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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小史

肯尼斯·G·韩歇尔(英)
<日本小史:从石器时代到超级强权的崛起>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编辑旨意
《大学入门丛书》
大学之道,今非昔比。人类的精神已经三历变迁。上古以来,以物理学为基本,研究事物的本性,追求真理,将人的宗旨归为独一无二的善。学问通往于至善,固执于本质,直到达尔文进化论出现。今天我们了解,此说虽然不能解释生物进化,但是其所揭示的方法已经成为人类理解的普遍精神。由达尔文思路带来了社会科学的新视角,以人口学为基本,人的存在、社会构成以及信仰与观念、习俗与行为,其中并无一定而规的理由。差异于种群中出现,变化在遭遇里发生,众生平等,因果繁复,本体难于定论。而如何算计社会现象的变更作用并加以调节,如何观测群体种族之间的差别并做出解释,人的认识又在这些差异和变更中如何发生、演变、成就和相互冲突,皆成为学问的中心。然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对现代化的反思使人类对理性和语言本身的权力产生警惕和怀疑。话语可能就是暴力,天理迫灭人欲,也拆解和异化人的本身的完整。而现代性的强制和规范,正以统治全球的方式抹煞着文化的差异,忽视个人内在的柔软而脆弱的隐私。以艺术学为基本,揭示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文化存在,诗的栖居,画的变现,解读一个文本,因人而异;观看一件作品,每次不同;而每个人的知识结构、体认方法、性情禀赋又会随着他的命运和际遇不断变化。学问在作品评论中展示了对真实的独立透悟,在艺术体验时突显出人的独孤的本质和自由的本性。而经济制度、文化都是人的问题,在与个人的关系中具有一一对应、不可重复的艺术学关系。
从物理学到人口学再到艺术学的精神变迁,并不是一一兴替,而是从单一到并列,再到三种同在。精神丰富的同时,认识的方法变得复杂;选择多元之后,学问的信心受到质疑和考验。更何况知识由于互联网的便利,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已经多到完全可以遮蔽学习能力和覆盖理解水平的程度,知识成为人类异己的力量。所以,无论是对一位学者,还是对一位学生,在大学之道上,要想洞察宇宙,了悟人生,必须重思门径,梳理思路,概览方法,举一反三,从一个具体的学科入门。这就是大学入门丛书编辑的形势和任务。
大学入门丛书按学科分类,依照目前大学学科的通行的基本分类方法,有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文学艺术四类。数学和哲学本来应该别归其类,为简便计,将数学挂在以其为基础的自然科学一类,尽管社会科学用到的数学日益增多。哲学原本在一切分类之上,但是关于哲学历史的学问,讨论哲学观念演变的科目已将哲学学科习惯性地带入了人文学科之中,吾从众。
大学入门丛书约请的作者,一定是在本领域中的专家,并且同时又是对学科整体相当关心的学者。借重他们,把一个专业或其中的一个问题讲述给初学者和非本专业的读者,尽量少用专业性强的术语。每一部书基本上在12~18万字、12~18个章节之间,力图满足三个基本的期待,既让读者了解本专业或者本题目的基础知识框架,又让读者了解此种学术的主要思路和方法,还让读者借助启示,动用参考文献和附录,可以进一步觅得深入学习的途径。
大学之道,古今又是殊途而一致,接引在于入门。虽不敢妄称此丛书可以通达大学之道,然而不肯失责之心,天地可鉴。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致中国读者
我们大家一起来思考中日的过去与未来
假如我们看文化与语言的广泛问题,那么日本也跟中国有着密切关系。汉字是日本文字的重要成分,而日本假名系简化汉字而成的。而不管是好是坏,儒学仍是日本信仰体系的重要成分。佛教也是这样,佛教在日本被当作是大体上是中国宗教,尽管佛教起源于印度。
但日本过去不仅吸收中国文化而已。大约1500年前,为了被他国认真看待为一个文明国家,新生的日本国有意识地模仿唐朝政法制度,但加以大幅修改以获得独特的日本特色。
在近代时期,日本对中国的态度当然没有那么尊敬。尤其,20世纪30年代与40年代前半期日本在中国大陆的作为一直是令人遗憾的。许多日本人现在如此承认,但令人关切的是,包括一些政府高官在内的若干日本人仍然不愿意为他们的行为完全且诚恳地道歉。这当然不仅限于中国人民,因为韩国人民(包括尉安妇的大多数人)、许多其他亚洲国家的人们以及盟军战俘也仍然等候衷心的道歉与适当的补偿。
日本若干政府高官蔑视的态度,仍然是日本必须紧迫处理的重大问题之一。如果不能充分理解过去,不能诚恳地承认过去的罪行,迈向未来的脚步将受到阻碍,而日本因为经济成就获得的尊敬将继续被负面的保留所抵消。而尤其日本与中国及其他亚洲邻国的关系将无法完全开花结果。
我希望,拙作《日本小史》借着探讨历史上驱策日本人行为的一些持久性价值以及强调日本与邻国之间的历史关系,将有助于在亚洲建立桥梁。历史往往会被观点所歪曲,有时是故意的,有时是无意识的。作为“局外人”,尽管我研究日本已有卅多年,我并没有特别的观点,有的只是诚恳地希望尽我所能正确地述说日本的故事而已,而我相信我述说的故事将是一个公正的故事、一个平衡的故事、一个易读的故事。·致中国读者·
肯尼斯·韩歇尔
于新西兰基督城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自序
我们愈是了解日本历史,我们得到的愈多
本书的主要目标是叙述日本的故事。这些故事必须从头说起,必须用平衡的、全面的方式叙述,不可造成混乱;必须以一种方法让日本史可以为人所理解,但又不至于简率或肤浅。许多有关日本史的书在性质上是属于百科全书式的,有太多细节,难以见其整体倾向;有些日本史书籍倾向于将焦点放在一个主题上,省略了能够平衡观点的背景;而有些日本史书籍则倾向于从近代史叙述起,略去了重要的中古史背景。
这些书都有它们各自的优点,但易于让非日本史专家的普通人感觉气馁。在今天这个时代,当这么多人对日本,尤其是对日本如何成为经济强权感到兴趣时,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可惜的。一般读者、学生及其他专业领域的学者们,应该都能够较容易地获得有趣的、有教育意义的日本史知识。因此,易读成为撰写本书的主要考量。
