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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作品全集

_53 江户川乱步(日)
管理人在后面悄声问道。高桥没有出声,摆了摆手。他的手异样地颤抖着。
管理人也用一只脚登上木箱,向里面窥视。为避免从木箱上滑掉,他俩互相搂着肩膀,从窗帘中间的缝隙目不转睛地往屋子里看着。
房间的一面放着一张床,床前挂着帘子。那帘子半开着,只见村越仰面倒在床边。
他穿着西装,敞着怀,西服背心露在外面。衬衫上一片鲜红,身体下的地毯也染得黑糊糊的。
“是枪声,刚才的声音的确是枪声。”
死者的手边,有一支黑色的小型手枪。
“是自杀吗?”
窗户从外面怎么也打不开,其它几扇也都严严地关着。房间的门是在里边镇的,根本没有犯人逃跑的迹象。
“还是用钥匙把门打开吧。不,这之前要先通知警察局。打个电话吧。”
两个脚下的木箱被踩得左右摇晃起来,他们险些跌倒。管理人刚一站稳,就急急忙忙地向走廊门口走去,像有人在他的背后推着似的。
不多时,神南庄公寓的门前停了将近十几辆车。其中有所辖警察局的,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鉴定科的,新闻单位的以及白色车身的警察巡逻车,等等。得知死者叫村越君,差浦警长接到了电话通知,也从家里赶来,加入到搜查一科的行列。
用管理人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搜查、鉴定的人进入了村越的房间。走廊上挤满了报社的记者及公寓里的居民。
首先,鉴定科的法医检查了村越的尸体。手枪的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枪落在死者的右手旁。那枪是战前大量进口日本的德制小型手枪。当场检验出,枪上的指纹与死者的指纹完全一样。上面没有发现他人指纹的痕迹。无论是公寓的管理人还是公寓里的邻居们都不知道村越是否有枪。后来才调查清楚,村越没有持有枪械的许可证。这支枪如果是他的,那也一定是从非正路上弄到手的。
经过调查,各个方面都表明这是一起自杀案件。手枪上的指纹不但与死者的指纹完全一致,而且也没有查出案件发生前有人来过村越房间的迹象。不仅管理人没看到,就是邻室的高桥夫妇也没听到像有来人的声音。另外,还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时村越房间的门和窗户都是在里边紧紧地插着的,构成了所谓的封闭式房间。即使有来者,无论从哪儿都是出不去的,根本没有外人能够进出的可能。
村越的房间在公寓的最东端,是一个约可铺十张铺席的宽敞的纯欧式房间。房间的北侧和东侧面朝庭院,西侧只有高桥夫妇的房间,南侧是走廊。房间唯一的门朝走廊开着。面对庭院的北侧和东侧都有旧式西洋风格的窗户。北侧一扇,东侧两扇,都是面积不大的向上推开式的玻璃窗。
这个房间除了三扇窗户一扇门以外,门上既没有换气用的气窗,屋内又没有那种需要烟造的旧式火炉,因此根本不存在人能够进出的缝隙。而且门是在里边镇的,钥匙仍在里侧钥匙孔里。三扇窗户的里侧都用约环挂着,也看不出玻璃窗有拆下来又按原样安装上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封闭房间。
另外,从动机这一点来分析,村越的自杀也并不是突然的。就村越来说,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自杀是很有可能的。蓑浦警长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正在对村越进行跟踪。另外,搜查一科科长安井和警视厅的二三个主要人物也知道蓑浦在跟踪村越的事。假设村越是凶手,是他把姬田从热海的悬崖上推下去的话,由于蓑浦警长固执的跟踪,他惊慌失措,无路可走,最后以自杀来结束这一切不是不可能的。
手枪上的指纹、密闭房间和自杀的动机,并汇集了这三种自杀的证据。可是,尽管如此,蓑浦和搜查一科的主要成员们认为还不能简单的断定为自杀。理由之一就是村越没留下遗书。搜查了他室内的所有物品,都没发现可以称为遗书的东西,如日记本和备忘录等。一般来说,自杀者在死前都要写下自杀的真相,而不留下遗书是不太合乎常规的。当时认为,村越也许把遗书寄给了某个朋友,可是一直到后来,那遗书还是没有出现,没有人送到警察局来。
另外,一个奇怪的发现也使他们产生了疑问。当刑警们检查现场时,在死者的西装背心上发现一根白色羽毛,三分之一左右像被染了似地沾满了鲜血,让人感到像是什么人在村越死后插上去的,而且,这羽毛和姬田吾郎突然莫名而死前曾两次接到过的那白色羽毛完全相同。开始,警视厅认为这也许是秘密结社的暗杀预告——白羽之箭,可是经过调查核实,没有发现有与秘密结社有关的线索。因此把白色羽毛判断为是杀人凶手的奇妙的恶作剧。如果认为村越是杀害姬田的凶手,那么,把姬田两次收到的白色羽毛考虑为是村越的把戏,是有道理的。可令人不解的是,相同的羽毛又出现在村越的案件中。如果村越不但不是凶手,相反也是一个被害者,那么白色羽毛的主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村越,而是另外一个人。由此推断,姬田和村越都是被同一凶手所杀。警视厅对案件的分析结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无论怎么说,根据没有遗书和死者胸前插着的白色羽毛来分析,都不可能认为村越的死是单纯的自杀。
跟踪对象村越的突然而死,完全出乎蓑浦警长的预料,使他的侦查工作受到了极大的挫折,他感到有些失望。然而事已如此,他认为必须马上着手追查仍逍遥法外的凶手,这才是最佳方案。
村越的死亡事件发生在东京都内,因此搜查一科的大部分成员都参与了这一事件的调查工作。而实际是由蓑浦的上司侦查主任花田担当领导工作,但由于蓑浦警长对于姬田。村越案件最为了解,大家都十分尊重他的意见。很显然在侦察方面他也接受了最重要的工作。
破获村越案件的第一道难关就是“密闭房间”,如果“密闭房间”没有任何假象,是个不容动摇的真实情况,那么,也就无法怀疑村越的死是他杀了。但是,现代的警官们没有一个人轻易地相信所谓的“密闭房间”。一旦碰到了封闭式房间,他们首先认为那是假象,这似乎已成为常识。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使用封闭房间这种手段的犯罪是较罕见的。而世界各国的侦探小说家们写出了近百种各不相同的伪装成封闭式房间的阴谋的作品,现代的警官们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这些方面的启发,不相信这种密闭式房间也成了常识性的东西。所以村越死亡案件的侦查官们尽管看到了那封闭房间的存在,但还是非要在假设是他杀的基础上,对村越的死进行一番仔细的调查。
侦查在假定这个案件有罪犯的情况下开始了。首先调查的是村越所在公司的同事,然后是同一公寓里的居民。除此以外就是把他的朋友名单做为出发点,进行逐一调查,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大河原家的所有人。
然而,蓑浦警长首先想到的是村越的奇怪朋友——怪画家赞歧丈吉。于是,在村越事件的第二天,即十二月十四日的上午,他又来到了日暮里那个奇怪的画家的顶楼房间,可是怪人赞峡文吉不在家。向邻居一打听,得知前天他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这么说那个家伙是凶手了?”他的心头掠过一丝疑虑,然而仔细一想,他又缺少动机。他与村越是从童年时开始的好伙伴,单凭这一点看,他似乎决不会杀害村越。
