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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塞传烽录

_27 梁羽生(当代)
他气得手腕发抖,第二剑虽然立即就跟着刺出去,却刺歪了。但段剑青避这一招之时,亦是
禁不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冷冰儿刺了个空,头脑反而清醒了,她知道时机难得,把怒气强抑下来,觑个真切,唰
的又是一剑。
  段剑青跳跃不灵,又无法化解对方攻势,只好硬接一招。使出龙象功,一掌拍出。
  他的龙象功本来已经练到第八重,若在平时,冷冰儿的剑非给他击落不可。但此际,他
只有第二重的功力,却是连剑尖也荡不歪,冷冰儿一招“玄鸟划砂”,在他的手背划出一道
伤痕。要不是他还有两成功力,手掌只怕也要给切了下来。
  段剑青叹口气道:“好,请你让我自行了结吧,咱们总算有过一段香火之情,我只求你
别让我身首异处!”说罢,仆倒地上,骨碌碌的就沿着斜坡滚下去。
  冷冰儿只道他已经气衰力竭,相信他是真的要“自行了结”,心肠不觉软了下来,不忍
便去割他首级,心道:“也罢,就让他落个全尸。”
  段剑青滚下一段斜坡,又到了较为平坦的地上。他伏在地上,动也不动。雪地平滑,滚
下去身体也没受伤。
  冷冰儿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自行了结”,走近去看、只见他的头顶上冒出丝丝白气。
  他还有两成功力,本来可以自断筋脉而亡的。但冷冰儿看这情形,却又不像是自断经脉
模样。冷冰儿霍然一省:“莫非他是使诈?”故意说道:“还是让我成全你吧,只须轻轻一
剑,你就可以大解脱了,免得死前受苦!”
  话犹未了,果然吓得段剑青就跳起来。
  冷冰儿骂道:“无耻奸贼,竞敢诈死骗我!”
  段剑青哈哈笑道:“我舍不得你,忽然又不想死了!”说时迟,那时快,冷冰儿的剑尖
己是指到了他的咽喉,冷笑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眼看剑尖一挺,就可洞穿他的咽喉。段剑青突然中指一弹,竟然弹开了她的剑!
  “你说错了!”段剑青笑道:“我活着最少还有一样用处,可以和你作伴!依我说,你
不如还是嫁给找吧。我以前对不住你,如今已知错了。杨炎这小子比我更靠不住,你不见他
在追那小妖女吗?哼,这小子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
  冷冰儿气怒交加,强自压抑,只当他是放屁,更不打话,一口气就攻了他十七八招。段
剑青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双掌盘旋飞舞,竟然化解了她十八招攻势,“冰儿,你现在
想杀我已经迟了!”段剑青哈哈笑道。
  原来段剑青虽然受活埋之祸,但并未受伤。他的功力之所以大打折扣,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由于刚才和杨炎交手造成的。最后那一掌,他虽然用毒针伤了杨炎,但本身的功力最少
也耗了五成。也正是因此,影响了他的轻功,方始引起流冰的倾泻,失足滚下山坡的。
  他练过一门高深的内功,名叫“龟息功”,是天竺高僧伽象当年受他所骗,传授给他的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在他诈死的那段时间,他已经运用龟息功调匀呼吸,恢复了五成的功
力了。不过与杨炎对掌所耗损的功力在急切之间,还是未能恢复。
  也幸亏他只不过恢复五成功力,冷冰儿还可以稍占上风。
  段剑青恐怕天山派的弟子跟着会来,化解了冷冰儿十八招攻势之后,第十九招开始腾出
手来,指甲蘸了“神仙散”,向冷冰儿弹去。
  那知他不用“神仙散”还好,一用“神仙散”,却引出了冷冰儿的冰魄神弹。
  冰魄神弹可辟“神仙散”的毒气,冷冰儿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登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三
十多枚冰魄神弹,于是先来一个“细胸倒翻云”的身法,倒纵出去数丈之外,跟着便发出了
冰魄神弹。
  冰魄神弹接连发出,段剑青只恢复了五成的功力极难禁受,虽然尚未至于冷僵,已是冻
得牙关打战。无可奈何,只好冒险抢攻。
  段剑青曾在天山学艺三年,对天山派的剑法极为熟悉,造诣比冷冰儿更高。他咬紧牙关
,拼命抢攻,登时主客易势。冷冰儿改用冰川剑法,方始能够勉强抵挡。
