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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与真文人

_7 王开林(美)
  “你有什么想法?”何大龙问。
  朱香香尽量把口气弄得真诚一点:“我来找你没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我们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我想这事给报社添了麻烦,一来道个歉,二来希望面对面解释一下,只想请少帅你高抬贵手就此罢休。”朱香香的说法是很能打动人的,她知道和媒体较劲大多数是自讨苦吃,最好的办法是迅速找到关键人物进行沟通息事宁人。
  何大龙考虑了一下说:“我问问情况。”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电话号码:“喂,大教头,那篇批评东方花园的稿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贾诚实在电话那头讲了来龙去脉,讲到钱冰冰时,何大龙眉头一皱,但没说什么,只是“哦,哦。”心里产生一丝不快。如此维权虽无不可,理却短了一截,毕竟是用自己的媒体给自己维权。想到这儿,更对朱香香的大度有好感,她肯定知道是钱冰冰在玩花样,但却一句也没在自己面前批评钱冰冰,这说明人家有雅量。他对着电话说:“好,我知道了,还有后续吗?有三篇。好,就这样。”
  何大龙放下电话发现朱香香在注视自己,她的目光很矛盾,有疑问有期待。何大龙说:“朱总,你看这样好不好,新闻中反映的问题,你加快解决。这边呢,我再把记者叫来问问情况,如果可能,就先压一压,等你那边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发一篇稿子,对读者有个交待。行不行?”
  这正是朱香香想达到的目的,稿子暂时压下来。她做一点改正,给房子补漏是没问题的,报社再发一篇东方花园有错即改的新闻,这是个双赢的方案。对于朱香香来说发稿不重要,重要的是导向对她有利,这是花钱买不来的。她马上说:“少帅,我完全同意。我还有个想法,我们在玻璃厂原址要建一个8万平米的社区,叫东方商城,请了同济大学搞整体设计,我想与晚报在广告上合作,弄出一些新东西来,不知可不可以?”
  何大龙笑了,这个女人真聪明,她懂得以退为攻,而且不留痕迹。何大龙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女老总,他说:“朱总准备投多少广告给晚报呀?”
  朱香香想想说:“五六十万吧。”
  何大龙开心地笑了,这是他到报社后第一次与外人谈到广告。晚报一年广告收入约在2000万左右,这一单就是全年的1/30。他压住喜悦说:“不管行不行,我都先表示感谢。我的办报理念是用新闻做平台交一批朋友,帮忙不添乱,还真希望朱总能鼎力支持我呀。”
  朱香香开心地说:“没问题。我想请你吃饭,你又不肯赏脸,我请你跳舞吧。”
  何大龙笑着问:“跳什么舞?”
  “蹦迪呀。”朱香香话刚出口,何大龙就“哈哈”大笑起来,跟这个女人谈话真是轻松愉快。
  贾诚实和钱冰冰又吵了一架,原因当然是关于东方花园的事。物业的人来维修了,也传过话讲房产证很快能办好,请钱小姐放他们一马。贾诚实便劝钱冰冰算了,到此为止。可钱冰冰骂他软骨头,她已调查到朱香香与星儿是同学,这事一定是星儿让何大龙干的。贾诚实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媒体的游戏规则,何大龙开口了,你还干下去,结果是什么?况且又是钱冰冰投诉,这事本来就不那么理气直壮。
  钱冰冰气愤地说:“难道我是晚报的人,就应该倒霉吗?”
  贾诚实劝她:“不是这个意思,何大龙要不开口,我就肯定干下去。”
  钱冰冰质问道:“他何大龙就不是私心?这事他就应该让你来处理。现在好,少帅刚到报社就弄了50万广告,可真正做这件事的人屁也没捞到。”
  贾诚实说:“你不能这么理解,他何大龙也没装进自己的口袋。”
  钱冰冰叫了起来:“你真是榆木脑袋,算算50万的5%是多少,好几万块装进他口袋里啦,他还里外都是人。”
  贾诚实说:“拿佣金也是应该的……”
  钱冰冰没容他讲完又叫道:“可这笔佣金本该是你的。你不是讲要朱香香赔我10万元吗,你去让她赔呀。”
  贾诚实叹了口气说:“此一时彼一时嘛。”
  “不对,这就是何大龙没把你当一回事的开始,你看着吧,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钱冰冰的语气中明显带有挑拨。贾诚实没吱声。他清楚,何大龙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不会建议把后续报道停下来的,自己如果坚持发稿势必会顶上火。他有撤稿子的权力,跟自己商量是一种尊重,自己完全没必要在一个非原则性的问题上与何大龙发生冲突。只是何大龙如果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可能会更妥当一些。
