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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骄

_26 梁羽生(当代)
去?何况大哥哥半身不遂,她若被擒,我和大哥哥也绝讨逃跑不了。与其被大哥哥责骂我不
讲义气,不如和这位姑娘联手一拼,要能够拼个两败俱伤,说不定还可以保全大哥哥一条性
命。”下了决心,便即说道:“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肯为我的大哥哥拼命,我就甘心
与你同死!”金超岳冷笑道:“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我偏不让你们死得那么容易,
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金光耀眼,赫连清云己是唰的一声一剑向他刺来。这一剑竟然
突破了他的掌力的防御圈,几乎刺到了他的面门。金超岳吃了一惊,连忙加强掌力。这才把
她的攻势压了下去。原来赫连清云练的是正宗内功,功力虽然比不上金超岳,但却比他正邪
合一的内功精纯。有钟灵秀替她分担了压力,她趁着对方说话分心之际,粹然一击,令得金
超岳也险些给她杀了个措手不及。
  金超岳话己说满,不敢轻敌,阴阳掌力,交互使用,发挥得淋漓尽致。钟灵秀毕竟修为
尚浅,开头十数招还可以勉强抵御,二十招一过,寒热交作,她己是连呼吸也感不舒了。赫
连清云一个人接了对方七八成攻势。不禁又是汗如雨下,比起刚才钟灵秀没有加入战团销时
候,更加吃力。她自己知道,是绝计不能再抵御十招了。
  钟灵秀已是摇摇欲坠了。忽听一缕箫声。俨似从天而降,箫声清亮,吹箫的人,内功深
厚,行家一听就知。
  金超岳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柳元甲说的乃是假话?”原来他到过千柳在,从柳元甲
口中得知檀羽冲业已重伤残废的消息,这才敢肆无忌惮,独自前来搜山的。
  心念未已,果然听得檀羽冲的声音冷笑说道:“金超岳,好歹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欺侮
两个小姑娘,不怕失掉你的身份么?”
  声音初起之时,距离似乎还在半里之外,说到最后几个字,檀羽冲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他
们的面前了。
  钟灵秀喜出望外,叫道:“大哥哥,你好了!”一跤摔倒。赫连清云连忙拉起跃过一
旁、好在檀羽冲已经来到,金超岳生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己是不敢去伤害她们了。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凝神细审檀羽冲说话的声音,心里想道:“看来他的武功恢复得
没多久的,只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哼,即使他武功似是恢复,只不过和我打个平手而已,
我怕他何来?”于是冷冷说道:“好,咱们在京城几次交手,未分胜负,今日就决一决雌雄
吧!”
  檀羽冲道:“好,出招吧!”
  金超岳道:“且慢,你若输了如何?”
  檀羽冲皱眉道:“性命给你就是,何须多问!”
  金超岳道:“你是皇上所要的人,我可不敢要你性命。”
  檀羽冲道:“好,那么我若输了,我让你带回京城交差就是。”
  金超岳哈哈笑道:“多谢贝子允诺,就这样吧!”得意之状,好像他已是必胜无疑。原
来他已看出檀羽冲是大病初愈,元气尚未充沛,是以想激檀羽冲动怒,这就更有把握取胜。
钟灵秀喘息未定。靠在赫连清云的身上冷冷说道:“你别笑得太早,你若输了如何,可还没
有说呢?”
  金超岳道:“请檀贝子划出道儿。”
  檀羽冲道:“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给我这小妹子磕头赔礼!”
  钟灵秀拍手笑道:“好极了。多讲大哥哥给我争这个面子。我摔了一跤,得回一个响
头,马马虎虎,也算扯平啦。喂,姓金的,我大哥哥划出了道儿,你是依不依?”
  金超岳纵声大笑:“只怕你无福消受。”
  檀羽冲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出招!”但金超岳仍未出招,只见他站了个式
于,双掌缓缓举起,掌心向外,双目直视,状似斗鸡。檀羽冲也不敢怠慢,玉箫拿在手中,
严阵似待。
  钟灵秀靠在赫连清云的身上,听见她的心卜卜的跳。她本来想说几句调侃金超岳的话,
也吓得不敢说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虽然经验不丰,看到了这一双引港待发的情景,亦已知道此战非同
小可了。
  陡然间只听得金超岳一声大喝,左掌划了弧形,右掌跟着发出。先是热风呼呼,跟着寒
飙飙卷地。钟灵秀在百步开外,也感到寒热交侵、她的一颗心不由得也砰砰地跳:“大哥哥
刚刚恢复如常,他抵挡得了么?”
