想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可能我太不了解男人,大多数的男人是越挫越勇,他很快就反击了。
不再送花,改送早点。
品种很多,中式西式都有,好在份量不大,否则我一定被人看成猪了。如何处理这些东西我为难了很久,又不能退了变现,不管了,吃了再说,反正我每天也来不及吃早餐,送上门的干嘛不吃?再说这点东西也就几个小钱,这人情空得起,改天北北在的时候请他吃顿饭就是了。分析完利弊,我开始吃得心安理得,还乐得做人情请办公室的同僚一起吃,吃人的嘴软,她们也不太好意思讲我的闲话了,还隐隐地透出几分羡慕。公司虽然不大,却也美女如云,平常谁收个999朵玫瑰或是钻石项链也是常有的事,送早点胜在有创意,又够体贴、实用,所以听说最近公司美女的男朋友都在挨骂,谁让我抢了她们的风头呢?看来林晨树这个花花公子不是浪得虚名的,我若意志不坚定,难保不会着了他的道,以后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我可不想以后泪洒江河。
我很怕林晨树会打电话约我,好歹也吃了人家好几天的早点,一点面子也不给好象有点过分,但要我真答应和他约会,我没有这个胆量,我知道我的意志力一向薄弱,经不起一点引诱。
不过林晨树好象消失了一般,除了每天的早点准时送达没有一点迹象表明他对我有什么企图,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肯定是大阴谋,但是我就是不明白这阴谋到底是什么,到底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听说有些男人是很小气的,他不会恰好是这种人吧?我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一天是心安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决定给他打电话,弄个明白。
没想到电话一打过去,他仿佛就在等这个电话,笑得很暧昧:“早点好吃吗?”
“好吃你个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居心?”
他的笑更暧昧了,声音也更温柔了:“我能有什么居心,就是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早上吃得好一点,早上吃好了心情就好,我希望你心情好,有什么问题吗?”
见鬼了,才见一次面就喜欢,他的喜欢也太容易了,他哪有这么好心,我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假的,你这两天一定很不安吧,不知道我会怎么报复你,今天一定是实在忍不住才给我打的电话吧,我就想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想听你惊慌失措的声音,哈哈!”是林晨树放肆的笑声。
怎么有这种人?搞这么多花样就想看我惊慌失措?好,就给你看个够!我“哇”地哭了出来,哭得很大声(反正老妈不在家,没人听见):“你欺负人,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干嘛要这样?”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犹疑:“你是装的吧?哪有这么容易哭的?”
好象演得有点过了,我应该只是声音哽咽就好,听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管了,要演就演到底,我收住哭声,改为低声抽泣,还喃喃自语:“我干嘛要哭,我干嘛要在你面前哭。”
那边顿时慌了手脚:“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算我错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我立刻止住抽泣,笑着说:“我也和你开个玩笑。”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是上当了吧?
电话那端传来林晨树的诅咒声,我很识相地挂上电话。
我和林晨树的第二次交手,打平。
恶斗本该继续,但一桩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我们的关系。
4、我失业了。
公司的李副总早已看我不顺眼,被炒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他在报帐时常有些小动作,我本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难的是那人不知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让我那只眼怎么也不敢再闭上。
所以当财务部出了纰漏,李副总提出拿我开刀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既没背景也没靠山,还不会看领导眼色,这种人怎么可以留?
其实在公司也不觉得公司有多好,离开了才发现其实还是有很多好处的:离家近,步行不过十分钟,省钱又省心;公司有专门的食堂,菜做得也不错,比起一到中午就茫茫然不知到哪里觅食的邻居们要幸福很多;公司同事虽然好打听也喜欢传八卦,但真正坏心眼的却不多,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唉,别了。
心情不算太坏,反正冬天来了,就在家里冬眠两个月吧,好好修整一下准备重新出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在本人薄有积蓄,几个月不工作也饿不死。
不过虽然饿不死,却会被烦死。
自从我赋闲在家,老妈就一刻也没有消停过。大清早把我从热呼呼的被窝里拖出来跟她去买菜,买完菜是择菜,然后是跟她学炒菜,下午学做小点心,有点空的时候就收拾屋子。我就不明白了,她都收拾过三遍了,干嘛还要我收拾?一周下来,我总算明白了,她这是在培养我做贤妻良母呢。
我真是怕了我这位老妈,一天下来,竟然比上班还累,原想过个悠闲的假期,看来我也没这个命,还是老老实实找工作吧。
找工作也不顺利,我的学历不高,而且经历上次的事后我不想再从事专业对口的财务工作,再有就是我个人也有些小小的要求,离家不能太远——我喜欢睡懒觉,中午的伙食不能太差——我嘴刁,所以找工作到处碰壁也在所难免。
我是真的很着急,想早点找到工作,好早日脱离老妈的唠叨,但——我只好继续忍辱负重,听之任之。其他的都好说,也就早点起床多干点家务呗,虽然不喜欢,但可以忍受。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一天到晚拉我去相亲。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自大,一个比一个难缠。难得有一两个看着还顺眼的,多半也被跟着我去的她给搅和了,一上来就盘问人家的祖宗三代,人家不跑才怪。这也就罢了,最难以忍受的是她见谁都说“我们晓西还没有男朋友,有合适的替我留心着”,有没有搞错?我才27,不是处理不掉的烂苹果,用得着急着削价处理吗?
对老妈我是敢怒不敢言,跟她斗决没有胜算。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她的理论,不过她现在都拿来对付我了,我哪里斗得过她?
