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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作品全集

_15 江户川乱步(日)
螺旋型梯子的顶端即是塔的最高层。上面有一处安装有探照灯的露天烽火台似的空间,离地四十多米。
怪物坐在管探照灯人的工具箱上小憩片刻。也就在他稍事喘息之际,警察已经越逼越近了。他们手上,人人都握着一支亮闪闪的手枪。
怪物在塔顶层兜了好几个圈子,找不到可以杀开一条血路的地方。他搂住柱子往底下一瞧,人群象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把塔围得水泄不通。不张张脸对着天空,嘴里一个劲地叫喊着。
头上是塔顶,尖得如同魔术小丑戴的尖顶帽。陷入这种困境,要想九死一生,唯一的出路就是攀上塔顶。
打头阵的警察已经爬完了最后一段旋梯,黑乎乎的人头和几柄手枪同时从旋梯口露出。一决雌雄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假面人暗暗下定狠心。他决定铤而走险,干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只见他两手紧紧扣住塔顶飞檐的一端,猛一抬腿,来了个体操杠上运动中的引体向上翻身动作。眨眼之间,人己翻上塔顶。塔顶建造得象断壁悬崖一般陡峭,既没有手抓的地方也没有脚能踩稳的地方。要知道,这是在职离地四十多米的高空。
多么可怕又多么令人胆战心惊的场面!只见他象一只扁蜘蛛一样,头朝下脚朝天紧紧吸附在塔尖的陡斜面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扭动着身体。他仅凭手掌、腹部和脚尖用力,每一秒钟都有从高塔顶上堕落的危险。他一寸一寸地移动,终于头朝上了。敢说没有哪一位职业高空杂技演员能做出如此精彩而惊险的绝招儿。在地面上仰头围观的人眼里,这个怪物如同一只令人生畏的金色壁虎。
他身体改变方向成功后,立即开始往高塔的最顶端爬去。缓慢的蠕动。一寸、二寸、三寸,一尺、二尺。伸出的手眼看就要抓到塔尖的金属柱子了。啊,再加把劲儿就成功了!地上的人群尽管知道他是恶人歹徒,可还是禁不住为他屏住呼吸,捏一把汗。
突然,塔顶上的怪物因为出汗脚底下一滑。随之身子从塔顶端的陡斜面猛地向下滑去。哎呀!地上的人群发出恐怖的惊叫。怪物身体一下失去平衡飞快地往下滑。完啦!接下来肯定是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流。人们下意识地一齐闭上眼睛,转过脸去。
然而,人们又估计错了。怪物倚仗着他超人的身体潜力,在陡斜面最边缘稳住了身子。人们清楚地看见他因为用力过猛而大口大口地喘息。旋即,他又开始重新往塔顶端爬去。
他终于攀上了顶端,抓住了那根可以救命的金属柱子。危险过去了。他一只手扶着柱子站立在离地四十多米高的的空中,看上去简直就象一位英姿飒爽的空中勇士。瞧人们的心理有多么奇妙,看见窃贼转危为安,竟然会产生重石落地的感觉!
当窃贼在高空做惊险动作表演时,塔楼最上层的一群警察徒劳地喊叫着。没有一位警察有勇气和胆量爬上飞檐擒贼。这毕竟不是凡俗之辈可以企及的功夫。加上突出的飞檐挡住屯他们的视线。他们连窃贼的人影都见不到,自然手中的武器更形不成威胁。
警察中有人建议马上弄副简易应急的梯子爬上去抓住逃犯,可又畏惧他卑鄙那不吃素的家伙。说不定等架好梯子,攀上去刚露头,就当了那家伙手枪的活靶子。再不怕死的勇夫,想必也不敢担这个风险。
争论了半天,警察们还是决定下到地面用火力进行威胁,于是,十几条枪一齐枪口朝天鸣放空枪。没想到站在塔尖上的窃贼非但不缴械投降,反而放声冲着地面怪笑。瞧他有多么得意忘形。身陷困境,走投无路了,还敢蔑视嘲笑对手!人们林示住开始怀疑这家伙也许根本就不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看来,要想将他绳之以法,只有最后的两个方案了。一是使用疲劳战术困服他,二是等他落地之后再将他逮捕。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夜幕渐渐降落。黄金面具失去了光泽,巨人般耸立的高塔,在人们的视线里也渐渐模糊起来。今晚塔上的探照灯没亮,是因为管灯人不敢爬上塔顶。