  可惜冷冰儿的冰川剑法乃是唐夫人所传,井未得窥全貌;更可惜的是她手上拿的不是冰
魄寒光剑,否则段剑青根本就无法与她作近身搏斗。
  但虽然她给段剑青反夺攻势,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她明白,段剑青也明白,若是久战
下去,段剑青既要对付他所不熟悉的冰川剑法,只要抗御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他剩下的五
成功力必将逐渐消耗,最后仍是必败无疑。
  段剑青急攻不逞,动了杀机。刚才他与杨炎之战,是用毒针暗算杨炎,方始能够败中取
胜的。于是还故技重施,把一枚毒针扣在掌心。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功力,这一枚毒针若是射
出去,一定会给冷冰儿剑风扫落。只有拼着受她一剑不是伤着他的要害,他就可以把毒针直
接刺进冷冰儿的身体。
  冰川剑法他虽然不熟悉,但冷冰儿是用天山派的武功作基础来使冰川剑法的,他有把握
可以不让冷冰儿刺中他的要害,甚至说不定还可以避开。
  主意打定,他陡地欺身进扑,这一扑却是用的天竺高僧迦象所传瑜伽身法。
  他算得很准,冷冰儿此时正在用到一招“冰河解冻”,剑势大开大围,向外延展,他拿
捏时候,立即扑入内圈,按说冷冰儿这一剑是伤不着他的,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
如意算盘仍是落空。
  就在那关键的一刹那间,他忽地觉得右臂肘尖的曲池穴一麻,一抓抓歪,冷冰儿的剑势
已是反圈回来,登时在他的左臂划开了一道伤口,还幸只差少许,没伤着他的琵琶骨。
  段剑青负痛狂吼斜跃丈许,喝道:“是谁……”只说得两个字,冷冰儿的剑锋又已指到
了他胸前了。
  冷冰儿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不解段剑青何以有此失误。听得段剑青喝出“是谁”这
两个字,方始想道:“莫非真的是有人暗中相助?”四顾并无人影,她亦已无暇多想了,反
正只须再加一剑,就可以把段剑青置于死地,她又何必假手于人?
  段剑青身中暗器,凭感觉已经知道是一枚梅花针,但尚未知道有毒无毒。他给冷冰儿逼
得无可抵御,底下的话已是说不出来,心头一凉,只道是必死无疑了。
  忽听得叮的一声,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把冷冰儿手中的青钢剑打落了。
  段剑青死里逃生,好像虚脱病人一样,浑身无力,瘫在地上。
  虽然瘫在地上,但也看见了那个突如其来的人是谁了。
  不是别人,正是白驼山主宇文博。
  这刹那间,段剑青不禁又喜又惊,又是有点疑心不定。
  宇文博出手救他,当然不会是刚才暗算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冷冰儿一见宇文博来到,悲愤之极,叫道:“姓段的奸贼,今日我杀不了你,做了鬼我
也要报仇!”说罢,便要自断经脉而亡。
  字文傅出手更快,她刚在开始运功,宇文博已是又弹出一枚石子,打中她的穴道。她好
像着了定身法似的,不能动了。
  宇文博笑道,“冷姑娘,你何必寻死觅活,你不愿意落在段剑青手中,我可以把你带回
白驼山去。”
  段剑青受伤不轻,此时方始爬得起来,他惊疑不定,说道:“字文山主,你真的要把她
带回白驼山去?”其实他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肯把她交给我”的,只因不敢问得如此直率,
故而兜一个弯。
  宇文博淡淡说道:“不错,这女娃儿对我很有用处,我想收她做徒弟。小段,夫妻是要
恩爱才好,这女娃儿是要杀你的,你勉强逼婚,反而一生都要提心吊胆,那又何苦定要娶她
为妻?”
  段剑青满肚子气,但此际他必须依靠宇文博救他,才能下得天山,如何敢说半个不字?
他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山主说得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喜欢这女娃儿,随便你怎样处置
她就是。不过,她好像还有一个同党埋伏在附近,山主,你可得当心暗算。”
  宇文博向东南西北连发四掌,掌风呼呼,打得沙飞石走,不见有人,哈哈笑道:“我没
功夫搜索,就算她有同党,也绝不能暗算得了我!”
  说罢,他背起冷冰儿就走。
  段剑青大吃一惊,慌忙叫道:“喂,喂,还有我呢!”
  宇文博冷冷说道:“我只能带一个人,你暂时走不动,在这里歇歇吧!”