日本历史非常迷人,有奇遇、神秘、阴谋及争议等成分,而这些都包含在本书中。了解日本史中目前仍然模糊、没有定论的领域和事件,对所有读者是非常重要的,即使不是学院中的人。
许多读者特别对日本如何成为经济大国感到兴趣。日本的成就是形势本身与日本对形势的反应所造成的结果,一种基于根深蒂固的价值与习俗的反应类型。我不让这些价值与习俗主导我的日本史叙述,倒是在每章末尾的综述中列出这些,以示强调,并以这些作为主题撰写各章的结论。
各章末尾的综述旨在协助读者了解。日本的历史很长,内容丰富,值得时常停下来回顾,尝试分辨出重要趋向与事件。我们愈是了解日本史,我们得到的愈多,因为这是非常值得认识的历史。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导言
非常值得认识的历史
日本对现代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日本领土不及地球陆地的1/300,然而,日本经济占全球经济的1/6。很少有住家或办公室不依赖至少一种日本的科技产品,日本车在世界各地的公路上随处可见。尽管所谓“日本式管理”最近出现问题,但许多西方与亚洲的经理们仍尝试用“日本方法”做事。日本外援支撑着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世界各地的开发计划者寻求日本的投资。旅行社以大量出国旅行的富裕日本人作为对象。在西方国家的民意调查中,日本被列为人们最想观光的国家之一。等等,不胜枚举。
作为世界舞台的重要演员,日本缺席任何重要的国际论坛都是不可想象的。现代世界史不能不用大量篇幅来叙述日本。
然而,在全球所有国家当中,日本曾一度最接近灭亡。日本是惟一受到过核武攻击的国家。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的敌国之中有许多国认为,为了全人类的安全必须消灭大和民族;甚至诸如美国罗斯福总统等人道主义者,似乎也认为这样的灭种可能对全人类是有益的。
结果,日本人幸存了下来。不但没被消灭,日本现在还是全球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不但没被迫混种,日本仍旧是全球最纯的单一种族国家。
日本走上世界舞台的过程是戏剧性的。从仅仅150年前的稻田与封建诸侯之地,日本迅速成为帝国主义列强之中的竞争者,对世界秩序的一个军事威胁,然后在危机过去后,成为经济强权国家。在许多西洋人眼中,19世纪的日本是一个异国风味之地:戴苦力帽的种稻农夫、洋娃娃似的艺伎、可笑的矮人对外国人的模仿。这样的形象随后转变成愚蠢效忠天皇的残酷军阀与狂热的武士兵。战后这一形象又有了变化,无情的资本家驱使奴隶似的工人以征服世界,并且成功了。对于许多亚洲人,尤其中国人与韩国人,从前的“倭地”不再是落后的学生。学生转而变成严厉的教师,一个邪恶的、剥削的教师。虽然亚洲人尊敬日本的经济成就,大多数亚洲人仍然不原谅日本战前、战时在他们领土上的行为。
并非所有形象都是负面的。在20世纪初,日本因为战胜中国清朝与俄国受到西方国家尊敬,并被某些列强视为盟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后,日本因为迅速从废墟中重建国家受到世人的钦佩。“经济奇迹”很快成为人们分析的对象,学者研究日本教育制度、政治组织,尤其是企业管理方法,企图找出日本成功的关键。在亚洲人之中,一方面日本的形象是战时的强奸、抢掠及谋杀;另一方面,人们也承认,从获得世人尊敬的角度来看,日本至少已把亚洲放在地图上了。许多亚洲国家公开以日本经济为榜样加以模仿,尽管其中有些陷阱。有些国家,尤其马来西亚,则极力推崇日本。
即使由于经济衰退与管理方法的缺陷,世纪之交的日本已略微失宠,明显的是,日本目前的形象与其对世界的影响在性质上仍然大多是经济的。事实上,日本牺牲生活品质及其他事情,把焦点放在经济增长上,长久以来受到世人的批评。至少沉迷于经济事务的形象比穷兵黩武的形象要来得好。
要了解日本如何成为经济大国,光检视其经济发展是不够的。当然,这是必要的,而本书也以适当的篇幅加以叙述。然而,日本战后致力于成为经济霸权与日本战前努力达成军事霸权不能分开,也不能与“明治维新”努力现代化并成为帝国主义国家一事分开,甚至不能与古代日本要被视为文明国家的野心分开。我们必须从广泛角度来考虑国家的历史进展。
任何国家的历史进展大多基于机缘与形势。古代中国人与朝鲜人未认真看待日本,因而没联合起来去占领日本,13世纪的蒙古军入侵日本列岛失败,这些对日本来说大都由于运气。16世纪时,日本又再度碰到好运,当时的欧洲列强对开发新大陆比对日本有兴趣,这得感谢哥伦布的发现。同样,19世纪的西方强权对瓜分中国比侵扰日本有兴趣。而假如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决定对日本施加较多惩罚性、较少建设性的措施,日本将无力阻挠。在这些转折点之中,日本都有可能碰到坏运,因而产生不同的历史。
但一个国家的历史发展在相当程度上也归因于它如何对形势作出反应——如何抓住机会为自己制造好运。至少以日本的个案来说,这些反应类型是基于那些在日本史中有深厚根源的价值观与习惯。对这些价值观与习惯没有充分理解的话,我们将无法彻底了解日本如何崛起为现代强权。我们必须从头开始追溯日本的发展,并注意到这些价值观与习惯反复出现的连续性。
日本历史发展的道路上有很多令人吃惊的东西。例如,日本有世界各地发现的古陶器之中最古老的古陶器。另一方面,尽管日本人食米,日本却是亚洲民族之中最晚种稻的。中古武士并不像近代武士那样为主人效忠战斗至死。在18世纪,日本有世界最大的城市,有全球识字率最高的国民。在19世纪,日本并非如人们所相信的那样只是追随西方而已,他们也忙着撷取传统的精华。在20世纪,珍珠港并不是日本在太平洋战争中最先攻击的对象,美国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虽然麦克阿瑟在占领日本期间有巨大影响力,实际上设计战后日本的不是他,而是鲜为人知的国务院企划官们,特别是休·波顿(HughBorton)。
除了令人吃惊的东西,也有神秘与论争。2000多年前入侵日本列岛的弥生人究竟是谁?他们来自何处?来了多少人?他们为什么来?3世纪的神秘的卑弥呼女王是谁?她的邪马台国位于何地?邪马台(Yamatai)和后来日本人自称的大和(Yamato)是否一样?日本人为什么热烈地接受17世纪葡萄牙人介绍的火器,而对此前300年元寇攻击日本时所使用的火药不感兴趣?日本偷袭珍珠港,意外的程度有多大?日本当时发展原子弹,还差多少就成功?裕仁天皇对战罪的感觉怎么样?