奇怪的画家一直去向不明,直到十五日早晨,才从距千住大桥一公里左右的隅田川下游发现了他的溺水尸体。警视厅经过仔细调查,认为他不是自杀,因为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他自杀的动机。赞歧的尸体上虽没有那样的白色羽毛,但他们仍怀疑这是出自同一凶手的他杀事件。
蓑浦刑警看到自己监视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杀,不由得产生一种异样的恐怖。他深深地感到凶手也一定在暗地里监视着自己,当发现他注意上了嫌疑犯,那对手就先下了手,杀死警察监视的人。最初发生的姬田坠崖事件还只看做为一般的案件,现在他感到凶狠残暴的杀人犯正在疯狂地行动着,恶魔的影子正一点一点地向他身边逼来。
正文 私人侦探
私人侦探十六号的晚上,大河原刚从外面回来,就接到了侦探小说家江户川乱步给他的电话。江户川在电话里说:“我的好友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想就姬田和村越的案子与你谈谈,不知你是否方便?”大河原听后,马上答应了下来。因为他早就想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私人侦探了。
当天晚上七点钟左右,明智小五郎来到了大河原的宅评。大河原高兴地把他请进了西洋馆的书房,两人面对面地坐下。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我的妻子和秘书在司武彦一起奉陪。听说庄司和您关系很好,我想他一定很想一起谈谈的。”
大河原在寒暄之后说道,小五郎当然没有表示异议。不多时,武彦和由美子来到了书房,打过招呼之后,四个人就围坐在一个很大的圆桌前。
大河原和夫人由美子都是初次见到小五郎,他俩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打量着小五郎的体貌和风采。只见小五郎瘦高的身材,穿着他一直很喜欢穿的黑色双排扣西装。他倚在安乐椅上,跷起的二郎腿显得十分修长。小五郎面容清疾,高鼻梁,有些上翘的嘴角,炯炯有神的双眼闪着和善的目光,略有些花白的蓬松卷发。他虽已年过半百,仍不失潇洒倜傥。
庄司武彦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不由得想起了一则故事中的“巨人对怪人”这个题目来。他感到大河原先生无论是从外貌还是从内心来看都像是个巨人,而小五郎虽不能说是怪人,但也有巨人的影子。那么这两个人就是“巨人对巨人”了啊。他饶有兴致地想着,同时看着两个人在谈话。
武彦和由美子夫人的秘密关系,自从浴室一幕以后一直没间断过。彼此间的恋慕之情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强烈。以至武彦每次见到主人总感到有一种内疚和不安,但是对于这种由于羞愧和不安而产生的罪恶感,他还没有达到无法忍耐的程度。他在内心也常常担心自己是患了伦理的恐怖症,尽管如此,他仍十分自信他与夫人的秘密绝不会被主人看穿。令他惊奇的是,由美子比他还要坦然,他甚至十分吃惊女人演这种戏为什么如此出色、逼真。出身于高贵小姐的由美子夫人,在情欲方面具有无法形容的疯狂。这对于武彦来说犹如发现了未知数般的惊奇,具有一种使他神魂颠倒的扭力。
“画家赞歧丈吉的死,您已知道了吧?”小五郎冷不防地问道。
“不,不知道。他与姬田和村越有什么关系吗?”
两天前,大河原接待了警视厅花田科长的来访,但没有听到有关赞歧丈吉的情况。
“和姬田君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和村越君却是很亲密的朋友。我虽没见过那个画家,但从警视厅的蓑浦刑警那里听到过他的详细情况。”
于是,小五郎扼要地把蓑浦对村越进行跟踪,以及探访赞读那奇怪的房间等一系列情况作了介绍。
“那个画家突然去向不明是在村越事件的前一天,也就是说在十二号。他自那天走后一直没回来,警视厅刚要通缉他,可就在昨天早晨,在于住大桥不远处的隅田川的下游发现了他的溺水尸体。距卡住大桥下游一公里左右有一个弯流,从上游流下来的垃圾经常在那儿堆积,那里水很浅,赞歧的尸体就漂浮在那一带,死因是溺死。既无外伤,也没有发现内脏有致死毒品。根据尸体推断,死亡的时间像是在他离家以后的十二号晚上。”
“估计仍是他杀吗?”
“如果村越君是地杀而死,那么这个画家的死也应该考虑为他杀。因为在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这么说您是认为村越是他杀的了!”
一问一答的对话在大河原和明智之间进行,由美子和武彦完全充当了旁听者,大河原又继续说道:
“前天晚上,警视厅的花田科长到我这儿来了,详细地谈过村越事件。如果把这一事件看作是他杀,一定要先解开密闭房间之谜才行啊。听说警视厅至今尚未找到什么线索,不过…”
爱好侦探小说的前侯爵,对这种谈话显然很感兴趣。他悠闲地倚在安乐椅上,不时地从桌上的银制烟盒中取出香烟,一支接一支地吸着。小五郎的烟抽得也很凶,而大河原简直是个可怕的吸烟家。圆桌上空烟雾缭绕。
“我是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从蓑浦那儿听到这一情况的,而且当天就揭开了这个谜。我想现在侦查一科和花田主任也该知道了。”
小五郎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在故弄玄虚。
“暗暗,密闭房间的谜解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您精通侦探小说和犯罪史,所以有关密闭室的阴谋我想会有和我们相同的看法吧。一般来说,若是凶手有计划地制造密室的阴谋,那么犯罪的全部秘密大多只在密室。也就是说,如果解开了‘密室’之谜,基本上马上就会抓到凶手的,因为制造出密闭房间的假象是凶手的唯一之策。如果不用密室这一手段,凶手就无法隐藏下来。不过,这次的村越事件不属于这一类型的犯罪。即使揭开了密闭房间之谜,凶手也是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由美子夫人和武彦聚精会神地盯着明智那笑容可掬的面容,听人了迷。两个人眼神中的那种爱欲之火此时完全消失了,一点看不出情欲的影子。
“房门的钥匙在里侧的钥匙孔里插着,所以从外边即使用钥匙也是锁不上的。凶手有可能使用金属制的什么工具,从外面拧里倒的钥匙,但是,如果那样的话,钥匙的尖上应该留下轻微的痕迹,可那钥匙上没发现任何划痕。另外,您知道如果使用针状物、钓线、小钳子之类的工具弄开里边的锁的话,房门下一定要有缝隙才有可能。可是,房门下有一段门坎,挡得严严实实,没有那样的缝隙。如果是非常细的线,也许可以伸进拉出。可是,能够旋转钥匙的金属丝啦小钳子等,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总之,一切迹象都表明,在那密闭房间的门上是无文章可作的。”
大河原听到这里,笑呵呵地插嘴说:
“在小说里还有呢!拧掉窗户上的折页、取下门扉,等等,然后再按原样安上。哈哈哈……实际上,大概现实生活中的犯罪是没有人干这么愚蠢的事吧……”
“可是站在侦探的立场,必须查清所有的可能性,那怕是微不足道之处。所以你方才说的这些,我也做了调查。房门折页的黄铜螺丝没有丝毫在最近被拧下来又安上的痕迹。关于这一点是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断定出来的,作为侦探,几乎一看便知道是否被人做过手脚。”
“那么,还有窗户呢?”