  段剑青气得几乎晕了过去。但字文搏不过走了十多步,忽然又停止了。他站在一块岩石
上,举目遥观,发出一声长啸。
  片刻,只听得另外一声长啸,远远传来,音细而清,宛若游丝袅空,余青撩绕,啸声虽
然不及字文傅的霸道,但内功之纯,则是在宇文博之上。
  宇文博心里暗暗吃惊,神色却是丝毫不露,回过头来,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得不错
,果然是有人来了。你不必惊慌,是自己人。嘿嘿,有人来料理你,你当可以放心在这里等
候了。”
  段剑青武功虽失,却还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听得出啸声是在五六里外,来人的轻功多
好,也总还要有一段时间,他如何能够“放心”?
  他想告诉宇文博,暗算他的那个人一定还藏在附近,绝不会是这个数里之外、发啸的人
。但他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曾遭暗算之事,字文搏已经走了。
  他不是朝着啸声的来处走去,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的。走得非常之快,转眼不见踪迹
。段剑青不禁起疑:“既然是自己人,为何他要避开?哼,莫非是因为他抢了冷冰儿,连自
己人都不敢见了。”
  段剑青自以为这个猜测合乎情理,却那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
  宇文博的用心比他所想的还要险恶得多。
  宇文博根本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他只知道绝不是“自己人”!
  他的合理猜测是: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十居八九是天山派这派的人了。非友非敌的可
能性是很少的。既然十之八九会是敌人,当然他非急急忙忙逃走不可了。
  原来他用天魔解体大法增强的功力,此时正在逐渐消失。估计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恢
复到和孟华交手之时一样,亦即是只及原来功力的一半了。这一半功力,再过三天,将只剩
下一成。要是在十天之内回得到白驼山,那是上上大吉,否则必将病倒途中,因此他倒是希
望来的是自己人的。
  但他一听这人的啸声,立即就知道不是了。这人内功之纯,即使他毫无损伤,也未必就
能够胜过这个人的。在“自己人”之中,只有一个武毅,外力可以及得他的三成,如何能与
这人相比?
  他的发啸不过是试探性质,试探明白之后,心里想道:“段剑青对我已是没有用处的,
我不将他杀了灭口,那已是对得住他了。嘿嘿,反正有人给我代劳。他是天山派的叛徒,天
山派的人杀了他,他当可死而无怨。”
  宇文博这一次又料错了。
  这个人并不是天山派的人。
  另一个藏在暗处,待他一走,就立即出手“料理”段剑青的人,也不是天山派的人。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是龙灵珠。
  她在流冰倾泻之时,躲在一块岩石的裂缝中避难。这块岩石恰好是在段剑青的背后。
  她不愿意见冷冰儿,只能用梅花针暗器暗中助她取胜。
  那知她的暗中相助虽然成功,但冷冰儿还未来得及杀段剑青,宇文博就来了。
  她自知绝非宇文博之敌,只能眼睁睁的看宇文博把冷冰儿掳去。
  宇文博一走,另外一个人很快必将来到。
  时机稍纵即逝,她是非出手“料理”段剑青不可了。因为只凭这个人的啸声,她听不出
是谁。她不能不相信宇文博的谎话,相信这个人是段剑青的“自己人”。
  段剑青刚刚起疑,正要挣扎起来,蓦地两边肩头都是一阵剧痛,痛得他只能发出一声惨
叫,就晕过去了。
  龙灵珠是用两枚透骨钉射穿了两边肩头的琵琶骨的。她本来要取段剑青的性命的,但转
念一想,冷冰儿与他仇深如海,还是留待冷冰儿将来报仇的好。因而临时改变主意,只废掉
他的武功。
  “我必须重回天山报讯、即使碰上炎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龙灵珠心想。
  她生怕给段剑青的这个同党发现,急急忙忙,趁他未曾走到之时便即走另一条路重回天
山。
  也是阴错阳差,她这一走,失去了和杨炎相遇的机会。以致杨炎要在过了许多时日之后
,方始得知冷冰儿这一不幸被掳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剑青方始痛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他过去千方百计要躲避的人,但现在则是他盼也盼不到的人。
  龙灵珠以为这个人是段剑青的“朋友”,猜错了。
  宇文博的“谎言”却反而说中了。
  这个人不是段剑青的朋友,是段剑青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叔叔段仇世。虽然不是宇文博
所指的那种“自己人”,却确实是自己人!