  钱冰冰还在气呼呼地说:“看来我是不能在晚报干了,没有面子了嘛。”
  贾诚实被她顶得不高兴了,说:“你别说气话,要走就请便。这么点小事就没面子啦?你有本事就不用怕丢什么面子。”
  钱冰冰像是在水里被呛了,坐下来没说话,眼泪委屈地流下来了。
  她始终认为她对何大龙的感觉是对的,这个人不太真实,在他身后,一定藏着什么。东方花园这件事对报社是件很小的小事,但此事是由她这个广告部副主任发动,报社常务副总编组织,情况就不同了。钱冰冰认定,何大龙是要给她和贾诚实一个下马威,可贾诚实竟反应不过来。钱冰冰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她是个完全自由的女人,和贾诚实恋爱至今还糊涂着,只是觉得到了恋爱的时候,在报社贾诚实是她认为最优秀的,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也不错,还派生出意外效果:别人更尊重她了,也没谁敢非礼她了,更主要的是她的广告更好做了,所以就和他好了。钱冰冰把这些戏称为“恋爱增值”。贾诚实从没提过结婚,她也顺其自然,她的目标是30岁时把自己嫁出去。两人在一起时她特别注意避孕,但又做得隐蔽,让贾诚实感到她无比真诚地在做爱。孙强下台的那段时间,她已做好了贾诚实下台的心里准备,万一不行就开个夫妻广告公司。现在的情况却好像是弄成了夹生饭,何大龙可不比孙强,自己还是趁早走吧。想到这儿,钱冰冰暗下决心,离开晚报。谁知决心一下,她竟释然了,走到贾诚实面前抱住他。
  贾诚实不知钱冰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此刻,他真的没有做爱的心情,便掰开她的手,站起来走了出去。
  钱冰冰呆呆地坐着,闭上了眼睛,眼泪又流了下来。
  《南方时报》常务副总编辑陈元接到童瑞东的电话第二天就赶到了东方市,在凯莱大酒店见到了他自称是忘年交的山东大汉童瑞东。
  陈元是江西省临川人,此地因出过汤显祖、王安石等文化巨人被称为才子之乡,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提到的人杰地灵就是指此地。陈元身高1.79米,身形很利索,五官没什么特点,但给人的感觉是充满阳光。他喜欢剪小平头,戴一副像李大钊那样的圆镜片眼镜,虽有点另类,但细细看与他这个人整体很和谐。他特别喜欢穿大红色的衬衫或T恤,快40岁了,可显得只有30岁的样子。
  在特区偶然遇到童瑞东,他们不在一个行里,却是一见如故,不仅谈得来,还很愉快。童瑞东对陈元的“媒体将是20世纪最后一个暴利行业”的观点很感兴趣,这让他动了办报的念头。将自己的产品形成产业链是集团上市后童瑞东时刻在考虑的问题,当时他就问陈元:“我如果有机会介入一张报纸,你愿意过来帮我吗?”陈元不假思索说:“大哥你要看得起我,我一定来。”当童瑞东考虑《东方商报》时,脑子里首先想到了陈元,可以说是因为陈元,他才敢下决心接下商报。
  在凯莱大酒店的顶层套间里,童瑞东和陈元谈了两天,把房间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两天里两人都关了手机,也不让服务员打扫房间。他们对商报的未来做了规划,也把《东方晚报》列为主要对手。
  陈元在一张大纸上划了12个圈圈:观念、市场、定位、资本、团队、机制、产品、发行、广告、博弈、公关、品牌。陈元说:“这12个方面应该包括了办好一张报纸的全部。如果每一个环节都基本到位,就一定会是一张不错的报纸。”
  童瑞东站那里,眼睛盯着纸上的圈圈,他突然接过陈元的笔,在纸上将12个圈圈用线连成四大块,他说:“我看这12个方面可以归纳为四个体系:决策体系、保障体系、操作体系、扩展体系。你看对不对。”
  陈元眼睛一亮:“对呀,这么一归纳就更清楚了,也更好操作了。”
  童瑞东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我准备投入3千万,这个数字估计能给东方市的媒体洗洗牌,3年之内争取赢利,发行量控制在12至15万份,广告达到每年度由1千万向2千万递增。这是我总的想法,其他的就是你的事。”
  陈元说:“老板,要打造一张受大众欢迎的日报,资本问题是根本问题。我有信心做一张好报纸,但我期待有良好的资金后盾。”
  童瑞东哈哈一笑:“应该看到商报在东方市已经有一定的品牌效应,发行和广告问题也不是从头开始,我们的成本计算不能忘了这一块。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们在东方市成立了分公司,有一个大能人贺星小姐在这里主持工作,这几天她在跑商报传媒有限公司的事。集团决定用这个公司与商报合作,初步定经贸委出个领导兼社长,但不在报社上班,是甩手掌柜。由你出任总编辑,全部的经营工作由传媒公司做,你同时兼传媒公司总经理。你明白我的意图吗?”