塔下,警察和青年团组织点心亮了无以数计的手提气灯,摆事实开了持久战的阵式。围观的人群中不少好事者买来了食品,准备守个通宵。对警察来说,这是桩前所未有的大案。案发现场地处东京市中心,和这桩奇案相比,前些年发生的闹鬼熊一案真可谓小巫见大巫。一些见利可图的报社,不失时机地发行了登载此案新闻的号外。于是,顷刻之间,消息不胫而走,全东京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窃取珍宝的怪窃。传说中的黄金假面人本来就使得人们胆颤心惊,现实中的他更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恐怖。
天黑一小时以后,人们开始沉不住气。那金色怪物此刻仍在塔顶上吗?已经听不见他的怪笑声了。高空中,怪物的身影本业只有豆粒般大小,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他难道不会逃?不知为什么,黑暗总使人变得胆怯。看不见罪犯在哪儿,心里反而觉得不踏实。
一位警兼容性忽然想起,博览会会场里,除了高塔以外,另外一处还安装有一台探照灯。人们这才发现那台探照灯正亮着,一条白色的光柱直指天空。那位警察建议用探照灯射住塔顶的窃贼。他的提议立即得到同意。不一会儿,探照灯就搬来了。
紧接着,一道白色射向塔尖。人们的视线一齐凝聚到这个焦点上。
在探照灯的白光划破黑暗的夜空,一下固定在塔尖的同时,人们发出了惊叹的叫声——出乎人们预料的怪事发生了。窃取珍珠的贼并没有逃之夭夭,他正象壁虎一样,身体紧贴在塔的顶端。到底是什么咄咄怪事让人们如此受惊呢?瞧他们一个个望着天空呆愣愣的样子,就知道塔顶上一定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
正文 空中吊死鬼
空中吊死鬼密密麻麻围住高塔的数以千计的人群,在探照灯的白色光柱里,看到了白煞煞的海市蜃楼般光怪陆离的塔尖。上面一个使人心惊肉跳的场面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塔尖的金属柱子上,吊着一个金色壁虎般的人,宛如一只巨大的钟摆,在空中左右来回晃荡。那镀金佛像一样假面具的嘴边,大量的鲜血正往外涌,在煞白的灯光里格外刺目。
看来,无疑是塔上的怪物被逼得走投无路,又不肯俯首就擒而选择了自戕的道路。他戴着黄金假面具,穿着金色斗篷,用一条皮带缢死在金属柱子上,简直如同一个恶魔世界的勇夫。鲜血顺着嘴角外胸前流淌。痛苦的选择,使得他象摇摆的钟摆一样在空中挣扎。
“啊——他死啦!”
人们异口同声地叫喊道。是办为妖魔死了而惊恐感消失了?不,这绝不是。这是一种巨大的失望感。是对眼前的英雄式怪物的突然死亡而发出的由衷哀叹。
警察们飞奔上了塔顶。没有梯子仍然攀不上去。突出的飞檐遮住了视野,他们甚至连死鬼的影子也看不见。慌什么?要爬上去,先得请一位胆大的行家搭好梯子。
“谁去博览会建筑事务所跑一趟,弄此搭梯子的材料,顺便把搭梯子的人也请来!”
警长命令一下。黑暗中走出一个穿戴博览会雇员工作服和帽子的高个子男人。
“让我去吧!”
此人说话的声音很奇怪,似乎那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在说话。然而,黑暗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哦?你怎么也爬上来啦?是管探照灯的吧?”
“是的。”
“那好。你走一趟!跑步去,快去快回!”
警察很快在探照灯管理员的工具箱旁发现了一支手枪。
“喂,那家伙爬上顶时把枪掉在这儿了。”一个警官拾起枪拿给同僚看。
“他妈的!这么说,那小子上塔顶时根本就没带家伙了?真他妈的不该往后闪。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嘛!”另一名警官嘀咕道。
“唉,奇怪!”拿着拾到的手枪仔细检查的那名警官突然发狂似地喊叫了起来,“伙计们,咱们上当啦!被吓得那副模样,这枪是假玩艺儿!”
警察们仔细看过,发现枪果然不是真家伙。看来,大胆窃贼偷了剧场后台道具室的道具手枪,拿它当真家伙恫吓人了。
警察们不由得忍俊不禁,吃吃地低声笑了起来。不过笑声马上就停止了。警察一方十几条汉子,被一支假玩艺手枪吓得魂飞魄散。事后哪儿还有脸面懊悔?哪儿还有脸面发笑?