日本历史包罗万象。它是冒险故事,即使仅是单纯的事件叙述也能令读者醉心。它是神秘故事,有许多有趣的问题尚未获得完全的解答。它是给日本人自己和全世界使用的,一本包含许多堂课的教科书。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一节 创造天皇的神:日本神话里的古代史
高天原产生许多神,高天原下面是一团旋涡状的流体。这些神祇的其中两位,男神伊壮诺尊与女神伊壮冉尊,被派去将流体转变成土地。伊壮诺尊将他的矛浸入流体中,从矛上滴下的水滴凝结成为自凝岛。这两位神祇降到岛上繁殖民众。
神祇生下许多后裔,有些是从阴道出生的,也有些是从身体其他部位出生的,甚至有些从粪便中出生。火神是从阴道出生的,而伊壮冉尊在生产时被烧死。
她悲伤至极的丈夫伊壮诺尊来到黄泉,试图把她带回阳间。当伊壮诺尊看见她全身爬满蛆虫时,她感觉羞耻、愤怒,将他赶出黄泉。他在河流中洗涤死亡的污染时,若干神祇从他的衣服、眼睛及鼻子里出现。这些神包括天照大神与暴风雨海神素戋鸣尊在内。
伊壮诺尊派天照大神(太阳女神)去高天原统治天上,派素戋鸣尊管理海洋。然而,素戋鸣尊胡作妄为,被逐出高天原。
被逐出前,素戋鸣尊至高天原探望姐姐天照大神。在他的建议下,他们生了若干小孩,但两位神祇为他的动机争吵。素戋鸣尊然后折磨姐姐天照大神。他摧毁她的田埂,在她的宫殿墙上涂抹粪便,并抓起一只剥了皮的野马向她的小织屋投掷去,野马冲破了屋顶。天照大神退至洞穴里,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其他神祇企图引诱她出来。他们在树上悬挂一面镜子与一条珠宝项链。然后一位女神表演脱衣舞,惹得其他神祇狂笑不已。天照大神听见笑声感觉好奇,她从洞穴里窥视,看见项链与镜子,然后出来察看。众神抓住她,用圆石头塞住洞穴入口。此后,素戋鸣尊被逐离开高天原。
他前往出云(现岛根县),在那儿他遭遇种种奇遇。有一次,他杀了一只屡屡吞噬小孩的巨兽。巨兽有八条尾巴,他在其中一条尾巴上面找到一把剑,后来他把剑呈给姐姐天照大神作为悔改的象征。
剑、镜子与珠宝目前仍是日本皇位的标志。
素戋鸣尊之子大国主命,平定荒地有功,成为英雄。他的兄弟,甚至他的父亲素戋鸣尊,因为嫉妒屡次陷害他。他们谋杀他若干次,但他每次都复活了。
大国主命的儿子们同意天照大神的要求,让她的后代统治。天照大神的曾曾孙神武成为日本的第一位天皇。
日本的古代神话最早在7世纪晚期被记录下来,最后在712年以《古事记》、在720年以《日本书纪》书籍形式出现。天武天皇(673~686在位)下令进行神话编纂工作,确立王室是神的后裔的说法,如此王室的至高无上就获得合法化。
奇怪的是,虽然有这样的目标,神与凡人之间在行为、道德上或从创造角度来看,真正的区别并未被表明。除了书中几次提到但未解释的神秘的土人之外,神话中的人们似乎是神或半神半人的尘世的后裔,意思是说几乎所有日本人都能声称是神的后裔。至少王室能声称是源自至高无上的天照大神,不是源自堕落的素戋鸣尊。
这两本史书作为史实记录显然是不可靠的。然而,对于谨慎的观察家,它们仍然是理解日本古代的珍贵的工具。
它们透露出以天照大神家系为代表的皇室与另一以出云作为基地、由素戋鸣尊家系代表的敌对家族之间的冲突,该冲突因后者承认皇室的至高无上而告结束。这几乎是真实事件的当然反映。然而,这些史书的政治色彩贬低了出云的重要性。1984年,一堆青铜剑在出云被发现,总共358把,暗示着出云对敌对权力的实际威胁。这个数目比日本其他地方发现的古剑的总数还多。
神话中许多事件的不寻常、特殊的性质,诸如剥了皮的野马的事件,也强烈暗示实际的人物与事件。这类事件提供了有关古代日本生活的有趣的评论:一个暴力与猝死的世界,一个残酷、冲动胜过感情的世界,一个父母杀害或遗弃小孩、兄弟相残的世界。
残忍似乎很普遍。有一次,大国主命的兄弟劈开一棵树,用楔子顶住缺口,把他强行推入缺口,然后拿掉楔子,他就被夹死了。也是基于纯粹的恶意,这些兄弟骗一只受伤的野兔到盐水中沐浴,然后躺着被风吹,身体因而起泡受苦。另一个故事描述一位王子用最鬼祟的方法,趁其兄正在大解时把他杀死,然后将其四肢扯下来丢弃。
世界其他地方的神话与古史中,并非没有这样的残忍行为。但日本神话的独特之处是避免作出善恶的道德判断,某些行为被责备、惩罚,但没有道德说教。举例来说,素戋鸣尊只是因胡作妄为被驱逐,未被谴责为邪恶的。神祇与他们的尘世的后代在道德水平上没有区别。行为依据情况被接受或否定,不是依据任何明显的普遍原则,这正是当今日本许多评论家评论行为的模式。这样的行为显然源远流长。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二节 最早的居民(至大约公元前13000年)
无人确知日本列岛上最早出现人类是在何时。有学者声称50万年前日本列岛上就已出现人类,有学者甚至预期将来能证明100万年前就有人类出现在岛上。虽然已知的日本最早人类化石仅仅溯自约3万年前,目前一般学者接受的说法是大约20万年前日本列岛上已出现人类。
直至最后冰河时期结束时,即大约15000年前,日本才藉由若干陆桥与亚洲大陆连接在一起。这些陆桥是北方的萨哈林岛(库页岛)、西边的对马岛以及南方的琉球群岛。换句话说,移居这个地区不难。移民一拨一拨抵达,尤其约3万年前从东亚和东南亚,接着是约14000年前来自东北亚的移民。
我们难以确切地描述旧石器时代的生活,其主要原因是当时的海岸线目前大都深深地没入水中。当时的海岸活动可能比现存的内陆遗址所显示的多很多。
迄今浮现出来的图像,基本上是随着季节移动的一小群一小群的猎人/采集者。猎人不仅猎野猪、鹿,也猎诸如象、野牛等大猎物,但在旧石器时代最后阶段,这些猎物变得较稀少,原因是气候暖化和随着人口增加而来的狩猎者增加。采集者则寻找各类浆果和坚果。
