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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林201103

长春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现代)
  小甜饼的诱惑
  我有一位病人,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告诉我,在他患癌症之前,凡事如果没有确定下来他就忧心忡忡。对他而言,幸福是“拥有小甜饼”。如果你拥有了小甜饼,一切都一帆风顺。如果你没有小甜饼,生活就一文不值。不幸的是,小甜饼总是不断变换着,有时是金钱,有时是权力。在其他时候,它是一辆新车、一份数额巨大的合同,或者一个享有声望的名人地址。在他被诊断出患有前列腺癌的一年半之后,他坐在那里,悲天悯人地摇着头,说:“那感觉就像我打小起就停止学习人生之道了。当我给儿子一个小甜饼时,他心花怒放。如果我拿走甜饼或者是小甜饼碎了,他就闷闷不乐。不同的是,他只有两岁半,而我已经43岁了。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明白小甜饼并不能使我长久感到幸福。在你拥有小甜饼的那一刻,它就开始破碎,或者你就开始担心它会破碎,抑或你开始担心别人拿走它。为了守护你的小甜饼,为了防止它破碎或者确保别人不会从你手中夺走它,你不得不放弃许多东西。你忙于不让自己失去它,甚至没有时间享受它。拥有小甜饼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的病人笑着说癌症已经改变了他。不论他的生意是否一帆风顺,不论他在打高尔夫球时是输是赢,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幸福。“两年前,癌症问我:‘什么重要?什么才真正的重要?对,生命重要。生命,无论如何你拥有生命。有小甜饼也罢,没有小甜饼也罢,幸福与小甜饼毫无关系,而是与活着有关。”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该死,我觉得生命就是那块小甜饼。”
  (聂勇摘自《英语广场》2011年第1期)
  肢障小巨人力克的快乐告白
  我叫力克·胡哲,今年27岁。我一生下来就没有四肢,不过,我可没有被这个状况限制住。我在世界各地旅行,鼓励了上百万人以信心、希望、爱和勇气克服逆境,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们常常觉得人生真不公平,然而《圣经》上说:“你们落在百般试炼中,都要以为大喜乐。”那是我挣扎了许多年想学会的功课。
  我在YouTube上最受欢迎的影音是一段拍摄了我在溜滑板、冲浪、听音乐、打高尔夫球、跌倒、爬起来、跟听众说话,还有跟许多很棒的人拥抱等等的视频。
  人们总是认为,身体有严重缺陷的人会活得没什么生趣,甚至易怒、退缩。因此,当大家发现我竟然过着大胆且充实的生活时,难免感到意外---我就是喜欢让人吃惊。
  我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力克,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乐?”我的回答是:我快乐是因为我了解到,我或许并不完美,但我却是完美的力克·胡哲!我是上帝照着他对我的计划所做的独特创作。
  爸妈担心无力照顾,一度想放弃我
  我妈妈怀我的时候是25岁,我是她第一个小孩。1982年12月4日,我出生了,妈妈一开始没看到我,她开口问医生。起先,她的医生不愿回答,最后,医生不得不用一个医学名词来回应:“你的宝宝有海豹肢症。”
  妈妈当过护士,知道这个名词意味着孩子出生时四肢畸形或四肢不全,她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妈妈害怕自己无力照顾我,爸爸则担心我前途坎坷,不晓得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思考过几种选择,甚至包括放弃我,送给别人收养,但最后认定全力抚养我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哀伤过,然后试着尽量把我这个身体有障碍的儿子当个“正常”孩子来养。我父母拥有坚定的信心,他们总是想着,上帝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孩子,肯定有理由。
  额头顶墙壁起身变成我的注册商标
  人生的遭遇难以控制,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你能选择的不是放弃,就是继续努力争取更好的生活。我希望你知道,事情会发生总有理由,而最后,结果会是好的。
  上帝也为我配备了惊人的决心和其他恩赐。很快的,我证明了即使没有手脚,我依然行动敏捷,并具备良好的协调性。我整个人只有躯干,但也像个小男婴,是个滚动、到处冲撞的危险人物。我学着让身体直立,方法是用前额顶住墙面,然后使劲向上移动。
  用自己的方法起身虽然很困难,但现在也成了我的注册商标了!
  童年最棒的惊喜是学会掌控左脚
  人类的推理能力可以是个祝福,也可以是个诅咒。你可能也像我父母一样,想到未来就苦恼、发愁。不过,事情通常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未雨绸缪没什么不好,但你要知道,最可怕的梦魇可能变成最棒的惊喜,人生很多事的最后结果,经常是美好的。
  我童年最棒的惊喜之一,是学会掌控我那只小小的左脚。起先,我出于本能用它来滚、踢、推和撑住自己,但爸妈和医生认为这只便利小左脚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我的小左脚有两个趾头,不过我出生时它们就黏在一起,而爸妈和医生认为动个小手术分开这两个趾头,会让它们使用起来更像手指,可以做些握笔、翻页之类的事。
  当时我们住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这里可以提供某些这个国家最棒的医疗照护,但我带来的挑战超过大部分医护人员所受的训练。当医生准备为我的脚动手术时,妈妈提醒他们,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烧,一定要特别提防我身体过热的状况。她知道有另一个没有四肢的孩子在手术时因为体温过高引发脑部癫痫而留下脑伤的后遗症。
  “请小心监控他的体温。”妈妈提醒医疗团队。尽管知道我妈是护士,医生们还是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我脚趾的分割手术很成功,但妈妈警告过的事还是发生了。离开手术室时,我全身湿透,因为医护人员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我体温过热的措施,因此当他们猛然发现我体温失控时,就赶紧用湿毯子包住我,想让我冷却下来,甚至用好几桶冰块降温,以防我发生癫痫。
  不过,当我冷静下来(真的是“冷”静下来哦),我的生活质量的确因为两个脚趾头分开而提升了。
  我不知道你的重担是什么,也不会假装自己碰过类似的难关,或许你目前正处于黑暗的隧道中,看不到尽头的光明,但你知道吗?当年我父母也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过着如此美妙的人生。他们当时一定不知道,儿子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而且过着快乐、充实、喜悦且有目标的生活。
  (石景琼摘自《海外星云》2010第23期图/孙红岗)
  知更鸟
  1912年春天,49岁的西班牙自然主义哲学家、美国美学的开创者桑塔亚纳在哈佛大学讲课。突然,一只知更鸟飞落在教室的窗台上欢叫不停。
  离开讲台走到窗口,桑塔亚纳被这只小鸟打动了。
  这是一只知更鸟,除了金银相间的胸毛,通体的蓝色像天空,像大海,像一颗镶嵌在海天之间的蓝钻石。那种蓝,蓝得让人不敢直视。
  声音也是蓝的,它高贵典雅,斑斓辉煌,仿佛一条活力奔放的《蓝色多瑙河》。
  伫立在蓝色时空,哲学家仿佛一尊雕塑。许久,桑塔亚纳才转向学生。面对学生,沉默不语。许久,他才轻轻地说:“对不起,同学们,我与春天有个约会,现在得去践约了。”说完,他庄重而又飘逸地走出教室,跟在知更鸟后面走向森林。
  在即将步入森林那一瞬蓦然回首,他看见身后远远地、远远的,跟随着他的一群学生。桑塔亚纳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风吹动他的衣襟像扇动羽翼,吹动他的头发像放飞思想。桑塔亚纳舒展双臂扑向孩子,高声呼喊:我亲爱的知更鸟们啊……
  桑塔亚纳离别了哈佛,离别了美国,跟随那只知更鸟飞翔在他的自然美学里。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只知更鸟。
  心,是鸟巢。
  (凯旋门摘自《今晚报》2010年12月28日)
  葡萄卷须
  从前,夜莺不在夜晚歌唱。他有漂亮的声线,春天一到,他就从早到晚婉啭啁啾。他和伙伴们一道在黎明初透灰蓝之光时分起身,他们的骚动让丁香叶子背面沉睡的甲壳虫都晃悠起来了。
  他听到七点、七点半的钟声就歇息了,不管在哪儿,常常是在散发着木犀草味道的葡萄花开的果园里,一觉睡到天亮。
  一个春天的夜晚,夜莺立在一根葡萄嫩枝上睡着了,嗉囊圆鼓鼓的,耷拉着脑袋,好像脖子酸了,优雅地弯着。在睡梦中,葡萄的触须,这些柔弱而坚韧的葡萄卷须透出新鲜酸檬既刺激又解渴的气味,葡萄卷须长得那么茂密,那天晚上,夜莺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住了,爪子被缠在葡萄藤上,翅膀软弱乏力……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挣扎着,费尽千辛万苦才得脱身,他发誓整个春天,只要葡萄卷须还在生长他就不再睡觉了。
  从第二夜开始,为了让自己硬撑着不睡着:只要葡萄在生长,生长,生长……我绝不再酣睡!只要葡萄在生长,生长,生长……
  他变换主旋律,耍耍花腔,被自己的嗓音迷住了,成了迷狂、沉醉、娇喘微微的歌手,听到他歌唱的人都情不自禁要听着他歌唱。
  我曾见过一只夜莺在月光下歌唱,一只自由自在的夜莺,不知道有人正暗地里偷窥。有时,他停了歌唱,曲着脖子,仿佛要聆听自身一个音符慢慢消散的袅袅余音……之后他奋力再次歌唱,鼓足气,脖子向后仰,仿佛一个绝望的失恋者。他为歌唱而歌唱,他唱得那么美好,美好到不知道其中的意蕴。至于我,我仿佛又从金嗓子的乐声中听出了低沉的笛吟,水晶般清脆抖动的颤音,清纯而有力的呼唤,仿佛又听到了被葡萄卷须缠住的受了惊吓的夜莺天真的初啼:
  只要葡萄在生长,生长,生长……
  脆弱的、柔韧的、苦涩的葡萄卷须也把我牵绊住了,当我青春年少、睡得又香又沉的时候。我会蓦然惊醒,我弄断所有那些缠在我皮肤上的卷须,我逃脱……当甜蜜新夜的倦意压在我的眼睑,我担心葡萄卷须,我大声抱怨,这才让我明白那是自己的声音。
  独自一人,半夜醒来,我看着妩媚而沉郁的星辰在我眼前升起……为了不让自己再度坠入幸福的梦乡,坠入满架葡萄花开充满谎言的春夜,我聆听自己的声音。有时,我狂热地大声叫着人们习惯缄口不语、习惯低声呢喃的话语---之后,我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渐渐成了低语,因为我不敢继续……
  我想倾诉,倾诉,倾诉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想的一切,我所猜测的一切,所有让我欣喜让我受伤让我惊讶的一切;但每每,当聒噪之夜消退、黎明来临之际,一只清凉的理智之手就会按在我的唇上,于是我兴奋的叫喊平息成温和的闲话,恢复了孩子的伶牙俐齿,高声说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或麻木……
  我再也不能享有幸福的睡眠了,但我也不会再害怕那些葡萄卷须了。
  (莲心摘自《花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图/李坤)
  小福
  小福是个弃儿,好心人捡到他,把他送往儿童福利院时,破被子堆里的小男孩,骨瘦如柴,气息微弱,右半边身子蜷成一团,右侧的上下肢都萎缩得像柴棍。小福好不容易长大,为了尽量少麻烦别人,一直控制食量以及大小便的次数,才20多岁,便查出患了直肠癌晚期……
  你也许会说小福够不幸的,但我想说的不是小福的不幸。
  小福聪明,用一只手学会了打字、复印、桌面排版,喜欢国画,尤擅牡丹,还自学英语,能用英语与外宾交谈。有位名叫艾米的美国女士来福利院,与小福一席谈后,深深被这位“勇敢而羞怯”的年轻人吸引,认他做了干儿子。
  在美国妈妈的努力下,小福被世界残疾人联合会吸纳为会员,并以亚洲地区代表的身份,出席了在丹麦召开的残联会议,还受邀出席丹麦国王的晚宴;患癌症后,艾米接他去美国治疗,奇迹般康复,并见到美国总统。
  你也许会说小福够幸运的,但我想说的不是小福的幸运。
  我想说的是小福带给我的震撼。
  对于身世,小福说:我从小就是这样,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大一点的时候,有人到福利院找孩子,但从没人来找我。我从不探究,去问谁呢?我觉得追究身世没有意义。
  对于命运,小福说:艾米确实给我带来很多改变,但我不认为她改变了我的命运。一个人的命运不是别人能改变的。我从艾米那里学到了两样东西,一是怎样更乐观地生活,二是要更多地为别人着想。
  对于残疾,小福说:什么是残疾?如果一座楼没有楼梯,你们能上去吗?不能。所以如果没有楼梯这个工具,健全人也是残疾。我们需要的只是工具,让我们更方便地生存。
  对于欲望,小福说: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就会变得坦然,只剩一点希望就会很躁动,这个也要,那个也要,赶得人很累。绝望了,什么都放下了,反而有很舒心的感觉。
  我想说的是,小福羸弱的身体所蕴涵的彻悟,许多是我们一生都无解的终极困惑,小福似乎是上天的使者,专门派来启发我们。
  (小童摘自《河南日报》2010年10月26日图/李坤)
  狗的故事
  某人想找一头狗看门,不知是买好,还是央人送好。物色期间,他一个朋友说给他“弄”一头来。因住处附近是校园村舍,很多流浪狗,且品种不错。
  后来相中一中型犬。壮健、警觉性高。朋友以炸鸡利诱,半软半硬抱上了车,带至某家。甚合心意,纳作宠物。
  养不到一星期,狗不见了,
  是水土不服?思家返乡?抑或私奔他去?