架梯人仍不见影。一名警官亲自去了事务所。待梯子架好,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爬上梯子去为窃贼收尸的是博览会的消防人员姓久米,是位知名的爬梯能手。
果然名不虚传。只见他脸上毫无惧色,沿着梯子转眼就爬上了塔顶陡峭的倾斜面。拉在飞檐下的救生网里,两名大胆的建筑式人等待着接住怪物的尸体。
应急梯子塔好后,地面的人群看见了当地享有盛名的爬梯能手久米先生出现在探照灯的白色光柱里,不禁欢呼起来。
这简直不亚于电影画面。看上去活象一事黑黢黢的爬梯用手,他匍伏在巨形尖顶帽一样的塔尖,朝着最顶端金属柱子上吊着金色壁虎爬去。
久米先生终于到达了塔的最顶端。他伸手朝黄金假面人尸体摸去。不知怎么回事,只见他一解下缢尸的皮带,拿在手上轻轻地晃了晃,猛地将尸体从四十多米的高空扔了下来。难道这个消防队员疯了?
金色的斗篷在空中翻动,发出火花一样的光彩,一下划过探照的白光,在黑暗中流星一样飞落到观望的人群面前。
地上的人群忽地一下散开了。警察和青年团员们的手提灯将尸体围了个严实。一名警官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金色斗篷,对着围观的人群抖了抖。到这时人们才明白刚才在塔顶上那位爬梯能手的奇怪动作的含义。原来,从塔顶上扔下来的只是一副黄金假面具和一件金色斗篷。根本不见窃贼的影子。金蝉脱壳!罪犯用面具和衣服伪装成真人,并设计成自己悬梁自尽的假象,借机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面具和衣服里,裹着窃贼的内外衣裤。
正文 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怪贼巧妙地逃走了。可他是从哪儿逃走的呢?又是怎样逃走的呢?这不可能!高塔的四周是一道道观众筑起的人墙。塔梯下有警察目不转睛地把守。无论什么怪物,要想逃出这重重包围简直是白日做梦,除非他长了翅膀。
难道隐藏在塔内?警官当机立断对塔内进行了彻底搜查,搜遍了第一个角落仍不见怪物的踪影。警察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了,只能傻呆呆地围聚在塔梯下发愣。
“那家伙一定是光着身子逃走的。他身上穿的衣服全都塞在斗篷里了!”
“奇怪!这么多人,虽说是在夜里,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依我看哪,那小子也许在什么地方另外弄了套衣服替换了。”一名警官说道,就是刚才发现窃贼的手枪是假的那位。
“你说什么?”另一位警官吃惊地盯着说话的同行问。
“说不定那小子悄悄从塔顶上溜下来的时候的确光着身子。可是塔的最上一层的小屋里正好说不定放有一套可以替换的衣服呢!”
“你说哪儿放有衣服?”
“探照灯管理员的工作箱里呗。说不定里面正好有一套现成的博览会雇员的制服。这可没准儿!”
“那只是你的猜测!不过,这事儿得设法弄清楚……”
“那当然。喏,这不,管探照灯的人来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喂,说你哪。你是管探照灯的吧?”
“哎,正是。”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上前应声答道。
“探照灯室的工具箱里,你是不是放了一套替换的制服?”
“是的。不过那不是我的。制服和帽子是另一位同事的。”
“衣服的主人呢?”
“今天生病了,没来。”
真神了!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了。
“刚才在塔上不是有个人去建筑事务所叫人了吗?那人是谁?不是你吧?”
“不是。我没上塔上去过。”
一个警官说着拉着探照灯管理员噌噌上了塔楼。经检查,果然不出所料。本应该放在工具箱里的制服制帽不翼而飞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窃宝飞贼,竟敢公然嘲弄警察和观众,巧妙地利用他们注意力上的漏洞,扮装成探照灯管理员逃出了层层重围。黄金假面人的字典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不可能”这几个字。
警察和青年团员们立刻散开来,把整个博览会会场象篦头一样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不言而喻,这无疑已经为时太迟了。那个机敏的怪物不可能脱身后仍在是非之地呆上一小时。
警察气得捶胸顿足。辛苦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将逃犯逼上绝路,竟因一丁点疏忽放跑了追踪的猎物,真是追悔莫及。现在唯一可干的是找到还记得化装成探照灯管理员后的窃贼面容的人。然而,当时探照灯室光线是那么昏暗,有人只记得当时那人把制帽扣得很低,说话时也总不见他抬头。当时那种情形,不可能有人怀疑他就是要抓的贼,更不可能有人仔细注意过他的面部。朦朦胧胧留在一些人的记忆之中的,是一个高个子、说话声音奇怪的男人。
“难怪呢!我去建筑事务所时,人家说根本没有任何人去叫过他们。我告诉他们在我之前去了一个,他们都觉得奇怪呢!”亲自去建筑事务所叫人的那位警官说道。扮装成探照灯管理员的飞贼,怎么会去建筑事务所呢?