旧石器时代团体由几个大家庭构成,人数约20~150人。大家庭对于儿童的养育是很重要的,因为许多父母在30岁前就死了,许多孤儿需要成人之中较长寿者的保护。虽然人口有所增加,但可能从未超过2万人。
作为机动的猎人/采集者,大多数团体可能只有暂时的季节性基地。然而,在这一时代末期有些人群定居下来。也有某种程度的专业化,导致交易的产生。早在2万年前,黑曜石(用来制作工具的火山玻璃)就被用于交易,范围达至少150公里。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以水路运输,显示船很早就已被使用。
石器时代的人们通常被描述为洞穴居民。然而,至少在日本这个个案上,洞穴似乎很少作为重要的永久住所,但相当多的洞穴被使用作为暂时居所。对开放场址的偏好显示,人工居所被普遍使用,尽管它的性质并不清楚。
重要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包括宫城县高森、栃木县星野、长崎县福井洞穴、东京都调布市附近的野川、群马县岩宿,以及冲绳县港川。从港川挖出的估计生活在约17000年前、高155公分的一具男性遗骸来判断,日本石器时代的人依现代标准似乎块头较小,类似东亚其他地区的石器时代的人。
日本考古学者直至第二世界次大战后,一直倾向于依据诸如《古事记》、《日本书纪》等神话与史实混杂的古史来解释考古发现,史前史知识的建立因此受到阻碍。史前史知识目前正在增加,但仍有许多等待被发现。目前甚至仍不清楚最早居民是智人还是较早期的直立人。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三节 石器时代的猎人与采集者:绳文时代
(大约公元前13000年至公元前400年)
公元前13000年左右,日本出现陶器。它们是世界已知的最古老的陶器。
直到最近在长野县发现15000千年前的陶器前,最古老的陶器是公元前10000年的陶器,而前者构成这时代的开始日期。比这陶器古老两倍的陶制小雕像已在东欧被发现。关于绳文陶器是否是日本人自己的发明,或是从大陆某地引进的,学者对此意见分歧。
它们也标志着绳文时代的开始,绳文的命名是因为陶器上大都印有绳子条纹的缘故。
陶器可能暗示着定居的生活方式。在这一时期的定居的确有增加,尤其从大约公元前5000年以后。团体也扩大成为较大的部落社区。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绳文村落是在青森县三内丸山,该村落从公元前3500年至公元前2000年持续繁荣了约1500年,涵盖约04平方公里,最鼎盛期居民可能高达500人。有学者甚至认为,日本可能是早期文明的一个摇篮。
定居也和农业有关。在森林中辟地、焚烧的原始农业,可能早在公元前5700年就在日本西部实施,但这还有待证明。最近在北海道呗美发现的似乎是史前农作社区的遗址,也有待证实。此遗址溯自公元前4000年左右,如经证实,这将是日本的真正农作的最古老的遗址。在本时期末,公元前1000年左右,稻米连同粟、大麦从大陆引进日本西南部,但未广泛种植。它们种植在旱田或沼泽地,而不是在水田。在这些作物引进之前,最重要的作物可能是紫苏与稗草。
然而,尽管有陶器与偶尔的农作迹象,绳文人的生活主要是狩猎与采集,特别是在海岸。定居地通常是半永久性质的,在一定的地区设基础营地,有大约12间住所。这些住所通常是坑屋,茅草屋顶延伸至地面。
内陆绳文人使用弓箭(和陶器大约同时期出现),大都狩猎野猪和鹿。他们有时也吃各式各样的动物,诸如蛙、獾、狼、西伯利亚狮,事实上似乎是日本丰富动物系的全部。狗是本时期惟一的驯养动物。
许多绳文人居住在海岸,特别擅长利用海洋资源,从藻壳类至海洋鱼类。绳文人非常能适应这种生活,特别是在这一时代后期,他们的骸骨显示出耳部保护结构的发展,强烈显示他们定期且常常潜水。绳文人偏好居住海岸的原因是,15000年前左右气候暖化(切断了陆桥),这也意味着海洋暖化与海洋资源的增加。如东京湾附近的横须贺市夏岛的大贝冢所证明的,几千年来藻壳类成为主要食物来源。
5000年前左右,气候开始再度变冷,海平面下降,人们因此多加利用内陆资源。尽管气候尚冷,许多绳文人在大约1000年内返回海岸。这显示出他们保持着对海岸采集与渔猎生活的偏爱。
稻作在约3000年前被引进,可能是从中国经由朝鲜传来的(朝鲜的稻作比日本略微早一些),但学者们对于有关传来路线彼此意见分歧。由于稻米和生活有极密切的关系,今日许多日本人认为远古时代日本人就已种植稻米,但事实上日本是亚洲民族之中最晚采用稻作的。
认为绳文时期是不变的单一整体是一种误导,因为依据地区与时期的不同,这一时期之中存在很大的区别。
绳文期时常被细分,以反映时间推移所带来的变化。然而,新的发现意味着时期细分变模糊,必须增加进一步分期,因而产生混淆。举例来说,绳文期以前被认为从公元前7000左右展开,学者造“绳文中期”的术语,意指大约公元前3500年至公元前2000年,但现在绳文中期的实际时期已产生重大变化。为了避免混淆,在此故意不提时期细分。
地区的不同清楚地反映出当地条件,产生诸如东北海岸以深海渔业作为中心的次文化。时期的不同不仅反映气候的变暖与变冷,也反映新技术的发展。举例来说,麻布从大约公元前5000年开始制造,漆器从大约公元前4000年前开始制造。
人口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其原因常常不清楚。虽然学者估计不同,但只是“最佳猜测”而已,本时代开始时人口大约是2万人,至公元前5000年左右人口增至约10万人,至公元前3000年左右,尽管气候变冷,人口仍然增加超过一倍,尔后在本时期末再度回跌至约10万人。此外,到这一阶段,人口再度因不明原因集中于北部与东北部。