  大家慨叹,时代变了,连狗也不像从前般忠诚。
  但我想,这原就是一头“流浪的狗,若非从来都没有过忠诚的对象、忠诚的经验,便是曾遭遗弃,因而豁出去,才在江湖闯荡,过一天算一天。
  无基础的关系底下,要求它以天性效忠。对一个曾被出卖或被伤害过的人,也是一样。非关他薄情,只因他心淡。
  而且,有时狗的骨头比人硬。
  虽谓“狗乞食、猫乞怜”,其实狗也有所选择,赐予少许甜头,稍作利诱,便期望它伸出舌头来舔主人的脚?
  与个性有抵触,办不到,情愿不舔。某些时候,食物不是必然。
  (丽明摘自《蝴蝶十大罪状》上海人民出版社)
  一觉足
  香港美食家蔡澜先生说,有一次,他到西班牙旅游,在一个风景旖旎的小岛上,他看到一个老人在垂钓。那个地方实在美极了,就连海水也澄碧到可以一眼望到底。然而,让他感觉蹊跷的是,老人钓上来的,都是很小的鱼儿。
  老人家,远处不是有更大的鱼吗,为什么偏偏只钓小的上来呢?
  老人微微笑笑,回答了一句让他久久不能忘怀的话:够一顿早餐就好了,多余的东西,再好,我也不需要。
  另外一件事,是蔡澜先生在印度一个荒凉偏远的地方拍戏。他在那个地方待了三个月,也在那里连着吃了三个月一点荤腥也不见的素菜。他有些怀念肉的滋味,于是,就画了一条鱼。他把自己画的这条鱼给当地的一位老婆婆看,问她,您吃过鱼肉吗?老婆婆摇摇头。蔡澜觉得有些遗憾,说,您一辈子连鱼肉都没吃过,真可惜了!
  哪知,老婆婆回答说,这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有什么可惜的?
  我的朋友圆规,当年上学的时候,是著名才子。顺理成章,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当技术员。但混了这么些年,依旧是个技术员,而且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而他的同学中,有两个,已经做了地方上的某某官,还有几个,发了财,据说一出门,挥金如土、颐指气使的。同学会上,大家不胜感慨,有仰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屑的。大家说,这几个人,原来都是狗屁不是的家伙,现在却一步登天。每一个同学的脸上,都呈现出一副没处说理的无奈和感慨。
  然而圆规却不然,心底无风无雨,波澜不惊。大家都为他鸣不平,说若论才干,只有你圆规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成就啊,可你却混到这般天地,难道你真的不羡慕这些同学吗?圆规笑笑说,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有一天中午,我歇班,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四下里,都透着几分寒意。那天,恰好也没什么事,于是,我扯了一床被子,暖暖和和地盖在身上,一边躺着,一边听秋雨砸在窗户上的噼啪声,不久,我便沉沉睡去了。
  醒来,已是下午4点多了,天阴沉沉的,雨还在下。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自己仿佛从那个时光隧道中醒过来,整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自由而无所牵挂的自己。一时间,心气通畅,筋骨舒展,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清爽。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天底下最大的幸福。是的,那种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惬意和舒爽,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圆规看看满脸茫然的大家,笑笑,解释说:当我每天忙得连个好觉都睡不了的时候,即便有多尊贵的官位,多少的钱财,我都不需要,因为,那些东西都太遥远了。
  有时候,人只会去够那些够得着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一觉足矣。
  (白蹄乌摘自《中国青年》2010年21期图/大卫卡森)
  凡事往坏处想
  老韩子(韩寒)的博客上有个东西给我印象深刻,说的是《聊斋》有一个段子:遇鬼,则与之斗。胜之固佳;不胜,至多与它一样。
  老韩子说:多好的道理。
  确实是很好的道理。
  我觉得这句话告诉了我们一个很经典的做人方式---“凡事往坏处想”。
  凡事往坏处想,往最坏处想,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一般就能有好的结果。
  老聂(聂卫平)总是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卑鄙、无耻、渺小的人,一开始听了让你忍不住大笑,其实,过后想想,老聂真是一个高人,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这样的位置,如果真做了卑鄙无耻的事,那就是有言在先,如果做的哪怕只比卑鄙无耻稍好一些,那就证明这个人还是可靠、还是好的,总之结果成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老聂置之死地而后生,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不会被击垮的位置上,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
  (莲心摘自邓庆旭新浪博客)
  金庸的孤灯
  想起来,并非那么遥远的事,当年明报馆在湾仔谢菲道,我去见工,完了之后,有人说:“你去看看查先生。”
  那真是最奇怪的办公室。简陋到极点,门虚掩着,一盏孤灯。一位中年男子伏案疾书,闻声抬起头来,寒暄几句。
  少年的我根本不愿走近,随即下了楼,心里想着:做老板要如此刻苦,真划不来。
  其实他那时才四十岁左右,可是不知怎的,年轻之际,他已像个中年人。
  成功当然有所得,可是付出的代价只有当事人才最明白,创业所费时间精血,不足为外人道。
  读者最开心,所费无几,捧住《射雕英雄传》读了又读,每次都兴奋得搔头拍腿,说:都会背了,不知为何激动,没有这几套书,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他的办公室装修得美轮美奂,书房面积也非常宽敞,可是我总是记得那一盏孤灯。
  (月汐摘自《明报周刊》)
  为了你勇敢活下去
  生与死的距离
  从出事到现在,整整10天了。
  这10天,对于我来说,是10年,更是,10个世纪。
  我最亲爱的儿子,小豪,那个我曾以为会疼爱他一生一世的宝贝,去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告诉我,孩子在那个世界,冷不冷,热不热,渴不渴,饿不饿。出事没几天,我就迫不及待地焚烧了小豪的大部分衣服。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季节怎样轮回,我只希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天气,我的小豪,都有合适的衣服。
  妈妈不在身边,那个10岁的孩子,从此就要担负自己的来生。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心痛得无法呼吸。亲爱的儿子,对不起,如果不是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一定会追随着去陪你的。
  但是,现在,我不能。
  姥姥说了,只要妈妈有任何闪失,她也不会苟活于世。
  你爸爸更多次发誓,如果妈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也会放弃这尘世的一切。
  所以,亲爱的儿子,我不能。
  我不能,但是,活着,却生不如死。
  我无法想,无法看,无法吃饭,更无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活蹦乱跳的你就会蹦到我面前。
  亲爱的儿子啊,你那软软的小手,胖乎乎的脸蛋,水润润的嘴唇,昨天还鲜活地偎依在我的怀里。可是,短短的20分钟啊,一切,一切竟然就像一场烟花般地散了。
  我怎么接受!
  你爸爸只以为我恨他,恨他没有将你亲自送到校门口,才导致了,当那个歹徒奔袭过来时,没有一双大手,擎住罪恶。
  是,我是怨恨过你爸爸。可是,更多的内疚和怨恨,却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那天我答应爸爸去送你而自己却赶着去上班?为什么你早晨明明说不愿意去学校,我还批评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我固执地将你,从家门口的小学转到了那个所谓的重点小学?
  如果,如果没有当初这一切,那么,噩梦发生时,我亲爱的儿子,你还会遭遇这样的血腥吗?