好在北北回来了,她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以前北北也试着和我老妈讲道理,告诉她现在时代不同了,女人从三十岁开始的也多得是,没什么可着急的。北北自诩是名主播,嘴上功夫了得,我老妈这样的家庭妇女还不是手到擒来?想不到落荒而逃的却是她——老妈根本不理她的理论,直接开始张罗给她相亲,因为北北是名人,老妈觉得有面子,张罗起来也尤其上心,还不时苦口婆心地劝北北:“你比我们晓西还大一岁呢,怎么能不急呢,阿姨给你找个好的,保你满意。”北北一看架势不对,立刻闪人,此后有半年不敢上我家门,提起我妈更是一脸怕怕。
所以北北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说服我妈,而是直接给我找了一份工作。
“你不想再做财务,做秘书应该可以吧?”
我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主要干些什么,太复杂的我不行。”
不是很复杂的,就是接接电话,提醒老板开会呀什么的。”
这点事我应该能做好,我点点头:“什么公司?待遇好不好?我要求不高,好歹得能养活自己。”
“林氏企业,待遇你自己和他们谈吧。”
我有些吃惊:“就是那个林氏?”
“还有那个林氏?林伯伯是我爸爸的老朋友,我跟他一说他就答应了,林晨树的秘书正好辞职了,你去正好。”
这下我是大吃一惊了,这个人不是才叫我不要理那个花花公子吗,怎么现在反倒要送羊入虎口呢?
北北看出了我的疑虑:“我知道我不在这些天他约过你,我就知道这个人靠不住,我看我也看不住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做他的秘书。”
这是什么逻辑?我不解地看着北北。
“他那个人,虽然花心,公司的职员他是绝对不碰的。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心吧,有他老爸看着,他不敢为难你的。”
我还是有些犹豫,我上次应该是彻底把他得罪了,再去他的公司上班,我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
我期期艾艾地把上次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北北乐得不行:“怪不得呢,我昨天提起你,他恨得咬牙切齿。活该,这种人就该有人治治他,否则真以为我们女生好欺负呢。”
“你也说他恨我,我要去给他做秘书,他还不趁机欺负我呀,而且只有他欺负我的份,这个人太小心眼,还是算了吧。”
北北笑了:“晨树不会这么小心眼的,说实话,这个男人除了花一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我们从小认识,我很了解他,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放心吧,他是个好人,对下属很和气,也很体谅人,别犹豫了。”
我有些不解:“我以为你很讨厌他,原来不是。”
“我不讨厌他,他比我小,象是我弟弟,我只是不喜欢他游戏人生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不过林晨树真的象她说的那样吗,我有些怀疑。
北北看我还在犹豫,不耐烦了:“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吧,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倒是,我觉得与谁相处都比与老妈相处要轻松些,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5、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氏企业的董事长林明远。
我这个人不太善于和领导打交道,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领导,而且林明远本人也给我很大的压迫感。
他是个严肃的人,我看他连唇角的线条都是僵硬的,平常应该很少笑,整张脸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如果他的唇角经常向上扬,如果他的眼神再温柔些,我相信他仍然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林明远轻咳了一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正盯着他的脸发呆,我脸一红,连忙坐正身子,专注地看着他。
“你是小北的朋友?”林明远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得出他对北北的喜爱之情。
我很高兴有人这么喜欢我的朋友,我笑了:“是,我们是高中同学,一直很要好。”
林明远点点头:“小北大概跟你说了吧,我这儿缺个秘书。”
“林董,不知道北北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不是学文秘专业的,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把实话说在前头,总好过以后被人揭穿。
林明远摆摆手:“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也就接接电话,打打文件,提醒老板开会什么的。”
我放心了,这些我没问题。
“不过——”我早已料到必有转折,便静心聆听:“林总是个率性的人,经常会忘了开会这档事,你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开会前找到他,负责让他参加这些会议。”
想不到林晨数对工作也这么儿戏,听说林明远是白手起家才积攒了今天的这份家业,只怕这份家业早晚要断送在林晨树手上,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对眼前的这个人无限同情,在我眼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而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一个慈爱的父亲。
我的眼睛一定流露出了我的想法,林明远笑了笑:“你的工资也会与林总参加会议的次数挂钩,每天我的秘书会把林总第二天的行程给你,你负责让他准时到达指定的地点,他缺席一次你也相应地扣一次工资,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为什么我的工资必须由那个劣迹斑斑工作不努力感情不认真的人来决定?我和他现在的关系这么僵,有这么一个破规矩,他整我不是随时随地,分分秒秒吗?我犯不着既赚不到钱还被他捉弄,这份工作我不干。
我站了起来:“对不起,林伯伯,我好象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谢谢您的好意,我先走了。”
我鞠了个躬,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疑。
林明远叫住了我:“我还没有说完,你是有底薪的,即使林总一次也没有参加会议,你每个月仍有2000块的月薪,如果是全勤你的月薪就是8000,转正后还有车贴房帖,再考虑看看?”
我定住了,再也迈不开离开的脚步,我转过身,忙不迭地握住林明远的手:“不用多考虑了,我今天就可以上班,有什么工作你就吩咐吧。”
林明远看着我,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有些讪讪的,谁让咱人穷志短呢?穷人嘛,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林明远唤他的秘书进来,竟是个美女,和我年纪差不多,穿着合身的窄裙,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看来是个知性美女,不过却也是个冰山美人,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笑容里的温度。
“何凌,林总来了吗?”