小五郎没有马上回答大河原的问话。他一边吸着烟,一边端详着大河原那又白又胖的脸,大河原也笑容可掬地瞧着对方。大约在十秒或二十秒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武彦不知为什么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可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异样,只感到气氛有些不正常。
“经过侦查,除了窗户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秘密出入口。正如您所说的,问题就出在窗户上。村越的房间有三扇窗户,全是旧式西洋风格的向上推式的窗户。两层玻璃窗成竖形,推开靠近里边的那一扇下部的窗户就打开了,关上靠外边的那一扇上部的窗户就打开了。这是个面积很小的窗户。房间东侧的墙壁面积比较大,有两扇窗户,北侧的墙壁面积小些,故只有一扇窗户。
窗玻璃上没有一处被打碎的洞,而且也丝毫没有把一块玻璃从外边拿掉,然后按原样安上,再抹些腻子的痕迹。可是,经过细心的观察之后,发现在北侧窗户下侧的玻璃窗的左上角有一个很小的窟窿。”
小五郎说到这里,让武彦拿来纸和笔,他放在桌上画了个图,一边画着一边解释说:
“已经破旧了的窗户,外面窗框上的腻子也早已脱落掉了。因此我发现在玻璃的左上角有一小块残缺。如果窗框上还有腻子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那儿有残缺,即使是在屋里看也是注意不到的。然而腻子已经脱落了,如果走到窗前仔细看,就会看到在那个角上有一个两三毫米左右的三角洞。凶手就利用了这仅有的一个缝隙。”
这时,三个人的头都贴近小五郎画的简图前,边听边看着。他们被这一将要解开的谜深深地吸引了,三个人中只有大河原十分急促地喘息着。
“这个上推窗户的钩环在上侧玻璃窗下边的窗框上,是个半圆形的金属环。它和下侧玻璃窗上边窗框的金属环正好扣在一起。凶手不过是把利用门下缝隙的犯罪手段应用到玻璃窗上罢了。在这种情况下,犯罪分子是把拧成两股的铜丝的一端缠住那个上侧窗下边窗框上的钩环,把另一端从下边窗户的右上角的玻璃小洞处伸吊在外边。为什么要使用铜丝呢?因为钢丝较软,很方便使用。这样做完,凶手从里边打开下侧的窗户,跳到了外边。在他向外跳的同时,随着窗户的打开,铜丝在窗与窗之间就会被拉长,如果轻轻地开窗是不用担心缠在金属环上的铜丝的一端会被扯断的。而从玻璃缺口处伸到外边的铜丝很长,是可以随意拉动的,即使打开了窗户也不会受到钩环的强力牵引。于是,凶手跳到窗外,从外边把下侧的窗户严严地关上以后,慢慢地拉伸外边的那根铜丝。如果稍微用力拉一下,缠在钩环上的钢丝就会拉下来。”
这时,一直一言未发的武彦说道:
“为什么只限于铜丝呢?用钓鱼线一样结实的细绳也是可以的呀。”
“是的,不过在这个案件中使用的是铜丝。在窗户的钩环上有用硬的东西拉过的光亮。经过对那一部分进行化验,发现了铜的成分,所以认为凶手使用的是铜丝。”
大河原听到这儿,迫不及待地展示起他的博学。
“江户川乱步君的阴谋集成表里有这样一例。在特殊的情况下,用手枪把玻璃窗打碎一个洞,然后从那个洞把缠到钩环上的细绳伸到外边。真是精彩的设想。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手枪上,让人们感到开枪的同时,就杀死了人。而实际上,那不过是瞄准了构成密室假象之一的意外性。”
“真让人吃惊啊,我还不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侦探小说通。那么,关于这次事件,您有什么高见吗?作为安乐椅上的侦探家的高见。”
“不,不行的。小说中那些可能的情况都搜集完了,不过,把作品中的犯罪手段和推证等套用到实际的案件中,就证据不足了。安乐椅上的侦探不行啊。我到是很想听听您的高见。关于村越案件,警察正在调查他的朋友情况吧。”
“是的,采用正面进攻的办法。”
“前天花田科长到我这儿来,就像是出于这个原因。也就是说是来调查我在那一天里的情况,找出是否可能成为凶手的证据。小五郎先生没有从花田科长那里听到结果吗?”
“间接地从蓑浦那儿听到一些。”
小五郎清楚地记得蓑浦跟他说的情况。十二月十三日傍晚五点,大河原从公司回到家里。先去洗了澡,然后和由美子夫人一起吃过晚饭,大约在七点左右就到书房看书去了。一直到八点四十分听报四十三郎的小提琴广播演奏,这段时间他从未离开过书房一步。中间,夫人给他送过一次红茶和点心。那天晚上,很奇怪他没有来客人。夫人送过茶点以后,回到西洋馆尽头自己的房间写信去了。
大河原预先约好和夫人一起听级口的小提琴演奏,于是在八点四十分他来到了客厅。收音机就放在客厅的装饰橱柜上。夫人和庄司武彦分别来到了客厅。武彦说他也很想听板口的演奏,所以就通知他一起来听了。客厅里的灯光很暗,三个人一直到听完演奏都没有动地方。他们三人可以相互证明这段时间谁也没离开过客厅。
扳回的小提琴演奏结束后,接着是九点的报时。因不想再收听其它节目就关掉了广播。大河原有早睡的习惯,九点是他的就寝时间。因此大河原夫妇回到了卧室,武彦也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是没有丝毫漏洞的证据。村越几乎是在九点报时的同时被枪打死的,而大河原家也同样听到了九点的报时。十秒或二十秒中是无法赶到村越的公寓作案的。这里存在着物理上的不可能。
“其实是没必要调查你们的证据的,可是,为了求得在调查上万无一失,这似乎成了必须履行的惯例。我想花田君也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才到贵府来的。”
小五郎为花田种长辩解说。大河原摆了摆手,说道:
“当然,我也并不认为自己是被怀疑对象。可是,经常到我家来的姬田和村越连续发生这样的不幸,对我们进行调查也是有道理的。所以,我向花田科长尽最大的可能十分详细地汇报了那天晚上的情况…··州至今日,其它方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抓到嫌疑犯没有?”
“正在全面调查与村越有关系的人。直到今天中午,我还向过差浦君呢,仍是一无所获。警察还弄不清这一系列案件的犯罪动机。”
“是啊,姬田和村越以及刚才谈到的那个画家的突然不明而死,若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么一定有某些共同点吧。如果找出共同的动机,自然也就发现了凶手的目标。不是这样吗?”