  檀羽冲不慌不忙,把暖玉箫凑到唇边,吹出一口罡气,热风与寒飙好像会合到一起,突
然“中和”了。金超岳也感到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他大吃一惊,心道:“想不到他大病一
场,还是和我打成平手。”
  檀羽冲挫了他的锐气,立即抢玫,暖玉箫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登时抢了七成攻势。钟
灵秀看得眉飞色舞,说道:“姊姊,你看!大哥哥打得多好,多妙!看他不但恢复了武功,
好像更胜于从前了。”赫连清云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只是注视着檀羽冲那枚挥舞的玉箫,
眉头渐渐皱起来了。钟灵秀靠在她的身上,又听见她心跳加快了。
  激战中檀羽冲不知怎么的,无端退了两步。金超岳抢过攻势,檀羽冲把暖玉箫的一端指
他的掌心,另一端凑到唇边,吹出第二口罡气、金超岳打了个颤,钟灵秀正自心想:“原来
大哥哥是诱敌之计。”但看下去又似乎有点不对了。只见金超岳虽然打了个颤,但脸上已露
出了笑容,手底下也是丝豪不缓。
  原来檀羽冲第二次从暖玉箫中吹出来的罡气,虽然更为猛烈,但效果却反而比不上第一
次吹出来的。
  那种懒洋洋的感觉,不待金超岳运功驱除,片刻之间,便即自行消失。金超岳心头大
喜:“我还以为是走了眼呢,原来并没看错,他果然是中气不足,难以为继了!”
  钟灵秀看得莫名其妙,悄悄问道:“妹姊依你看——”话犹未了,只听得金超岳己是喝
道:“檀羽冲,你不自量力,大病初愈,你即强运玄功,对你只有伤害,你是绝许胜不了我
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想要你的性命,快快认输!”
  檀羽冲咬着牙根,依然奋战。金超岳冷笑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好,我倒
要看你还能支持多少时候。”加强攻势,把阴阳五行掌的妙用尽数发挥,左掌拍出的是第七
重“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右掌则以“雷神掌”发出的热风,向檀羽冲猛攻。
  檀羽冲越来越感觉炽热难当了,胸口好像塞了一团东西似的,令他窒息得几乎想要爆
炸。
  原来他若是循序渐也最少还得一个月的工夫,方能打通奇经八脉,令自己行动如常。只
因听得金超岳在外面欺侮他的义妹,一急之下,潜力突然发挥,一下子就把经脉打通。可是
基础毕竟还是未曾巩固的。初时因为金超岳先打了一场,他还可以打成了平手,时间一久。
真力彼此都有消耗,他却是不如金超岳之能持久了。钟灵秀此时不觉已是站了起来。全神观
战。她见檀羽冲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面红如血。不由得暗暗吃惊。
  那知令她更加吃惊的还在后头!
  檀羽冲胸口气闷,炽热难当,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似的。不但面红如血,忽地“哇”
的一声,口中吐出了鲜血!
  赫连清云忙在神灵秀耳边说道:“镇定一些,他不见得就会输的。你若慌乱,反而会影
响他!”
  “大哥哥到了这样田地,还能够打下去么?”钟灵秀半信半疑,心里想道。但她自己早
已是力竭筋疲,即使不顾性命,自知也是无法帮得了大哥哥的忙了。除了听从赫连清云的劝
告,还有什么办法?
  金超岳喝道:”檀羽冲,你还不认输,当真是要找死吗?
  喝声未了,忽听得檀羽冲朗声吟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
苍天,彼何人哉!嘿嘿,大地茫茫难立足,但凭一剑决恩仇!”
  说也奇怪,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精神竟似陡然重振了。他朗声高吟,好像要把积压胸
中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手中的玉箫盘旋飞舞,如剑如笔,挥洒自如,点、打、压、戳,无
一不是绝妙的招数。招招指向金超岳的要害穴道。
  钟灵秀曾经跟檀羽冲学吹箫,此时她把用山中竹子自制的一支箫拿出来,檀羽冲朗吟,
她跟着节拍吹箫相和。
  檀羽冲郁闷出来,不但胸中舒扬,打得也是越来越畅顺了。玉箫随着箫声的顿挫抑扬,
端的是有如云流水之妙!