“刚来,在办公室呢。”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半,够早的呀,看来以后这钱也不好赚。
林明远轻哦了一声,为我们简单作了介绍,最后对何凌说:“带晓西去见林总吧。”
我跟着何凌出来,她带我去办公的地方。林晨树的办公室在楼道的顶端,很安静,在他办公室的外面有一个小间,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不管怎样,是单独的办公室,我很满意。
何凌交待完工作,便带我去见林晨树,我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晨树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他微蹙着眉头,仿佛在思索什么,想不到他也有认真的时候,专注于工作的他看起来很——吸引人。当然不是我,我注意到旁边的何美人连呼吸也变轻了,帅哥的魅力还真是无法阻挡呵。
何凌低唤了声林宗,林晨树抬起头,并且很快发现了我,我有些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瞪着他的反应。
看到我的瞬间,林晨树有些惊讶,但很快展开了笑颜,我松了一口气,以后这个人是我的衣食父母,得努力讨好才行。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做不了,我不但要为五斗米弯腰,还得媚笑。
我努力让笑容灿烂些:“林总,你好。”
林晨树有些受宠若惊,他站起身走近我:“晓西,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要是我不在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我有些尴尬,他一定以为我是来主动讲和了,一下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何凌替我解了围:“林总,杜晓西是新来的秘书,你的秘书。”
林晨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望向我:“你就是新来的秘书?”
我点点头,看着他越来越青的脸色,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北北介绍的?”
我再点头,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良久,他终于挥挥手:“我知道了,出去吧。”
何凌看来是看惯了林晨树的脸色,一点也不慌张,只是小声催促我快点出去,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何凌后面,在快要跨出门口的瞬间,我听到林晨树低声叫我:“杜晓西。”
我转过脸,林晨树正坐在办公桌前冲我笑,那笑容相当诡异,就象猫抓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吃看老鼠在那里拼命挣扎时的笑容,我心跳得厉害,我是不是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6、我知道林晨树不会让我的日子好过,但想不到会这么过分。
我上任后的第一次开会,他就迟到,直到会议结束前十分钟才姗姗而来,而且是董事长亲自主持的会议,这不是存心给我难看吗?
打他手机不接,我换了同事的手机给他打,他倒是立刻就接了,但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了,再打电话已关机。我简直要疯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呢,为了和我斗气连正事也不顾,真是没有责任心。
一开完会,我就冲到林晨树的办公室,我努力克制着不断往上冒的火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总,我昨天跟你说过今天有部门例会,很重要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哦,我忘了。”林晨树一脸的不在乎。
“怎么会忘了呢?”我小声嘀咕。
“忘了就是忘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林晨树说得理直气壮。
是呀,你是老板,不用对我交代,也不想想我,他简简单单一句忘了,我可损失惨重。我不敢兴师问罪,但该问得还是得问,好歹给他一点压力,否则成了习惯可不好。
“我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
“放在包里没听见。”
“那后来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了?”
“手机没电了,不信你看”,说着他装模作样地从包里拿出收机给我看:“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想起开会这事了,立刻就往回赶,真的。”
鬼才相信,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会议还没有开始呢,他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他难道在外地不成。
林晨树摊摊手:“路堵,我也没办法。”
当然没有办法,我难道还能问他堵在哪里了不成?我把明天的行程表往他桌上重重一放:“明天下午三点有部门汇报会,算我求你,你不要再迟到了。”
“不会。”见我不信,他连忙加了一句:“我保证。”
林晨树的保证早已被证明是靠不住的,所以我盯得特别紧。他早上到得很早,后来的表现也很好,一直待在办公室埋头工作,中午饭都是我从食堂给他买来的,我渐渐放松了警惕,他大概真的改邪归正了吧?谁知到我去通知他开会的时候才发现人去楼空,他早已溜之大吉。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第二天我大声地质问他,他一贯地嬉皮笑脸:“你只叫我不要迟到,又没说我不可以不到,谁让你不说清楚。”
简直是个无赖嘛,我大吼:“明天的会既不可以迟到也不可以不到!”
虽然又吼又叫,可第二天的会他还是没来,后来他告诉我他病了,我还能强迫生病的他来开会不成?看他一脸红光活蹦乱跳的,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我明明知道可我就是没办法。
我与林晨树的第三次交锋,我惨败,并且死得很难看。
我就这样被林晨树涮了一个多礼拜,然后何凌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一刻钟,没有一个脏字,但那眼神,那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不过不舒服也只能忍着,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拼命吃菜,想把这几天的怨气一起吃进肚里,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忍得住才能海阔天空。
我在林氏的人缘还不错,而且已经交了两个不错的朋友:人事部的美美,财务部的小红。两人是公司著名的八婆,上至董事长,下至扫地的阿姨,没有她们不知道的秘密。我是个俗人,也喜欢听八卦,只要不乱传,不乱讲,听听无可厚非吧。
我是中午下班前挨的训,吃饭时她们已得到消息,让我对两人的包打听能力仰慕不已。她们忙不迭地安慰我:“那个人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理,她是嫉妒你,她想你这个位置很久了,一心想近水楼台,获得总经理的垂青,可林总根本不甩她,所以把气都出在你身上,你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根本不用理她。”
我观察了很久,虽然她在林晨树面前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我还是看出她对林是有企图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企图。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林晨树是什么人呀,我都能看出来他怎会看不出,他对公司的女职员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决不会有什么绯闻,更何况看出了她的企图,所以对她尤其冷淡,根本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其实对林晨树这种白马王子有点幻想也无可厚非,公司一半的女职员对年轻又英俊的老板有想法,可别人也就想想,不会对别人产生影响。可她不同,总是想尽办法打击她的假象情敌,我倒霉,现在已成了她的头号公敌,我这是招谁还是惹谁了,怎么这么衰呢?