“是的,这也正是我们要调查的问题。现在姬田和村越案件中共同的东西只有那白色羽毛。另外,画家赞歧似乎与村越有着某种秘密的关系。除此以外,还了解到一些微不足道的情况。因此我来是想听听您的看法的。无论是姬田还是‘村越都经常到您这儿来,受到您的宠爱,您一定很了解两个人的性格,在这方面您能不能谈点什么,以作为我的参考。”
小五郎微笑着注视对方。大河原微闭着双眼,沉思了一会儿,以一种漠然的表情说道:
“两个人的性格完全相反。姬田比较善谈、活泼,是开朗型的。而村越沉默寡言、深沉内向,可以说是学者型的。不过,他俩都是品学兼优的青年,大学的毕业成绩都很优秀,公司的工作干得也很出色。在经常到我这类的年轻人当中,我很欣赏他们二人。老实说,失去他们我心里很寂寞,也很惋惜。
“这样两个有为的青年,竟会成为杀人事件的被害者,真是意想不到的。花田科长说白色羽毛像是秘密结社的什么标记,可我想了想,怎么也理不出头绪。两个人都不会与危险的团体有关系,他们也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若从图财害命的角度来考虑也不太可能。姬田和村越还都是青年,并没有多少财产,除掉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大的利益。另外那就只有恋爱问题了。由于恋爱的某种关系产生了怨恨,从而引起了杀人的动机,这也是可能的。因为两个人还都是单身汉。我听花田科长说警察署曾一时认为村越出于这种动机杀死了姬田。警视厅的人也对村越进行过跟踪。”
“你说的跟踪人就是蓑浦警长。蓑浦之所以执拗地跟踪,当然是把他做为姬田事件的嫌疑犯。”
“可村越并不是凶手,他也成了被害者。在两个人那儿都发现了那奇怪的白色羽毛,所以必须承认,杀死村越的凶手一定是杀死姬田的凶手。这样看来,距因恋爱问题产生怨恨而杀人这一动机不是太遥远了吗?”
“未必像你说的这样。如果存在着对姬田和村越都抱有怨恨的另一人,就不能否定仍存在着恋爱上的怨恨这一动机。”
说到这儿,小五郎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妙的狡黠。于是,大河原那白胖的脸上也闪现出一种嘲讽似的微笑。两个脸上这一瞬间的变化,被武彦看在眼里。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心想,这是为什么呢?
“那么您刚才说的那个画家是怎么回事啊?您是说画家不是村越的敌人而是好朋友吧。”
“叫赞歧丈吉的画家是个非常古怪的男人。他住在日暮里的一个仓库中像个顶楼的小屋里。他似乎每天都要去逛千住的旧物市场。由于他是溺死在千住大桥的不远处,让人想到他也许是因深夜在大桥那一带闲逛而不慎失脚落水的。在河的上游和下游修有水泥河岸的地带很多,道路和河之间没有栏杆和任何东西,水泥河岸距地面只有二尺左右高。那一带大工厂林立,一到晚上几乎没有车辆与行人通过。画家被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岸边推下河去,是可能的。如果他不会游泳也就溺死了,水泥河岸又没有可抓的东西。关于赞歧丈吉会不会游泳,蓑浦也对各个方面进行了调查,得知他根本不会游泳。我想犯人也肯定知道这一点的。”
大河原那丰满的双顿又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微笑。他说道:
“推进河里……这倒是很简单的手段哪。与村越案件构成密闭房间的手段相比,无论如何不像是同一人所为。那个画家是不慎落河的吧,不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还没有他杀的证据。然而,和村越君具有某种秘密关系的赞读几乎与村越同时而死,从这一点看很可能仍是他杀。何况这个叫赞歧的男人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懊,是什么?”
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见大河原眼里闪着惊奇的光。
“我曾和蓑浦一起到过赞歧的小屋,房间又脏又小,可破烂东西倒不少,大概都是从于住的旧物市场上买来的。其中有破损了的石膏像、古钟表、煤油灯和种类繁多的旧道具等,这些东西乱七八糟地摆满了整个房间。
“在那些物品中还夹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破旧的人体模型。这是用于服装行业的那种高大的人体模型,根本没有美术价值。而这样一个模型怎么会混杂在那中间呢?这种不谐调引起了我的注意。对此,我进行了认真的调查。”
小五郎说到这儿,停住了。他不紧不慢地换上一支烟,呼啦一声划着了火柴,那火柴的光亮在小五郎的脸上形成了瞬间的明暗。
“模特的头部和胸部是一体,胳膊放到了另外的地方。那尊胸像的头和胸以及石膏的美术胸像一起摆在了橱柜的上面。这是个枕着整齐分头的男模特儿人型。但那决不是新的模特儿,鼻子和耳朵都残缺不全,身上的涂料也大部分脱落,露出了白色胡粉的本色。模特儿人型的初型是用手纸似的纤维制作的,做好初型后,用制板纸在上面结实地糊上一层,然后涂上厚厚的胡粉,再刷上带光泽的有色涂料就算完成了全部制作。他房间放的那个模特儿连胡粉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表面也很脏。
“同一模特儿的胳膊和腿被分别放在旁边。如果再有腰腹部,便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模特儿了。可是,在房间里没有发现腰部和腹部。一般来说,模特儿的腹部、腰部再加上两条腿这是一部分,而赞歧房间里的模特儿的两条腿是分别从下半节断开的。是在膝盖的略上一点处被切断的。切口处呈现出一个圆圆的空洞,切口的一圈弄得很脏。
“腿和胳膊上的涂料脱落的地方也很多,简直像是从拉圾堆里捡回来的。更奇怪的是在那腿的切口周围有一圈圆圆的像用锥子扎得小孔,而且两条腿上都有,像要与之相对吻合似的。在那个胸像形的模特儿胸部下方也有一圈圆圆的小孔,使人感到在那胸部和两条腿之间像是用细绳或银丝之类的东西连接过。胸像的肩部和胳膊的顶端处没有那样的小也孔,各自上面只有两个较大的洞,也像是用细绳什么的把他们缝合到一起过。”
讲的实在是入微入细。小五郎为什么要絮絮叨叨地继续这无聊的谈话呢,武彦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最初模特儿是没有那些窟窿的。显然是后来什么人为了某种需要才扎的。我在想,如果模特儿是赞妨从旧物市场买来的,那么窟窿是在买前就有的呢?还是在买后才有的。我认为无论是多么喜欢古怪物品的怪人买回那样的带窟窿的模特儿,来作为装饰品都是不可思议的。然而,看作是在买后才有的窟窿是合乎逻辑的。”
说到这里,小五郎又停住不说了,他耐人寻味地微笑着扫视了一下三个人。大河原和由美子夫人都被小五郎那奇妙的谈话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她沉默着,莫名其妙地对明智这个人物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兴趣,她显得十分兴奋。武彦听着小五郎那不可思议的谈话,看着大河原夫妇俩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产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他总觉得今晚的谈话气氛有些超出寻常。在沉着轻松的交谈之中,隐约存在着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只感到小五郎那利剑似的真意就要脱颖而出……小五郎继续说道:
“我推断这里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赞歧经常出人卡住的旧物市场,这个旧物市场紧挨着黑市,在那里一定有黑市经纪人在活动。那个古怪的画家在那儿可能还买下了旧物市场上没有的东西。如德国制的小型手枪等。另外,他也可能在那儿卖掉什么。像化妆用的衣服啦,外套啦,皮包啦等物品。我把我的分析和蓑浦警长谈了,他听后立刻对于住的旧物市场进行了调查,摸清了赞歧的全部行动。在这儿,我把真实情况向你们透露一些。关于手枪的出处刚才我已经说了,那是赞歧从黑市上弄到的,是通过黑市经纪人转卖给他的。那个黑市经纪人已被警视厅逮捕了。其它的情况虽还不太清楚,但我对那个旧物市场的调查仍抱有很大的期望。
“村越在临死前两天,曾抽出上班时间去找住在日暮里的赞歧丈吉,只待了十几分钟左右就匆匆地赶回去了。蓑浦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突然袭击地于当口探访了赞歧的顶楼小屋,调查材越到那儿去的目的。于是,赞歧拿出了菱川师宣的版画,辩护说他因要急用,村越就抽空送来了。当然,当时他搪塞了过去,而实际上他是把受村越之托在黑市上买来的手枪交给了村越。
“那么,村越为什么一定要马上拿到那只手枪呢?在这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疑问。他是被人用那支手枪打死的,所以我认为,那支手枪不是村越自己要买的,他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通过不了解实情的赞歧弄到手的。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将要被这支手枪给杀死的情况下,才买来的。我想那个委托人大概就是凶手。凶手用被害人为他准备的手枪,把他杀死。这是凶手已经决定了要杀死村越后,才让他买手枪的,以此作为凶器。多么狡猾的手段哪!”