  段仇世正是来找他的侄儿,捉回去严加管教的。
  这次他本是为参加唐嘉源就任天山派掌门的典礼而来,在途中碰上快活张,快活张告诉
他一个消息,说是段剑青已经和白驼山主宇文博做了一伙,而且他已打听到这两个人正在前
往天山。
  段仇世虽说是十分痛恨侄儿的不肖,但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不禁又急又惊。
  段仇世因为少年失恋的缘故,早已决定终身不娶。段剑青是他段家唯一的根苗。
  他怕段剑青闯出大祸,更怕在群情汹涌之下,天山派会把他的侄儿处死。
  想不到他赶不上天山派的盛会,先就在这里碰上了段剑青。而且是受了重伤,死活未知
的段剑青。
  他大惊之下,只能先替侄儿敷上金创药,用柳枝替他接骨。(打碎的琵琶骨是不能恢复
原状了。最佳的希望只能是武功不致全废,可以保全一两分。)
  段剑青是在他的叔叔替他动手术的时候痛醒过来的。
  段剑青痛得只能叫出一声“叔叔救我!”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即算他还有气力可以说话,他又能够对叔叔说些什么呢?
  段仇世又是心痛,又是气恨。气恨侄儿不肖,也心痛他的侄儿变成残废。他只道侄儿之
被废武功乃是天山派给与的刑罚。他不敢怨恨天山派,但心里多少也有一点认为是过分了些。
  在这样情形下,他又能够说什么呢?责骂又不是,安慰又不是,他只能救活了侄儿再说。
  杨炎刚与哥哥分手,就隐隐听得不远处好像有人呻吟。
  他本来不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听到了呻吟声,生怕受伤的是冷冰儿,赶忙朝着声音来
处跑去。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发现了伤者是段剑青。
  他不认识段仇世,见段仇世替段剑青裹伤,只道段仇世是白驼山的妖人一伙。
  杨炎立即拔剑出来,直冲过去,段仇世喝道:“你想干什么?”
  杨炎喝道:“你若不想陪这奸徒送命,那就赶快给我滚开。”
  段仇世道:“你是奉了贵派掌门之命,赶来杀他的么?”
  杨炎冷冷说道:“天山派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要命的快滚,别再罗唆!”
  段仇世本来就有点不满,觉得天山派对他侄儿的惩罚未免过分了些。此际,杨炎恶言相
向,他也不禁动气了。说道:“对不住,此事我一定要管。你先回去禀告掌门,待会儿我再
带剑青去拜访他。”
  杨炎早已不耐烦了,登时喝道,“好,你要管那就管吧,我倒要看你有何本领管得了此
事?”声出招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这一招用的是龙象剑法,迅捷狠猛,兼而有之。段仇世吃了一惊,心想:“十年未上天
山,想不到天山派竟是人材辈出,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弟子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但他是
一派武学宗师,纵然不识龙象剑法,亦可应付自如。当下衣袖一挥,把杨炎的剑引出外门。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杨炎功力尚未恢复,长剑非得脱手不可。
  杨炎一剑刺空,恐防反攻,立即变招,这一变变为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转攻为守,法
度严谨,隐隐有渊停岳峙的气象。
  段仇世识得这招剑法,不禁又是一惊:“这小子的大须弥剑式,比起唐嘉源或有不如,
但已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上!”因他只守不攻,段仇世的应招也就蓄势未发。
  段仇世又是吃惊,又是惭愧,心里想道:“要不是我的内力远胜于他,单比剑法,只怕
我还未必是他对手。奇怪,他的内力似有难以为继的迹象,莫非剑青已经和他打过一场了?”
  心念未已,杨炎已是第四次变招,这一次他用的是刚刚学会的那一招“胡茄十八拍”,
虽然远不及丹丘生与孟华便这一招的变化精奇,但亦已能够在一招之内遍袭段仇世的十八处
穴道!
  段仇世和丹丘生是老朋友,当然不会败在他这一招十八式之下。段仇世惊疑之极,“铮
”的一声,弹开杨炎的剑,喝道:“你是何人?这一招胡茄十八拍是谁教你的?”
  杨炎心头一凛:“这妖人倒是见识不凡,居然识得这一招胡笳十八拍!”哼了一声,说
道:“正邪不两立,我打不过你也要打!有本领你尽管杀我好了,何必多言!”
  他正在一剑刺出,忽听得有人喝道:“炎弟,不可无礼!”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声
音少说也在数里开外,却好像在杨炎耳边说话一般。
  杨炎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的哥哥反而帮这妖人说话?”