  金超岳遮拦不住,正想作两败俱伤的一拼,忽觉背心一底檀羽冲的玉箫已经点着脊椎的
天府穴。但檀羽冲的玉箫只是贴紧了他,并未发力。
  “天府穴”乃是人身的死穴之一,金超岳哪里还敢动弹!
  檀羽冲喝道:“向我的小妹子陪礼!”
  金超岳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金某无礼,冒犯姑娘,万望恕罪。”
  檀羽件拿开玉萧,金超岳飞快就跑。钟灵秀叫道:“喂、喂,你还未曾向我磕头呢!你
不磕头,就想我饶恕你吗?”
  檀羽冲值。“小妹子,由他去吧!”
  金超岳跑得飞快,转眼没了踪迹。钟灵秀顿足道:“你不怕留下后患么?”
  檀羽冲适:“小妹子,我替你出了口气,你还不满意吗?嗯,你跟着我,这一生就注定
是要多灾多难的了,只要咱们都还活着,又何必理会那许多?”
  这番说话把钟灵秀听得心里甜甜的,说道:“对。你给病魔困了一年,今日方能脱困。
咱们是该欢喜才对。就算便宜了那厮吧。”她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知檀羽冲正在心头苦笑。
  原来他是全凭一股气方能支撑到最后胜利的,这股气一发泄出来,他亦已是如泄了气的
皮球了。他的玉箫贴着金超岳背心的穴道之时,他的功力其实已是所余无几。金超岳虽然也
是元气大伤,但比起他来,还是好得多的、檀羽冲自知,即使金超岳被地点着死穴,但他的
内功不能深透穴道,以金超岳的内功造诣,他也未必能制金超岳的死命。不过,他不想钟灵
秀为他担忧,却是不便对钟灵秀直说了。赫连清云听了这番话,心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滋
味。好像甜酸苦辣,兼而有之。檀羽冲正要和她说话,她已是站了起来,抢先说道:“看来
我是多此一举了。嗯,这个地方即使你们不能再待下去,也可以找到第二个世外桃源,我又
何必采扰乱你们的安静。”
  她一说完,马上就走。檀羽冲莫名其妙,叫道:“清云,这是怎么回事?”赫连清云的
影子早已看不见了。
  钟灵秀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赫连清云想要说的意思那意思是说愿他们白头偕老的。只
要他们能找到另一个“世外桃源”,平安度过一生,受点委屈还算什么,何须辩白?
  “这位姑娘倒是我的知心!”钟灵秀想道:“她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一点不错,
我但求能与大哥哥安静过这一生,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若是让他去赴丐帮帮主的约
会,那就恐怕更加不得安宁了。”檀羽冲呆了片刻,说道:“小妹子,敢情你是把她当作玉
面跃狐吧?“钟灵秀道:“我已经知道她不是了。但奇怪,她们的相貌却是如此相似。大哥
哥,你是怎样和她交上朋友的?她是什么人?”
  檀羽冲道:“她和赫连清波本是妹妹,但姊妹二人却是相貌相同,心性不同的。嗯,说
起我怎么和她相识,倒是说来话长——”
  他心力交疲,说到后来,声音已是嘶哑,一句话也要分几次说了。
  钟灵秀吃一惊道:“大哥哥,你的面色怎的这么难看!既是说来话长,你歇歇再说
吧。”
  檀羽冲实在支持不住,当下便即盘膝而坐,说道:“小妹子,你也歇歇吧。”
  钟灵秀坐在他的旁边,听他的呼吸渐见均匀,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知道他正默运玄
功,将真气导入丹田,心里想道:“大哥哥常说的闭关练功,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是视而
不见,听而不闻的。这个时刻,必须有人防护,我可不能大意睡着了。
  一方面是为了要护卫檀羽冲,一方面她自己也是心事重重,是以虽然疲累不堪,但却静
不下来。
  红日西沉,月亮开始升起来了。荒林寂寞,静得令人心跳。钟灵秀看着在月光下闭目静
坐的檀羽冲,觉既有幸福的感觉,又有对未来的忧虑。“大哥哥为了我,受的苦也受够了,
这一年来他困处荒山,他虽然没有说。我也知道他难受的。如今他武功已经恢复,我还应该
束缚他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问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这是檀羽冲刚才
和金超岳激斗之时,为了发泄胸中的郁积,狂吟的诗文。此时钟灵秀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在
心中默念这几句古诗。
  她知道,尽管檀羽冲说是“看破红尘”,但他所受的委屈,还是在他心底盘结的。