此时小五郎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显得十分严肃,脸色也有些苍白,两眼闪着异样的光。
正文 由美子的秘密
由美子的秘密小五郎没有再继续那种耐人寻味的谈话。他又微笑着闲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而后便轻松自然地告辞了,并相约说以后还要来。
小五郎走后,大河原和由美子夫人都没有对他的来访和所谈的情况进行评论。在他们二人之间,好像背后议论明智是受到禁止的事情似的。然而,庄司武彦却在沉思着:小五郎侦探今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这不像是一般的探访。他另外还有什么目的呢?他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其中的含义。从小五郎的谈话中得知密闭房间之迷解开了,古怪的画家赞歧丈吉的死因也基本弄清了。可是,他为什么和我们谈这些呢?我们三个人不过是听了这些情况,并没有给他提出什么可供参考的线察。而明智也没有要听的意思。那么说今晚他是特意来告知调查经过的啦。不管怎么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实在令人费解。一定还有另外的意思,而且,他也一定通过这次谈话得到了什么收获才告辞的。武彦虽不很了解小五郎,但小五郎的性格决定了他是决不会做毫无目的的事情的,而且目的不达到他也不会罢休。大河原夫妇在小五郎回去以后一直奇怪地沉默不语,他们也在为小五郎的探访而迷惑着,似乎预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武彦听了大河原和小五郎的谈话,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的感觉。在他的心头出现了一团浓重的阴云,而且那阴云不断地在扩展。他想起了姬田在热海的悬崖上坠落的第二天,他和大河原一起到现场去调查时的情景。当轮到他趴在松树下那块很大的向海面延伸的岩石上,俯视深的有些令人眩晕的海面时,大河原说:“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原因的,只要抬起这两条腿就行了。”说着开玩笑似地竟真的抬起了他的腿。他吓了一跳,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河原那时的语调、动作又浮现在武彦的眼前。这件事和小五郎的来访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他下意识地联想起那次的情况。
不知为什么,这位白白胖胖的旧贵族突然变得心绪不佳起来。他心里在想什么呢?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品质,好像不允许再往下猜测似的,变得十分可怕。当然,武彦产生出这种想法还有其它的原因。他和由美子夫人之间的那种情爱关系,一直在暗地里悄悄地进行着。在这种情况下,小五郎的突然来访,更增添了他几分异样的恐怖。
自从那次浴室里的情事以后,到现在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这期间大河原因有事回家很晚的情况只有三天,这三天他都会和夫人幽会了。由美子的爱欲一次比一次疯狂,那种疯狂的欲望使武彦惊奇得眼花缭乱。白天的高贵小姐和卧室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你不怕先生吗?”
武彦看着发泄完疯狂的爱欲、渐渐地平静下来的由美子挖苦似地说。他总是把主人大河原称为先生。
“你害怕吧。我可不害怕,先生爱我胜过爱他自己。这不是普通夫妻的爱。与此相比,他的爱更具特色也更强烈。他什么事都允许我做,也肯为我做,包括牺牲他的爱情。这一点只有我知道。不过,我也不想使先生伤心。你明白吗?明白了口吧。”
如此一种论调。她这样说着,白皙的裸体挨紧了武彦的躯体并吻着他。武彦感到自己似乎在听着天外之音,那意思不等于是在说“即使丈夫知道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和丈夫之间有一种超出一般的爱连结着”吗,对于这种理论他还不十分理解。这么说,“我不就只是一个泄欲工具了吗?”想到这里,武彦不能不感到一种极大的失望。
“我要一个人得到你,我恨还有其他人分享我的爱。”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声音沙哑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但他自己还没有把这事具体化的打算。若具体化只有“私奔”了,可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话不过是一时感情冲动而无视一切的愿望罢了。由美子什么也没有回答。她也许知道那是他在一时冲动之下信口开河,并不是深思熟虑的想法。
然而,尽管如此,随着他对由美子的爱欲的增长,他在爱上的排他性,也就是嫉妒心也愈来愈强烈,这是毫无办法的。还在很早以前,在他的心里就萌发了这样一个疑问,他怀疑由美子如此深深地爱着的,他不是第一个,也许还有过其他人。这种模糊的疑问从小五郎来访的那个晚上开始,又被突然间染上了浓厚的色彩。
无论是姬田还是村越也许都得到过夫人的爱。而且,两人奇怪的死和夫人的爱恋也许有着某种联系。这种奇怪的念头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在武彦心头翻涌着。
在小五郎来访的第二天晚上,因为预先十分准确地得知了大河原要晚回来,所以武彦又悄悄地溜进了主人夫妻的卧室。放在房间一侧的由美子和大河原经常使用的那个很大的睡床,对武彦来说是个巨大的障碍物。他一看到它就感到有一种厌恶感和罪恶感。而今天它却变成了一种异样的带有刺激性的东西。并且他对在那上边飘浮着的男人的气味也不感到有丝毫的嫉妒。因为那男人和由美子夫人一样,不是他能竞争的对手,他只感觉到那男人完全是与世隔绝地存在。他嫉妒的对象是另外一些人,是那些与他身份相同的人。
“和我这样的事你不是初次吧。你尽管说我是个孩子,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由美子夫人二十七岁,武彦二十五岁,年纪不相上下,但在夫人面前他简直像个孩子。夫人也高兴这么说。
“对这事刨根问底的是没有意义的呀。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了,我们相爱不是很好吗。把心思都集中在爱上吧,只要你认为我的身体很有勉力,能使你陶醉,那就够了呀。”
事实上,武彦也只是迷恋于夫人的肉体。他喜欢被夫人那娇嫩温暖的肉体缠绕着,每当这时,他就忘记了梦境中的所有思虑。
然而,只要一离开夫人,嫉妒和猜疑就会马上浮现在他的脑际。昼夜的思虑渐渐地加深了他的痛苦,他整天坐立木安,主人要他做的工作他也无心去做。
小五郎来访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九日的中午,他看到夫人不在家,就拿着一根铜丝偷偷地来到了西洋馆尽头夫人的房间。他这样做已是他万不得已的办法了。
因为他和夫人有那种关系,所以出入她的房间,常常是连门也不敲就悄悄地溜进去。有一次他轻轻地推开夫人房间的门走进去,只见她背对他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夫人慌忙把本子合上了。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有着奇怪外型的本子。
封皮像是用铝制成的,并且带有一个小锁。夫人看到他进来,便慌张地把本子藏在和服袖子里。上了锁之后,又急忙放进桌子下端的抽屉里,随后锁上了抽屉。看到夫人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武彦也没有问什么。夫人也没有解释。
他推开门的时候,夫人的确在写什么。除了那个小本以外,桌子上没有别的东西。由此看来,她一定在本上写了什么。于是,武彦想那会不会是用来记秘密的上锁的日记呢?他曾听人说过有这样的日记,一定是的,否则夫人不会如此慌张地往里藏。夫人在写着不允许他看的日记,而且用上锁的日记本,这并不单纯是因为害羞而怕别人偷看她写的东西。其中肯定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每次想到这里,“一他都无法控制那激烈的嫉妒之心。