翌日晨,各大报纸加上当地小报都以赫然醒目的大标题一致向全日本详细报道了上野博览会上发生的前所未有的大追捕案件。爬梯能手久米先生从应急梯爬上塔尖的新闻照片虽然拍得不太清晰,但却极大地增强了新闻效果。人们无不对他的勇敢深表钦佩。
然而,至少可以说东京人没有把这段精彩的新闻报道当普通趣闻轶事读过了之。从前,黄金假面人只是以一种传说奇谈的形式存在,而眼下真正的黄金假面人出现了,又偏偏在博览会人山人海的场面,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巧妙地逃走了。说不准这个轻而易举逃出几十名警察包围的怪物,如今就潜伏在东京市内的某处。
窃贼到底是谁?无人知晓。弄不清那副黄金面具下究竟是何真面目,使得东京人更加心惊胆颤。敏感的读者并没忘记报纸上登载的那段某警长的谈话,每每想起都会不寒而栗。
“只记得化装成探照灯管理员的怪贼身上唯一的特征,那就是个子很高。当时,他只说过一句话。听上去,声音十分奇怪,发音一点不清楚。说话时声调似乎与我们普遍人不一样。”
这段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令人生畏的毫无表情的黄金面具,目空一切超人的功夫,加上奇怪的声音。难道是?……如果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什么的,动作绝无可能如此敏捷灵巧!
难道怪物巧夺了稀世珍珠“志摩女王”之后从此就销声匿迹、隐而不露了?不,这绝不可能。他一定会在什么地方重新抛头露面的。但究竟于何时地幽灵似地显现?下一次行窃的对象又是什么?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他猎取的目标未见得仅仅是财宝。难道就不可能凭借他那超人无敌的膂力去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胆小之人一想到此便骇然不巳,面临着一种无可抵御的巨大恐怖,身不由己地发抖颤栗。
正文 爵千金
爵千金东京人唯恐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数日后的一天,这个头戴金制面具的怪物又阴谋策划了一次骇人听闻的恶性犯罪。但这一次的做案地点不是东京繁华区,而是远离东京闹市的日光山中的鹫尾侯爵家豪华的私人别墅里。
鹫尾家族的祖先原是北国大藩的地方贵族。现世侯爵鹫尾正俊虽然家住东京,但尤其喜爱坐落于日光山中C湖畔的豪华别墅山庄。一年四季几乎都住在那里。侯爵同时还是位著名的古董收藏家,专门在别墅内修建了一幢私人美术馆。
十九岁的女儿美子,是侯爵家的掌上明珠。她那纯洁无瑕的花容玉貌,时常出现在妇女杂志和摄影画报上。她充满神秘的魅力、深邃的眸光,尤使人心旌摇荡,为之倾倒。
那天,她斜倚在书房的窗边,一边眺望着视野里梦一般沉静的湖水,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在思念远在异国他乡留学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秋君父亲早亡。他撇下胞妹孑然一身背井离乡去英国伦敦留学。他同侯爵家千金美子已经定下终身,只等他从国外学成归来,便正式完婚,结为伉俪。
美子浮想联翩。她似乎看见了陌生的欧洲大陆,似乎看见了千秋君打板球时矫健的身姿和该大学名传遐迩的划船竞赛。她似乎闻到了西洋美酒和香烟的芬芳。
除此之外,今天美子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某国驻日大使卢杰尔伯爵今天要从东京远道驱车前来观赏鹫尾家族历代收藏的古美术品。她生平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接待一位洋人,而且是一位身居大使要职的洋人。
可不能因为招待不周让人笑话。还有件事更使她忧心忡忡。据说这两三天,有人发现传说中那个戴金制面具的怪贼在山庄附近徘徊转悠。离别墅不远的村子里就有三个农民在森林里亲眼看见过那张让人毛骨悚然毫无表情的金色面孔。
眼皮子底下的围墙外,有几个穿西服的男人。他们是警察署派来的便衣警探。一人,二人,三人。仅大门处就有三位便衣看守着。后门也有三名警卫。别墅里共有近十名警察,都是东京警视厅的波越警长亲自带来的人马。尽管如此,美子还是不敢高忱无忧。听人说黄金假面人是个大胆无敌的狂徒,身困于数千人的包围中,他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得以逃脱。眼下别墅里就这么十几个人,防备得了吗?自己家里出了事,就当做天灾人祸,也认了;可卢杰尔伯爵大使若有个三长两短,会涉及到两国关系。父亲怕出现不测,向大使馆提出了要求卢杰尔大使延期观光的申请,可卢杰尔大使坚持不更改日程。要知道,他是位曾经参加过欧洲大战的军人和于香槟区鏖战之中死而复生的传奇人物,岂会惧怕什么东方日本的黄皮肤小个子毛贼?于是,鹫尾侯爵精心作了安排,在别墅里里外外布下了森严的警戒以保障大使的人身安全。
这时,美子平素最喜欢的侍女小雪面色苍白地跑来。小雪比女主人大一岁,今年正好芳龄二十。她原是鹫尾家族一重臣之女,从十七岁起就一直在美子小姐旁边伺奉。美子小姐和她相处得不错,有时说起话来就象对朋友一样亲近随便。
“不得了啦!小姐,太可怕啦!这可怎么办哪,这可怎么……”
“怎么啦?小雪。”
“刚才,我到假山后面去,想找几朵花插在房间里的花瓶……”
“说下去呀!”