“啊!我怎能这要自私,那位赫连姑娘给他带来的消息,即使对我不利,我也应该告诉他
的。”
  正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忽呼得林子里似有沙沙声响,一抬头,忽然就看见一个人扑过来
了。
  这个竟然是金超岳。原来他输得很不服气,故此埋伏林间,看见赫连清云走了之后,便
即回来偷袭。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檀羽冲的武功纵然恢复。也绝不是在正常的状态下恢复
的。只要檀羽冲少了一个赫连清云作帮手,他就有信心再搏一次。
  檀羽冲大周天吐纳法,把真气缓缓导入丹田,此时刚好到了关键时刻。在这关键时刻,
莫说他是闭目打坐,即使他是张开眼睛,恐怕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了。
  金超岳暗中窥伺,一见时机已到,立即就扑出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钟灵秀无暇思索,几乎像是一种出本能的反应,立即先扑在檀羽冲的
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掩护檀羽冲。
  她根本没有想到后果,不过,即使她想到了后果,她也会这样做。
  檀羽冲是金国皇帝所要的人,金超岳本来不敢取他性命,只是想制住他的穴道,将他话
擒的。但钟灵秀扑在他身上,这就不同了。
  金超岳刚才做迫向她赔礼,心中余愤未消,如何还不乘机报复?当下立良改抓为劈,一
掌向她劈下,这一掌而且用的是重手!
  钟灵秀抱着檀羽灵冲滚过一边,连最后一分气力都消失了。她软绵绵的松开双手,倒在
地上。
  她保住了檀羽冲免于受辱。但她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的性命!
  这一掌的力道她承受了十之七八,剩下的那两三分力道已是不足伤害檀羽冲了。只能令
檀羽冲惊醒过来,她给檀羽冲争取了片刻的时间,而这片刻的时间,正好过了檀羽冲默运玄
功的关键时刻。
  檀羽冲一跃而起,挥拳打出。两股掌风碰在一起,金超岳耗损的真气还未补足、此消彼
长,这一次却是敌不过擅羽冲了。檀羽冲压下他的掌风,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金超岳
的肋骨登时给打断两根,他这才知道是真的打不过檀羽冲了。暗算不成,口喷鲜血,只好奔
逃。
  “小妹子,你怎么啦?你醒醒,醒醒呀!”檀羽冲抱起钟灵秀,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膊,
掌心贴着她的背心,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钟灵秀缓缓张开眼睛,说道:“大哥哥,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檀羽冲道:“别忙说话!”但钟灵秀还是继续说下去:“丐帮的尚帮主已经知道你受的
冤屈,他想要见你,他、他现在桐柏山。”
  檀羽冲真气输入她的体内,已经发觉她受伤之重远远超出自己的估计。此起她上次在千
云庄所受的伤不可同日而语,上一次他是救得了她,但这一次、这一次——他不敢想下去,
只能存个万一的希望了。
  檀羽冲只好柔声哄她:“小妹子,咱们说好了终老此山的。我不想下山,我也不要去见
什么丐帮帮主。”
  钟灵秀道:“啊,我还以为你当初是哄我的呢,原来你是当真的吗?”
  檀羽冲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其实他是带着歉疚的心情说这句话的。要知当初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虽然不是存心哄骗,便却是在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下说的。那时他根本
不想到自己还能恢复武功,当然是乐得答应和钟灵秀“终老此山”了。
  他怀着歉疚的心情,望着奄奄一息的钟灵秀。她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但脸上却反而最
出一丝笑容,这当然是因为听见他的那句话而表现出来的欣悦。就像枯萎的花朵得到最后一
滴露水滋润似的。
  钟灵秀面上现出笑容,声音却是更加微弱了:“即使你是当真,这个地方,你也是住不
下去的了。大哥哥,你听我——”
  檀羽冲道:“不,你听我说、这里住不下去,咱们还可以到别的地方。重要的是人,不
是地方。还记得吗,‘咱们注定了是相依为命的’,这句话你说过,我也说过!”