现在,他又想起了那个带锁日记。日记肯定还放在原来的抽屉里。武彦虽然没有钥匙,但抽屉上的锁并不复杂,把铜丝尖弄弯或许是可以打开的。他在孩童时代曾干过这种恶作剧,所以对付这样一个抽屉锁多少还有些自信。
他来到夫人的房间,顺利地打开了抽屉。带锁的日记还放在那里。他把日记取出来拿到了自己的房间,又用那根铜丝拧日记上的锁,可这次却怎么也打不开。没办法,他只好用小刀的尖部把锁撬开了。于是日记上留下了被撬的痕迹,他想这样是送不回去了,只有把日记永久地藏起来。他打定主意,无论夫人怎么追问都坚决说不知道。
像猜想的那样,日记很厚。夫人记日记的方法随意性很强,里边的空页很多,记事零零碎碎地散写在日记上。整体看内容并不太多,一个多小时就全能看完。他一边读着心里一边怦怦地狂跳,身体颤抖着。不知多少次他惊愕得几乎读不下去了。
里边记载的内容不但使他那些模糊的猜想全部得到了证实,而且还记载了比事实更加可怕的推理。她推断出了姬田、村越和赞歧这三起杀人事件的凶手。尽管是由美子的分析推断,但是这推断没有丝毫的漏洞,全部有事实依据。
啊!由美子夫人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女性啊!白天是娇贵的夫人,晚上则是美丽的野兽。仅这一点就使武彦惊奇得像世界都完全变了一样。如今,她又来了第三个飞跃成了绝代的名侦探。她那细致而精湛的推理使他目瞪口呆。
下边就是从由美子的带锁日记中选出来的与这个故事有直接关系的几个部分:
五月六日我渴求冒险和恋爱。今天终于有机会使我实现这两个愿望。丈夫今天有宴会,到八点左右也不回来。我说去银座买东西,所以在一点刚过就一个人离开了家。家里的车丈夫用着,我坐出租车急急忙忙地来到了赤坡的矢野自美容院。矢野目叶子是我念女高中时的老师,我的同性恋人,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能原谅我。当只有我们两人时,我们无所不谈。而且,我真心希望她做我的好朋友。叶子还和过去一样,喜欢希奇古怪的事,所
以她很轻松地答应了我的全部要求。她对世界上无论什么事都能理解。
我的约会是在三点。为了能正点赴约,必须快些做好准备。我让她给我改头型。我求她尽量用十分钟改一个头型,再用十分钟复原。她是这方面的内行,所以很快便令我满意地做好了。然后又在脸上化了妆。因为并不要化得好看,所以并不费工夫。都做完以后,我借了叶子过去穿的比较好的和服换上。打扮成一个适度的公司职员夫人的模样。在这儿共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我穿上叶子的低齿木展,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座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在谷中初音街的“清水”旅店前不远处下了车。H已先到了,正在旅店前等着我,我们一起进了旅店。
这家“清水”旅店,是我大约在一周前去银座回来,坐出租车兜风时发现的。早就听说谷中有这样古朴的客店,到那儿一看果然有。那附近还有许多挂有温泉标记的新式旅馆,可我讨厌那些地方。上等的旅馆比较引人注意,很危险,而古朴的小旅店一般是不为人知的。我们像一个一般身份的寡妇和她的情人似的,来到旅店,刚一进去,我们就被引进了一个肃静的单间。女服务员也是一副乡下人模样,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很好。
H像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是个很可爱的男子,在今后的情事中会渐渐地变得自然大胆的。十号丈夫还有宴会,仍会回来的很晚,我和他约好下一次到高田赛马场附近的户
深街的“野草”旅店见面。这家旅店也是我早就发
现的古式风格的客店。
我们在“清水”大约待了两个小时左右。五点半我又回到了矢野自美容院,叶子给我改了妆。大约六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家。
这以后的五月十日、二十三日、六月二日、八日、十七日、七月五日、十三日、十七日、二十四日、三十一日、八月七日、十四日、二十一日、九月五日、九日、十三日、十月十日的日记都是和H幽会的情况。其中有短有长,内容和上述我们抄录的大同小异。在七月十七日到八月二十一日中间,大河原夫妇和随身女佣人、轿车司机等到箱根塔的山间别墅避暑去了,所以幽会的情况稍有些不同。七月间的几次幽会是在小田原的中级旅馆,八月间的几次是在国府津的中级旅馆。这些约会不是利用大河原去东京晚回来的时候,就是由美子假借有什么事去东京时。但哪一次都是选择在最安全的日子里,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是由美子从山间的别墅下来,还是H从东京特意赶到,这期间的任何一次约会,在箱根塔都没有像矢野目美容院那样的中转站。因此,她不可能完全化妆。然而,夫人还是利用了车站的洗手间等场所多少变了一下装。关于这几次和H幽会的情况写得很长,在此我只抄录一些重要的新鲜的事实。
九月二日(前略)今天,叫村越均的青年初次到我们家来吃晚饭。他是城北制药公司的优秀职员,丈夫似乎很器重他。在这之前他也来过,但和我谈话今晚还是第一次。他是个寡言的理智型的青年。外表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但加:也许具有一种意想不到的炽热情感。(后略)
九月十五日(前略)我的。心里一直忘不掉M今夜我们两人初次在庭院里散步。丈夫和H以及另外几个青年在书房里玩着扑克牌。M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比胜负的游戏。在我的诱惑下,他随我来到庭院。这是个明月高悬的美丽夜晚。M显然已爱上了我,大概爱得也很强烈。然而,他只是默默地什么也不表白。他与我谈的都是些很有哲理性的问题,毫无骄矜造作之态。他连手都不碰我一下。不过,他的心情我非常清楚,他I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后略)
九月二十七日我和M终于到了这一天。我用和H幽会的同样办法去和M幽会,但我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目黑的“浅草”旅店见面的。叶子真是个有求必应的人啊。她在所有的问题上都宽容我的任性,而且嘴也很严。我的全部秘密都握在她手里,只握在她一个人手里。
做为男子汉,M很有烈性,他结实健壮的身体简直像钢鞭一样有力。H那柔软无力的身作简直与他无法比拟。自己很习惯,于这种事一点也不惊慌。而M却有些胆怯。
十月二日注:和M幽会两次。记事省略。
十月五日(前略)今天,丈夫的秘书注司武彦成了我们家的一员。他是个英俊的青年,但我看他还像个孩子。(后略)
十月十日在H执拗的强求下,我无奈只好在最初的初音街的“清水”旅馆与他幽会。H说从九月中旬开始我就对他很冷淡,他哭了。他还不知道我和M的事,但也有些怀疑。我抚摸着他柔软的身体安慰他。于是,他非常清楚我已经变。心了,所以不厌其烦地缠磨我。我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力图使他高兴,这也是最后的告别。我不打算再和H来往了。
十月十一日(前略)我让庄司把带三角架的望远镜拿到走廊上,我要看蚂蚁。可是,突然一只大螳螂扑入了我的整个视野。我让庄司去把它打死,可他一时惊慌不知所措,竟蠢笨地跑到我跟前。我被螳螂吓得尖叫着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他不知怎么是好,周身颤抖着。多可爱的青年啊!(后略)
十月十五日今天白天有很安全的机会,我和M在写谷的“常盘旅馆”里见面了。我很清楚M已深深地迷恋上我,他意说出了“想死”这样的话来。可是,我对这事还从未想过。据说昨天M在庭院和H吵了起来,被H给打了。他和H在性格上完全不同,平时似乎就不太融洽。不过,这次争吵也许是因为H对我和他的事已经感到绝望了所致,他也未必是怀疑M和我的关系。但由于爱而产生的直觉是可怕的,不用说,H的直觉就是认为M取代了他.M是站在优胜者的立场上,所以那争吵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H在和M争吵的前一天,当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一件奇怪的东西。有人寄给H一个装有白色羽毛的信封。H说他一点也想不出是谁送的。我想那大概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