  所有的人都劝我,没有人会未卜先知,不要过分自责了,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刽子手。
  我涕泪交流地跪在那里,刽子手可恨,我亦无法原谅自己。从小豪出生那天起,我就发过誓,一定用毕生的爱来守护这个天使。可是,当小豪真的需要守护时,我又在哪里?7点40分,我正在去上班的路上。那一刻,我的儿子,他却惊弓之鸟一样在歹徒的屠刀下挣扎奔逃。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那个刽子手,我在电视上看到了。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有一把刀,也将他碎尸万段!我想问问那个冷血的男人,生活不公,社会不公,你受到了挫折和磨难,但是,这就是横扫屠刀的借口和理由吗?屠戮弱小,难道就是报复社会的筹码吗?对一个纯真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畜生尚有人伦之心,你为什么就无情到如槁木顽石?
  家里的电视,被我摔碎了。杨生泪如雨下地抱着我:秀,别这样,没有了小豪,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再要一个孩子?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生,仰天长哭,即便再有10个孩子,谁又能取代小豪在我心中的地位?
  肝肠寸断的回忆
  小豪出事半个月后,我去了一趟学校。
  惨案发生数天之后,这里,已经恢复了宁静。但是,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依然有若隐若现的血迹让人不忍卒视。好心的文具店老板指给我看小豪被砍倒的地方,那个60岁的老人,颤巍巍地揩着眼角:“那个男孩儿一直在喊:叔叔,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轰然倒在地上,听不得,我实在听不得这肝肠寸断的回忆。
  学校的负责人说了好多道歉的话---校门没有及时打开,值班老师没有到位。我呆呆地坐在空旷的校园中,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宽阔的操场上,西府海棠开得正茂盛,隐约的,我又看到小豪欢笑着在花丛中奔跑。
  “妈妈,”他高喊着,手上拈着几瓣残花,呼啸着向我跑过来,“香一个,香一个嘛。”
  这是儿子曾经的乐园,哪怕只是为了那些曾经的欢乐,我也不想再同已经内疚不已的老师们追讨些什么了。
  儿子的几个笔记本,零散地堆在桌子上。一本一本地放平,摆好,放到书包里。安静的班级上,四十几个孩子,纯真的瞳仁里,惊骇犹存。他们静静地看着我,我哽咽着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童小豪同学,再也不能回来了。
  一个孩子哭了,两个孩子哭了,整个班的孩子,都哭了。震天的哭声中,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伤痛遮天蔽日,我不能,不能再在这些纯真的心灵上增添任何一点苦痛的回忆。如果小豪地下有知,他也应该期盼,从今天起,所有小朋友,都健康快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小豪的最后一本作业本焚化掉了。
  罪犯肮脏的灵魂也已经去了地狱。
  为了爱,变坚强
  那天,我同往常一样龟缩在家里。妈妈和爸爸来了。两个老人,轻轻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叹息。杨生煮了一碗方便面放到写字台上,整整40天了,这个家,没有开过火。
  妈妈坚持让我吃饭,我执拗地回过头去。爸爸让杨生吃,杨生哽咽地将碗推向我,这个180斤的男人,如今瘦成了窄窄的一条。
  那碗面,推来推去,一不留神,“啪”地摔碎在地板上。
  我的眼泪顿住,刚要回头,不成想,爸爸忽然抓起一片碎瓷片狠狠扎在自己的手上。杨生失声惊叫,我也狂乱地扑过去。可是,爸爸不让我们碰,将近70岁的老人,满头白发颤抖在那里:“小豪走了,我比你们任何人都难过和绝望,那是我最爱的孙子啊。但是,秀,难道咱们这个家,也都得散了吗?你们不吃不喝,如果有点什么闪失,我和你妈,还能活得下去吗?与其最终家破人亡,不如,不如让我现在就去了吧。”
  鲜血一滴一滴从爸爸的手腕上滴下去,我号啕着奔过去:“爸爸,我改,我从现在就改还不行吗?”
  爸爸老泪纵横地抱住了我,抱住了杨生,抱住了妈妈。泪光朦胧中,我忽然又看到了小豪。他浮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微笑着看着我们四个:妈妈,请替我好好爱姥姥、姥爷,还有爸爸。
  我悲恸失声,更紧地抱住了那三个亲人。尘世浩瀚,我和我的家人,就像四只卑微的蚂蚁,在命运的滚滚铁蹄之下,要挣扎,要抗拒,要奋起。虽有灭顶之灾突降,可再难再险,终究还是要带着伤痕,勇敢上路。
  为了爱,我愿意,从今天起,学会坚强。这是爸爸妈妈的心声,也是我儿子的遗愿。
  (薰衣草摘自《东西南北》2010年第12期图/张弘)
  此岸情,彼岸花
  第一眼看到她,他便被她的美丽震慑住了。那时,他还只是一家小工艺品公司的勤杂工。而她却以出色的艺术才识,成为那所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
  当时,极度自卑的他不敢向她表白心中的爱慕,甚至不敢坦然地迎向她明净的眸子,生怕她一下子看轻了,从此淡出他的视野,他却是渴望与她一生相伴的。可是,年轻的心湖,已不可遏止地泛起了爱的涟漪。从此,他再也无法将她从心头抹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对于孤寂地寻觅人生前路的他来说,她不只是一团温暖的火,还是一盏明亮的灯,给了他明媚的方向和神奇的力量。
  在他借宿的那个堆满杂物的零乱的仓库里,他生平第一次拿起画笔,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画起人物素描,而他画的第一个人物就是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的她。他说:“她无与伦比的美,是我今生所见到的最超凡脱俗的美,它属于经典的名画,属于永恒的诗歌,是应该以定格的方式传之于世的……”
  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幼稚的画作拿给了她,她只是那样礼节性地说了两个字“还好”,便让他受了巨大的鼓舞,感觉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艺术上有所造诣。他暗自告诉自己:暂且把炽热的爱深藏起来,努力再努力,尽快做得更出色,以便能够配得上她的出类拔萃。然而,他又担心等不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她便已芳心有属,那样,他就只能遗憾而痛苦地接受这个无奈的结局了。那些进退俱忧的烦恼,搅得他一时寝食难安,仅仅两个月,他便消瘦了二十多斤。最后,他还是把真挚的爱燃烧成一首诗送给了她。她那样优雅地回了一句感谢,并坚定地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只能止于友谊,而不是爱情。
  对于她理智如水的拒绝,他虽有丝丝难言的苦涩,却不仅没有一点点的抱怨,反而有深深的感激,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她有她的方向和自主的选择。或许自己足够出色了,她才能够明了自己的那份横亘岁月的深爱。于是,他离开了省城,去了北京,又漂洋过海去了欧洲许多艺术圣地,开始四处拜师学艺,开始埋头苦练画艺,常常为了绘画达到忘我的境地。
  就在他忙碌着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时,他收到了她婚嫁的消息。虽然早已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已想过会有伤感不绝如缕地涌来,只是没有想到巨大悲伤竟会汹涌成河,让他几乎彻底崩溃。他呆呆地坐在塞纳河畔,一任秋阳揉着满脸的忧郁,一任往事怅然地拂过,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一株遭了寒霜的枯草。
  好容易止住了心头的怆然,他给她写下祝福简短而真诚:“相信你会拥有幸福的爱情,因为你的美不只是外在的,还有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最爱你的人会把你独特的优秀看得清清楚楚。”
  再相逢时,他已是闻名海内外的艺术大师,他风格独具的作品正被拍卖行高价竞拍,被世界各大著名艺术馆争相收藏。而她正在那份不好不坏的婚姻里,品味着世俗生活的苦辣酸甜。终是无法割舍的情怀,让已经历了无数沧桑的他,再次坐到她面前的那一刻,仍手足无措地慌乱,连面前的咖啡都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那天,他送给她一幅题名《永远》的油画,画面上那条悠长的小巷,在默默地诉说着他脉脉的心语,澄明而蒙眬。
  她提醒依然孑然一身的他应该考虑成家的问题了,他看到她眼神中倏地滑过的一丝怅然,点头道:“是啊,有情岁月催人老,不能总是在爱的路上跋涉,可是……”他的欲言又止,像极了那些留白颇多的绘画,他不说,她亦懂。
  当他得知她的丈夫在漂流中遇难的消息后,迅速终止了重要的国际艺术交流活动,第一时间从意大利飞到她身边,不辞辛苦地忙前忙后,帮她料理后事。有人问他为什么要那样,他说他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她感动而感激,但对于他依然认真的求爱,她仍是干脆的两个字---拒绝。
  她没有给出理由,似乎也不需要理由,就像他对她的一见钟情,几十年的红尘岁月,非但没有冲淡那份爱,反而让那爱变得更深沉、更绵长。尽管她的一再拒绝,让他品味到了许多酸涩,品味到了许多苦楚,可是,他由此体味到了难以形容的甜蜜。在希望与失望的跌宕中,在痛苦与幸福的交织中,他咀嚼着一份无怨无悔的真爱。他说:“她是他的彼岸花,始终在那个距离上美丽着,芬芳着。”
  有评论家赞赏他的作品鲜明的艺术风格---总是那样明媚而热烈,即使偶尔有一点黑色的阴郁,也总无法掩住红色的希望……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蘸着苦涩,一次次地描绘着渴望的幸福,更难有人能够体会到,当他的画笔酣畅淋漓地游走时,他内心里又澎湃着怎样的爱的大潮。
  再后来,他与法国画家乔治·朱丽娅结婚,定居法国南部小城尼斯,但始终与她保持书信联系,他们的情谊愈加深厚。她曾意味深长地说:“没能与他牵手,或许不是她今生最好的选择,却让她拥有了一生的幸福。”
  她55岁那年,因脑出血溘然辞世。闻讯,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内,一口气画下有人出千万美元他也不卖的绝作《彼岸花》,并宣布从此退出画坛,不碰丹青,隐居国外,谢绝任何采访。
  他就是上个世纪著名的油画家任千秋,她的名字叫谢小菊。他们的爱情故事,就像他最后的杰作那样---如今,那些美丽虽然已是彼岸的花,但隔着岁月,向我们绵绵吹送的,依然是时光也无法更改的温馨与美好。
  (桃之妖妖摘自崔修建的新浪博客图/孙红岗)
  对不起,我是来表白的
  我是有良好道德情操的“四有”新人,所以坚决不撬人墙脚。这学期他和女友分手了,我犹豫好久,要不要去表白。
  犹豫,犹豫了一个学期。
  昨天跟闺密两个人在咖啡店喝咖啡,我就犹豫地说起这个。闺密鼓励我去表白,说你不表白呢他就不是你的,你表白了他没准儿会是你的。大不了他拒绝呗,有什么损失的,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瞎想好!