美美的安慰很另类:“你就想开点吧,她折磨你,说明你有魅力,她有压力,你就存心气气她,跟林总闹点绯闻,她肯定气得双脚跳。”
我苦笑,我犯不着为了气她先折磨自己吧?何凌还是小事,关键是林晨树,我怎么把他搞定,我看我这个月的工资大概就是2000块了,鱿鱼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前途一片茫然哟。
我愁云惨雾:“林总有什么弱点没有呀,我怎样才可以搞定他?”早知道他会是我的衣食父母,我那时就不惹他了。
我的两位好友都用无限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并且同时摇头:“林总那个人,软硬不吃,根本搞不定,你没事干嘛去招惹他呀?”
哪里是我招惹他,我巴结他还来不及,人生若能重新来过那该多好。现在只剩最后一招,也是老妈的绝招:眼泪。如果那次没有用这一招该多好,成功的概率会大些吧,反正死马党活马医吧,拼了。
我做好了准备,在林晨树经过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垂泪,他每天中午进办公室的时间很固定,所以时间很好把握。在和他眼神对视的瞬间,我连忙别过脸,埋头擦去眼角的泪痕。
林晨树不动声色地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一丝要安慰我的意思,我心一沉,看来我的绝招也救不了我,还是乖乖地准备辞职报告吧。
我已经放弃了希望,但所谓绝处逢生,事情竟然有了转机,在他就要进入办公室的前一刻,他突然返身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站住,低声问我:“杜晓西,你怎么了?”
我心中大喜,现在是关键,千万不能露出破绽,我飞快地抹了抹眼泪,转过身,脸上已看不见一点泪痕,我倔强地看着他:“林总,我很好。”
林晨树看着我,有一会儿失神,过了许久,才淡淡地:“没事就好,忙你的吧。”
我与林晨树的第四次交手结束,我险胜。
他终于停止了对我的捉弄,而我如愿地拿到了不错的薪水,并且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偶尔还会拿到全勤工资。
我有一点小小的得意,钱的刺激,再加上小小的成就感——把林晨树变成一个工作勤力的好老板还是很让人自豪的,我得意得快有些忘形了。
7、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也付出了我的代价。
我主动与林晨树讲和,他这个人一向善变,不知哪天就翻脸不认人,我被他捏住了经济命脉,不主动巴结怎么行?
林晨树对我主动求和的态度很满意,自从我成为他的秘书以后,他对我早已失去了热情,并以捉弄我为乐,看我主动求和,也乐得休战,他仰仗我的地方也很多。
以前是他送花给我,现在是我替他送花给别人。哪天要是他要我送花到一个新的地址,那就是说他的前一段感情已经玩完,开始新的感情追逐。
送的花不是玫瑰就是百合,都是进口的,贵得吓死人的那一种。有一次我试着改送海芋,还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说我没品位,直到那位小姐打电话来说很喜欢海芋,他才闭嘴。他肯定从来不看偶像剧,那时最红的就是《海豚湾恋人》,里面的主打花就是海芋。
再后来,他见我文笔还不错,便要我替他写情书,就是那个喜欢海芋的女生,他一直搞不定。我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就是三页,林晨树说她有点琼瑶情节,我便写得极其哀怨缠绵,自己看后都觉得很感动,有一种潸然泪下的感觉。偏偏林晨树这只猪看后竟然哈哈大笑,还说要是真有人被我的这篇酸死人的文章感动他就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结果这个一直不甩他的MM在看过信后竟然主动约他,还说以前不知道他是这么有感情的人。我有心买块豆腐送给他,想想没敢,还是不要因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得罪了他,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我宽广的胸怀,以后才不会动不动就找我麻烦。
我和林晨树的关系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不再是单纯的老板与雇员的关系,比那要亲密些,我有时被他惹急了也敢拍拍桌子,给他点脸色看看,他也不会真的生气。但也算不上朋友关系,朋友至少应该是对等的,我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平等过,我是被压迫一族,他只要张张嘴,动动小指头,就可以让我忙个半死。今天就是一个电话,我就得到网球场待命,也不管我手上还有多少工作没有干完。
林晨树一身雪白的运动装,正在场边做准备工作,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我认识,是林晨树的死对头,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反正大家都叫他刘公子。
刘公子据说从小学一直到大学都是林晨树的同班同学,还真不是一般的缘分。两个人一直斗得很厉害,从衣服、车子到女朋友,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争。两个人的关系很奇怪,虽然一直斗得你死我活,但一旦面对第三方,两人又立刻站在同一战线,总之是很特别的关系,似敌亦友,很复杂。不过据我的观察,两个人更象是死党,没有人能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面前说另一个人的坏话,这些话只有他们自己能说,唉,好难理解的男人友谊。
见我来了,林晨树冲我嚷嚷:“怎么这么慢,黄花菜都凉了。”这本是我的口头禅,被他学了去一天到晚用来损我。
真是大少爷,一点也不体察民情,公司有严格的考勤制度,我哪能象他那么自由,至少得把工作交待好,还得向何凌告假,她当然不敢不批,可那脸色可以让我回味好一阵子了。我没好气:“找我干嘛。”
林晨树扔给我一套崭新的网球裙:“去换上吧,马上开始了。”
“我不会。”我站着没动。
“不会没关系,你哪怕站着不动也行,今天是双打比赛,我一个人怎么打?”