随着时间推移的其他广泛变迁包括对超自然的逐渐关注。这种关注带来更加流行的巫术、新的埋葬仪礼、日本北部神秘的石圈以及似乎有超自然意义的小雕像。某些地方的蛇雕像暗示着蛇崇拜。
宗教仪式重要性的增加,带来了仪式专业知识的需要。这也将有助于社会阶层的分化。部落首长连同较有能力的猎人、生产者,明显地比大多数人享有较高的地位。然而,关于绳文社会大抵是阶层社会还是平等社会,学者们仍有争论。
在绳文时代这么长的时期里,很可能有各式各样的群体从不同地点移民进入日本,某种程度增加了种族多样化。陆桥的消失不意味着完全切断和大陆的关系。举例来说,有些人引进稻米。移民人数并不清楚,但可能不会很多,或至少体型不会很不一样,因为似乎有一种可认出的“绳文型”。
绳文人就整体来说被描述为身材矮小。专家们提供的身高数字彼此不同,引起混淆,但一般来说绳文男性在本时代后期似乎身高157公分左右,而女性148公分左右。他们的身高与公元前400年左右到来并开启新时代的弥生移民形成对比。弥生人大约比绳文人高3~4公分,和20世纪初弥生人的现代日本人后裔没什么差别。
在1900~2001年,20岁日本男性身高从160.9公分大增至172.2公分,20岁日本女性身高从147.9公分增至159.0公分。这些数据想必反映了饮食、卫生和一般生活条件的大幅改善。
除了身高相对矮小之外,绳文人体格健壮结实,他们有重骨骼、平腿骨及宽阔方脸。
事实上,绳文人很像今日北海道的爱奴人。这并不令人惊奇,因为体质人类学者的研究证实爱奴人无疑是绳文人的后裔。这使他们和其他主要岛屿的现代日本人不同,后者继承弥生人的成分较高。目前仍不清楚爱奴人何时抵达日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来自何处,但他们无疑和日本居民一样古老。有趣的是,尽管爱奴人与北部有关系,爱奴人与其代表的绳文人种却可追溯至原先来自中国南部和东南亚的古代蒙古人种。
爱奴人实际上是日本原住民。许多世纪以来,弥生人后裔的现代日本人(在本背景下称为大和日本人)总是加以否认,把爱奴人边缘化,甚至予以忽视。直至1997年,官方才承认爱奴人作为日本原住民的真实地位。
我们在爱奴人身上看见绳文人是日本的起源,但绳文时代的日本距离形成一个民族仍很远。接下来的弥生时代将对日本国的形成有较多的贡献。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四节 新的开端:弥生时代
(大约公元前400年至公元250年)
公元前400年左右——根据一些学者的看法,或者可能甚至早至公元前1000年——外来移民强力入侵日本。
2003年年中,日本国立历史博物馆的一支考古队伍宣称,碳测定显示弥生陶器的历史比原来人们认为的年份还要早大约500年,根据这个观点,该时代的起始年份则应该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这个观点并未被广泛接受。
移民一拨接一拨从大陆抵达,他们在外形与文化上和绳文人相当不同。他们皮肤较白皙,身材较高,脸庞较窄。他们的文化包括诸如青铜与铁等技术,也更加依赖稻作。
对于这批移民潮的性质、规模甚至动机、起源,学者们的意见极为分歧。
有关移民,学者们有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大陆移民人数少,而有人认为可能来了大量移民。学者们一度认为有可能毫无移民来到,而逐步进化能解释绳文与弥生的不同。然而,最近的遗传研究证实确有移民到来。有关移民在日本内部的确切移动路线,学者们意见稍有不同,但有关移民抵达日本的路线,即经由朝鲜的路线,学者们对于这一点的意见较一致。然而,起点是朝鲜还是中国,则并不清楚。
尽管意见分歧,但清楚的是,新来者抵达了日本且彻底改变了日本的面貌。
1884年,东京弥生町首次发现一种无装饰、带红色的新型陶器,并被认定不同于绳文陶器,学者们就以“弥生”命名这个新时代。这个名称未能表达这个时代的活力,因为当时,学者们还不了解该时代的活力。
弥生时代总是被强烈地和稻作联想在一起。起初,学者以为稻作是由新移民带来的,但现在我们已知道那是过度简单化的说法。更早的时候,稻作已被引进。然而,在弥生时代稻作才被大规模地推广,特别是水田的种植,而且是在南部与西部,这清楚地反映出新来者的文化偏好。这将成为后来的日本人直至现今日本人的文化基础。
如青铜与铁的传播一样,稻作的传播反映出移民可能的移动。至公元1世纪左右,稻作从西南部相当迅速地传播至本州中部,但进一步向北传播较缓慢。虽然稻作、青铜及铁从早期阶段就已存在于北部,但并未被大规模采用,而北部直至8世纪或甚至更晚仍停留在绳文阶段。易言之,北部与南部之间存在着相当的文化鸿沟——今日北海道爱奴人的存在仍象征着该鸿沟。
日本出产有限的金属矿,因此金属用具倾向于和高地位有关。然而,持有金属的“象征地位的物品”并不是当时社会愈来愈阶层化的惟一因素。如同大多数的农业发展一样,稻作引起社会内部资源基础的缩小,使社会精英较容易控制社会资源。稻作也导致较永久的定居、较广泛的土地确认以及保卫且扩大边界的需要,特别是当人口增至200万人左右之时。战斗随之增加,持有金属武器加上有能力号召战士的人,他们的社会地位就进一步提升。当然,部落之间战斗愈来愈多,使得各部落依据战斗胜负而排列等级。
在这愈来愈阶层化的世界,奴役很常见。低阶者在路上遇见高阶者时退至路旁并鞠躬让后者通过——这种习俗继续延至19世纪。阶级由头衔来区分,高阶男子有四五个妻子,较低阶的男子也有两三个妻子。