  心念未已,只见孟华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孟华和弟弟分手之后,刚走得一程,就听见段仇世的啸声,他听出了是师父的啸
声,赶忙跑来迎接师父的。想不到却发现了弟弟和师父斗剑。他是在高岗上看见了他们的,
大惊之下,生怕师父误伤弟弟,自己赶救不及,于是先行出声,喝止杨炎。
  段仇世是孟华的第一个师父,而且是抚养他成人的,孟华行过了礼,说道:“师父,请
恕舍弟无知,冒犯了你。”
  杨炎大惊道:“他是你的师父?”
  孟华喝道:“你不向师伯赔罪!”
  杨炎却不赔礼,说道:“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为何要庇护段剑青这个奸徒?”
  段仇世道:“原来他是你的弟弟,小小年纪,有这一身本领,真是难得。他不知我的来
历,不能怪他。”说到此处,稍歇片刻,接着叹口气道:“本来是我这侄儿不好,他就是不
给我面子,我也不能怪你。孟华,如今不是你应该替弟弟赌罪,是我应该向你们兄弟求情!”
  孟华惶然说道:“你这样说,教徒弟怎当得起,请师父吩咐!”
  段仇世道,“我不能干涉天山派清理门户,不过这小畜生武功已废,只盼你能饶他一死!”
  孟华只道段剑青的琵琶骨是给段仇世捏碎的。心想即使把段剑青拿回去,最重要的刑罚
也不过如此,便道:“师父大公无私,我将此事禀告唐掌门,谅可获得掌门鉴谅。”
  段剑青呻吟道:“我、我好想念大理,我但求能死在家中。叔叔,你带我回去,带我回
去。”说罢,假装昏迷。
  昏迷虽是假装,瞒不过段仇世的眼睛,但武功被废则是事实。段仇世当然想得到这一层
:“他武功已废,天山高处的严寒就不是他所能抵受的了。”
  段仇世踌躇片刻,说道:“华儿,我本来是要去向你们的唐掌门道贺的,但如今……”
  孟华说道:“师父有事请便,掌门跟前由我回话。”段仇世一声轻叹,说道:“好徒弟
,难为你了。”背起侄儿就走。
  段仇世叔侄走后,杨炎说道:“哥哥,你顾全了师徒情分,却未免太过便宜这奸贼了。”
  孟华道:“话不能这样说,你要知道,人谁……”
  杨炎接下去便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要说的是这几句话,对不对?
但我不相信像段剑青这样的人,他能够真心改悔。”
  孟华说道:“你没看出他的叔父已经捏碎了他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吗?即使他死不
悔改,也无能为恶了。他既已落到这份田地,我相信你的冷姊姊也会饶恕他的。你还是赶快
去鲁特安旗找回你的冷姊姊吧。” 边塞传烽   杨炎兼程赶路,不到一个月已经踏入鲁特安旗地界。出乎他的意外,他未曾找到冷冰儿
,却先碰上了冷冰儿的好朋友——桑达儿和罗曼娜这对夫妻。
  桑达儿伤势已经痊愈,他是从故乡出来的。罗曼娜由于记挂丈夫,特地从鲁特安旗带领
一队女兵回乡接他出来。
  意外相逢,皆大欢喜。桑达儿再次向扬炎道谢他那日救命之恩,问道:“杨少侠,你被
奸人陷害之事,想必已经分辩得直了吧?”
  杨炎说道:“多谢关心,新掌门已经许我重列门墙了。”
  罗曼娜道:“那么冷姊姊呢,怎的不是和你一起回来?”
  杨炎吃了一惊,说道:“我正要问你呢,她还没有来到鲁特安旗吗?”
  罗曼娜道:“三天前我离开鲁特安旗的时候,尚未见她来到。刚刚我问过一个今日从城
中出来的哨兵,他说了几个前来助战的朋友的名字,也没冷姊妹在内。”冷冰儿是罗曼娜的
好朋友,要是她已经来到的话,那哨兵一定会对她说的。
  杨炎大为失望,再问:“那么齐世杰呢?听说他上个月已从柴达木前往鲁特安旗——”
  罗曼娜道:“不错,他是来了鲁特安旗。但亦已走了。我还以为他可能在途中碰上你呢。”
  杨炎道:“他是前往天山吗?”