我还是没动,上了一天班,我哪里还有力气打球。
林晨树嘿嘿一笑:“你的转正报告还在我的办公桌上,我还没签呢。”
真是小人。我二话不说去换了衣服。这些天我一直试图用我宽广的胸怀去熏陶他,感化他,看来是白费了,他还是只用威胁这一招,偏偏这招对我最管用。
一开打我就知道对方的水平不低,尤其是那个女的,很有专业水准。我多年未打球,球感不对,对方也发现了这一点,专门打我的站位。而林晨树,虽然水平不错,却因为一心想帮我接球,反而连自己位置上的球也没接好,我们两个人经常撞在一起,要不就是球直接落在我俩当中空出的一大块空地上。我们之间毫无配合,毫无默契,很快便以0:4落后,我的体力不行,打持久战决占不便宜,我向对方要了暂停。
我把林晨树拉到场边,正色:“你想不想赢?”
“那还用说,我下了大赌注的。可你打得也太烂了,怎么可能赢?”
“只要想赢就一定能赢。我守网前,你守底线,不要总想着帮我,你守住你要守的地方,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
林晨树呆呆地看着我,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这么强势的我吧。我用皮筋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率先向球场走去。很久了,第一次,我又有了想赢的欲望。
重回球场,开始的时候仍然会有一些中间球没有接好,但我们没有互相指责,而是以微笑作为鼓励,我们渐渐找到了感觉,配合也越来越默契,我也仿佛回到了当年,打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轻松。
第一局我们以7:6险胜。第二局我们越打越顺,很快以6:2取胜。胜利了,这久违的胜利,我很兴奋,林晨树也是,我们一起又蹦又跳,最后还忍不住紧紧拥抱,直到刘公子站在我们面前歪着脖子一幅看好戏的表情我们才反应过来——好象有些兴奋过头了。象是触电般的,我们同时放开了对方。我有些不好意思,刘公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然后狠狠给了林晨树一拳:“好小子,你可够狡猾的,还说没人叫秘书来凑数,这个是凑数的,做你师傅都可以了。”
林晨树笑了:“我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她打得这么好,不信你自己问她,看我又没有骗你?”
刘公子盯着我看:“我怎么觉着你有些面善呢,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这哥俩怎么泡妞的手法都一样呢?林晨树也笑了:“是美女你都说眼熟,晓西,你别理他,去换衣服吧。”
“晓西,晓西”,刘公子忽然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是杜晓西。输在你手里,不丢人。”
旁边那女孩也很兴奋:“师姐,我也是S大的,比你小三届,我就是因为你才打网球的,练了这么久,就想超过你,想不到差远了。”
这么直率的女孩我喜欢,我冲她笑笑:“你打得很好,就是力量不够,有些吃亏,打得再狠些就更好了。”
林晨树走过来,冲我拱手:“想不到你还是个名人,失敬失敬。”
刘公子白了他一眼:“装,你就给我装吧,你会不知道她是谁?你当年不是很迷她的吗,她的每一次比赛你不是都去捧场的吗,怎么会不记得她呢?不可能,不可能。”
林晨树笑道:“我也是刚才才确定她就是那个杜晓西的。我就说看着她脸熟,想不到竟然是那个杜晓西,她刚来的时候你能认出她吗?”
刘公子仔细看了我许久,摇摇头:“是变了很多,要不是这头发,这名字,这球技,我还真不会想到是那个杜晓西。”
林晨树很得意:“变了很多吧,都老得不能看了。”
虽然说得很低声,还是很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又气又怒,我干嘛要在这里听他们对我品头论足,我扔下一句“我去换衣服”扭头就走。
我在更衣室的澡堂里冲了一个澡,温热的水冲在身上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刚才的兴奋劲一过,才发现身子几乎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疼,不服老不行。想当年,这样的比赛,我可以连着打两场,而且绝对没有后遗症。
是我最风光的时候,我在市里的大学生网球比赛中夺得了女子冠军,并且打进了大运会的前三,在我的学校是前所未有的荣誉。刘公子在的F大的人会记得我是因为我在第一轮就爆冷淘汰了他们学校的选手,上届冠军,放风要两个6:0把我淘汰出局的那位,结果我淘汰了她,一个6:2,一个6:0,那时的我对轻视我的人从不留情,是自卑激发出来的自信:我没有一样如他,幸好网球我可以比他强;但是这自信也是他给我的,因为他的信任,我才可以站在顶端。
果然,离开了他,我什么也不是,没有了他,我一事无成。
8、我出更衣室的时候,心情有些沮丧。
为自己的现状沮丧、为不能忘记过去的自己沮丧。
林晨树坐在沙发上等我,见我出来,笑着迎了上来:“好了?走吧。”
“去哪儿?”
“去庆祝呵,我该好好谢谢你,饭后去喝一杯怎么样?”
我四处看看,没有看到刘公子他们:“他们两个呢?”
“早走了,人家正热乎着呢,你去做什么电灯泡?”
只有我和他两个,还是算了,我不想惹事:“算了,我累了,想早点回家。”
林晨树仔细打量着我:“你不是怕我吧,放心,我对自己的职员很有分寸,我对你会很规矩的,我保证。”
他不保证也就罢了,他一说保证我就心跳得厉害,这个人的保证一点都不可靠,我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真的累了,下次吧。”
林晨树了解地点点头:“是呵,年纪大了,经过这么剧烈的运动,累了,可以理解,我送你回去吧。”
这小子长得一表人才怎么不说人话呢,我哪里招他了,句句不让人舒心,我年纪大我知道,不用他时时刻刻提醒我。
我一脸的不快,林晨树忙讨好地递给我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我打开盒子,是一只漂亮的卡帝亚女表,我疑惑地朝林晨树看看:“干嘛?”