  陈元点点头说:“明白,我准备借鉴英国《太阳报》的版式……”
  童瑞东打断他的话:“别往下说,说了也白说。优秀的领导人最重要的工作是用人,现在我已经用你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别跟我说。前面讲的四个体系,有两个我挨了点边,比如决策体系和保障体系。我声明,仅仅是挨了点边,这个掌柜的还是你自己来当。你在时报别人不就是叫你‘掌柜的’吗。”
  陈元笑了:“谢谢大哥的信任。”
  童瑞东严肃地说:“不是大哥,是老板。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老板。在这个问题上不能马虎,我们是上市公司,可不是水泊梁山。”
  陈元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笃笃笃”有人敲门。陈元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星儿。陈元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一缕璀璨的阳光,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请问,你找?”童瑞东走过来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来介绍。”他指着星儿说:“瑞东纸业东方分公司总经理贺星小姐。”他又指了指陈元:“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办报精英陈元先生。”星儿先伸出手去:“欢迎加入瑞东集团。”陈元握住她的手说:“以前听老板讲起过你,尽是表扬。希望贺小姐多多帮助。”星儿笑着说:“相互帮助吧,我喜欢别人叫我星儿。”
  童瑞东期待地说:“二位,瑞东集团的产业链计划,在东方能否试验成功,就看二位的工作了。”
  陈元与星儿对视着,陈元感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而星儿对陈元的感觉是:他真帅,像个报人。
  星儿提出设宴欢迎陈元,于是三个人一起到了餐厅。童瑞东说两天来尽吃快餐了,要好好补一补。星儿问怎么个补法。童瑞东想了想说:“一般喝醉了的人,如果再喝,反倒会醒,这就是到极端后回头的捷径。我们吃了两天的快餐和方便面,索性再吃个快餐。”
  陈元和星儿差不多异口同声“还吃快餐呀”。童瑞东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每人一份木爪鸡丝翅,一碗鲍鱼加鲍汁拌饭。”听他说完,陈元和星儿都乐了,陈元说:“我还没吃过这么贵的快餐呢。”
  童瑞东说:“明天把你介绍给宣传部的马部长和经贸委蒋主任,然后我就回济南。记住马部长能喝,蒋主任能钓。当然他们还都讲原则,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他问星儿:“商报传媒的手续差不多了?”
  星儿点点头:“明天去取营业执照。”
  童瑞东说:“三天后先到账1500万。”他看了一眼星儿说:“我建议改版出报就不要大张旗鼓地宣传,悄悄地进城。”
  星儿很清楚童瑞东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刺激何大龙,不想在工作刚开始时就让何大龙充满敌意。毕竟此次入主商报从大处看还有违规的地方,他们实际介入了商报的采编工作。而何大龙对报刊管理的规章制度了如指掌,不能让这个人找到硬伤再猛打一拳。
  童瑞东接着说:“晚餐后我先回房睡觉。星儿看看有没有空给陈元介绍东方市的情况和晚报的情况。”
  星儿答道:“好的,一会儿我请陈总喝咖啡。”
  陈元笑道:“我也希望聆听星儿小姐的指教。你还是叫我陈元吧,要不然我得叫你贺总了。”
  星儿微微笑了,深深的酒窝更加迷人。
  何大龙很快就知道了商报正在发生的变化,经贸委的蒋主任跟他大致介绍了与瑞东合作的细节,比如用商报传媒公司来承包经营商报的发行与广告、从外省请一个总编辑等。蒋主任还笑着说:“大龙,看来商报与晚报有一拼呀。”何大龙也笑着回答:“任何繁荣都是竞争的结果,晚报希望与商报的关系是并蒂莲的关系。”
  何大龙内心很想从星儿那里得到有关消息,他知道星儿在忙造纸厂一摊事的同时还在做商报传媒的前期工作。可他又不想让星儿为难,更不想让她真成了间谍。星儿几次打他的手机,他都没接,他的底线是不能欠星儿的太多,怕还不起。
  商报即将破壳而出,何大龙估计到了自己的困难。他们资金雄厚,用人方便,恐怕办报的机制也会比晚报灵活,还有他们拥有经营的精英,至少星儿算是一个。在竞争的过程中自己如何摆平公事私事?现在晚报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接管《青年报》和《大众医生报》,如果顺利,这一着棋可以与商报改版面世的影响打个平手。马部长已原则同意,新闻出版局那边也没太大的问题,关键是市委的意见。
  在办公室三口两口吃完快餐,何大龙拿着给市委的报告走到贾诚实办公室:“大教头,有什么大新闻?”
  贾诚实正在看网上新闻,见何大龙进来,便站起来说:“小泉还坚持要去靖国神社参拜,美国正加紧搜捕萨达姆。本埠有个猛料,解放东路一家工厂里居然有人在制造冰毒,说是已造了80多公斤。”他边说边给何大龙倒水:“又吃快餐?”何大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点点头,把手上的文件递给贾诚实。
  贾诚实看着文件问:“李书记会批吗?”
  何大龙坐下:“估计问题不大。我考虑的是把两家周报收过来后,怎么办报?我们要把他们办成什么样子?另外报社内部的问题要加紧解决。”
  贾诚实把他考虑了较长时间的想法说出来:“我的意见是都办成专业性周刊。比如针对报纸越来越严重的杂志化倾向,把《青年报》改版成‘东方杂志’,稿件选用跟老百姓生活有关的吃穿用。”
  何大龙肯定地说:“这个主意好。我们甚至可以用涂布纸印,在北京上海就有类似的报纸,北京的《精品购物指南》、上海的《上海星期三》等。由此思路往下走,《大众医生报》就更专业了,但这个专业必须大众化。我们可以大胆一些,商报能搞什么传媒公司,我们也可以搞合作办报。争取把东方市的主流医院和民办医院拉进来,那就又有权威又有钱。”
  贾诚实还是比较佩服何大龙的,来报社这一段,他对办报没提什么意见,主要是听,但只要一点拨,他马上能举一反三。他没有一到报社就改版改报头,通常从做政绩看,改版是最直接让领导看到变化的。但对一家比较成熟的报纸来说,轻易改版往往是对报纸的伤害。何大龙还是懂办报的。
  何大龙笑着问:“你那位钱大圣没怪我吧?”