  我就头脑发热、冲动,鼓起勇气,出门前还买了瓶啤酒……晚上一个人在宿舍喝,喝完了,跑下楼去,决定给他打电话。
  又犹豫,于是跑到小卖部买7瓶啤酒,又喝了。有点晕。找了个没人的树下,拿手机拨通了师兄的电话。
  师兄接电话:“喂---”
  我……叉着腰,对电话大声说:“师兄!我是×××!”
  师兄说:“哦?师妹啊,什么事?”
  我说:“师兄!×××课的中期论文什么时候交?”
  师兄说了一个日期。
  我说:“师兄!我还没写……”
  师兄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我没写要跟他说---他又不是助教。不过我还是先挂了电话。
  然后我站在树下发了半天呆。又走到小卖部买了串糖葫芦吃了……然后给闺密打电话。
  闺密听说我还没表白,就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
  我被骂得热血沸腾,怒了,发誓说:“砍头不过头点地!我连北大都能上,几十万人都击败了,还怕他?”我就又买了罐啤酒,揣在兜里,跑到师兄楼下,然后又给师兄打电话,要他下来。
  师兄光着脚,穿着拖鞋,里面穿件T恤,外面套个衬衫就下来了。看样子刚洗完澡。
  师兄很惊讶地问我有啥事。
  我左右看看,又找了棵树,跟师兄说:“我们到那里说话啦。”师兄就跟我走到树下。
  然后,我很紧张,不停地抖,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有点后悔了。呜呜,要是被拒了,下周怎么上课啊!呜呜,那个讨论课总共就5个人,呜呜,都不敢逃课的。
  师兄就又问:“什么事情啊?”
  我:“你很忙吗?有事情赶着做吗?”
  师兄:“事倒是没有,不过我很冷啊……”
  我低头看看他的光脚,就当没看见。
  我摸了摸兜里的啤酒,掏出来说:“师兄,喝不喝酒?”
  师兄无语,微笑着说:“哦……不太想喝……”
  我无语。
  师兄大概觉得不忍心吧---我大老远带着啤酒来了---就说:“要不我带回去喝吧……”
  我很高兴地把啤酒给他。给完,犹豫,是不是该走了,还是表白呢?寒风一阵阵地吹,师兄站在树下开始哆嗦了。我的心中热血澎湃,有一种慷慨就义的感觉……
  寒风……寒风……师兄看起来想要走了。我决定再也不能拖了,死就死了!
  我就大声说:“师兄!”
  师兄吓了一跳,说:“啥?”
  我放低声音说:“哦……我是来表白的……”(唉!还是不好意思说我喜欢他。)
  师兄很镇定地:“你是不是跟同学打牌输了啊?”
  我:“我从来不打牌。”
  师兄沉默。
  我:“我是认真的。”
  师兄无语。
  我:“你说句话啊!”
  师兄没话。
  我:“你嫌我不好看?”
  师兄:“没有,你挺好看的。”
  我:“你嫌我太高?”(俺170cm,师兄171cm,俺穿高跟鞋了,师兄穿着拖鞋。)
  师兄:“没有……”
  我:“你嫌我学历低?”
  师兄:“怎么会……”
  我:“你怕我会读博?”(我听说一般男生都不喜欢博士美眉。)
  师兄无语。
  我:“呜呜,你说句话啊。”
  师兄:“有点太突然了,我考虑考虑好吗?”
  我:“……好吧。”
  我看看他的脚,估计已经冻成胡萝卜了:“那我走了噢。”
  师兄:“好,路上小心。”(回去要过马路。)
  我就跑了。路过一个小卖部,心里突然好害怕!看见卖糖葫芦的,就又买了一串吃。站在小卖部门口,突然觉得好孤单,就在这里看看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
  正在吃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师兄的短信说:“到宿舍了?”
  我:“没。”
  师兄:“你在哪儿?”
  我:“×××旁边那个小卖部。”
  师兄:“那我过来。”
  我就赶快把糖葫芦吃完了,傻呵呵地笑。然后师兄就过来了。再然后呢……嘿嘿,我俩就在小卖部门口傻笑了半天。
  师兄接受了,不用过光棍儿节了。怪不好意思的!
  (麦包摘自维普资讯网图/孙红岗)
  阿岩
  1984年,中国与邻国在云南麻栗坡老山、者阴山一带爆发了边境冲突。一批军队作家到前线采访,我在其中。当时我正在调查军队中婚姻问题,想就此写一篇论文。我到了许多单位,吃惊地发现:参战部队中凡有未婚妻的官兵,战前大多都吹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听到了王仁先的故事。
  王仁先是某部副连长,干部子弟,人生得英俊高大。战前,与他相处了五年的女朋友离开了他。他所在的连队将作为尖刀连进攻老山主峰。他率领一个排驻在老山脚下一个小村庄里。房东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叫阿岩,已婚,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阿岩一见王仁先就喜欢上了,向他频送秋波。王仁先虽失去爱人,却也未必就看上阿岩。毕竟一个是干部子弟,一个是农村妇女,中间隔着鸿沟呢。阿岩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子,每天给王仁先做最好的东西吃;每晚为他烧洗脚水,给他洗所有的衣服。她甚至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不掩饰对王仁先的情感。王仁先训练回来,她竟能撇下正在说话的丈夫,迎着王仁先而去,为他拂去一身尘土。王仁先起初抵抗阿岩,但随着阿岩炽热的进攻,也随着老山战事的一天天激烈,是否也随着笼罩着连队的官兵失爱的阴云一天天浓重呢?总之,他的抵抗渐渐变得软弱。
  6月某日,已确定翌晨进攻老山,战斗命令已发出。那一刻,连队一片死寂。王仁先来向阿岩作最后诀别。阿岩为王仁先的军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王仁喝了一口。这时候,阿岩使用了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手段:撩开衣服奶孩子。她把整个心扉向她所深爱的男人敞开了。在王仁先心中,所有的长城轰然崩坍。他颤抖着走向阿岩……
  发生这种破坏纪律的事,那还了得。部队上下极为重视,层层调查。连长找王仁先谈话,王仁先拒绝承认此事。营长也找他,他还不讲。营长火了,命令:“全连集合!”然后请阿岩与她丈夫来指认。打谷场上,一连官兵肃立。阿岩和她丈夫来到队列前。万没想到,阿岩径直走到王仁先跟前,指着他说:“就是他!”
  一霎间,空气凝固,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王仁先冷冷地望着阿岩,而其他上百双眼睛则冷冷地望着王仁先。阿岩的第二句话更令全连震惊:“我疼他!”当地人把“疼”当“爱”讲。这是赤裸裸的爱情宣言呀!全连把目光转向她。她勇敢地与全连官兵对视,泪水渐渐涌上了她的眼眶。
  三天后,团里下达了对王仁先的处分决定:降为排长,党内严重警告。又过几日,进攻开始。连队开拔。阿岩又烧了一壶放了糖的水,去找王仁先。连队不让王仁先见她。村口,部队逶迤而前,阿岩站在大树下焦急地张望。有些官兵从她身边走过时,轻蔑地议论,甚至还朝地上吐口水。阿岩均不在意。王仁先过来了,不朝这边瞥一瞥,走过去后,也再未回头。
  当夜,老山鏖战通宵,火光映红了南中国的天空。从第一声枪响直到最后寂静,阿岩一直坐在村头看着老山方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丈夫拽她回屋,她不肯,丈夫气极,打她,下手极重。辫子开了,头发散下来,遮住半张面孔,血和泪一起淌。她整整坐了一夜。
  部队攻克老山后,王仁先迅即被派到最前沿的“李海欣高地”。营长事后说:“我就是要把他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不派他派谁?”7月12日,对方以一个加强师反攻,战斗残酷到了极点。王仁先表现十分英勇,还击毁了一辆坦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报话机向后方炮兵报了一千多条情况,使我方大炮宛如长了眼睛。
  数月后我登上“李海欣高地”时,仍可见草丛中白骨枕藉。对方发现“李海欣高地”上的王仁先,全力进攻,战士全部战死。王仁先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对报话机喊了一声:“我走了!”遂被炮弹击中,死时二十五岁。全连在老山主峰上目击王仁先奋勇冲杀,感慨万千。他死时,大家都摘下了钢盔。
  一个月后,连队撤下老山,又回到阿岩的村庄休整。部队刚进村口就看见阿岩,她像一株相思树似地伫立在送走部队的地方。连队官兵依然从她身边鱼贯而过,不知怎的却换了一种心情,没一个吭气,连营长都低着头匆匆而过。部队全部过完,天已冥,阿岩的身影依然在暮色中绰约。根据王仁先在战斗中的表现,团里为他报请一等功,但上级不批,还发下话来:“这种人还立什么功?”连队大哗。
  王仁先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为他立墓碑那天,连队官兵全数来到陵园。远远的,他们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的身影在坟前晃动。走近才看清那是阿岩。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王仁先的坟头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烟,全是过滤嘴的。一片白,仿佛戴孝。后来他们才知道,阿岩卖了家中唯一的一头耕牛,买了十几条王仁先爱抽的那种上等香烟,在坟前全部撒开,一根根点燃。她垂泪道:“让你抽个够。”
  我来到老山前线时,王仁先所在连队又重上老山驻守。我执意要去看望。正值盛夏,大旱,老山地区已有两个月不下雨了。阵地上疟疾肆行,军部派两个女军医带着药品与我一道上山。过了“三转弯”之后,天色渐渐变了,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当我们接近主峰时,天降大雨。好雨!万千条水柱抽打着皲裂的红土地。已在阵地上驻守一个多月的连队久旱逢甘霖,大喜。官兵们一个个脱得赤裸裸地,冲到山坡上,任凭雨浇。他们坚强的裸体白生生地,把人眼睛刺得疼。一百多人啊,那是一百多个雕塑。他们一个个举手向天,呼喊,喊声惊天地泣鬼神。那是怎样一幅动人的图画。我身后两个女军医哭了,我也一阵鼻酸。我觉得我触到了大山的心跳。从老山主峰下来,我特意找到阿岩的村庄。阿岩不在,她出远门了。我问村长阿岩长得什么样,村长说:“阿岩是麻栗坡最美的女人。”
  (石景琼摘自《舞尽前尘》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图/张弘)
  公墓里的电话铃声
  她爱他的方式,太痴情了,谁看了都会感动。
  他们是在一个相亲节目上认识的,彼此都是初恋。