“今天的赌注,这只是你的。”说着晃晃手上的表:“这只是我的,我说过我下了大赌注的。”
这女表北北也有一只,我知道价格大概在三万,那男表应该更贵,我听说过有钱人把一辆奥迪车戴在手上,但一场网球的赌注就是一辆中档轿车,也太腐败了。
我还给他:“我不要。”
林晨树不解地看着我:“说了是赌注,你赢的,应得的。”
“我不随便收人礼物的,尤其是男人的。”虽然我也喜欢那表,但好象真的不能收。
林晨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你不是不收男人的礼物,你是不想收我的礼物吧,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说完把盒子扔给我:“本来就是你的,你随便处置吧,扔了也好送人也好,随便你。怎么这么没劲呢。”说完看也不看我,抬脚就走。
怎么有这么爱生气的人?不是说送我回家的吗?我看看手上的盒子,拿着就拿着吧,反正对他们这些有钱人来说,这东西就象是几十块的玩具手表,收几十块钱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吧?早知道这样,刚才就痛痛快快说声谢谢收下该多好,还得自己打车回家,这时间车不好打。
我正往外走,手机响了,是北北,我们最近很久没见面了,因为她比我忙太多,所以通常都是她约我,最近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我在做头发,师傅的手艺很好,你快来。”
她不是有专门的发型师吗?都是手艺顶尖的人,还在外面瞎折腾啥?再说她去的都是贵得吓死人的地方,不适合我们这种穷人:“我刚打了场网球,累了,不想去了。”
“你又开始打网球了?已经五年不碰的东西,一定有故事,我要听,你赶快来,我等你。”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中的手机,是谁发明了这么一个破玩意,有了这东西走到哪都逃不掉,就象风筝被人攥住了线。我自己也是的,没事干嘛说打网球的事,北北是好奇宝宝,被她折腾一晚上我明天也不用上班了。
我到理发店的时候北北已好了,正在悠闲地喝茶,果然是一家很气派的店,门口的价目表我刚扫过一眼,都是四位数,绝对不适合我。
我没好气:“你都好了,还叫我过来干嘛,走吧,吃饭去吧。”
北北轻轻地嘘了一声,你就洗个头吧,我请你,我坐在这等你。“
有问题。北北一向是最没耐性的,肯在这里等我,一定有问题。我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那儿有一个年轻的发型师正在给客人剪头发,是个帅哥,原来如此,我也不拆穿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头,还难得地做了按摩,而北北,这个花痴就坐在那里看了一个小时,有那么好看吗?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有那么好看吗,那个男孩子。”
“哪个男孩子?”北北跟我装傻。
“你知道我说哪个,口水都流了一地了,真丢人,莫北北,你是二十岁吗,怎么象个怀春的少女,真看上人家了?”
北北看着我:“你不觉得那个人很象一个人吗?”
我仔细回忆刚才见到的那个男生,是觉得有些眼熟,象一个人,他很象展东,方展东,北北以前的男朋友。
“象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象呢?”
哪有很象,因为北北的缘故,我刚才仔细看过那个人,眉眼,还有笑容确实有几分相似,但绝不会很象,北北呵北北:“哪有很象,我见过比他更象展东的人。”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也叫展东。”
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信:“他真的也叫展东?”
“是呀,很神奇吧,他叫季展东。”
我无语了,难怪北北有些失常,也太巧了:“你准备怎么办?那个人看起来很小,和你不合适。”
北北白了我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就想远远的看看他,他很象那个时候的展东。”
还能说什么呢,谁知道名主播北北会这么傻呢?
“展东有消息吗?”我小声问。
北北苦笑:“他说一定要成功了再回来,大概还没成功吧?男人根本不知道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别说我了,和谁打球去了?”
“林晨树。”我说完立刻捂住了耳朵。
果然是北北的尖叫:“和他?你没有问题吧?为了这个花花公子,你要放弃江南?”
“江南和我早就不可能了,五年前我们就结束了。”
“你敢说你这么些年不是在等他!”
“没有等他,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决不是因为等他。”我说得肯定无比。
“你撒谎。”北北看也不看我,说得很肯定。
也不算是撒谎吧,我真的没有存心要等那个人,只是那个人早已蒙上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别样的风景,对于别的男人,我的心从来没有打开过,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睁开过。
北北看着我,一脸的同情:“我也不希望你还想着江南,但林晨树不行,那个人的历史太不清白,我怕你会受伤。”
我笑了,北北就爱杞人忧天:“我和他没什么,就是纯粹打一场球,在那个人眼里我又老又没有风情,你不用担心。”
北北很不屑:“那个人根本是个瞎子,他瞎了也好,我就放心了。”
北北的心绪立刻变得很好,真是个单纯又可爱的人,展东怎么会舍得离开,我看着北北:“方展东哪里好,成绩差,连大学也没考上,你喜欢他什么?”
北北白了我一眼:“别忘了他倒数第二的时候倒数第一的那个人是你,你还敢说?江南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你,连麻省理工都肯为了你放弃,你告诉我为什么?”
是呵,为什么?班上46名同学经常考46名的我,他为什么要和这样的我在一起,如果一开始就不要开始,现在会不会幸福很多?