“我在昏暗的树林里,看见……”
“看见什么了?”
“看见……”
“说呀!”
“金色的……”
美子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一下站起身来。
“黄金假面人……”
“你真地看见啦?”
“嗯。就在林子里树叶茂密的地方。那张月亮弯弯似的嘴巴还直笑哩!”
“告诉我父亲了吗?”
“是的。还告诉了警视厅来的人。这会儿他们正在假山后面搜查。”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的眼神里流露出足以使人心脏麻痹的巨大恐怖。沉吟片刻之后,美子自言自语地说:“那家伙究竟企图来此干什么呢?偷东西?或者……另有别的更可怕的目的?”
可怜的美子小姐,此时此刻当然不会猜到这突如其来的黄金假面怪物和她的命运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这种模糊不清的恐惧感,使得她面无人色,浑身瑟瑟颤抖不巳。
这时,父亲鹫尾侯爵走来。
“啊,父亲。”
“小雪都对你说啦?”
侯爵看情形似乎一切都知道了,以一副训斥女侍的口气问。
“父亲,警察把他抓到了?”
“还没有抓到。到处都仔细搜查过了,连个影子也没找到。一定是小雪吓懵了,产生了幻觉。”尽管嘴上这样说,鹫尾侯爵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
“老爷,绝不是什么幻觉!我可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弱女子!”
侯爵似乎对侍女小雪的辩解充耳不闻。他改了个话题说:“美子,客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得去做好迎接的准备。”
“可是……家里混进了这么个怪物,迎接贵客临门,不会出意外吧?”
“这件事情由我来操心。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办法?刚才接到使馆来的电话,说大使已经出门上路了。卢杰尔伯爵也真不愧是位胆大的人。再说,不就是个毛贼吗?他与卢杰尔大使无冤无仇。我想不会给他找麻烦的,你说呢?”
侯爵自己安慰自己似地说道。
正文 美术馆的风波
美术馆的风波一小时以后,某国大使卢杰尔伯爵在一名秘书官和一名翻译的陪同下,驱车抵达了鹫尾侯爵的别墅山庄。带有驻外使馆特殊标记的大型豪华卧车停靠在别墅的停车场。宾客们在鹫尾侯爵、美子小姐以及管家三好老人的迎接下,安然无恙地进了大门,来到一间西式大客厅。
卢杰尔伯爵是当年二月下旬刚捧着政府委任状出任日本的新大使。当时在东京帝国饭店举行了日本朝野盛大的欢迎宴会。鹫尾侯爵出席了那次盛宴。今天卢杰尔大使的光临。正是出于上次欢迎宴会上鹫尾侯爵的盛情邀请。同时,今天也是他与卢杰尔大使事隔两个多月再度重逢的日子。
卢杰尔伯爵同访问日本的外国人一样非常爱好日本的古代美术。也许他是其中的更甚者。在上任后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利用余暇四处游览参观。京都、奈良的博物馆以及著名神社佛寺等地都留下了他观赏东洋美术的足迹。他不仅不满足于游览公开开放的名胜,还煞费苦心,想光顾一些名家珍藏的名画佛像。鹫尾侯爵家,就是他计划走访的第一家。
美术馆是一幢与主建筑分离的新建两层钢筋混凝土楼房,占地面积达三百多平方米。管家三好老人用随身所带的钥匙启开大门,侯爵率先,随后是卢杰尔大使贵宾一行、侯爵小姐、管家依次鱼贯而入。
这是一幢仓库式的建筑。窗户很小。馆内白天也亮着电灯。高高的天花板、冷飕飕的空气、防虫剂以及其它药物的气味,排列着的千姿百态的佛像,还有简直象活人一样随时会动弹的盔甲铠胄、刀丛剑林,以及巳沉睡千百年之久的古代画卷。这里的一切无不使人感到一种切肤的寒意。
随着鹫尾侯爵第一个迈入美术馆内,一种恐怖感便向他袭来。馆内一排排让人望而生畏的佛像,于一霎那间使他产生了稀奇怪诞的联想。无疑这是适才侍女小雪见到的怪物让他受了惊吓。