  三年前,他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她陪他。结婚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陪丈夫。她的脾气不好,他总是忍着;她经常指挥他做这做那,他也忍着;她说她讨厌油烟味,他就主动承担了厨房的工作,一做就是三十年。但是他病了,他做不了了,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做顿好吃的给丈夫,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却不想切肉时被狠狠切了一刀。疼,钻心的疼,却忍着。她做了他最喜欢的红烧肉还有辣子鸡。
  赶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看着她手上包扎的白布,他从病床上惊起,一脸紧张。
  因为不喜欢他太老实,她甚至出轨过。他不闹也不怨,他说,是他做得不够好,她的心才留不住。后来,他对她都百般迁就。他还说,婚姻总是两个人的事,宽恕,才能携手走天涯。
  都知道他们很恩爱,公园里、广场上,到处留有他们浪漫的足迹。虽然因为工作关系,她的休息很没规律,但他的电话总会如影随形。一两句温馨的问候,总会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常常会周末跑到大街上拉小提琴,她常常会跟过去,表演一段唯美的舞蹈。如果,不是这场大病,那么她想,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可是他病得很重。医生说,如果不换骨髓,必死无疑。
  她抱着他说:“多想牵着你的手,一起慢慢变老。”
  化疗是极其残酷的,他的头发开始大把脱落,为了鼓舞他生的斗志,她不得不每天都守在丈夫的病床前,给他讲自强不息的故事。在她的鼓舞下,他露出了好久不见的笑容。
  她到处找髓源,但是查遍资料库里的几万份骨髓记录,都没有合适的,于是她每天都会抽空上网发帖。三个月后,他接到了来自中国的一个电话,对方说愿意捐髓,并且愿意来美国手术。
  配型报告很快出来了,完全吻合。后来,他就做了手术,很成功,是她的努力,才让他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
  但不幸接踵而至,他再次住进了医院,胰腺癌。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不想再拖累女人,也就出了院。
  他平静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甚至希望女人能重新找一个。她哪里肯,她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爱我的男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走的那天,下着大雨,她在太平间里哭得天昏地暗。接着,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当丈夫下葬时,她把他生前所用的一部摩托罗拉T720手机充满电之后,作为“陪葬品”随他一同埋进坟墓中,并把丈夫的手机号码刻在了墓碑上。她说:“我一直相信我的丈夫还在我身边,所以我希望能让所有认识我丈夫的人也可以通过这个号码向陪葬手机打电话或者发送短信。”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朝丈夫的手机打电话,她也鼓励儿子们打,她说:“这会让我们感觉他仍时刻和我们在一起。”但却因为铃声太响亮,吓坏了附近的扫墓人。她被请进了警察局,知道真相后,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痴情感动了。
  后来,电池用完了,她仍继续拨打丈夫的手机号码,就仿佛他仍然活着一样。直到现在,她都每天给丈夫打一两个电话,她说:“亲爱的,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想你。”正如她所说的,她一直感觉他就在身边,所以每一天她都会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三年来,她每个月都要为丈夫支付55美元话费账单,以确保丈夫的手机号码能保持有效。不过,由于这个号码永远不会有人接听,她能在丈夫手机的语音信箱中留言,每次她拨通电话之后,就会听到丈夫的语音提示:“嗨,你进入了我的语音信箱,请留言,我将尽快回电。”
  三年来,她已经给丈夫留下了数千条的手机留言。告诉他自己的近况,诸如“儿子今天通过考试了”“今天我生日,亲爱的祝我生日快乐吧”。她的孩子们也会经常给父亲打电话,在语音信箱中告诉他最近的体育新闻。
  很多人不解,甚至质疑她是在炒作。但她表示,为了纪念丈夫,她永远都不打算取消丈夫的手机服务。最后,她说:“只要世界上还有关心我丈夫的人存在,我就将一直保留着他的号码。而我、我的孩子、他的朋友们都仍关心着他,我认为我永远都不会停掉他的号码。”
  她只是美国一个普通的律师,有一个普通的名字:玛丽安·塞尔特泽,但却做出了一件让世间所有情侣都敬佩的事。
  她爱他,以最温暖的方式,所以他走了,她仍然每天都和他密切联系着,因为她曾经说过,她的世界,不能没有他。也许,人的心灵只是需要一个寄托。即使他不在,她仍像春天盛开的鲜花一样,花枝招展,精彩无限。
  这是我听过的最痴情的爱情方式。所以,若爱着,请深爱,你的包容,你的理解,你的善良,你的宽恕,其实都是最温馨的爱情姿态,因为你在,她才心安。
  (水云间摘自《椰城》2010年第12期图/孙红岗)
  石佛的浪漫满屋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当35岁的“棋王”李昌镐正式对外宣布结婚时,韩国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国宝“石佛”居然陷入爱河了。一时间,24岁的李度仑成为所有韩国女人最羡慕的人,人气赶超一线红星金泰熙、韩佳人。人们不禁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迷倒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石佛”?
  在韩国,年轻的女孩子都崇尚娱乐圈的花样美男。李度仑却不一样,她从小立志成为一名女棋手,对于棋坛圣手李昌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很小的时候,李度仑就被父亲送到围棋班。虽然她个性活泼,可是一到了棋盘面前,她的世界就是黑与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形容李度仑一点都没错。
  报考大学时,李度仑毫不犹豫选择了明知大学围棋专业班,毕业后又进修研究生一组。这已经是业余棋手的最高水平,被Cyberoro网站授予业余最高称号“大星7段”。可惜,到了技术瓶颈的李度仑,几次晋级赛都没有通过,未能实现成为职业棋手的梦想。
  就在李度仑伤心的时候,李昌镐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状态下滑,大家将罪魁祸首归结为他的长期单身。这让李昌镐非常郁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单身公害”了。而韩国民众要求李昌镐尽快解决个人问题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李昌镐越是不谈恋爱,媒体越想挖到他的绯闻,可是均以失败告终,“石佛”也演变成了李昌镐感情的咒符,传说他的心像石头一样坚硬,不肯向女孩子敞开!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让这两个失意的人相遇了。
  “灰姑娘”遭遇“单身公害”
  虽然成为职业棋手的梦想破灭,但李度仑并没有放弃自己对围棋的喜爱,应聘加入Cyberoro围棋网,成为一名围棋记者。
  有一次,李度仑接到采访李昌镐的任务,这让她兴奋不已。在新闻发布会上,李昌镐面对媒体对自己棋风的评价概不作答,就连一旁的翻译都有些不知所措。“叫他‘石佛’真没说错。”台下的李度仑偷偷捂着嘴笑。发布会过后,李度仑在走廊等到了李昌镐,“李国手,你今天的棋其实很不错,只是大家习惯了你以往的棋风,所以才有所质疑。”李昌镐转过身来,看到了相貌白净的李度仑,顿时一愣,“是吗,谢谢。”“能跟你约个专访吗?”李度仑说,“我是Cyberoro围棋网的记者。”“当然可以。”李昌镐腼腆地说。
  由于李度仑这次采访顺利,Cyberoro围棋网的领导把采访李昌镐的任务统统交给了李度仑。随着采访次数的增多,俩人很快成了朋友,在李度仑面前,李昌镐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很快,两个月过去了,到了中秋节。陪伴家人的李昌镐看见弟弟的两个孩子突然觉得很失落,他想起了李度仑,便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约了见面。俩人见面后,李昌镐还是一声不吭。在长凳上坐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度仑说:“如果你没有男朋友,能否考虑我?”这句话像个炸弹,惊得李度仑说不出话来。虽然她一直暗恋李昌镐,但从来没想到这个棋坛王子会喜欢自己,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灰姑娘。这回,说不出话的倒是李度仑了。李昌镐见她半天没反应,便又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可以改!”李度仑摇了摇头,“不需要,现在的你挺好。”“那你答应了?”李昌镐有些喜出望外。李度仑点了点头,就这样,俩人成了恋人。
  英雄出征,佳人相伴
  李昌镐毕竟是李昌镐,在李度仑心里,男友不只属于她,也属于整个韩国。因为工作关系,李度仑跟李昌镐时常见面。可是,即使随团采访,李度仑也尽量避免出现在李昌镐面前。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昌镐跟李度仑的情愫还是被明眼人看出来了。某个与李度仑相熟的记者问她,为什么不考虑向大众宣布,李度仑坦言自己要多为李昌镐考虑,“很早以前,我就一直仰慕他。我们发展得很自然,也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又在事业高峰期,曝光会给他带来压力。”
  李昌镐得知后非常心疼,决定宣布恋情。2009年11月26日,韩国各大网站的头条都是“李昌镐有女友”,均感叹“石佛”终于要告别钻石王老五的身份了!李度仑的前辈们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丫头不仅能采访到天王,还能把天王拐回家!
  2010年7月底,李昌镐公布了婚讯。他跟李度仑选择了一个平常的工作日10月28日结婚,婚礼也选择简单低调。由于韩国棋院的赛程,这对准夫妻可能都没时间去度蜜月!