9、东南西被
我差点迟到。
昨天和北北喝了太多的酒,早上差点就起不来了,幸好老妈把我打了起来,难得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老妈比我还紧张,我想偷懒,她都不答应。
林晨树竟然没来。今天早上有公司的大客户来访,他应该是知道的,怎么会没来呢?其实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我多少有些了解林晨树这个人,即便是在和我恶斗的那段时间,他缺席的也是公司内部的一些会议,真正重要的会议特别是公司重要客户的来访他一次也没有迟到过,对于工作,他并不象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不上心,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需要时间才能了解的一个人。
我连忙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我不停地打,我不以为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又和我闹别扭,今天的客户有多重要,他比我更了解,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我续拨电话。
我大概拨了几十次,才听到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忙说:“林总,今天SJ公司来签合同,你什么时候到?”
一阵猛烈的咳嗽,然后是他的声音,很低沉:“我病了,可能来不了了,你赶快和林董汇报——”
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挂断了,象是病得很重的样子。我连忙去找林明远,象他简单汇报了一下。
“林总真的病了?”
林晨树这个人也真是可怜,连老爸都不相信他:“应该是真的,我看他咳得很厉害。”
“他这个人装病是一绝,从小就这样。我知道了,我会让李总和我一起去,你去忙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林董,我还是去看看他吧,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想应该是真的病了,我有些不放心。”
林明远深深地看着我:“你觉得他这次是真的病了?”
怎么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我点点头:“我看是真的,我可以去吗?”
林明远点点头,忽又叫住我,递给我一把钥匙:“你赶快去吧,是他房门的钥匙,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明远在一分钟内又变成了慈父,这父子俩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喜欢把自己的真实感情隐藏起来,弄得这么辛苦很有趣吗?
林晨树住在六楼,也是公寓的顶楼,我以前在楼下等过他,不过没上去过。我是爬楼梯上去的,本来是有电梯的,还有四部,不过停电,再多的电梯也没用,听说是交通事故把电线给拽到了,这时候顶级豪宅也没用,一样得走路。
我死命地按林晨树的门铃,却没有人来开,我犹豫了许久,还是用钥匙开了门。我本以为会看到不知怎样的豪宅,让我很吃惊,就是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装修得很简单,却很舒服,一点也不象林晨树的风格,他一向什么都要最好的,在住的方面反而不讲究了?
客厅厨房洗手间都没有人,卧室的门紧闭着,我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我开门进去,林晨书卷缩着躺在床上,满头的大汗。我走过去叫他,他随口哼了两声,便再也没有反应了。我摸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他好象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了。
我定了定神,不是慌张的时候,我先打了120,救护车应该马上会来,再用湿毛巾给他擦擦脸降降温,幸好他穿的不是睡衣,否则给他换衣服还是件麻烦事。靠近它,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昨天晚上大概是喝酒回来就睡了,看他平常一副有洁癖的样子,想不到也有邋遢的时候。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上来了一个女医生,看了看就说要住院,若是转成肺炎就麻烦了,她看看我:“家里没有其他男人吗?”
我有些不解:“没有,就我一个。”
“那你怎么把他从六楼弄下去,我看电梯也坏了,我们就来了我一个,下面开车的师傅也是个女的,比我还没力气,邻居有没有人认识的?”
当然没有,我第一次来,哪里认识什么人,楼下的保安我也看过了,年纪挺大的,好象也指望不上,怎么办?
女医生也很为难:“要不你再找找人?”
我看看床上的林晨树,他的脸已变得惨白,呼吸急促,一副随时要死过去的样子,我咬咬牙:“我来。”
女医生象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你来?”
是呀,我不来怎么办?我把包斜背好,把头发扎上,然后对女医生说:“我背他,你帮我扶着些,不要让他摔下来,他是病人,摔了可不得了。”
女医生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晨树好象有点意识了,迷迷糊糊地说:“我不要你背,丢脸死了,我自己能走。”并试着站起来。
走他个头,连站都站不稳,我把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现在是什么时候还逞能,你抓紧我,不要乱动就是帮我了,摔了我可不负责。”
我定了定心,背起他,啊——差点没把我压趴下,怎么这么沉呢?不过骑虎难下,再说也没有其他办法,我咬着牙往前走。
林晨树在我的背上,这一动他好象又清醒了些,他的呼吸沉重,吹得我的头发痒痒的:“怎么了,难受得厉害?”
“谢谢你。”林晨树的声音很轻。
“你要谢我就给我加工资吧。别说话,要下楼了,不要让我分心,你抓紧我,医生,你扶着他些。”
我一只手扶着楼梯,一只手扳着林晨树的脚,女医生在旁边扶着,一步一步往下挪,很吃力,浑身的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我的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喘得厉害,我歇了一会儿,还是不能歇,一歇就泄气了。
“80,79,78”旁边的女医生冲我微笑:“应该还有77个台阶就到了,加油。”
不知怎的,突然好象有力气了,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我背着江南,那时候他也帮我数台阶,江南,这些事他真的都不记得了吗?女医生继续数台阶,背上的人似乎也变成了江南,我背着他,一步一步往下走……
我终于相信有意志力这回事,把林晨树背上救护车,我就瘫成一团,连气都几乎喘不上来,我到底是怎么把这么一个1米8的大个子背下来的呀,还真是神勇,连保安看我的眼神都很景仰,把我看成神勇女金刚了吧?