加速阶层化的另一个因素是财富,特别是经商带来的财富。有些部落够幸运,在他们的领地内有金属资源。有些部落因新的技术发展获利,例如从公元1世纪左右起在九州生产的丝绸。玻璃技术与冶金也有所发展。产品多样化导致交易增加,包括与大陆之间的交易以及列岛内的交易,而每一个区域都有一个市场。爱知县朝日,就是这样的一个交易中心,它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弥生定居地遗址中最大的,占地约0.8平方公里,而典型的定居地介于0.02~0.28平方公里之间。
部落之间的战斗、精英的出现以及控制资源的竞争,导致政治化程度的增加。许多部落首长与邻近的部落缔结同盟,组成了无数的小王国。
我们对于这些小王国的知识,如同我们对于弥生时代的了解,大都来自中国文献。有关日本的最早的文字记载,从公元82年成书的《汉书》可以找到。《汉书·地理志》提到由100个王国组成的倭地(早期中国史书称日本为“倭”),倭人定期携贡物来汉朝在朝鲜的领地乐浪郡(建立于公元前108年)朝贡。较详细的描述可以在公元297年成书的《魏书》里找到,《魏书·倭人传》也记载了当时的朝鲜、满洲。
《倭人传》描写魏使臣在公元240年访倭地,对100个倭国中最强大的邪马台国描写得最详细。邪马台国由一个没结婚的巫术女王卑弥呼统治。她是一个在多年战争后获得权力、“事鬼道能惑众”的谜样人物。她定居在城堡里,由一百名男子守卫,一千名婢女、一名男子服侍。她通过这名男侍和外界沟通。她关切灵界的事,把统治的行政事务交给其弟。
依照从至少公元57年以来有些倭国统治者遵守的习惯,卑弥呼在238年派遣朝贡团来魏。
《后汉书》提及来自九州西北部的倭奴国使臣来汉朝朝贡之事。公元57年,光武帝颁给倭奴国使臣的“汉倭奴国王”金印,1784年在福冈县被发现,学者普遍认为该印是真的。
结果,像那些倭国统治者一样,她的统治地位获得魏的承认。然而,和其他倭国统治者不一样的是,她似乎被承认为整个倭地的统治者,不光是被承认为倭地之中一个王国的统治者而已。她也获得魏帝赠送的礼物,包括衣料、珠宝及镜子。她送给魏帝的礼物包括奴隶、衣料及朱砂。
依据《倭人传》,卑弥呼死于248年,享年65岁,埋葬时有一百名奴婢陪葬。她死后欲立男主,邪马台国复陷于大乱,统治者们重新协议,立卑弥呼宗女,13岁的壹与为王,国渐安定。
邪马台国是当时日本的权力中心,其他大多数倭国都效忠它。邪马台国究竟位于何处,一直是学者争论的焦点。对《倭人传》的描述有极为不同的解释。大多数专家认为,邪马台(Yamatai)就是几百年后在奈良盆地出现的日本第一个国家大和(Yamato)朝廷,但有些学者则认为邪马台国位于北九州。一个弥生时期权力据点遗址最近在九州西北部佐贺县被发现,给九州论增添若干分量,但还不足以推翻一般学者对奈良论的支持。卑弥呼坟墓显然尚未被发现。
《魏书·倭人传》与其他中国文献有关倭地的描述,乃是弥生时代与较早时代之间的一大差别——从史前史转变成有文字记载的历史。
这个时代本身是短时期内发生剧变的时代。在这一时期,人们从狩猎者、采集者变成耕种者,使用的工具从石器变成金属工具。居所变为固定,社会变成明显阶层化。这些变革是社会、政治统一成为国家的经济、技术基础。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五节 古代国家出现:古坟/大和时代(1)
(大约250年至710年)
卑弥呼埋葬时有一百名奴婢陪葬,显然需要一个大坟——依据《魏书·倭人传》,大坟直径一百步。这将为此后几世纪开创新风气。当社会更加阶层化之际,统治者想在其在世的几十年的生命结束后夸示其地位。如古代埃及的金字塔那样,巨坟被建立起来。以日本来说,它们通常是自平地隆起的大坟,周围围绕着被称之为“埴轮”的中空的黏土小雕像。
埴轮有点神秘,但似乎是墓碑与象征地位的物品的组合。坟墓内也有物品,可能是来世用的。这些物品之中有许多也是象征地位的物品,但它们并非都是用来是夸示的。坟墓里也有大量武器,统治精英们无疑拥有在必要时用武力维持其地位的能力。
古坟是本时期适宜的物质象征。然而,本时期最重要的特色是大和国家的出现,大和国家命名是因为其权力据点设在奈良盆地大和之故。
大和的卓越成就构成《古事记》与《日本书纪》叙述的要点。我们先前得知,除了似乎以谈判方式胜过以出云作为权力据点的对手之外,这两本史书并未透露太多的实际过程。日期也不可靠。大多数专家现在相信,第一位可证实的天皇是崇神。《日本书纪》记载,崇神是第十任天皇,死于公元30年,而《古事记》的记载是公元258年。事实上,318年似乎最可能。
有人认为,崇神可能是4世纪来自朝鲜的一群骑马民族入侵者的领导人,而建立大和国家的是这些骑马入侵者。
“骑民民族”理论最先在20世纪40年代晚期由史学家江上波夫提出,现在已有若干衍生理论。在最近几年,WontackHong提出另一衍生理论,认为百济国王入侵日本,导致360年大和国家的统一。“骑马民族”理论未受到广泛支持,但也未完全被否定。一方面,对于在日本发现的大量与马有关的海外制造的物品,目前尚无其他令人信服的解释。另一方面,令人吃惊的是,《古事记》与《日本书纪》提及马的次数不多。
这并非不可能,但似乎较可能的是,崇神属于大和氏族,而该氏族逐步增加其权力与权威。在这方面,他们与其用单纯的军事对抗,毋宁极度依赖谈判与说服,无疑地也使用威胁与高压。他们偏爱的方法似乎是吸收那些在弥生时代已建立地盘的地方首长,在大和国家里给他们官位。大和朝廷使用官阶与头衔,让那些可能制造麻烦的原本是独立地方政权的人在皇室体制中有个人地位。