  钟灵秀道:“可惜我不能和你作伴了,大哥哥哥我要走啦!”檀羽冲忙把一股真气输入
她的背心,说道:“小妹子,你答应过我,你要照料我一生的!你怎能走?你不能走!”钟
灵秀道:“大哥哥,对不住,我是没法照料你了。但我想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照料你的。”檀
羽冲道:“小妹子,你别胡思乱想,在我的心目中,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
  钟灵秀道:“大哥哥,别傻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不是也曾说过‘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的吗?这一年来,我和你在一起,这是我乎生从没有过的快乐日子,上天给
我的已经太多了。”檀羽冲泪盈于眼,说道:“小妹子,你真好。可惜我对你不够好。”
  钟灵秀道:“大哥哥,你对我样样都好,就只有一样——”
  桓羽冲道:“啊,你快说.是哪一样?”他是抱着“补过”的心惰,只要钟灵秀说得出
来,他就甘愿不惜一切完成她的心愿。钟灵秀轻轻道:“我叫你大哥哥,但我却不喜欢你叫
我小妹子。”
  檀羽冲暨然一省,心道:“对啦,这句话我是应该早就对她说了。”他低下了头,在钟
灵秀耳边轻轻说道:“小妹子——”
  钟灵秀仍眉头打结,心道:“又是叫我小妹子!”不过,她还来不及抗议,只听檀羽冲
那温柔的声音已在继续说道:“小妹子,今后我不会再叫你小妹子了,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么?”
  蹙眉开展,灰暗的眼珠放出光亮,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笑容,钟灵秀喜极而泣:“我愿
意!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等待你这一句话,已经等待许久了!”
  檀羽冲道:“我知道,但以前的我是个傻瓜,实在太过辜负了你的情意。”
  钟灵秀道:“现在也为时末晚。”
  檀羽冲道:“不错,现在也还为时末晚,我的小、小妻子,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咱们今
后是再也不分开了。”
  钟灵秀道:“好哥哥,你别太傻,天下是没有不散的筵席的。不错,我是永远不会离开
你的,但我的躯壳是不能留在世上陪伴你了。好哥哥,请你听我最后一句话!”
  檀羽冲叫道:“我不听!”抱起她深深的吻了去。钟灵秀好像触电似的他的怀中抖颤,
檀羽冲从她的唇感觉得到她的心房跳动,啊!那强烈的反应,不就正是心房贮满了更清所发
出的冲击么?唉,但不对呀,不对!他忽然感觉到那两片红唇渐渐冰冷了。
  神话中有王子的一吻可以令中了魔法的公主起死回生,但可惜这种美丽的故事只能见于
神话。檀羽冲这深情一吻,却并不能令垂危的钟灵秀恢复生机。檀羽冲感觉得到她的嘴唇开
阖,似乎想说什么。只好把自己的耳朵替代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钟灵秀的声音有气设力,但还是听得清楚:“好哥哥,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该听我
的这句话,你,你是应该去赴丐帮帮主的约会的!”
  檀羽冲道:“我要留下来陪你。要么,除非是咱们一同去,我不会单独去的。”
  钟灵秀道:“请恕我不能陪你去了。你已经陪了我一年,我真的是心满意足了,并无遗
憾了。好哥哥,你再叫我一声好妻子吧?”
  檀羽冲含着眼泪,忍着悲痛,柔声叫道:“好妻子!”
  苍白的脸上绽开鲜花,钟灵秀的声音像是从花丛中吹过来的春日微风。“好哥哥,啊,
我好快乐!真的,我好快乐,好快乐,快乐…”
  微风消逝,钟灵秀的生命亦已随风而逝。
  “我的好妻子!好妻子!好妻子!”檀羽冲再三呼唤,已是听不到她的回答了。
  “香消玉殒,遗犹温。”檀羽冲抱着这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小妹子”,但感到天转
旋,欲哭无泪。
  天边挂着一弯眉月,却被狂风吹来的一片乌云掩盖了。乌云未散,忽地又有了耀目的光
芒。这是天边闪过的一颗流星,啊,这是多么耀眼的流星,但可惜也是一闪即逝。
  檀羽冲心头绞痛,低下头轻吻钟灵秀那已经冰冷的红唇。
  啊,她还只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女哪,为什么生命就像流星一样短促?
  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了,但可惜已经不是中秋前那一晚的那个又大又圆的明月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檀羽冲放声狂吟,眼泪终于淌下来
了!
  他正在哭得伤心,忽听得有人说道:“可笑呀可笑!”一个熟悉的少女的脸孔,突然出
现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
  是赫连清波还是赫连清云?