  虽然现在韩国流行婚后夫妻二人一起工作,但是为了全力支持李昌镐,李度仑辞去了工作,开始学习日文,准备以后李昌镐去日本比赛时能派上用场。她还学习烹饪。现在,她做的意大利面和裙带菜汤已经成了李昌镐的最爱。
  李昌镐按照李度仑的喜好,在风景区买下了一所房子,离父母家只有五分钟的车程,还能去附近爬山。房子简单、典雅,颇有韩剧《浪漫满屋》里Full House的风采。
  步入婚姻殿堂,对于李昌镐来说意味着一次蜕变。因为他的世界中,多了一位最重要的人生伴侣。有了这位贤内助,“石佛”会更加心无旁骛。英雄出征,佳人相伴,这应该是一幅最美丽的画面。
  (水观音摘自《莫愁》2010年第11期图/周弘)
  父亲
  父亲叫孔宪之,生于1925年,属牛,属得其所,一辈子是个牛脾气。
  他一生基本没有对我说过软话,但他的行动不自觉地透露出很多掌心化雪的爱意。从学龄前一直到上大学,他都打过我。但我注意到,他从来不曾打过我的要害,有两次把木棍打折了,都是因为我的肩膀太结实了。还有一次我凌空捏住了他打来的拳头,霎时觉得自己的劲太大了,如果捏得他拳头动不了,那是很让他没面子的,我就暗松了一点劲,让他的拳头还是打到我的肩窝。但他似乎觉察到了,垂下两手,沮丧地转身去了。他打我骂我,我都毫不屈服,但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不孝,真想回到童年,毫不反抗地被他打哭,然后听他醉醺醺地斥骂,反正骂完了就吃饭呗。
  父亲长期每月挣48块钱,母亲挣38块钱。除去日常开销,每月能剩30多块钱,别人家如果有这些钱,日子是过得非常滋润的,多数邻居都有了“四大件”---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缝纫机,个别的还有黑白电视机。而我们家自行车是公家的,收音机是朋友给的,手表是70年代才有的,缝纫机则一直没有。全家存款最多的是我,因为我每天可以节省1角钱,每月卖废品也可收入几块钱,还有过年时候的压岁钱,这些钱主要用于买小人书、学习用品和鞭炮,其余的则经常被父亲连哄带吓“借”去喝酒吃肉了。
  父亲喜欢吃肉,而买生肉是要肉票的,所以他三天两头跟朋友下馆子,多数是他付钱,还振振有词曰:“我来,我来!我人口少,你嫂子从来不计较,家里啥也不缺。有钱就他娘的花呗!”我和我妈对此很气愤。但现在算算,他就是把二十多年喝酒吃肉的钱都省下来,也就一万元左右,现在也不够他儿子在北京买1平方米的房子的,所以我现在宽容和理解了他的一切。
  假如我或者母亲在街上撞见父亲喝酒,他会叫上我们一起吃,趁机向我们灌输他那套“人活着就要多吃多喝”的歪理邪说。这时候我觉得他的话虽然不对,但态度是很亲切的。
  我单独跟父亲在一起时很少,时间长点的,一次是跟他“蹲牛棚”,一次是跟他回山东为祖父奔丧。记得小学3年级,学校布置了捡榆钱的任务,每人3两,干部半斤。父亲十分罕见地带我去逛了一天的动物园,一边看动物,一边捡榆钱。中午在草地上吃的面包、红肠、松花蛋,我喝的汽水,他喝的啤酒。我们爷俩没有什么话,坐在报纸上,各自想心事。我发现父亲沉静的时候,变得比平时更加宽阔魁伟,似乎身体里有一片我所不知道的汪洋大海。吃完喝完,他一伸腿,就仰在草地上睡着了。轻风吹起报纸的一角,擦着他黑亮的皮鞋。阳光透过高高的树梢,照在他国字形的脸上和大字形的身上。他开始打鼾,跟远处传来的老虎的低吼恰好一唱一和。动物园我经常去,但那一刻的动物园,我感觉就是天堂。
  父亲自称3岁喝酒,但他喝了一辈子,却没喝过几回名酒。我因为枉担了一个“北大醉侠”的名,每年都有人送我名酒。酒香满室,此心悠悠。深夜小酌一杯,不禁想起父亲。他若活着,看看儿子孙子,想必是很高兴的。但看看世道沧桑,肯定又是生气的。
  喝酒,我不是父亲的对手,但我想,这世上最能体会他心境的,还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吧。父亲一定有他的天下之忧和身世感怀,但他不是文人,他没有写出来,他对我讲的都是“好的故事”和对我有用的事。他有许多秘密和想法都带走了。我不想追寻那些秘密,我想我已经领悟了他的遗嘱:不论世道如何,处境如何,都要坚持做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能吃能喝的人、敢笑敢骂的人。人可以穷可以富,可以细可以粗,可以雅可以俗,但“士不可不弘毅”,总要对得起流金岁月,高天厚土。
  (石景琼摘自《天涯》2010年第5期图/张弘)
  守护者
  还记得今年冬天刚过,我们一起回家,在门口你坐着脱鞋,而我拿钥匙准备开门。忽然你头也不抬地说:“有人说你不爱我。”
  那一瞬间我立刻红了双眼。但我想着不可以在你眼前掉泪。打开门,你从我肩膀下溜进屋里,我看着你打开书包准备写功课的背影。我告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然后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你觉得呢?”你几乎没有迟疑,甚至毫不考虑,没有回头地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不相信我听到的。”
  你并不知道当时在你身后的我瞬间泪崩,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求?你对爱的纯粹没有质疑,你的信任,让你的回答那么准确而强大。你比任何成人都宽容与清醒,你知道我爱你,也许我会犯错,但爱都是真的。而未来有一天,我会承担起所有责任,告诉你一切真实。我相信你只会更爱你的父亲母亲,因为你是被爱带来的,不论发生什么,那因爱而生的初衷从来没有改变。
  生命里因为有你,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紧握的信念,并且不再害怕。
  曾经有人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会不会难过?
  宝贝,我相信一定会的,但是我会给你最真挚的祝福。因为将你带到这个世间来的理由是爱,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晚年一定要你照顾。如果要你照顾我,我才愿意生下你,那不是爱而是一种交换。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除了爱没有别的。而要你身体健康也不是因为未来你能方便照顾我。
  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财产,你更不是我的物品。我只是很幸运地当了你的守护者。因为那么幸运地被你选上在美好的时光里能照顾你,所以我会努力尽好守护的责任。宝贝,我不会为你牺牲什么,因为牺牲就代表着有价的付出与委屈。我爱你只有付出,我不要你还给我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会给你添那么多麻烦,让你为我伤心,我一定不愿意。所以我要自己健健康康地到老到死。我希望你面对的我永远都是最开心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是闪着光的那个我。
  但若当我年老,你愿意来看我并拥抱我,或你爱的女孩愿意善待我,那都是礼物,我将会感激与感恩。就像我的母亲,一直默默付出,但我只是任性,连婚礼都没让她去。在走过那么多磨难以后,回头看,默默炖汤煮补品,会为我流泪的只有母亲。只是拥有她的爱太简单,所以从没被我看到。这一年多我终于成熟,虽然还是不会说爱,但至少会开始吵着要她煮饭给在外工作的我,然后让她看我吃得好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母亲从不要求我们放弃自己的生活,来迁就她或给她照顾,看她一个人独居,坐公车去看医生舍不得花钱,才发现那份爱里没有牺牲。她从不要求我牺牲什么,我爱的她都学着去爱,我遗忘她的时候,她依然只是爱我。
  所以,我不会为你牺牲什么,更不要你为我牺牲什么。因为牺牲就代表着苦难,而我是那么深爱着你,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
  (灵芝摘自《灵魂的自由》万卷出版公司图/大卫卡森)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父亲
  在大学做讲座时,有同学幽默地问:至今为止,你经历过最奇妙的事情是什么?我立即回答:二十年前的一个早晨,我的女儿出生。
  当我在妇产科的楼道里听到女儿毫无乐感却又响亮的哭声时,从万分惊喜到万分惊讶,感觉人生真是奇妙,我一分钟之前还是儿子,现在却是父亲了!然而,当我真正开始当父亲以后,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男人不容易,但当一个父亲更不容易。
  有许多做父亲的对我说,他们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教育孩子,可结果正相反,孩子简直就成了他们的冤家,天天对着干,几乎就要把他们气死了!为此,自从有了女儿,我的心里总是蹦出这样的问号:你会当爹吗?
  坦率地说,我们中国父母最愿挂在嘴上的话就是教育,但几乎又绝大部分不懂教育二字的真正意义。一般的父亲对孩子其实就是两个字:“管”或“惯”。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为了让孩子享福宁肯奴隶一样受苦受累,其实就是在培育“阿斗”。当看到孩子确实成了一个“阿斗”时,心下便涌起怨恨和愤恨,于是就从一个极端又跳到另一个极端,也就是从当宝贝式的“惯”跳到打骂式的“管”,把孩子当囚犯当冤家,而且打死也不解恨。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整天忙得昏头昏脑,对女儿没时间管也不太管,当然也不太惯。没想到这个无意中的“无为而治”,倒使孩子比较正常的成长起来。不过,有一点我和一般的父亲不一样,就是前面说过的,我经常问自己会不会当爹,所以就不太敢当爹,也就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个爹,反而觉得我也是个孩子。恰恰是这种“孩子”意识,使我与女儿平起平坐,交成了朋友。
  记得女儿读高中时,一个男同学给她打电话,我兴奋地对女儿说,快来接电话,是个男生,看来你挺有魅力呀!妻子生气地斥责我没大没小,太不像个当父亲的样子了!甚至上纲上线地批我是教唆女儿学坏。其实我这才是真正当爹的智慧。如果你摆出一副正确严肃的当爹样,孩子就会对你阳奉阴违。
  为了更靠近女儿,我经常给女儿讲一些我小时候犯傻的故事。果然,女儿什么话都敢对我讲。她说一个男同学在她过生日时给她送来一束鲜花。我听后哈哈大笑,假装没当回事儿,但心里却立即感到事态严重。但我并没有像一般父母那样采取严厉的措施,或是对女儿进行严肃的教育。我只是模仿莎士比亚悲剧演员那样,用故意夸张的表演口气对女儿说:啊,我可怜的孩子,那不是鲜花,那是炸弹呀……女儿哈哈大笑起来,并没有感觉到我的紧张和警惕。
  我表面上继续不露声色,而对女儿的一举一动默默关注。我发现她还是一个不知道打扮自己的女孩子;另外,我又对送鲜花的男同学“侦察”了一番,发现对方不但学习优秀,而且老老实实从来不调皮打架---这都让我认定事情不会严重。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如今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硕士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公司工作,可她还是对我毫无保留地讲她的秘密。夜里,我在电脑前与远在国外的女儿对话时无所不谈,她发牢骚说打工太累,我发牢骚说写作更苦;她说男人最会花言巧语,我说女人更是心机多端。总之,我们像两个年轻人一样说男道女自由自在。有一次女儿突然笑着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父亲。我愣了至少五秒钟,猛然明白,这原来是女儿给予我的最高褒奖。
  (候鸟摘自《半岛晨报》2010年12月28日图/连国庆)
  狼惑
  星星悬在夜空,寒风中哆哆嗦嗦的。汉子望着妻菜绿的脸,说:“我要让你吃鱼!”汉子抚着妻鼓鼓的腹,感觉到胎儿在跳跳地动,他的手停在妻硬却小的乳房上:“今晚我要去逮鱼,把你补起来!”