  “没有。”当他知道何大龙没有要那几万元的佣金,而是将它作为新闻线索奖的奖金时,更觉得何大龙不简单。可钱冰冰还是说这里边有鬼,说今天他不要佣金,明天就会动员其他领导也不要佣金?
  何大龙说:“我一直想找钱冰冰道歉,可没机会。她的房子修好了吧。”
  “没什么大事,听说房产证也在办。”
  何大龙语重心长地说:“诚实同志,办报我是外行,但我知道办报不是得罪人,而是要通过办报这个平台交一批朋友。如果能用我们的思想观念去扭转另一种思想观念,那办报才会舒心。”他接着问:“商报找谁当总编打听到了吗?”
  贾诚实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是一个叫陈元的人,他目前在《南方时报》当常务副总编。”
  何大龙问:“能力怎么样?”
  “跳了几次槽,在新闻界干了10多年,能力很强,但没有独立操作过一张日报。”
  何大龙“哦”了一声说:“在南方呆过,优点是办报的观念一定不会太保守,缺点是他能否服这里的水土守住报纸的红线,我们这儿可不是特区。你和钱冰冰的关系还好吧?什么时候结婚?”
  对何大龙跳跃性的思维,贾诚实还不太适应:“哦,关系一般,结婚还没讨论过。”
  何大龙很敏感,他从贾诚实的话语中听出两个人似乎有矛盾,便进一步说:“年龄都不小了,我就是你这么大结婚的,干吗不结。”
  贾诚实叹了口气说:“唉,跟你说实话,她赚的钱是我的好几倍,房子也是她的,现在又要买车,如果我跟她结婚会不会……”
  何大龙乐了,这位贾诚实遇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情况,他是政治上的驸马,贾诚实则是经济上的驸马。他颇有同感地说:“这是个问题,你那位大圣可是个天马行空的人物,你要好好珍惜才行。”
  贾诚实说:“都是成人,又都是自由人,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她倒是说想结婚了。”
  何大龙心里不知怎么搞的,总有不想他们结合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到报社来就有,可又想不出他俩究竟怎么不合适的理由。既然上官德跟一个歌舞厅的小姐恋爱都可以祝贺,为什么贾诚实和钱冰冰就不行呢?可能还是自己的问题,怕他俩联手,还是自私啊。何大龙叹了口气说:“女人都不容易,你对钱冰冰应该是很了解了。”
  贾诚实笑笑说:“现在流行的爱情格言是:因为不了解而走到一起,因为太了解而从此分开。”
  何大龙哈哈大笑:“这是个悖论,前辈们都说相知才会相爱。好啦,这个莎士比亚都说不清的问题还是留给你这个当事人自己解决吧。我估计商报很快就会改版,我的想法是拿下《青年报》和《大众医生报》,以积极的主动的态度加入到东方市的报业竞争中去。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改改版,最近看了不少版式,我觉得《华尔街日报》的版式就不错,不愧是百年老店。另外要密切注意‘非典’,这个传染病看来不简单,可以先发一点预防知识,估计宣传部会有宣传要求。解决内部问题你有什么意见?”
  贾诚实点点头:“我看就从发行部开始。”
  何大龙点点头:“近期我的重点是绞尽脑汁把那两张报纸弄过来,你的重点是抓报纸质量。忙过这一段我也开始当班,我先走了,你辛苦。这美国人就是牛,说打谁就打谁。我看接下来他们该打伊朗了。”
  何大龙与贾诚实谈话的时候,在凯莱大酒店的咖啡厅,星儿与陈元也在进行一场既是陌生人之间,又是合作者之间的谈话。
  星儿介绍了东方市的行政情况后说:“现在全省发行的报纸有六种,跟商报同性质的有《法制日报》《经济导报》《信息时报》……”
  陈元接过话头说:“我们真正的对手是《东方晚报》。别看它只在东方市的四县五区发行,可东方市是省会城市,全省80%以上的广告都集中在这里。我查了资料,市区加四县有近700万人口,如果8%的人看报,每天应该有约50万份左右的报纸发行量。而晚报对外称已发行18万份,这当然有水分。但我估计晚报的发行已达理论数字50万份的1/3,也就是16万份。剩下的空间则由另外几家瓜分,应该说商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星儿点头,对陈元的认识进了一步,他是敬业的人,对东方市的报业竞争态势比自己清楚,而且表述也不拖沓,星儿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想必董事长已提到了晚报的何大龙是我姐夫吧。”
  陈元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她是要先把关系说清楚,免得以后出了问题她被夹在中间,陈元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让何大龙把马诚介绍给童瑞东,才促使了瑞东集团进军媒体,为此,何大龙还在生她的气呢。“星儿,我相信我们这些体制外的人要生存,敬业是摆在第一位的。”
  星儿看着他,没吱声听他讲。
  “我相信你是个非常敬业的人,否则老板不会把这么大摊子交给你。我们和晚报的关系应该总体上是求大同存大异的关系,从发行理论上讲,晚报一般在本地发行,商报则可以全省发行,商报占优势;从广告理论上讲,我们主要将在一个碗里找饭吃。但办报最终还是要看报纸本身的质量,是不是老百姓要的?是不是零售市场上俏的?我正在考虑整体的方案,会随时和你商量。”
  星儿觉得陈元还比较大气,也能理解人。她表态道:“董事长叫我配合你,我一定会尽力的。”
  陈元端起咖啡说:“我用咖啡敬你,先表示感谢。”
  星儿喝了一口咖啡后问:“你抛家不顾,太太不会有意见呀?”