  换了别的人也许难于分辨,但他却是用不着看她的脸,一听就听出来了。
  绝对是赫连清波,只有赫连清波才会用这种口吻说话、在他最伤心的时候来嘲笑他。
  “有什么好笑?”檀羽冲顾不得抹于眼泪。跳起来就骂。
  赫连清波不慌忙不忙,缓缓说道:“伪君子,假慈悲,这还不可笑。”
  有什么侮辱比感情受到损害更加严重?檀羽冲怒道:“她是我的好妻子,你敢说我为她
流泪都是假的吗?”
  赫连清波道:“只怕是泪真情不真!”
  檀羽冲冷笑道:“我对她没有真情,对你有真情吗?你真是不要脸,我告诉你,你别妄
想我会爱你,我爱的只是她!哼,你可以死心了吧?”
  赫连清波咬着嘴唇,冷冷说道:“你尽管骂,我也要告诉你,我不是来乞求你的爱怜
的!”檀羽冲道:“那你来作什么?难道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可笑的话?”
  赫连清波道:“一点也不可笑!我还要告诉你,你是自己在骗自己!”
  檀羽冲道:“哦,我怎样在骗自己?”
  赫连清波道:“钟灵秀死了,你为她痛哭,你以为这就是表示你爱地吗?这只不过是掩
饰你良心的不安罢了!”
  檀羽冲怒道:“胡说八道,我不爱她,爱谁?我明白告诉你,我对她是一片真情,并非
如你说的只是因为对不住她!”
  赫连清波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你爱的谁,或许你还未曾找到你真正要爱的人。我也
相信她是真的爱你,但绝不相信你曾经为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动过真情!你是在骗她。也是在
骗自己!”
  檀羽冲不知怎的,突然控制不了自己,一巴掌就打过去。打了赫连清波一记清脆响亮的
耳光。
  “谁要你相信,你给我滚!”檀羽冲喝道。
  赫连清波道:“我清醒的很,嘿嘿,你若不是给我说中心病,何须这样动怒?”
  檀羽冲面色铁青,喝道:“闭嘴!”
  赫连清波笑得更娇媚了:“你若是一个豪不相干的人,你管他胡说什么,你都可以一笑
置之,你说是不是?所以你打我骂我,我也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擅羽冲给她气得啼笑皆非,喝道:“没见过你这样厚睑皮的人,你是不是要我赶你你才
走。”
  赫连清波道:“我说你才是厚睑皮呢!”
  檀羽冲道:”我怎样厚脸皮了?”
  赫连清波道:“你自作多情,还不是厚脸皮?”
  檀羽冲禁不住又给她气得跳得了起来,冷笑道:“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你自作多情?”
  赫连清波道:“你以为我是自作多情,那就正是你自作多情!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因何而
来的?”
  檀羽冲道:“不想!”
  赫连清波道:“不对吧?我看你心里想得很。”
  檀羽冲怒道:“你喜欢说就说,不喜欢说就走。我没工夫跟你闲磕牙。”
  赫连清波道:“哟“生气啦?好,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柳元甲已经知道你是躲在这里
的。他约我联手来对付你,我特地先来一步,那是因为我打了黑吃黑的主意。如果你是当真
如他所说那样,武功尚未恢复的话,我就把你先抢了去。但你别误会,我是要把我你捉去领
功的。”
  檀羽冲遭冷冷说道:“多谢你的坦白。”
  赫连清波笑道:“咱们以前曾经作过朋友,对朋友我一向不说假话。现在我打不过你,
所以你不赶我,我也要走了。”
  她果然说走就走了。
  檀羽冲抱着钟灵秀的尸体,心里想道:“她当真是为了给我通风报讯才来的吗?”
  赫连清波的话声从山坡下面传来:“你喜欢扮演大情人的角色,那也尽可以扮演下去。
但我劝你还不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
  为了钟灵秀之死,檀羽冲本来是悲痛之极,甚至几乎陷入疯狂状态的。
  说也奇怪,经过赫连清波这么一闹,负负相乘,他的心情反而恢复一些冷静了。
  假如赫连清波是跑来安慰他的话,一定收不到这样好的效果。但赫连清波的冷嘲热讽,
对他来说,却有如“当头棒喝”一般。
  他冷静下来,心中自问:“我是不是在欺骗自己?我的伤心痛哭,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掩
饰自己良心的不安吗?”