难道那个怪物也在恭候这些贵宾的光临?虽不知他有些什么手段,但他该不是企图趁机会窃取馆中的宝物吧?侯爵心里暗忖。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注意着灯光照不到的每个角落,时而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卢杰尔伯爵的问话。
卢杰尔伯爵的确称一位非同凡响的鉴赏家。他谙熟日本美术史,通过翻译,他这些艺术珍品所作的批价句句深中肯綮,鞭辟入里。最使鹫尾侯爵感到喜不自禁的,是眼前这位卓越的文物鉴赏家久久伫立在一幅名叫《阎魔天像》的藤原时代的绚丽多彩的像画,和另一同时代作品——阿弥陀如来佛木雕镀金坐像面前。这两件文物都是侯爵珍藏多年、价值难以金钱计算衡量的珍品瑰宝。卢杰尔伯爵流连忘返的神态,极大地满足了鹫尾侯爵的虚荣心。
一行人缓缓前移,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梯后呈三角形的黑暗处有一样乍看上去让人胆寒的东西。虽然是一尊时代不算久远的金光灿烂的等身镀金大佛像,但在昏蒙蒙的灯光下,立在角落里放射着异样的光泽。
美子小姐一进美术馆就一直盯着这尊立在角落里的镀金佛像。金面孔……金衣裳……她心里直发毛,怀疑它是个活生生的人扮装的。
离它愈近,似乎愈感到这尊有着膘悍男人一般体魄的佛像在悄悄地呼吸。似乎那柔和的嘴唇转瞬间就会变成弯弯的月亮形状,吐着一丝鲜血,嘻嘻嘻地怪笑。美子小姐愈想愈怕,不禁汗毛倒竖,差一点失声惊叫起来。
侯爵本人虽然他感到惶恐不安,但还不至于象女儿美子那样六神无主。他走到镀金佛像面前,凑过脸去仔细瞅了瞅,仿佛要看透佛像的五脏六肺,然后,猛一伸手,用力捏住佛像的手腕。他心里在想,这尊佛像如果真是活人,应该感觉得到活人的体温,它应该台同真人一般柔软。
“哈哈哈哈……”突然放声大笑的卢杰尔伯爵似乎察觉到了鹫尾侯爵的心思,“看业,那个叫做黄金假面人的怪贼至今还没被抓住呀!他相貌长得大概就象这尊佛像吧?肯定没错儿,是不是,侯爵大人,啊哈哈哈……”
大使的话使主人鹫尾侯爵为自己方才怯懦的举动深感难为情。他一缩回手。
几乎就在侯爵从佛像身缩回手来的同时,美子小姐突然发出“啊——!”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周围的人被这陡然而来的惊叫声吓得跳了起来。侯爵小姐那瞪得快要眦裂的双眼,直呆呆地盯着镀金佛像后面那扇小窗户。只见她面无人色,煞白如纸,一副马上就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人们看见窗口一个奇怪的人的面孔一闪即逝。的确有人在暗中监视大使一行。而且是一个从未露过面的陌生人的面孔,既然不是别墅里的佣人,也不是正在警戒的警察。
鹫尾侯爵刻不容缓地飞奔过去,一把推开窗户。
一个人影飞快马加鞭滑下房檐逃走了。高个子、留着姑娘一样的长发,黑色条纹木棉和服下,穿一条黑斜纹哔叽和式裙裤,装束委实奇怪得难以形容。
“站住!”
侯爵大吼一声,见逃走的男人回眸一笑,还施了一礼。披肩长发上,露出一张阿伊奴土人酋长一样满脸胡须的狰狞面孔。
“你是谁?刚才在干什么?”
在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在回答主人鹫尾侯爵的问语之前,管家三好老人突然从一边插话道。
“木场先生,你干这种勾当不是让我难堪吗?我再也不能留你了,一天也不行!……老爷,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其实,这人是我……”
“行了!我知道了。是你信奉的天理教的传教士吧?”主人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放心地说。“你对他说,今后再不可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别捅漏子!”