  陈元笑笑:“意见肯定有。但我喜欢这个职业,现在有这个机会,对我来讲是一次挑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愿意试一试。”
  他的话不做作不矫情,星儿感到舒服,便再问:“那把太太也动员来嘛,我们造纸厂那边还缺不少干部呢。”
  陈元摇摇头:“她喜欢在特区生活,这之前跟着我搬了几次家,买了房子后,她说再也不走了。我也不好意思强迫她,再说吧。”
  星儿点头说:“可以理解。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家庭,很不容易。”
  陈元换了个话题说:“我现在最想办的事是招人,特别是广告和发行方面的人。据我的调查,商报的广告人员是比较弱的。”
  在和陈元短短的谈话中,星儿想起了何大龙的办报理念。拿他们两个相比,陈元来得更实际一些市场化一些,何大龙则在新闻本质上理论上思考多一些。现在他们就要同场竞争了,谁将取得胜利呢?自己又希望谁取得胜利呢?她不知不觉处在了矛盾之中。自那天与何大龙吵了几句后,因为太忙没再去过他家。可如果见了面,又如何避免谈商报谈陈元呢?星儿没有找到好的办法,只有一点她清楚,能不谈工作就尽量不谈才是上策。星儿对何大龙的感情是复杂的,此刻能说清楚的只有亲情一种,自姐姐去世以后,他们之间的亲情有没有向爱情转变?说不清楚。星儿有时会想,怎么就把自己夹在了中间呢?以前有什么事可以跟姐姐商量,现在没人可商量了。
  见星儿没有吱声,陈元又换了个话题:“星儿,你对办报有什么想法?”
  星儿摇摇头:“我不懂办报。”
  陈元再问:“你平时都看什么报?”
  星儿边想边说:“新闻基本从网上得到,平时看杂志多看报少。说老实话,因为我姐夫去了晚报,我才对晚报有所注意。”
  陈元笑了,说:“典型的现代人。我们来做个测试,你在一张纸上写上你认为是经典的热门词组,通过这个我们可以得到一点办报的启示。”他让服务员找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递给星儿。
  “经典的热门词组?我想想。”星儿边想边写:“面试、武侠、外遇、丑闻、同居”,她越写越快:“减肥、白领、时政、考研、爆笑、情人、时尚、星座、求职、广告、名人、美女”,写到这儿,她想到了何大龙说的“原创”,她停了停,心想,要不要写上?陈元问:“还有吗?”她犹犹豫豫地写下“原创”二字。
  陈元拿过一看,马上说:“想要老百姓要,想要零售市场上俏,商报就必须有你写的这些内容,它就是商报办报方向,特别是最后一个词:原创,很准确地指明了我们应该怎样利用信息资源的问题。好,这我要留着。”
  星儿一惊,坏了,把何大龙的东西泄露出去了。她不知该怎么办,赶紧掩饰内心的紧张说:“董事长再三强调办报是你的工作。我这只是瞎写,你别当真,它可不是令箭啊。”
  陈元很认真地把纸叠好,放进包里说:“我这是一次标准的市场调查,类似的问卷我还会去零售市场发放。但我想,不会有比你的问卷更有思想性和代表性的了。”
  星儿有点着急了,她愣愣地看着陈元。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喂。”电话里传来小虹儿的声音:“小姨,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作业都写完了。”“好的,小姨马上回来,拜拜。”她挂上电话对陈元说:“我的小外甥女,就是何大龙的女儿,要我早点回。”
  陈元吃了一惊,她与何大龙住在一起?忍不住问:“你在帮他带女儿?”