  罗曼娜道:“不错,他来到我们这儿,一听说你已经为冷妹妹回转天山的消息,他也就
立即赶着去了。咦,你这把剑不就是冷妹妹那把冰魄寒光剑吗?”杨炎说道。“正是冷姊姊
托我把剑赠送他的,可惜又碰不上。”心里想道:“世杰表哥对冷妹妹本来也是一片真情,
要不是当年他的母亲强加干预,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一对佳偶的。唉,都是我的不好,把什么
事情都弄糟了。”蓦地心头一震:“为什么我有后悔不能成全他们的念头,我不是坚信只有
我才能给予冷妹妹幸福的吗?难道我的信心动摇了?”抚剑思人,不禁心乱如麻。
  罗曼娜忽地问道:“那位龙姑娘呢?”
  杨炎茫然说道:“我也不知她去了那儿。”
  罗曼娜摇了摇头,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杨炎说道:“是那句
把锁匙比喻爱情的哈萨克格言吗?”
  罗曼娜道:“不错,那句格言是一把锁匙只能开一把锁!”桑达儿见杨炎神魂不定的样
子,不禁也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就快要打大仗了,你们还在谈什么锁匙?依我说目前最
紧要的事情应该是怎样打开清兵对咱们的包围!”
  杨炎霍然一省,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么?”桑达儿道:“战争的胜负
不是打一两次胜仗就可以决定的,清兵已经从西宁调来援军,只怕不日就要大举进攻。”
  罗曼娜道:“你猜我是因何向你问起龙姑娘的?那是因为有一位朋友也在打听她的消息。”
  杨炎道:“是谁?”罗曼娜道,“这人你也认识的,他就是柴达木的义军头领邵鹤年。
”去年邵鹤年曾受孟华之托将杨炎押往柴达木,中途被龙灵珠所劫。杨炎说道:“他还在恼
恨我和龙姑娘吗?”
  罗曼娜道:“刚刚相反,他已经知道你们都是帮我们抗清的朋友了。他是义军派来和我
们联络的,现在还在我们那儿。听说孟元超大侠即将率领一支义军来援。”
  杨炎道:“真的吗?”心情激荡,声音都变了。罗曼娜道:“当然是真的。咦,你怎么
啦?”
  就在此时,忽见四面山头都有浓烟升起,这是山上的了望哨发现敌人的讯号。桑达儿哼
了一声,说道:“清兵来得比我们预料还快!”罗曼娜笑道:“对,现在不是长嘘短叹的时
候,咱们必须赶回去准备作战了!”
  一座座的营帐布满山头,每座营帐前面的空地都竖有一枝旗竿,白天挂着该队的军旗,
晚上则挂出风灯。
  这是清军主帅所在的“大营”营地。时间正是午夜时分,地点是在鲁特安旗首府正东面
的彭古拉山。
  军令森严,虽然是有几万大军驻扎的山头,只闻刁斗声声(刁斗是古代行军的用具,夜
间用来报时,犹如更鼓。在碰上意外事件时,也可用作警报)和风过处吹得帐篷摇动的沙沙
作响声。千万盏风灯好像黑夜繁星,忽明忽灭,把荒山点缀得一片绚灿,好像贫家女突然变
成了满身都是珠光宝气的贵妇。遗憾的是却没人欣赏,在营地上穿梭来往的只有轮值守夜的
卫兵。
  情兵的主帅早已换了人,儿子不行,换了老子。由官拜抚远大将军的陕甘总督丁兆庸亲
自挂帅,接替他的儿子,那个名实不相符的儿子——丁显武。
  但更大的权力则在监军卫长青手中。卫长青是以御林军副统领的身分,手持上方宝剑,
代表皇帝在作监军的。
  此时卫长青正在他自己的帐幕里和一个军官说话。这个军官来头也很不小,他有两重身
分,一重身分是保定武学世家杨家六阳手的衣钵传人;一重身分是大内一等卫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父亲杨牧。
  但这两个显赫的人物,此时正在相对叹气。
  清兵围攻鲁特安旗已经有一个月了,虽然占据了四面山头,且业已兵临城下,把这座回
疆的名城围困得水泄不通,但兀是未能攻下。
  卫长青叹口气道:“这座城池其实不能算是很坚固的,城墙不过三丈高而已。想不到这
些哈萨克人不但能攻而且擅守,竟然把它变成好像金城汤池了。
  “听说柴达木那股贼人已经倾巢而出,还有几个部落的援军也将来到。要是咱们在这几
天未能攻下,恐怕就要背腹受敌了。”
  杨牧勉强给他打气,说道:“回疆那几个部落的援军虽然擅于各自为战,但未经兵法部
勒,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咱们真正的对手只是柴达木那股匪军,但从柴达木来到此地
。要冲破咱们七重防线,谈何容易。而且四面山头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他们想与城中的守军
会师,最少也得伤亡一半!”