老管家是天理教虔诚的信徒。他的住所,经常有四方布道传教的传教士到此留宿。木场先生就属这类人物。虽然与管家素不相识,但见他持有教会的介绍信,也就放心地让他留宿了。后来询问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偷看,他说想瞧瞧新任的某国大使阁下长的是怎样一副尊容。
参观结束了。宾主双方都感到了满足。
正文 浴室里的妖魔
浴室里的妖魔侯爵小姐美一阵子每天夜里上床就寝之前,总有去洗澡间净身的习惯。今天接待宴请完大使一行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想洗个澡,好好恢复一下接待上等贵宾后身体的疲乏和黄金假面人带来的恐怖情绪。
等侍女小雪帮助脱去和服,身子浸在大理石浴盆里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纯白的大理石映着炫目的灯光。虽说是在深夜,但有胆大的侍女小雪拿着俗巾在门外,美子也敢放心大胆地洗个痛快的热水澡了。
透明清澈的水中,美子可以看见自己于水中平浮着的雪白肌体。和世上许多女人一样,她同样为自己的柔美身段感到陶醉。须臾之后,那种看见充满魅力的身段而感到的羞赧逐渐转变成对身异地他乡的未婚夫的思念。
她沉浸在缠绵不尽的思念之中。忽然,她猛地感觉到笼罩四周的夜晚的寂静是那么可怕。正想和侍女小雪说几句话,转过头去,发现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了。
咦?小雪去哪儿了?一定是取替换的睡衣去了。美子心里暗忖。可等了半天,仍不见小雪归来。
死一般寂静的夜晚。屋外后山传来一阵阵若隐若现的夜鸟的啼鸣。全身浸泡在水里的美子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怖袭来。她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惊恐万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紧注视着那扇通往庭院的小窗。仿佛听见有人轻轻的脚步声正一步步朝毛玻璃门走来。
别说起身走出浴盆了,美子泡在水里连动也不敢动弹。她拚命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身体蜷成一团。啊——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看见窗户正一点一点地自动打开。
幻觉!要不然,这一定是场恶梦!美子拚命想使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她徒劳了。窗户愈开愈大,随着一股夜晚的寒气从窗外吹来,美子看见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美子身子僵矸得丝毫不能动弹,嗓子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堵着,欲喊不能。只有眼睛,直呆呆地盯着那扇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拉开的窗户!
在这一刹那间,美子脑海里掠过数不清的可怕念头。那黄金假面人,那张毫无表情的狰狞面孔肯定就在窗外!正当美子疑神疑鬼、惊恐万状的时候,一张金色的面孔咧着一弯新月似的嘴巴真出现在窗口。
美子一下吓了个半死。她感到自己神态愈来愈模糊。紧接着,只见她冲着面前的假面怪物,象对待朋友似地扮了个笑脸。极度的恐怖竟然把一个人的惊恐变成了笑容!
怪物似乎冲着她的笑脸大摇大摆地从窗口钻了进来。来人头戴金色面具,头后用一块黑布包着,身上还是那件人们熟悉的宽大的金色外套。
美子突然意识到生命危险迫在眉睫。快!快逃!她拚命想恢复已经迷糊的神志。
她好不容易才从浴盆里爬起来。也顾不得少女的羞耻了,赤裸着红朴朴的身体朝门口踉踉跄跄地跑去。
然而,假面人动作比燕子还敏捷。美子还没跑到一半的距离,怪物巳站在门前堵住了逃路。只见他身披的金色斗篷里,右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锋利短剑。
一丝不挂的、花一般娇嫩的少女和浑身金光闪烁的怪物的对视。怪物龇牙咧嘴嘻嘻嘻地阴笑起来。旋即,金色斗篷一抖,穷凶极恶地向赤身裸体的少女扑来。
怪物手持利刃,直朝美子丰腴的胸脯刺来。柔弱女子拚死悲惨地挣扎。搏斗之中,美子猛一挥手啦地打在愈逼愈近的怪物脸上。只听得哐当地一声响,黄金假面具掉到浴室地上。
怪物啊呀一声怪叫,俯身迅速拾起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就在这一瞬间,怪物的真面目巳在美子面前暴露无遗……
“啊?是你!”美子不胜惊讶,喊叫声中夹带着仇恨。
巳被识破了真面目的怪物,疯狂地挥舞着尖刀猛扑过来。针尖般锋利的女性尖一下剌穿了美子雪白的胸膛。随着“啊——”的一声撕肝裂胆的惨叫,鲜血扑地飞溅了出来。美子纤白的手指,在空中乱抓……
在这同一时间,鹫尾侯爵和卢杰尔伯爵都还没入睡。晚餐用罢后,他们一直在兴致勃勃地就美术高谈阔论着。大使随行的秘书官和翻译也都一直在场作陪。
侍女小雪突然没打招呼就冲进屋。
“老爷!不得了啦!小姐她……她胸口被人刺了一刀……在浴室……”
宾主大惊失色,霍地站起身来。鹫尾侯爵撇下客人,在小雪带领下心急如焚地朝浴室跑去。听见动静后赶来的几名寄宿学生随后追了上去。