  刚才为了这两句“不中听”的说话,曾经气得要打赫连清波的耳光,但现在反躬自问,
他的心头却是不觉一片茫然了。
  不错,他对钟灵秀的“情”是真的,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也不是给自己看的。但这个
“情”是夫妻之情还是兄妹之情?或者即使多少掺了一点异性之间的那种爱慕之情,但恐怕
也还未曾达到生死不渝的那种情境界吧?感情上的事最难分析的,
何况当局者迷,自己又怎能清楚准确地理解自己的感情?因之他更是一片茫然了。不过,按
“层次”来分,“茫然”已经是比“固执”清醒一点了。
  “清波当真要和柳元甲联手来对侍我的吗?哼,她说假话的本事倒是不错!”他并不相
信赫连清波,他也并不认为他们之间可能产生什么真正的友谊。但有一点他是相信的,赫连
清波不会乘他之危来害他的。
  檀羽冲继续想道:“柳元甲已经知道我的行藏,他要来这里对付我,这才恐怕真的
了。”他的耳边好像响起了赫连清波的嘲讽:“你要这里发疯吧,柳元甲可不会跟你发
疯!”
  钟灵秀一死,他本来觉得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了。但现在逐渐恢复了清醒,他却不禁茫
然自思:“天地之大,我将何之”了。
  赫连清云也在惘惘前行。她并没有遇上她的姊姊。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
  她已经离开了檀羽冲,但眼前还出现着檀羽冲和钟灵秀相依相偎的情景。
  她心里喜欢,又是有点怅然。唉、她心里在想道什么?
  她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伤感,“那位姑娘天真无邪,是比我姐姐好得多了。嗯,一个人
的幸福与否,是会看他的心境的,檀大哥有钟姑娘作伴,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身外的荣辱
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了。怪不得那位钟姑娘仇视我,我虽然不是要来抢夺她的情郎,我也是忒
嫌多事了。”她当然早已明白钟灵秀错把她当作了她的姊姊,但她的伤感又岂只为了姐姐。
  她可不知她的姊妹也正是独行,比她还更伤心、只不过她们姐妹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而
已。
  赫连清波从北面下山,看着山上挂下来的瀑布,忽然狂笑起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
识好人心!哼,他打我骂我,岂知我是本来要帮他的。”
  不过,她的伤心却又和她的妹妹不同,她看着山上倒挂下来的瀑布,不觉捏着拳头想
道:“我可以原谅他,但这记耳光我是不能让他白打的。他对别的女人,看得比我更加重
要,我也绝不能忍受。我不一定要得到他。但我一定要报复他对我的鄙视。瀑布为证,我要
像瀑布一样,把阻拦我的,全部冲掉!”
  山的那边也有瀑布,还有一个池潭。瀑布奔腾,池潭却是水平如镜。
  赫连清云是和三妹清霞一起长大的,如今已经名震江湖的笑激乾坤华谷涵,以前是她家
中的常客。妹妹和她的性格不同,她是个文静的姑娘,有事总是藏在心里,不轻易对外人
说。妹妹却是个好动的小淘气,喜欢新奇,刺激,顽皮的花样百出。她记得华谷涵曾作过一
个比喻,把她比作平静的湖水,把妹妹比作奔腾不能自休的瀑布。
  从妹妹的身上她忽然想到了姐姐的身上了。
  她虽然是只是和姐姐见了一次面,但已深刻的感觉得到她们姊妹之间性格的不同。“看
来倒是三妹和大组比较相似,其实华大哥应该把大姐比瀑布更加适合。即使同样是瀑布吧,
在落到地面之时,也有因为流经的地质不同,有的混杂了太多的泥沙,有的只是快带着少许
沙石的清流浊质之分、大姐和三妹,本来就是生长在不同的环境啊!”
  她又把华谷涵拿来和檀羽冲相比,觉得这两个人的性格也颇有相似的地方。华谷涵的是
几分狂,檀羽冲多的是几分傲。
  她又再想道:“那位姑娘的性格倒似是在我和三妹之间。她是清澈可以见底的溪流,檀
羽冲真的会跟她彼此倾心相爱么?”