  “不行,有狼!”妻眼中凄惶,忙用手抚汉子垂到额前的发。
  汉子搂住她:“不怕,有刀!”汉子拔出腰间的刀,刀在夜中寒光闪闪。“真遇到狼就好了,杀了它一样能补你!只要天亮前赶回来,工宣队的人就不会知道。”
  这几年学大寨抓得紧,逮鱼被说成是挖社会主义墙脚,不准。之前二叔不服,依然偷着去。城里来的工宣队长带着民兵抓到他,先是开斗争会,接着要他挑着腰子船,头顶白纸高帽,扁担两头挂上铃铛,一村接一村地游走。
  大寨田进入攻坚阶段,工宣队长挨家挨户地敲门。汉子说我妻快要生了,不能去。工宣队长说:“那你就一个人顶两个人,吃住在工地,白天加油干,晚上挑灯干,大干快干!”汉子只能去。今晚汉子请假回来是拿衣服的,看到妻菜绿的脸,他横下心,决定不怕狼也不怕人,要去逮鱼。
  汉子挑起腰子船、鱼篓、渔网,耗子般地闪进了屋后的山林。
  汉子在铺好的枝条上坐下,他不愿睡,却又实在困。星星依然在空中瑟瑟缩缩的,他想夜空要是缩小,缩得像一个铁罩子罩在自己身上,就不怕狼了。这样他想到了自己的腰子船,汉子迅速起身,从水边把腰子船拎过来放在“床”边。他舒服地躺下,用手扒着船帮把船翻过来,船落下来碰到他的脚尖,他蜷曲着腿,腰子船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他。热气自滚烫的沙砾中涌出,船舱里暖融融的,汉子的倦意消去很多。
  狼是在汉子睡着后来的,一只公狼和一只母狼,母狼肚子拖着快要贴到沙滩。汉子后来才知道它也已有孕在身。
  狼知道人睡在船下面,它们用爪子在船板上抓,丝毫不起作用。母狼抓了一会,停下来围着船转了一圈,就开始掏沙子。公狼立刻明白母狼是要把人从船下掏出来。公狼忙凑到母狼身边,母狼用它的屁股把公狼撞到另一边。它们两边同时掏起来,于是汉子的梦中便响起了咯咯吱吱的鞭炮声。
  汉子被吵醒了,他小心摸出火柴划着,看见两边都有毛茸茸的爪子伸进来。他头皮发麻,知道至少有两只狼。
  他轻轻抽出刀,把刀背送进嘴里,咬紧,接着又划着一根火柴,两边毛茸茸的爪子都比原先多伸进来了一截,汉子的眼珠两边瞟了又瞟,火柴熄灭的瞬间,两只手同时出动,从两边攥住两只狼爪,双手手腕齐翻,汉子听到了两声嘎巴脆响,顿时船外响起警笛般刺耳的声音,汉子知道是狼的号叫。左边的狼挣扎力大,汉子松开手,他打算先干掉一只,再收拾另一只。
  挣脱了的是公狼,它丢下母狼跌跌爬爬上山。母狼凄惨的叫声中立刻增加了几分恐惧。
  汉子用腾出的手握住刀,把那只毛茸茸的腿猛地往里一拽,跟着抬腿翻掉扣在身上的腰子船,挥刀扎进狼的腹中。随着刀的飞动,狼肚被划开。汉子松开手翻身跃起,只见母狼已经站起,挣扎向前,它的腹下有东西拖出来,一团一团的。仅仅走了两步,母狼便摇晃着倒下。汉子乘机冲上前在它身上一阵猛扎,扎了一会儿,他怕狼还不死,就把它的喉管割断。
  月光走进乌云,许久不出来。汉子平静下来,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公狼跑了,狼群很快会来。他拎起腰子船放进水里,把鱼篓和死狼一起放进船舱。这时他听见了狼嚎,急切而凄厉。腰子船划过水面,迅速靠近潭中的岩石。汉子回过头,沙滩上骤然聚起了无数灯笼,绿莹莹,阴森森。他不由一阵后怕,倒吸了一口凉气。
  启明星已经升起,汉子心中生出一丝轻松,天就要亮了。天一亮,狼就没有什么可怕了。
  天边的云雾丝丝缕缕燃起,渐成霞色。汉子收好网,望望沙滩,见群狼全部卧下,一个个昏沉沉懒洋洋的,大有耐心等待之意。汉子的心仿佛被缠上铅块,突然下沉。他不能等下去,一是妻在家担着心,二是工宣队长一会儿见不到他上工地,肯定要到村里找,他们会难为妻的。想到这,汉子开始恨狼,他要吓走它们。
  汉子攀上岩石,迎着晨风抓住那只死狼,用刀划拉几下,然后用脚踩住它的一支前腿和一支后腿,双手扯住狼腹处被划拉开的皮,用力猛扯,狼皮滑塌塌地被扯下。群狼见了,纷纷把嘴插入沙中低低悲鸣。鸣声掠过汉子的发梢,令他头皮发麻,汉子用力摇头,把鸣声摇散。他割下一块狼肉,瞄了瞄,倏地扔进狼群。狼群炸尸一般四散开去,好一会才纷纷回转身张望那块肉,充满了恐惧。
  许久,一只狼摇摆着上前,汉子发现它是瘸腿,很显然,它的腿是他折断的。它嗅了嗅那肉,回转身来用后蹄刨沙,其他的狼也涌上前,围成圈回转身,一起用后腿刨沙。顷刻之间,沙子堆起老高,那块肉被深深地埋葬。
  一路上,汉子不停地割狼肉往后扔,狼们为了埋葬狼肉,只好悲哀地走走停停。剩下最后一个狼头时,汉子终于将腰子船划出了山口。不远处,原野上有狗吠声传来,汉子感到心中一热。群狼明白这是它们最后的机会了。在汉子心热时,它们咆哮起来一起扑向汉子,汉子站起身想把狼头扔过去。突然他想到,狼头扔完了,后面怎么办?眼看狼们就要冲上来,汉子把狼头递到嘴上啃起来,一开始,浓烈的血腥味差点让他呕吐,但咀嚼了几下他就感到了一阵肉香。这时汉子才想到自己太饿了,狼肉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狼吃人的感觉可能就是自己吃狼的感觉吧。
  见汉子站在那里啃狼头,狼们站住了,它们盯着汉子,眼里全是恐惧。“来吧!你们敢过来我就把你们全吃掉!”汉子一边咀嚼一边大叫。
  群狼站立,见汉子啃得津津有味,一会儿工夫就啃掉了半个狼头,便都开始战栗。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哪一只狼发出了一声悲鸣,狼们缓缓转身,无奈地退回山谷。
  太阳已升上天空,松针上的水珠剔透晶莹,汉子又想起了妻亮晶晶的眼睛。他想她要是吃上几回大鲤鱼,眼睛肯定更好看。
  “鱼不小吧?”汉子挑起腰子船和鱼篓时,工宣队长带领几个背枪的人突然出现。
  汉子转身就往山谷深处跑,腰子船和装满鱼篓的担子比昨晚沉重了许多,汉子想扔掉,又实在舍不得。扁担扇悠着,扇出了哨声。一会儿工夫,汉子就跑进了山谷深处。
  “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开枪了!”
  汉子不愿意理会,换了一下肩继续跑。
  “叭!叭!叭!”几声枪响从后面传来,汉子感到大腿一热,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趴在地上时,他看见一群狼正驻足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绿莹莹的眼睛一会儿盯着他,一会儿盯着他的后面,充满了迷惘。
  (水观音摘自《青春》2010年第10期图/贾润潭)
  导盲犬的眼睛
  去东京的那天早上气温很低,穿大衣还觉得冷,可能因为海风太大的缘故,我的脸上有点儿像被细沙撒了一把一样,十分痒。
  去车站的途中看见几位遛狗的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大家都穿得很厚,棉帽子也戴得很严实,唯独那活蹦乱跳的狗狗显得非常洒脱,它们不顾主人睡眼惺忪的样子,一个劲儿往前拖,狗狗是主人,而人是奴仆!而且,有位女人的嘴里一直唠叨,大致意思是说:“狗狗别着急哦,一大早都是你的呀!”这是挺动漫的一个情景!
  从神户到大阪坐车的时间不过30分钟,到了新大阪车站以后再换乘新干线前往东京。距离上很远,但交通方便,我要办个什么急事儿,从家里到东京当天去当天回也是来得及的。只不过坐在新干线上的时间很长,往返路程加到一起需要5个多小时。
  坐列车坐得时间一长,遇见的事情就多。除了看各式各样的人,有时也会遇上令人难忘的情景。这回我遇上的是一个男人和他的导盲犬。
  当时他坐在我的边上,一直到他牵着的狗趴在他脚下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他是盲人。看上去,他是一位长者,衣冠楚楚,很有绅士风度。他戴了一副眼镜,黑边儿的,但不是墨镜。一双眼睛也不是闭上的,而是睁开的。每次他挪动身子的时候,总会向我示意一下,轻轻地点点头,有点儿像鞠躬的样子。不经意中,我发现他的眼珠是配上去的,人工制作的,挺大的,但视线是笔直的。
  显然,他的狗是导盲专用犬,对主人的体贴无微不至。比如,主人脱大衣的时候,随手把票往前一放,导盲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口把车票咬在嘴里,等主人把大衣放到衣架上以后再把嘴放到主人的手上。它把票还给他,舌头伸了出来,眼神十分温柔,尽管他看不见它,但他抚摸它的头,它的尾巴则高兴地摇摆起来。
  在整个旅途中,导盲犬一直趴在主人的脚边,而且眼睛始终跟主人保持着一致。长者坐在座位上一点儿也不显得疲劳,让我好奇的是他的“目光”似乎老是望着前方,也许是因为车厢的前方有一块电子新闻显示屏的缘故,长者就像看到了每一条流动新闻,尽管他没有表情,但总是一副领悟到了什么的样子。导盲犬跟主人完全一样,目光盯着显示屏不放。
  车到了东京站,导盲犬从地上站起来,与其说它是站起来的,还不如说它是缓缓地从地上升起来的。因为这时我才看清楚,它是一条很大的狗,金黄色的毛儿,油光油光的,非常威风,也许它往上看的时间太长了,眼眶里已经含上了泪水。
  导盲犬的动作是敏捷的,它抬起前爪,为主人开道,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把尾巴摇到主人的大衣上,几乎要把主人跟它的行走衔接成一体。车厢门打开了,当长者走到跟前儿的时候,导盲犬忽然横着趴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仔细看去,原来车厢与站台之间有一块挺大的空隙,如果不小心的话,就连视力很好的人都会摔倒的。
  导盲犬用它的身体为主人垫平了这条通道!它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张厚厚的金毯一样,光彩夺目……
  东京是繁忙的,车站上似乎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这一瞬间,但我心里明白,他和它是一体的,是很难分开的。于是,我想,如果下次再来东京,从一出家门开始,只要遇上狗狗,我都要多看它们几眼!