注:那以后和M的约会在十月里有三次。都是些千篇一律的记事,所以在此就省略了。
十月三十一日(前略)我和丈夫及在司武彦三个人来到热海的别墅。又开始了用望远镜观察事物的日程。这期间看了“窗内”电影,我们真可谓是看“窗内”电影的前辈。(后略)
十一月二日看得出S渐渐地陷入了情网。即使碰一下他的手他也会面红耳赤,发起抖来。真是太可爱了。今天洗完澡以后我和他一起看望远镜,因此,两个人的脸颊挨得很近,偶尔碰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他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着。
午后,H利用两天连休到别墅来了。希望我无论如何要回心转意,像过去那样爱他。他显得很可怜。可是,我现在有M就足够了。不过我并不十分讨厌见到比晚上,我和丈夫还有H,以及司机在一起打桥牌。H坐在我身边,他显得很高兴。我也适当地逗他,使他更加开心。
十一月四日昨天没有抽出时间写日记。因为发生了一个恐怖的事件,H从鱼见崎的悬崖上落入海里死了。当时我和丈夫正在别墅里用望远镜看海,正好目击了此事。
注:这一段详细地记载了他们看到的姬田坠海时的情况。所有的读者都已经通过“望远镜”那一章,了解了当时是怎么一种情况。所以在此省略去这段很长的文字。
那个白色羽毛就是死的预告。H白天到这儿来的时候,跟我说起他又收到了白色羽毛的信封,并给我看了。发信人是得知他在别墅后直接寄给H的。信是早晨第一次送信时收到的,而且H死时兜里仍装着那白色羽毛。警察局认为是秘密结社的阴谋,但又想象不出H会与那样的结社有关系。
傍晚,丈夫和S到鱼见崎的断崖现场去调查情况。我知道他俩到那儿去了,就站在二楼的窗前用望远镜向那边眺望。他们在崖下的茶店里稍坐了一会儿,就一直沿着街道向这边走来,下了小路。在下去之前,二人分别用望远镜向我这边望了望。我晃动着手帕回应他们。再往前走因为有森林遮挡看不见了。
不多时,丈夫他们回来了,并向我详细地介绍了调查的情况。他们在悬崖上见到一个奇妙的青年,听他说H和一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曾到那棵松树下去过。由此判断一定是他杀。那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就是凶手。据说那个男人还拎着一个很大的提包,像是从东京来的。(后略)
十一月六日终于离开热海回到了东京。(后略)
十一月七日(前车)丈夫不在家,我到矢野目那儿去了。用假嗓子给M的公司挂了电话,找到了比但他在电话里说今天头痛不能赴约,请我宽恕。他的声音很不自然,似乎有些沙哑。我失望地回来了。(后略)
十一月八日(前略)今天警视厅的蓑浦警长来了。丈夫在家,我们一同见了面。据说热海的案件已移交了东京警视厅,但调查工作几乎还没有着手进行。(后略)
十一月十日(前略)好不容易又和M会面了。今天还是在自黑的“浅草”旅店。M的脸色十分难看,显得很忧郁。即使在床上,也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他说在二、三天前警视厅找过他,调查三号的下午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刑警好像对H的朋友情况全部都要调查一遍,调查他们在案发对在什么地方以及什么人证明。幸运的是M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因为那天他去看歌舞伎表演了,在走廊上碰到了家里的种田富,并相互打了招呼。当时是在五时左右,所以这是无可置疑的证据。
尽管他不该还有什么担心的,可他仍是很愁闷的样子。M在隐瞒着什么。虽然他是个不外露的男人,但我还是看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强问他。我知道即使问,他也不会说的。今天真没意思。像钢鞭似的无反弹力的M没有引起我丝毫的兴致。(后略)
十一月十三日(前略)给M挂去了电话,但又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虽然在上班,但身体状况很不佳。(后略)
十一月十七日(前略)在麻布的“伊势荣”旅店里和M见面了。M越来越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了,他似乎为什么事而苦恼着。和我幽会也显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确切地说是存在着一种恐怖。他的确是在惧怕着什么。M这种男人到如此地步不会没有充分的理由的。和我搂抱心情有些好转时,M心不在焉地脱口说道:“我也可能被杀。”而且,恐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脸。我无论如何要他说出心中的秘密,可他怎么也不说,并很后悔刚才说走了嘴。M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事而如此恐怖着,这使我也感到很害怕。M和我有这种关系的人都不能说的秘密,到底是为什么呢?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呢?我也真的害怕起来。
十一月二十日今天的约会又被M拒绝了。我给他打电话受到他的拒绝,这已是第三次了。M像是有意躲着我。他有不能对任何人讲的秘密,如果和我幽会就有可能说漏什么,所以他在有意回避着我。
几天来我为找到他的秘密所在,认真地考虑过了,但还是不得而知。虽说是不得而知,可恍惚又有些感觉,我感到那秘密好像就在我的眼前时隐时现。我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怀疑。然而,我的。心却在说那是不可能的,这种怀疑无论怎么说都是不能成立的。啊!太可怕了。这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过的不祥的恐怖。(后略)
十一月二十八日(前略)S成了临时侦探,他在调查我们的情况。菊花和看大门的五即都偷偷地告诉了我。听说s调查了五郎记的日记。那日记不过只记载了丈夫每天离家的时间(如果知道去哪儿就记上地址),回来的时间,以及一些来客的姓名和采访时间,等等,是个时间表似的东西。五郎是丈夫的忠实差役,他每天都在为丈夫记这些情况。S为什么要调查这个表呢?听了菊花讲的情况以后,我找到了其中的原因。S让菊花回忆在五月初到十月初这段时间,我外出的日子和时间,听说问得很详细。似乎也打听了其它的佣人。由此看来,S看五郎的日记一定是为了解丈夫外出的日期和时间。
S像个侦探狂一样,也许是自己别出心裁在调查什么,但也有可能是受了什么人之托。是警察吗?上次来的那个蓑浦刑警似乎很正直。可刑警们现在在调查什么呢?我打算详细地问一问巴
十二月二日(前略)M突然搬到涩谷的神南庄公寓,他用电话通知了我。因为是家里的电话,我什么都不能说只是听着。也不知他是为什么搬的家。他这次搬家和他隐藏的秘密有没有关系呢?(后略)
十二月三日因为我很担心M的事,就背着丈夫明目张胆地去了M新搬的神南庄公寓。我问他为什么要搬家,他只说不喜欢以前的公寓。古式的纯西洋风格的房间十分典雅、沉静,这似乎很合M的心意。他的表情仍是十分忧郁。他不像是由于恐惧什么,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搬家的。他有些心事重重,但又一言不发,他人好像完全变了样似的,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眼睛虚无飘渺地呆望着一处。虽然和我谈着话,但也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明天是丈夫去大坂的日子。预定要坐飞机去,并在那儿住一宿。我把这事告诉了M,可他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他像是根本没有考虑利用这个机会和我幽会的事,呆呆地一声不吭。没办法,我们很扫兴地分了手。
那天晚上我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让准备陪丈夫去大坂的S称病,把他留在家里,他马上就答应了。多可爱的青年呀!