可能的话,与其直接面对强大的威胁,毋宁加以吸收;与其单纯地尝试摧毁潜在对手的力量,不如借用其力量;这样的策略在今日日本仍普遍为人们所偏爱。
可能的话,与其直接面对强大的威胁,毋宁加以吸收;与其单纯地尝试摧毁潜在对手的力量,不如借用其力量;这样的策略在今日日本仍普遍为人们所偏爱。
K.Mushakoji认为日本对对手的战术是“合并”。K.vonWolferen认为整个日本体系是基于互相适应之利益的调和。M.Kitahara(心理学者)形容历史上日本人偏好对潜在威胁采取的态度为“认同侵略者”,亦即与其企图对抗该威胁的强点,不如加以吸收。另一方面,日本史也显示,当敌人被视为软弱时,日本人不会或不太会避免对抗。
在日本史的早期阶段这一策略就已被确认,可见如此传统的源远流长。
在有地位意识的时代,大和朝廷有必要颁授官阶与头衔给其吸收的地方首长。大和行政体系是高度阶层化的。豪族皆有氏姓。氏以表示血统,姓则呈示身份之高贵,各氏之姓,皆为世袭。物资与服务的供应由被称为“伴”或“部”的职业团体为之,他们有许多人是朝鲜移民。最下层人是奴婢。高度阶层化是日本人偏好的一个特色。
确切日期仍不清楚,可能在4世纪与5世纪期间,大和权威不是绝对的,而是在氏族同盟之中处于“对等者之间的首位”。然而,至6世纪早期,大和皇室似乎已崛起为惟一占优势的家系。从这时起,出云地区的统治者开始向大和统治者纳贡。
下面这首据闻是雄略天皇(456~479在位)写的诗,透露出他对于建国的感受:
伊人挽篮,篮何盈盈。
伊人携铲,铲何纤纤。
采药山沿,玉人翩翩。
趋近相问,家住何方?是何芳名?
朕有大和地,广土至天际;
朕有大和地,众民皆我御。
欲知家与名,且听朕一言。
大和国家很快地以接受并促进佛教的方式巩固其地位。大和国家内特别强大的苏我氏尤其支持佛教。像当时许多贵族家族一样,苏我氏是朝鲜人后裔,他们可能感觉,比起土著,他们和佛教的关系较密切。佛教在6世纪中叶从朝鲜半岛被引进,特别是由百济王国的僧侣学者所引进。100年前将文字引进日本的也是百济学者,他们对于后来输入佛教大有帮助。
百济学者能书写汉文(谚文是后来的发明)。日人将汉字予以简化,作为书写日文的表音文字,这一过程是几百年间的逐渐演进。从很早期起,日本不乏能读写汉文的人。然而,有系统地将汉文引进日本乃是5世纪百济学者的功劳。
苏我氏正开始依靠诸如通婚等手段控制皇室,他们把佛教视为发展国教的手段,以巩固其政治控制。从用明天皇(585~587在位)开始,他们无疑地说服了皇室接受佛教。
皇室本身也认为佛教在政治上非常有用,佛教能把这个新国家团结起来。皇室接受佛教也意味着,佛教的传播有助于皇室权威被人民接受。此外,很重要地,佛教给这个刚崛起的国家某种程度的中国式威严与文明。虽然佛教起源于印度,不是中国,并且是经由朝鲜引进日本,不是直接来自中国,但在当时佛教在日本被视为是中国的,而不是印度的或朝鲜的。
日本很想被别国认真看待。这不光是为了阻止可能的进一步入侵而已,这是做到最好、变成强国的一项衷心的愿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日本很快地吸收中国文化,直至最后日本可能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中国,没有其他东西可学习的了。在此,我们再度看见日本人愿意去学习、模仿,然后吸收他人长处的一个早期例子。
在日本古坟时代的大部分时期,中国并不是处于最强大的状态。事实上,在220年汉末与618年唐朝建立之间朝代更迭频繁,大陆处于极度混乱状态。在古坟时代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分裂成魏、蜀汉、吴三个国家。
朝鲜半岛通常是日本接触“外国”最近的点,在300年与668年之间也是三国鼎立的时代——南部的百济与新罗,北部的高句丽。夹在百济与新罗之间也有一个叫做任那的小地方,是由大约6个部落或小王国组成的。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第五节 古代国家出现:古坟/大和时代(2)
《日本书纪》将任那视为是日本的殖民地,但这是不太可能的。《日本书纪》记载,4世纪的神功皇后入侵新罗,这同样也不太可能。日本与朝鲜半岛这些王国的关系,不确切的地方很多,但日本与任那、百济的关系通常是良好、有益的。日本不仅因文字与佛教的传入获益,也因能输入铁矿而获益。
日本与新罗的关系不很好,而当新罗从6世纪中叶起在朝鲜半岛强大起来后,日本在半岛的活动也随之衰退。一百年后的663年,日本船队在白村江之役中被新罗船队摧毁,日本在半岛的活动因此告终。新罗然后继续在朝鲜半岛上巩固势力,几年后统一了三国。幸运的是,对于大和新统治者,新罗似乎对乘胜追击入侵日本不感兴趣,但日本的确采取了预防措施,在北九州建立防御工事大宰府。大宰府在后来的几世纪将成为一个重要中心。
用明天皇的次子圣德太子(574~622)有一半血统来自苏我氏,他特别热心吸收中国文化。圣德从594年至622年去世这段时期担任推古女王(593~628统治)的摄政,他可能是这个时期最著名的人物。他不仅大肆建造佛寺,对推广佛教有莫大贡献,并且热心吸收中国的东西。他也重新派遣使节团到那时已统一全中国的隋朝去,并制定中国式的冠位十二阶。后者由名称可知,是以帽子来显示官阶的制度。
604年,圣德拟定旨在集权中央的《宪法十七条》。《宪法十七条》有浓厚的中国味,尤其是其儒学思想。虽然被视为宪法,然而它大体上是给官员用的指针,特别强调和谐并效忠因神授而合法的皇室权威。宪法第一条开头引用孔子的话“以和为贵”,第八条开头为“朝臣上朝早,退朝晚”,从这两条我们能够稍微窥知宪法性质。