众人冲进浴室,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展现在眼前:侯爵小姐美子半身倒在大理石浴盆里、双手举着,已经气绝身亡。雪白的胸脯上两只高高隆起的乳房的凹处,深深地插着一把玲珑小巧的黄金柄短剑!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红的血液……
侯爵顾不得脱去脚上趿着的拖鞋一下扑了上去,把女儿的尸体搂在怀里。
“快!快去叫管家!去报告波越警长!”侯爵立即大声吩咐道。
一位寄宿的学生立即跑开了。不一会儿,波越警长带着几名刑警匆匆赶到了杀人现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别墅中的佣人。
经检验,发现美子心脏被刺中,已经停止了跳动。已经无法抢救了。杀人凶器正是鹫尾侯爵平素一直藏在书房里的那把西班牙短剑。不知是怎么被凶手偷到手的。
凶手进出的地方,只可能是浴室那扇通向庭院的小窗户。波越警长领着几名刑警围着院子仔细搜查了每个角落和院墙的外围,除了发现一双日本木屐踩出的脚印之外,别无所获。木屐印在距离窗口九米左右处的硬质地面突然消失了,能以判断出凶手逃窜的方向。
侯爵大人一时为掌上明珠的爱女死得不明不白而失去了理智。他似乎已经把自己请来的客人卢杰尔大使一行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考虑怎样安置女儿的尸体,只是一味抱着女儿的尸体,老泪纵横,悲痛欲绝。当波越警长他们结束了徒劳无用的搜查回到杀人现场,他才好容易从极度的悲痛中冷静下来,至于女儿的后事,他知道,最好让富有经验的管家来处理。侯爵的目光在围在身旁的佣人提中间寻觅着,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找不到管家的影子。
“管家,管家他上哪儿去了?”
“老爷,我家里也出了怪事儿啦!我丈夫和留宿的木场传教士不知怎么搞的,两个人倒在一间屋里呼呼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一个妇道人家,深更半夜的又不便出门喊人……”
管家的妻子应声上前提心吊胆地答道。
“在睡大觉?真是怪事!”“蒙汗药”这三个字在侯爵脑子里突然一闪。“波越警长,劳你走一趟,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警长跑到管家的家,见靠里面的一间内房里,管家老人和那位长发怪人正忱着手臂呼呼大睡呢。再敲再打都不省人事。看情形他们二人入睡之前饮了茶,枕边放着茶具。一定是有人先从厨房溜进了屋,在茶具中施放了蒙汗药。可是有一个疑团难以解开。做案人为什么非得要管家和长发怪人进入昏睡不醒的状态不可呢?
话说回来,卢杰尔大使一行因为主人家中发生了意外的事件而不便久留,一等到天亮,郑重地对主人表示过哀悼之意后,驾驶着那辆有驻外使馆特殊标记的大型豪华卧车返回东京去了。
正文 神秘的A.L记号
神秘的A.L记号波越警长在法院的人于早晨到达侯爵府之前,一直急不可待地想找到这次奇怪的凶杀案的动机和犯人的蛛丝马迹。他再次重新勘查了那双木屐脚印,和短剑下是否留下了罪犯的指纹。他一会拉住侍女小雪询问一些有关女主人的日常生活细节,一会儿跑到管家家里去搜查折腾,直到八点钟,他连口气都没喘过。等到当地警察署署长从离此甚远的市镇上赶来时,他已经采集到若干物证。他陪同警察署长出现在主人鹫尾侯爵面前时,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
“那位在管家家里留宿的天理教传教士木场先生,是您的老相识吗?”警长意味深长地问了句。
“以前从不认识。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好象管家也并不认识他。说是这人持有教会的介绍礁,才同意让他过夜的。”
“可以把他带到这儿来问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这人鬼头鬼脑的。”
于是好容易才睡梦中醒来的长发长须怪人被带到临时法庭。
“昨夜十二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警长问过临时被告的住址姓名之后,沉着地放出了第一支利箭。
“快到夜里十二点时,我在和三好先生一起喝茶。后来,正如阁下你所知道的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还觉得奇怪哩!罪犯干嘛要对我们下蒙汗药呢?”
“你是说你们喝茶时还不到十二点,对吧?可是管家和他妻子都记不起具体的时间。管家说,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回到家的。如果他的话是事实,那么,我们不得不认为你是在十二点以后才喝茶。”
“我也记得不太清楚,如果的确是十二点以后喝的茶,又怎么样呢?”
“也就是说,你在喝下你自己放的蒙汗药熟睡之前,有时间偷偷去一趟浴室。”
“您的意思是说,我是杀死侯爵小姐的凶手?您……您有什么证据?”木场先生冷静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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