十二月四日丈夫坐上午的飞机起程了。(中略)深夜,S悄悄地来到了我的卧室。让他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弄清为什么他在这一段时间,向菊花等人打听在五月到十月之间我外出的情况。经我一问,S马上就实说了。出乎意料的是,那是明智小五即要他调查的。我装出早就察觉的样子继续追问他,S把从明智那儿拿来的日期表给我看了。那上边记载着从今年的五月六日到十月十日共十八天的日期和时间。只看一眼我就明白了。那是我和H在各个旅店约会的日期和时间。小五即到底是从哪儿打听出如此确切的时间呢?
小五郎搞到了H的日记,只有这一个出处。H没有记我的名字,但是却把约会的时间写在了日记上。因为是小五即这样一位名侦探,他把那时间和我联系了起来,想要核实一下。我为瞒丈夫外出,一定要选择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因此明智让S也要调查丈夫外出时间。如果二者的外出时间一致,就说明了我的外出有些奇怪的性质。真不愧为是有名的侦探哪。可是,我的外出次数要比那表上的日期、天数多出三倍四倍,偶然地一致也是有可能的。对S我这么说或许能蒙混过去,可是若换上明智就不一定能蒙混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勾引。我进入了洗澡间,向S招手叫他过来。、S在我的示意下,脱得一丝不挂地奔了进来。我们一起进了浴盆。S的肉体很有勉力,具有一种H和M都不具备的童贞的勉力。我狂乱地爱抚着他。并尽量按他的想象和要求包围溶解着他。与S的约会才使我知道自己是能溶解男人型的女人。若从这种意义上来进,S是我绝好的对手。我第一次感到男人是如此可爱。
十二月十四日M死了。昨天晚上九点在公寓里,像是用手枪自杀而死的。正好那时我们都在家里听广播。据说手枪声是紧接着九点报时以后响起的,我们也听到了九点的报时。
晚上,警视厅的花田科长来了,详细地谈了案发当晚的情况。开始警视厅认为是自杀,可后来在死者的胸部发现了H曾两次接到过的那种白色羽毛,而且M也没有留下遗书。根据这两点分析,认为有他杀的可能。科长问大夫,M有没有可能导致自杀的原因,丈夫说从来没发现M有那样的迹象。这个科长像是曾经来过的蓑浦刑警的上司。他一副小里小气的长相,一点也看不出男子汉的风度,但倒显得很精明强干。那双眼睛似乎有一种能够看穿人心的锐光,令人不敢直视。他寻根问底地追问了我们和M的关系,详细地调查了我们在案件发生的那天晚上的情况。这一不幸事件发生的时候,丈夫、S和我正在听广播,所以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一般很少听广播,但昨晚因为有极。十三郎的小提琴演奏,所以例外地听了一次。而且三个人一起听到了九点的报时,我们可以互相作证。临走时,花田科长说他问了些很失礼的事,向我们表示了歉意。他并非是怀疑丈夫和我是杀死M的凶手,不过,警察像是对被害者的熟人情况都要进行详细的调查。
正文 由美子的推理(一)
由美子的推理(一)十二月十六日(前略)晚上,明智小五郎大驾光临了。我初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业余侦探。他的形象的确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略有些花白的蓬松卷发。无论怎么说都是个精力十分充沛的美男子。丈夫、S和我都在坐,但说话的主要是丈夫和明智,我和S完全是个旁听者。
我们从小五郎那儿得知村越的朋友,那个古怪的画家在村越被杀的前一天晚上,溺死在于住大桥附近的隅田川至。
这天晚上,小五郎详细地和我们谈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开了村越房间构成密室的阴谋。有关情节谈得头头是道,并用画图说明。看起来不像是故弄玄虚。而且似乎说得还不够尽兴。
另一件是,他十分详细地谈了村越的画家朋友赞峻住的那奇特的顶楼房间。在那房间里摆着很多破旧的橱柜,橱柜上放着一个又脏又旧的用于服装行业的人体模特儿。这个模特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只看到了模特儿的头和胸连结的部分以及两条胳膊和两条腿,没有发现胶和腰的部分。而且在那腿的上部和胸的下部有许多小窟窿。小五郎详细地分析了胸和腿像是用细绳或铜丝之类的东西连接过的情况。
于是,到此为止,他没有再涉及案件的其它情况,也没让我们提供什么破案线索。那么,他如此详细地和我们谈这两件事的意思又是什么呢?能轻而易举地解开密室之谜的小五郎,是不会不知道除此以外的更重要的情况的,他不过是故意不说而已,而把剩下的情况有意留给我们去深思。
实在是一个可恶而又可怕的人物。
他奇妙地看着丈夫微笑,而丈夫也嘲讽般地冲着他微笑。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丈夫也和小五郎一样知道什么吗?他二人的谈话难道是心照不宣?那些我所不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十二月十七日昨晚丈夫上床后一句话也没说。从明智走后一直到睡觉的这段时间,我们随便谈了几句,可他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变得烦躁起来。似乎我的话引起了他的不快,可我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句话冒犯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丈夫这种阴沉的脸色。这天晚上,我们没有往常的那种柔情蜜意。上床以后仍是兴致索然。无论是我,还是丈夫都懒得开口谈点什么。只感到有种郁闷和不安在侵袭着,与其说是郁闷倒不如说是恐怖。恐怖的阴影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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