苏我氏是早期大和朝廷的一大势力,常常能操纵皇室。然而,在645年,苏我氏在藤原鎌足(614~699)领导的政变中被推翻。此后的几个世纪藤原氏将支配日本宫廷的生活,但他们未改变苏我氏对中国事物的提倡。645年起,鎌足和中大兄皇子(未来的天智天皇,统治期为661~671年)一起推行了基于唐朝中央政府模式的一系列的野心改革,史称“大化革新”。
一项重要的改革是土地国有,此后田地由政府分配。每6年班田一次,自由的成年男子获得大约1214平方米,成年女子获得约809平方米。其他改革包括用生产物纳税、服劳役、改位阶,并且一改过去迁都的习惯,在难波(大阪)建立永久首都(实际上这个首都仅持续几年)。此外,政府下令调查并登记土地与人口。政府查税收和选叙官员,以杜绝贪污。未经授权的武器被没收。
制定中国式律令,以配合改革。律令强调天皇权威,也就是强调中央集权;律令也整顿官僚制,使其合理化。律是刑法,令是国家组织法、行政法、民法。在8世纪期间,虽然律令执行未能始终如人所愿,由大约400名官员构成的一小群官员团体用律令控制了500万人左右的国家。
弥生末期人口估计为200万~300万人,大和时代人口则显著增长。虽然相对于中国的6000多万人远较为少,7世纪末日本500万左右的人口,和当时欧洲国家人口比起来仍是一个大数字。
人口增长似乎是以波浪状的方式推进的。出生率高,死亡率也高,尤其是婴儿,其主要因素是透过和大陆的广泛接触所带来的传染病,诸如天花,而岛国的日本人对这些传染病只有些许或甚至没有免疫力。对于天花的免疫要等将近1000年后。
人民面对疾病残害所感受的无助感,可以从诗人山上忆良(约660~733)的诗窥知一二。忆良出身卑贱,但后来升任下级官吏,他是近代以前歌咏日常生活的少数诗人之一,他歌咏的主题包括被其他诗人所回避的东西,诸如疾病、贫穷等。此外,他是一个真正爱家的男人,是日本史上记载的少数公开提早离开宴会以便回家和家人共处的官员之一。他在他的诗《离宴》中写道,他要离宴,因为妻子在等他,孩子可能在哭泣。因此,他的作品是当时实际生活的珍贵史料。以下是他为自己年轻的儿子古日死亡所作的诗:
世人爱七宝,于我若无物;
天赐宁馨儿,古日胜明珠;
天明犹恋床,嬉戏至日升;
星夜同赴眠,娇呼共衾枕。
腻语乞爹娘,容儿卧中间;
并躺成三茎,月桂枝相连。
世道艰何似,抚育忍苦辛;
同舟共一渡,喜见秧苗欣。
未料命多磨,烈风摧扁舟;
病魔来相缠,群医皆束手。
白麻披吾袖,执镜仰吾首;
上祈天庭神,俯面祷地叟。
呼天复抢地,勿夺吾所爱;
生死掌七权,慈悲悯我哀。
奈何形愈消,日见言语少;
朝夕复朝夕,奄奄赴阴曹。
呆立如枯木,顿足复跺脚;
仆地翻似草,捶胸迸哀号。
怀抱吾儿身,犹似在襁褓;
悠悠魂魄散,天地恨不老。
虽然生活对于一般人相当不容易,大和国家已经形成了,日本国形成了。处于国家层次的社会通常有下列特征:有效的统合、社会阶层化与分化,权力透过军队、刑法及国家组织法予以合法化,统治者靠成文法的协助来统治。这些要求在古坟时代结束时都已具备了。“日本”(日出之处)的名称也在这一时代结束时开始被使用。
这当然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承认这个国家,因为那些地理上远离大和权力据点的人,在未来的几百年里继续视他们自己是独立的(当时诸如北海道、冲绳等地尚非日本领土)。然而,至少这个体制已形成。
皇室也巩固其权力,因为在这时期末天武天皇已编纂《古事记》和《日本书纪》。根据这两本史书,皇室是神的后裔,皇室藉此使其权力合法化。事实上,日本皇室如此巩固了权力,他们至今日仍存在,是世界最长久的皇室家系。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一个正式信奉佛教的皇室,竟通过神道的神祇把自己予以合法化,但这只是日本人务实的另一例子。直至今日,日本人继续如此对待宗教,在这儿信奉某宗教,在那儿信奉另一种宗教。如同避免作出善恶的道德判断一样(在他国文化中通常依据宗教价值),这种“务实的笃信”明显地有其深远根源。
《日本小史》第一部分 本章综棕
在第一章里,我们已看见日本文明从石器时代猎人/采集者的原始地,发展至复杂的以朝廷作为中心的国家。从大约公元前400年至大约公元700年的一千多年,是被视为特别重要的时期,因为这一时期涵盖表11所列出的重要发展。
表1-1大约公元前300年至大约公元700年的一千年的重要发展
发展大约时期
从狩猎、采集转变至相对稳定以稻米为中心的农业公元前400年~公元1年
移民从大陆抵达公元前400年
金属的引进公元前400年
王国的出现公元1年
社会阶层化的建立公元1年起
持续和大陆文化接触公元50年起
大和国家出现公元250~公元500年
文字的引进公元450年
佛教传入公元550年
采纳中国政治、法律、行政制度公元600~700年
杜撰皇室是神祇后裔的神话将大和统治予以合法化公元700年
许多事情仍不清楚,诸如弥生移民的性质与规模。然而,有关古代日本的知识正在增加中,许多以前的假说现在被认定为是不正确的。
学者们现在已承认日本古代史内容多样、有变化,但也有延续的成分。世界最长久的皇室家系——大和皇室家系的建立,在以后各个历史时期延续不断的成分,直到今日。某些政策与偏好,诸如向他人学习以加强自己实力的欲望、避免作出善恶的判断,也对今日日本人的行为有重大影响。这些政策与行为类型基于表12列出的价值与做法。
表1-2古代时期的主要价值与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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