  (邓卉卉摘自《日本的七颗铜豌豆》中国青年出版社图/贾润潭)
  恶鸟之死
  一月下旬,温暖的阳光夹杂着丝丝凉意,再过一周,就是我的九岁生日。周六,我一大早起来,沿着小溪散步。我经常会去那里寻找野生动物和一些奇怪的东西,不管它们是否真实存在。
  一声尖叫从山谷里传来---那是我弟弟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听着树枝的沙沙声和枝条断裂的声音,找到了我的弟弟。他正以奥运会短跑运动员的速度往家的方向跑。我急忙赶回家,确定他是否受伤。
  我推开家门,大声问道:“你没事吧?”他呻吟:“我被一只鸟袭击了……”依我对弟弟的了解,我嘲笑他说:“活该!”他抽泣着告诉我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它显然被恶魔附体。我说:“你这个懦夫!”弟弟反击:“我谅你也不敢去那里!”我可不会随意认输,于是趾高气扬地离开家,来到了弟弟被袭击的灌木丛。我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并没有看到我弟弟所描述的那只长着刀片般喙的鸟。
  我正准备转身回家,忽然感觉有只神经错乱的鸟所散发出的震怒,它袭击了我的头部和颈部。来不及犹豫和害怕,我使劲将它赶走,而那只恶鸟又飞上来猛烈攻击。“嗷---嗷---”它的叫声差点刺穿我的耳鼓膜。我失魂落魄地跑回家,就像刚才的弟弟一样。“谁是懦夫?”幸灾乐祸的弟弟笑个不停。我没有理睬他,走去浴室清洗伤口。鲜血从我的伤口流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我像一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这只鸟必须死!”我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我部署了一套杀鸟计划。我找来几块苹果大小的石头,打算趁恶鸟不注意的时候,用石头将它打昏,然后狠狠地踩它的头。整个上午,我都在练习投掷石头。做好战斗准备后,我向危险地带进发,特意挑了块最锋利的石头,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我盯着灌木丛上方,等待着那只披着条纹羽毛的鸟朝我飞来。忽然“嗖”的一声,它从我背后用有力的大嘴紧紧咬住了我的耳朵。它轻而易举地躲开我的“致命一击”,然后继续它那冷漠的“杀戮”。我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那天晚上,焦头烂额的我和弟弟开始商讨终极杀鸟计划。我们决定,由弟弟当诱饵吸引鸟的注意,这么做可以分散它的一部分注意力。当它追着我弟弟的时候,我在后面用在车库里找来的旧铁耙重击它。
  第二天早晨,弟弟把头套在有两个洞眼的枕套里,保护他的头部免遭攻击。走到山腰的时候,我向弟弟点头示意---让他继续往危险地带走。每一步按照计划进行着。恶鸟从树枝间飞出,径直俯冲向我弟弟,就像是饥渴的吸血鬼。它不断地啄枕套,同时,歌唱它的作战之歌:“嗷---嗷---”我向后边跑去,但正当我接近的时候,恶鸟飞进了枕套。弟弟快发疯了,他因害怕号啕大哭起来:“给我走开,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我啊---”我慌乱地朝目标一砸。“砰!”我没砸中恶鸟反而重重地打在弟弟的头上,他哭得更响了。弟弟猛地脱掉他头上的枕套,恶鸟还在枕套里,我立即捏紧开口,“我终于抓到你啦!”我向弟弟展示被俘获的敌人,他却飞速向山上跑去。我说:“你往哪儿跑啊?”他继续快跑,没有回答我。我低下头看手中的枕套,就在那时,恶鸟奋力扭动身体,从比较大的那只洞眼里挣脱了。它直接朝我的脸部飞来,啄我的眼球。受尽打击的我回到家,觉得自己要永远瞎了。
  一周过去了,我那只受伤的眼睛正在康复,但始终只能感觉到光线。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吃早饭了!”我没有什么胃口,纵使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的九岁生日终于来了,爸爸递给我一个狭长的盒子,我撕开包装纸,在盒子里,躺着一把崭新的BB型气枪。去年,我的邻居在他九岁生日时得到了一把BB型气枪,我向爸爸苦苦哀求了一年。爸爸把我带到屋外,在木桩上放了几只罐头,向我演示如何使用这把新武器,比如持枪、扣扳机等。他反复强调使用气枪的注意事项,就像是教官在训练新兵。我如同海绵吸水一样记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唠叨完后,说:“最后一点,不要射杀你不准备吃的动物。”“我知道了,爸爸。”我回答。
  我丝毫不差地模仿父亲各种持枪动作,一离开父亲的视线范围,我就变成了战无不胜的莽汉。我打开枪的保险栓,沿着河岸,在高高的杂草中匍匐前进,像是一名狙击手正在寻找最适合击毙目标的狙击点。我看到我的敌人停在通往谷仓的电话线上,我不断地逼近它,用枪瞄准,开火:“砰!”射偏了。上好子弹后,又是一枪:“砰!”恶鸟从电线上掉下来,我立即伸出手接住了它。它无力地躺在我手里,摸上去暖暖的,甚至有些热。我非常激动,因为这是我的第一只猎物。
  我端详着手中的恶鸟,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美丽。它的眼睛清澈,黑色的眼球宛如海边的夜空,羽毛蓝灰相间、层次分明。我的手上一阵潮湿,浓稠而温热的血液就像草莓酱,流淌在我的指间。我走到危险地带,在那儿,我曾经是它的猎物。我抬头望着恶鸟经常栖息的松树,忽然发现枝头有一个鸟巢。鸟巢里传出雏鸟微弱的叫声,我感到羞愧不已。我刚刚杀害的是一只一心想保护自己孩子的鸟。那双刚刚还清澈的双眼蒙上了乌云,像一潭泥沼,它的身体变得冰凉。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扣动扳机,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遵从爸爸的话。我在溪流附近找了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埋葬了那只乌,发誓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残害生灵。
  我转过身,刚往家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可怜的雏鸟们,”我喃喃自语,“也许我可以救它们。”我赶忙跑到家里,找出了一个盒子,并从谷仓捡了点柔软的稻草和鸡毛放在盒子里。随即向无助的小鸟们奔去。爬上树的顶端绝非易事,锋利的针叶把我的皮肤刺得千疮百孔。我终于够到了鸟巢,凝视着已故的鸟妈妈所创造的杰作,可是,雏鸟不见了!我正要下树,三只小鸟带着极端的愤怒攻击我。我失去平衡,从树上掉下来,两天后,我在医院里醒来。
  我总是时不时地想起自己被一群充满仇恨的幼鸟包围,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死亡。摔断的手臂康复了,数不清的伤痕也褪去了。但是,夜晚的时候,我闭上双眼,梦里始终会听到“嗷---嗷---”的鸣叫声。
  (小倩摘自《中文自修》2010年第5期图/李坤)
  一对老龟
  悬崖上立着一根高约三米直径约四十公分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各种飞禽走兽。这是我们曼广弄寨的神柱,每次出猎前专门用来祭祀猎神的。相传这儿原来是一块天然石碑,五十年前被雷电击毁,当时的土司派人到西双版纳首府景洪特制了这根石柱,重新竖立在神位上。
  历经五十年的风风雨雨,香火熏烧,石柱漆黑如墨,油光闪亮,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那天我到山上牧羊,一阵山风刮来,把我的草帽吹下了悬崖。我站在悬崖边缘探头一看,草帽才落下去两公尺,被一丛荆棘挂住了。我舍不得这顶才买不久的新草帽,就用羊鞭系上裤带,拴在石柱上,爬下悬崖去捡草帽。就在我把草帽抓到手的时候,突然,我发现那丛荆棘背后有一个石洞,约十几米深,人猫着腰可以钻进去。我想玩个古洞探幽,便钻进洞去,结果很失望,既没发现神秘的悬棺,也没看见古猿的化石,唯一引起我兴趣的,是靠近洞口有一根石柱,从洞顶穿透下来,竖在洞中央。我大略计算一下距离和方位,就明白眼前这根石柱其实就是悬崖上那根我们经常顶礼膜拜的神柱。原来神柱全长有五米,当年立神柱的人,凿穿了两米厚的土层与岩石,把基础立在了山洞里。
  我打量着石柱,视线由上至下慢慢移动,嚯,石柱下压着一只乌龟!这是一只当地很常见的大头龟,甲壳呈橄榄色,约有三十多厘米长,二十多厘米宽,大头龟与其他类型的乌龟比较,不同之处在于它的三角形大脑壳不能缩入甲内,所以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它四肢趴在地上,脑袋昂在空中。
  将乌龟压在建筑物底下,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民间就有用乌龟垫床脚的风俗,古代皇帝的陵寝前,也爱在石雕的鼍(tuó)---传说中的神龟上竖功德碑。用乌龟来垫底,是借乌龟的长寿和甲壳的坚硬,祈求长久与吉祥。
  这当然是只死龟,我想,它的脑袋和身体没有腐烂,肯定是因为山洞比较干燥,变成木乃伊了。我很欣赏它临死前的姿势,好像还在负重跋涉。我尤其赞叹它的两只绿豆小眼,晶亮晶亮,仍闪烁着生命的光泽。我蹲下来,很奇怪为什么50年前的死龟一双眼睛会永不褪色,难道这是一只石雕的假龟?
  我的手指刚刚触摸到它的眼珠,突然,它眨了一下眼皮,轻轻地把头扭了过去。我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它还活着!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它在石柱下压了50年,寿命再长,也早就饿死了。我想,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又拔了根草搔动它的脖子,它难受得四肢划动,用嘴来咬我的草。
  千真万确,它还精精神神地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只大头龟在被压在石柱下前,被巫师施过魔法,真成了可以不吃不喝就长命百岁的神龟?不,不,人间没有神仙,龟中也不可能有神龟的。那么,它有特异功能,练过气功,会辟谷?(中国道教一种修炼术,说是人在一段时间内能停止新陈代谢)会瑜伽术?(印度一种神秘气功,说是人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吃东西)
  我正在纳闷,突然听见洞外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山洞里爬。我赶紧躲到石柱背后。过了一会儿,洞口的茅草丛中,缓慢地爬来一只乌龟。这也是一只大头龟,身体略微比压在石柱底下的那只要小些,扁平的布满皱褶的甲背上,黏着一些泥沙和水草,它的头昂得很高,嘴里叼着一条三四寸长的黑色小水蛇,弯弯尖尖的指甲抠住岩石粗糙的表面,奋力翻进洞来。被压在石柱下的大头龟竭力伸长脖颈,悠悠然左右摇摆着大脑袋,发出叫声,显然,是在表示热烈的欢迎。
  我屏住呼吸,偷偷窥望。
  刚进洞的大头龟急急忙忙来到石柱下,先将小蛇吐在地上,然后将自己的嘴嘬进石柱底下那只大头龟的嘴里。乌龟还会亲嘴?这倒是头一次见的新鲜事!我再仔细看,从刚进洞的大头龟嘴里,缓缓流出一股透明的液体,哦,它是在喂它喝水!它反哺完水后,再次叼起小蛇,让石柱下的大头龟咬住蛇尾,同心协力将蛇撕开,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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