  卫长青苦笑道:“你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谁?”
  杨牧说道:“大概不是冷铁樵就是萧志远吧?”冷萧二人是柴达木义军的正副首领,他
这一猜自是合乎常理的猜测。但其实他却是明知猜错,故意装作不知的。
  卫长青摇头说道:“你猜错了,不是冷铁樵,也不是萧志远,是你的对头孟元超!”
  杨牧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失声叫道:“哦,是他?”
  卫长青郑重说道:“不错,是他!他在柴达木虽然只是第五号人物,但说到用兵打仗,
比冷铁樵和萧志远都强。冷萧二人,年纪已老,在匪军中名位虽高,实权则早已交付与盂元
超与宋腾霄这一辈较为年轻的人了。宋腾霄是秀才出身,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当然是
个扎手人物;但盂元超善用奇兵,有勇有谋,他的兵法简直是无师自通,出神入化,比宋腾
霄更难对付。咱们的七重防线,只怕也未必拦得住他。”
  杨牧唯有苦笑道:“大人未免太过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孟元超纵然厉害,也
未必就有这么厉害。何况他劳师千里,兵力也远比咱们薄弱,即使他能够抵达鲁特安旗,咱
们以逸待劳,以众敌寡,也无须惧怕他们。”
  卫长青道:“咱们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怕当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添多这股强敌,总
是麻烦。”
  说至此处,他看了看杨牧,忽地冷冷说道:“你可有令郎的消息?”
  杨牧正是怕他提起此事,讷讷说道:“没,没有。”杨炎回转天山的消息,他确实不知
,这话倒并非说谎。
  卫长青冷冷说道:“你不是差遣令郎去行刺孟元超的吗?看来你这个宝贝儿子恐怕是非
但不听你的话,反而认贼作父了!”
  杨牧自知他目前之所以仍然受到重用,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上司还在希望能够通过
他而利用他的儿子杨炎之故,只好为儿子分辨:“我这不肖子虽然行为乖谬,认贼作父那是
绝不至于的。他曾在我的面前失誓要杀孟元超,或许是因时机未到之故。”
  卫长青面色稍微缓和,问道:“他是否还在柴达木,你知不知道?”
  杨牧说道:“他一去柴达木,我就无法与他再通音讯了。不敢胡猜。”
  卫长青道:“好,待我派人打听,要是令郎这次是和孟元超一起而来,今后恐怕还有用
得着你的地方。”
  杨牧抹了冷汗,说道:“大人只要有用得着卑职之处,卑职敢不遵命。”
  卫长青道:“你对我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牧道:“多谢大人栽培。”
  卫长青笑道:“我知道你有乌总管做靠山,但他的亲情也多,有好差事只怕未必会轮到
你。”原来卫长青本是大内总管乌苏台的副手,几个月前才调任御林军副统领的。此人野心
颇大,一直以屈居副手而心中不忿。故此他想多笼络些人为他所用,杨牧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杨牧老于官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笑道:“乌苏管的差事我可不敢领教,我倒巴不
得他忘记了我这个人。如今他最看重的是白驼山主,上个月派出八名大内侍卫去帮白驼山主
,听说是要帮白驼山主消灭天山派的。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回来,我说句不利的话只怕是
凶多吉少了。你说像这佯的差事是不是宁可没有的好。”
  卫长青道:“你知道你是怎样才能免掉这趟苦差事的么?你本来己列上名单的,是我把
你要来,我说我要你来对付孟元超。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才不能不放人的。”
  杨牧装作更加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大人恩重如山,杨某赴汤蹈火,不足为报。”心
里则在想道,“要是炎儿当真已经‘认贼作父’,只怕我这次是求荣反辱,帮白驼山主去和
天山派为敌固然危险,这个差事也不见就会好些!”
  他正在患得患失之际,有个卫士进来向卫长青禀报:“丁大帅请统领大人过去有事相商
。”这个卫士是统帅丁兆庸的亲信,名叫骆宏,在军中是兼任替统帅传达命令的旗牌官的。
  卫长青道:“好,杨兄,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今晚你可以在我这
帐篷过夜。”原来杨牧的驻地是在前山,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甚是不便,故此卫长青留
客。
  监军和统帅的地位平行,帅帐和监军帐都是刁备森严,防备周密。统帅的旗牌官来到监
军的营帐,也须经过审查通报等等手续,出去也是一样。
  卫长青先起,骆宏按照手续到监军营帐的签押处取回腰牌。签押处那个值夜官不是别人
,正是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卫长青因为要笼络杨牧,特别提拔他作自己的亲信卫士的。
  闵成龙很会奉承,当然不会留难骆宏,笑道:“你的差事已了,咱们哥儿俩喝一钟酒如
何?我叫他们烤两只山鸡下酒。”
  骆宏道:“闵兄盛傅,我心领了。我的差事虽了,也还要回去伺候大帅的,改日咱们再
喝个痛快。”
  他走出监军的营帐,还未走得多远,忽地有人喝问:“口令!”