我已经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不过不行,还得去挂号,去拿药,女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刚才一刻钟的共患难让我们结下了友谊,她帮着我找医生,打招呼,托她的福,林晨树很快转危为安,吊上了点滴,烧也不那么厉害了,听医生说再晚些转成肺炎就麻烦了,现在住几天院,吊两天点滴,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10、我终于放心了。
东南西北
我抽空给林明远打了个电话。
老头听说儿子真的病了,也急了,苦于拖不开身,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看着,他空下来马上就过来。
我看看床上躺着的林晨树,他睡得很沉,微微蹙着眉头,一点也不象那个能把人气得跳脚的整人高手,倒象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提醒自己这只是假相,只要病一好,这个可爱的孩子一定又会变成以前那个魔头,一定会的。
林明远派了人来,把林晨树转到了特护病房,一点感冒发烧就要到特护病房,这家人还真会小题大做。特护病房有专门的护士,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收拾了包,正要走,却听林晨树低声说:“不许走。”
我看他眼睛一直闭着还以为他睡着了呢,我连忙解释:“护士可以照顾你的,我还要回去上班。”
“我饿了,你帮我弄吃的。我不要吃医院的饭菜,难吃死了,也不要外面卖的,都是油,你帮我做吧。”
世上怎么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早知这样,让他病死算了,或者背他的时候摔死他,也好过看他神气活现的嘴脸,还要被他折腾,老天呵,还有没有天理。
老天既没有打雷闪电,也没有六月飞雪,所以我只有乖乖地去买菜。还好医院旁边有一个大型的超市,应有尽有,我买好东西也没敢耽搁,医院里有个周扒皮,回去晚了又要被他数落一顿。
我气鼓鼓地往病房冲,一踏进房门才发现有些尴尬,林明远来了,正在和儿子说话。
“怎么病了呢?”是林明远的声音。
“着凉了。”
“好些了吗?”
“好些了。”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送来?”
“医院都有,不用了。”
这哪里是两父子,根本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对话,尤其是林晨树,说话的时候把头别在一边,声音也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林明远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想不到林晨树也有惜字如金的时候,父子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吧,看样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林明远应该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而林晨树更是个瞎子,我都能看出林明远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他却看不到,或许只是装着不知道?
林明远再次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身离开,也因此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我有些尴尬,好象看了不该看的,我有些怯怯地:“林董,我给林总弄点吃的。”
林明远用一种很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好,好。”他连着说了几个好字,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这些天你就留在医院照顾林总吧。”
我和林晨树都吃惊地望着林明远,他却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看看在一边偷笑的林晨树,恨得直咬牙,干脆在菜里下毒,毒死他算了。我的脸上一定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林晨树一副怕怕的样子:“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这个人怎么反应这么快呢?我白了他一眼:“想想不犯法吧?”说完不再理他,去厨房做饭。
我故意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弄得乓乓作响,告诉外面那个人我很生气。本来有心把粥烧糊或是咸死他的,终是不忍心,好歹也是个病人,咱就象雷老虎,以德服人,以德报怨吧。
我给林晨树做了生菜粥,感谢老妈,通过前段时间她的贤妻良母培训班的恶补,我的手艺已突飞猛进,连一向嘴叼的林晨树也舍不得停口,连声说好。
好吃就好,我已经累得快趴下了,正在厨房洗碗,林晨树却在这时又叫我,他吃饱喝足了还有什么事?我火冒三丈:“干嘛,你要再提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我就——”
我作出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其实也就吓唬吓唬他,林晨树小心地看着我:“你不饿吗?”
是呀,难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不但晚饭没吃,连午饭都没吃,都忙糊涂了,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饿得厉害,难怪刚才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原来是饿晕了。我看看锅子,粥早被林晨树吃完了,生病的人胃口怎么这么好?早知道就多煮一点了,我哀叹一声命苦,上哪里去解决我的晚餐?去食堂吧,再难吃也比没得吃好。
林晨树突然笑了,他拍了拍巴掌,外面一个服务生推了一辆小推车进来,上面是一笼一笼的点心和一碟一碟的小菜,虾饺、小笼、肠粉、榴莲酥、小菜是油淋生菜,还有我最喜欢吃的鸭下巴,还有一盅汤,应该是鸽子汤。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晨树,林晨树笑着摊摊手:“不要再在心里骂我了,我是很惜香怜玉的,饿了这些点心才好吃,你最好再饿半个小时,一定会更好吃。”
去他的,再饿半小时我就昏过去了,我不理他,开始吃点心,大概真的是因为饿了,这些点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美味,我吃得狼吞虎咽,毫无风度可言,林晨树在一旁边看着我吃边说风凉话:“我说饿了更好吃吧?你应该听我的再饿一阵子的,肯定更好吃。”
我把最后一个汤包扔进嘴里,把汤喝完,拍拍手,站起身,林晨树看着我:“怎么,要走了?”
“是呀,吃饱喝足了,难道还继续留下来听你说废话,我走了,你自己当心点,我明天再来。”
“再聊会儿吧,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我看了看林晨树,虽然象是很随意地说出的话,但眼睛却巴巴地看着我,看来真的很希望我留下来,我重新坐下:“好呀,聊什么?”
林晨树没料到我这么干脆就留下来了,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我不由笑了:“没想好聊什么我可走了。”
“你别——”说出这话林晨树才发觉这样好象是求着我留下来,他不再说话,生自己也生我的闷气。
气氛不好,我连忙找话题:“你和你爸怎么了?他很关心你的,你不要给他脸色看嘛,他该多伤心呵。”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好象有些交浅言深了,林家的家务事是我能干涉的吗?
林晨树这次倒没有生气:“他才不在乎呢。”
“怎么会不在乎?他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