  星儿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在我妈妈家,她跟我比跟她爸还亲。”陈元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第四章 本报讯
  〖商报讯〗一位患者在市第一医院住院67天,花费近140万元,平均每天花费2万多元,可是,昂贵的医药费还是没能留住病人的生命。更让人惊奇的是,医药单上居然有患者对其严重敏感的药物,而在患者去世后的两天,医院竟然还陆续开出了两张化验单。
  患者常辉生前是本市前进中学的离休教师。一年前,74岁的常辉被诊断患上了恶性淋巴瘤。因为化疗引起多脏器功能衰竭,两个月前,他被送进了医院的心外科重症监护室。
  患者妻子说,在老伴住进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两个月时间里,每天早晨七八点,护士长就会打电话来要求家属交钱,差不多每天交2万元。
  记者查看了两个月来的每一张收据。67天住院时间,他们共向医院缴纳139.7万多元,平均每天将近2.1万元。
  然而,高昂的花费没能挽回老人的生命,一周前常辉因抢救无效病逝。在准备和医院结账时,家属意外发现,在住院收费的明细单上,就在老人去世后的两天里,医院竟还开出了两张化验单,共计收费640元。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一天医院给老人用了106瓶盐水,葡萄糖用了20瓶,血则输了1万毫升。
  记者采访了该院心外科重症监护室主任吴教授,他说,病人住进ICU的时候,病情十分危重,所以对他治疗护理的强度非常高。但对一天内给老人用了106瓶盐水,输血1万毫升的事,吴教授说自己不清楚,需要问输血科和护士长,而护士长说自己记不清楚了,是根据医嘱来执行的。
  据悉,医院根据家属的投诉,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调查组的负责人、医院党委副书记兼纪检委书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对此事已经进行了调查,结论是:医院不但没多收常家的钱,反而因为对他们有所照顾,还少收了不少钱。
  人类有个弱点,总是希望别人注意自己,一旦有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的领导讲了解你,你想到的不是加强防范,而是谢谢别人对你的了解,同时对这个了解你的人表示出长时间的好感。钱冰冰见陈元第一面,就是这种情形,只聊了十几分钟,就被他办报的理念和风度征服了。特别是陈元还知道她的绰号叫大圣,而他一句“我们都属马”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原本就准备跳槽的她在陈元邀请她过来出任商报传媒的副总经理时,立刻投降了。奇怪的是当时脑子里一点儿也没考虑到贾诚实会怎么办。果然,这边刚和陈元握完手,那边就和贾诚实吵了起来。
  贾诚实堵在东方花园她家门口,见到钱冰冰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过我吗?”
  钱冰冰本想好好跟贾诚实商量怎么从晚报脱身,一看他兴师问罪的样子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是何大龙在电话里告诉他的,说得很平淡,开口问他是不是也准备去商报,这让他在莫名其妙中感到害怕,因为事先钱冰冰只说想离开,根本没透露过要去商报的意思。这么大的事她都可以把自己排除在外,可见自己在她心中是什么分量。见她问,便冷冷地回答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钱冰冰越发不高兴了,离开晚报的根本原因是她心里不塌实,怕会出事。但贾诚实一直不理解她,这让她心里恨恨的。当从贾诚实嘴里听到商报要换老板,是《南方时报》的陈元来当总编辑后,她果断出击,而且结果很好。可贾诚实不但不理解还堵在家门口,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是缺乏默契。她语锋尖锐地回答:“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也就不怕人不知。”
  贾诚实急急地说:“你这个时候往商报跳,晚报的人会怎么看我?”
  钱冰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气:“你就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你有没有考虑别人怎么看我?”
  贾诚实把何大龙刚才的电话告诉她后说:“听何大龙的口气,他在怀疑我。”
  钱冰冰不屑一顾:“怀疑你?好啊,你也跳槽啊。”
  贾诚实盯着她说:“我跳槽?为了今天这个位置我容易吗?如果你真要走,我还是那句话:请便。但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
  钱冰冰听了这话心里像刀扎一样,这个男人就这样冷漠,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虽然有一丝孤单,但她的脸上没出现悲伤,也没有愤怒,而是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也是两个字:请便。”说完自己打开门进去了。
  “咣当”一声,单元大门在贾诚实的背后关上,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不知怎么办,在门口走来走去。
  不远处有几个人走过,是朱香香领着人在保安的陪同下查看物业管理情况。她看见了贾诚实和钱冰冰在吵架,见钱冰冰撇下贾诚实进楼后,便走过去说:“你好呀,贾总编。”
  贾诚实一惊,在这儿没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朱香香:“请问你是?”
  朱香香笑着说:“我叫朱香香。”
  旁边的保安忙介绍说:“这是我们朱总。”
  贾诚实猛地想起她是谁了:“哦,你好。”
  朱香香说:“钱小姐的房产证已拿到手了吧。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晚报的,要不然不会有这场误会的。”
  贾诚实没心思跟她讲话,更不愿意别人看见他在这里吵架,而且还被关在门外。他应付道:“哦,我们也给朱总造成了不便。”
  朱香香接过话说:“这大概就叫不打不相识。贾总是不是要上楼?保安给贾总开门。”
  贾诚实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刚才送人回来,不上去了。好,再见。”说着就往外走,心说:真他妈的冤家路窄。他的步姿有点狼狈。
  朱香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得有些诡异又意味深长。
  何大龙在麦当劳已经等了快10分钟。小虹儿要吃麦当劳,星儿去接她下课,让何大龙先去麦当劳。
  钱冰冰去商报应聘何大龙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他没感到吃惊,只是分析了贾诚实会不会跟着跳槽,分析的结果是不会动。理由有四:一是他的编制在晚报,要走不容易,宣传部不一定会批准;二是上任常务副总编不久,去商报不一定有这个位子坐;三是钱冰冰去商报都不跟他商量,这说明他与钱冰冰的关系并非铁板一块。要不然在东方花园被投诉这件事上他不会息事宁人,起码会说一说;四是他已觉得遇上我何大龙这样的领导不容易。再加上对晚报有感情等,他不会轻易动。而钱冰冰动贾诚实不动,正中了何大龙的下怀。所以他才会欲擒故纵地给贾诚实打电话。下午朱香香给他打电话讲请他晚上吃饭,因为要陪女儿,婉拒了。从电话中他得知贾诚实与钱冰冰吵了架,这让他高兴,也正证实了贾诚实不会动。为此何大龙出了口大气,他知道,如果贾诚实真要动的话,在东方新闻界会是爆炸性的,对晚报会是不小的心理打击,他也会给别人造成不能容人的印象。
  “爸爸。”小虹儿飞快地跑过来扑进何大龙的怀里。何大龙搂着女儿问:“想爸爸吗?”“想。”“哪里想?”“心里想呗。”见星儿过来他故意问:“小姨对你好吗?”小虹儿看了看星儿说:“不好。”
  星儿笑着叫道:“没良心的东西,昨天还给你买了新衣服。”
  小虹儿翘翘嘴说:“你不带我去爸爸办公室。”
  星儿说:“你爸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怎么敢带你去呀。”
  小虹儿质问道:“爸爸,你为什么不接小姨的电话?”何大龙拿出100块钱说:“你先自己去选,也给爸爸和小姨选一份。”
  小虹儿拿着钱跑到柜台边上去选食物了。
  “回答呀,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星儿也质问。
  何大龙解释道:“我忙你不是不知道,每次你来电话我都正开会呢。”
  “那为什么不开完会后回过来?”