  骆宏一看,只见是个穿着小兵服饰的人,年纪很轻,似乎还未到二十岁模样。
  骆宏只道他是夜间巡逻的卫兵,虽然有点起疑,但也不敢怀疑他是敌人。当下冷笑一声
,反问那个卫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卫兵道:“我奉命巡逻,不管是谁,也要盘问口令!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认识你,
我也不能徇私!”
  骆宏道:“你不见我刚刚从监军大人的营帐中出来吗,我的身分若非早已查明,闵成龙
焉能放我出来?哼,凭你也配盘问我?”
  那少年心里暗暗欢喜:原来这里就是卫长青的监军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
来全不费工夫。”但他还有一个疑团未释,于是仍然问道:“闵成龙为什么会在监军的营帐
里?”
  骆宏疑心大起,说道:“闵成龙是监军大人的旗牌官,你竟然不知道吗?哼,莫非你是
奸……”
  “奸细”二字尚未说得出来,那少年出手如电,已是点了骆宏的穴道。少年笑道:“你
猜得一点不错,对你们来说,我的的确确是奸细!”说罢把骆宏抛入乱草丛中。
  这少年刚刚来到,没看见卫长青已经离开帐慕,只道他还在里面。他心中凝团已解,想
道:“原来闵成龙已经爬上高枝,当了卫长青的心腹了,哼,刚才倒害得我惊疑不定。”原
来他盘问骆宏的目的乃是为了避免碰上一个和闵成龙有关系的人的。此时疑团已解,他便即
施展超卓已极的轻功,偷入监军营帐。
  杨牧在帐中正自神思不定,心乱如麻。忽觉微风飒然,似是有人掀帐进来。
  他本是低首沉思的,帐中烛光微弱,那少年看不见他的面貌,已是拔剑向他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牧抬起头来问道:“是成龙吗?……”陡然看见亮晶晶的剑尖
指着他的咽喉,这一惊非同小可!
  剑尖已经指到他的咽喉,只轻轻一刺,就可取他性命。但说也奇怪,那人在这关键时刻
,竟然呆了一呆、剑尖颤抖,就是刺不出去。
  杨牧虽然不是一流高手,功夫也甚老辣。在这生死关头,一见有机可乘,如何还能放过
。立即反手一指,点着那人的肩井穴。咕咚一声,那人跌了个仰八叉。
  杨牧定神一瞧,登时也呆住了。
  烛光虽然不很明亮,那人的面貌还是看得相当清楚的。你道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他的
儿子杨炎。
  原来杨炎帮助罗海守城,日子一天天过去,形势一无比一天危急,不知不觉,他困处围
城,已是将近一个月了,救兵尚未来到,城中的粮草已是所剩无多了。
  杨炎左思右想,终于得了一个主意。拼着牺牲自己,刺杀清军主帅。
  他瞒着罗海,换了被俘的清兵服饰,这天晚上,偷入清军大营,仗着绝顶轻功,居然并
没给人发现。
  一座座的营帐布满山头,他不知道海军帅统丁兆庸的营帐是那一座,正自茫无头绪,瞎
摸乱闯之际,说来也巧,正巧给他碰见了闵成龙送骆宏出来。他埋伏暗处,待骆宏经过,突
然出来盘问他的口供,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正巧来到了监军的营帐了,主帅丁
兆庸和监军卫长青都是他要刺杀的目标,于是在处置了骆宏之后,随即进入监军帐中,点了
闵成龙的穴道,跟着按照计划行刺。
  哪知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端坐帐中的不是卫长青,竟是他的父亲杨牧。
  也是杨牧命不该绝,先出了声。杨炎听出了是父亲的声音,这一剑如何还能刺出?
  本来杨炎的武功已是比他的父亲高出许多,若在平时,杨炎纵然不忍伤害父亲,他的父
亲无论如何也点不着他的穴道。但在此际,杨炎骤吃一惊的情形底下,杨牧不费吹灰之力就
点着他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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