  不知怎的,她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色的“可笑幼稚”,十二、三岁时,她也曾经以为
自己是“暗恋”上华谷涵的,后来她方始懂得这不过是“小妹妹”对“大哥哥”的倾慕而
已,“倾慕”和“倾心”不同。她想到“那位姑娘”也是在叫檀羽冲做“大哥哥”不觉好笑
起来了。
  但她在笑过之后,不觉又是冷然自省:“为什么我好像巴望他们只是兄妹之情呢?庄子
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是那位钟姑娘,也不是檀羽冲,又怎知他们之间没有已经是可以
白头相许的真情?”想起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使不是“幸灾乐祸”多少也是有点妨
忌那位钟姑娘吧?“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平卿底事?他们是兄妹之情也好,是男女之情也好,
我又何必去管他们?”
  檀羽冲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赫连清云并不惊诧,平静如同潭水。
  钟灵秀一死,他本来觉得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了。但现在逐渐恢复了清醒,他却不禁茫
然自思:“天地之大,我将何之”了。
  赫连清云山在惘惘前行。她并没有遇上她的姊姊。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
  她已经离开了檀羽冲,但眼前还出现着檀羽冲和钟灵秀相依相偎的情景。
  她又是喜欢,又是有点怅然。唉,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她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伤感:“那位钟姑娘天真无邪,是比我姐姐好得多了。嗯,一个
人的幸福与否,是会看他的心境的,檀大哥有钟姑娘作伴,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身外的荣
辱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了。怪不得那位钟姑娘仇视我,我虽然不是要来抢夺她的情郎,我也是
忒嫌多事了。”她当然早已明白钟灵秀错把我当作了她的姊姊,但她的伤感又岂只为了姐
姐。
  她可不知她的姊姊也正是独行,比她还更伤心。只不过她们姐姐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而
已。
  赫连清波从北面下山,看着山上挂下来的瀑布,忽然狂笑起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
识好人心!哼,他打我骂我,岂知我是本来要帮他的。”
  不过,她的伤心却又和她的妹妹不同,她看着山上倒挂下来的瀑布,不觉捏着拳头想
道:“我可以原谅他,但这记耳光我是不能让他自打的。他对别的女人,看得比我更加重
要,我也绝不能忍受。我不一定要得到他,但我一定要报复他对我的鄙视。瀑布为证,我要
像瀑布一样,把阻拦我的,全部冲掉!”
  山的那边也有瀑布,还有一个池潭。瀑布奔腾,池潭却是水平如镜。
  赫连清云是和三妹清霞一起长大的,如今已经名震江湖的笑傲乾坤华谷涵,以前是她家
中的常客。妹妹和她的性格不同,她是个文静的姑娘,有事总是藏在心里,不轻易对外人
说。妹妹却是个好动的小淘气,喜欢新奇,刺激,顽皮的花样百出。她记得华谷涵曾经作过
一个比喻,把她比作平静的湖水,把妹妹比作奔腾不能自休的瀑布。
  从妹妹的身上她忽然想到了姐姐的身上了。
  她虽然只是和姐姐见过一次面,但已深刻的感觉得到她们姊妹之间性格的不同。“看来
倒是二妹和大姐比较相似,其实华大哥应该把大姐比作瀑布更加适合。即使同样是瀑布吧,
在落到地面之时,也有因为流经的地质不同,有的混杂了太多的泥沙,有的只是挟带着少许
沙石的清流沙质之分。大姐和三妹,本来就是生长在不同的环境啊!”
  她又把华谷涵拿来和檀羽冲相比,觉得这两个人的性格也颇有相似的地方。华谷涵多的
是几分狂,檀羽冲多的是几分傲。
  她又再想道:“那位钟姑娘的性格倒似是在我和三妹之间。她是清澈可以见底的溪流,
檀羽冲真的会跟她彼此倾心相爱么?”
  不知怎的,她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可笑幼稚”,十二、三岁时,她也曾经以为
自己是“暗恋”上华谷涵的,后来她方始懂得这不过是“小妹妹”对“大哥哥”的倾慕而
已,“倾慕”和“倾心”不同。她想到“那位钟姑娘”也是在叫檀羽冲做“大哥哥”,不觉
好笑起来了。
  但她在笑过之后,不觉又是冷然自省:“为什么我好像巴望他们只是兄妹之情呢?庄子
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是那位钟姑娘,也不是檀羽冲,又怎知他们之间没有已经是可以
白头相许的真情?”想起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使不是“幸灾乐祸”多少也是有点妒
忌那位钟姑娘吧?“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他们是兄妹之情也好,是男女之情也好,
我又何必去管他们?”
  檀羽冲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赫连清云并不惊诧,平静如同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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