  “真忘了,忙晕了。”
  星儿有点失望地说:“你编吧,反正你已是总编了。”
  “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童瑞东进入商报的事你对我还有意见,这你不能否认吧。”
  见星儿点破了题,何大龙只得点点头说:“这件事你做得不稳妥,太急了。”
  星儿问:“如果我说我也是身不由己姐夫你信吗?”
  何大龙看着星儿,这位小姨子的快人快语他是欣赏的,但有时他有点招架不住,按照他隐忍与内敛的为官之道,他是不会和星儿这类人较劲的。可星儿不是别人,她不仅是自己的小姨子,更是贺副省长的女儿,那就不可小视了。他斟酌着回答她:“我只相信你不会害我。”
  星儿一听这话,眼睛不由红了。这句话从何大龙嘴里说出来不容易,至少说明他已不生自己的气了。
  何大龙接着说:“但在客观上,我们已经是对手了,而且战斗已经打响。”
  这回轮到星儿解释了:“商报的事我只会在资本上介入,有关办报我是不会过问的。你说什么战斗打响了?”
  何大龙叹了口气:“陈元总编辑已经把我的广告部副主任钱冰冰挖走了。”他看着星儿说:“我声明,我已知道这事与你无关。”
  星儿摇摇头:“姐夫,你还是不完全相信我。好啦,我们约法三章,一、我尽量不去你的办公室;二、我们见面不再谈工作,但我的新闻纸你已经答应用的,不可以反悔;三、你不要带文件回家,省得说我会偷看。你同不同意?”
  何大龙笑了,他早就对星儿的直爽不是欣赏而是喜欢。“都是一家人,只要注意一点就行了,没必要搞什么约法三章。”
  星儿认真地说:“不行,一定要。这是原则问题。”
  小虹儿在柜台那儿叫:“小姨、老爸,快来拿吃的。”何大龙就势站起来没回应星儿的问题,去端吃的了。
  星儿耸耸肩也站起来追过去说:“我师姐朱香香很感谢你,说了一大堆你的好话,她可还没出嫁噢。”
  何大龙听了这话突然站住,他看着星儿,目光刚毅,还有些埋怨。星儿突然想起何大龙在虹儿的墓前发誓不再娶的情景,明白了何大龙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她伸了一下舌头说:“我错了我错了。但朱香香一定要我把你拉出来吃顿饭,你就答应吧,姐夫。”
  何大龙无可奈何地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位朱总我还应该谢谢她,她给了我们50多万元的广告呢,哪天我请她吃饭吧。”
  星儿问:“那几万元佣金呢?你准备领吗?”
  何大龙在柜台上端了一盘给小虹儿:“小心。”再端一盘给星儿,自己端起一盘反问:“你怎么知道有佣金?你说我该不该拿?”
  星儿笑着说:“刚约法三章就违反了,最后一次违反。现在中国已经没有做广告不拿佣金的情况了,我的意见是不能拿。”
  何大龙故意问:“为什么?我拿也不犯规。”
  星儿止住笑容说:“第一,你不缺钱;第二,你要在报社树形象光说不练是不行的;第三,钱来得太容易可能会烫手。”
  何大龙满意地点点头:“我没拿,把它作为奖励好新闻线索奖的奖金了。”
  星儿笑了:“我说怎么晚报上左一条奖50元,右一条奖100元的。”
  小虹儿说:“小姨,快吃,苹果派冷了就不好吃了。”
  星儿对小虹儿说:“小机灵鬼,好,我们比赛吃。”她拿起苹果派咬了一大口。
  何大龙想,要是虹儿还在,这就是一幅完整的天伦之乐图,可惜她不在了。看着星儿与小虹儿比赛吃苹果派,何大龙并没有感到高兴,他默默地端起可乐喝了一口。
  钱冰冰迅速到商报报到,又迅速决定出一趟差。因为她从春酒厂得到消息,那位全省知名的企业家春酒厂王厂长要独自去北京领奖,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钱冰冰盯春酒厂已快半年了,她搜集了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春酒厂和王厂长的资料。比如他是酒厂厂长,但酒量却不大;特喜欢听新闻背后的故事和领袖轶事;他把春酒看成是自己的生命,不管在哪里,只要看见有人在买或喝春酒必定要上前搭腔。还有,这位王厂长从不坐飞机出差,据说他有次飞北京,两小时的航程却飞了8小时,把他吓得半死,再也不敢坐飞机了。钱冰冰在听到这个段子时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位厂长真是头猪。”
  春酒厂销售部透出消息,今年厂里要投2000万广告,总的原则还是在电视台和党报上做。为这事钱冰冰头痛不已,多次努力都没结果,那位王厂长太固执了,就连见都不愿意见她这个晚报广告部副主任。当她得知王厂长独自进京领奖的消息后,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周密的谁也不知道具体内容的计划。跟陈元谈时,留了一手,只讲可能能弄到广告,但她心里是有数的,这就像是老九进威虎山献联络图一样,如果搞定,从2000万广告费中挖出三四百万来,对自己在商报站稳脚跟大有益处。于是钱冰冰先是找了几本书,还准备了好些新闻背后的故事。摸准了王厂长进京的日子后,她通过火车站的内线,买了两张与王厂长同一包厢的软卧车票。她考虑包厢里人不能多,多了不好说话。但如果只有她和王厂长两个人,那也不行,一男一女会给这位固执的王厂长造成压力。所以包厢里有三个人是最合适的,另外一个乘客是男是女都没关系,有第三者在场,她和王厂长的意外相逢就更真实。
  几天后,钱冰冰拎着两瓶春酒,登上了去北京的列车。当她进到12号包厢时,一切都如她所料,1号铺是一身干干净净的王厂长,2号铺是个年轻的男士,这让钱冰冰感到高兴,是男生就更方便了。3号铺4号铺钱冰冰买断了,正好可以面对面与王厂长谈话。进包厢后钱冰冰对王厂长客气地笑笑,然后对2号铺的男士说:“劳驾,帮我把行李放在上面行吗?”那位男士利索地帮她放好了行李。钱冰冰甜甜地笑着说:“谢谢。”男士赶紧搭话:“小姐到哪里?”钱冰冰坐下,把酒往铺下放,她的余光注意到王厂长在看她的酒,她没理会,故意不跟他讲话而是回答男士:“北京。你呢?”“我到石家庄——小姐是去出差呀?”钱冰冰拿出一双拖鞋穿上说:“是去北京开会。”她边说边拿毛巾走出了包厢,这是给王厂长认真看春酒瓶制造机会。
  钱冰冰到盥洗室洗脸,边洗脸边好笑,如今做广告都这样弄了,大概国外的广告人知道这么弄会喷血吧。可她清楚在现阶段中国,做广告其实就是做关系,花大钱做广告的企业大多是国有控股企业,他们往往不看广告回报,好像做广告是为了写总结。那么多的外国广告公司败走中国,一是佣金出问题,二是不懂如何拉关系。而这两点,是拉广告的真谛。搞关系没有技巧便是死路,今天自己要走的路子是先欲擒故纵,再从同路人变成酒友,然后再往下走,比如到北京请王厂长吃顿饭,在异乡请客效果又大不一样。
  钱冰冰去洗脸的时候,王厂长果然把她放在铺下的酒拎出来看看又放回去。当钱冰冰再进包厢时,王厂长开口了:“小姐,你也爱喝酒?”
  钱冰冰装着没明白问:“什么爱喝酒?”
  王厂长指指铺下,钱冰冰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春酒呀。”她从铺下拿出酒放在小餐桌上:“这是我妈给我弟弟买的,是我们省最好的酒。”
  钱冰冰用眼角注意看王厂长,当她讲“最好的酒”时,王厂长的眼睛里冒出了喜悦的光芒,这是他从陌生人嘴里听到的赞美,是真实的可靠的赞美。“你妈妈还讲了什么?”他不甘心就这么一点,想得到更多。
  钱冰冰顺水推舟:“我妈妈要我告诉弟弟,喝了家乡的酒不会忘家。”
  这话让王厂长不禁热泪盈眶:“你妈说得好说得好呀。”
  钱冰冰拿出刚才在火车站买的烧鸡说:“这也是我妈特意给我买好带在路上吃的。”在说这话时心里默默念到:“妈,你可别打喷嚏,我这是善意的谎言,不抬出你来动不了情。”
  王厂长唏嘘起来,他也是个孝子,妈妈今年才去世。他有点哽咽地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呀。可惜我妈妈去世了,要不然她也会给我卤好香喷喷的猪肘子。”
  钱冰冰见火候已到,说:“来,为了妈妈,我们喝一口。”说着打开了一瓶酒。
  王厂长想制止已来不及,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带给你弟弟的酒吗?”
  钱冰冰笑笑:“碰到了知己就管不了弟弟了。”说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三个纸杯摆在小台桌上,倒满酒,向两个男士让道:“二位请!”
  那位男士摆摆手,说:“我不会喝酒,你们随意。”
  王厂长乐了,好开心,一位陌生的美女讲与自己是知己,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他坦白道:“我不瞒你说,我就是春酒厂的厂长。我这儿带着春酒,不会让你弟弟少喝。来,我借酒献佛,祝你妈妈身体健康,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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