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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骄

_23 梁羽生(当代)
突然大喝一声,反而一个肘锤撞向焦挺,石雷刚刚松手让焦挺缚。没料他竟“死灰得燃”,
要救焦挺已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刘天化撞翻焦挺。立即骑在他的身上,扼着他的喉
咙,哈哈笑道:“小妖女己经给我捉住了,谁敢过来,我就扼死这小妖女!”
  石雷忙道:“他是帮你的,你若杀了他,那小妖女追到,谁人帮你抵挡。”
  刘天化似乎稍微清醒了些,说道:“我抓住的不是小妖女吗?”
  石雷道:“当然不是。小妖女是有长头发的,你摸摸他的头看,他可是光头!”
  刘天化用不伸手去摸光头,眼睛也看得见的。但他仍然说道:“小妖女是妖精,妖精会
七十二变。”
  石雷道:“刘大哥,你总该记得太湖七十二家寨主王宇庭吧?他是你最敬重量的人
呀!”
  刘天化也不知是否记得,他眨眨眼睛,说道:“那又怎样?”
  石雷道:“你抓的这个人,他是王寨主手下的三当家焦挺呀!你不买我的帐,也该买王
寨主的帐!”
  刘天化喝道:“我不知你在胡说什么,天王老子的帐我也不买!”
  他的呼吸气息越来越重,脸部青筋暴起,神情极为恐怖。石雷虽然不是使毒的行家,也
知道这是毒性就要大发作的先兆。生怕他控制不住,真的一下就扭断焦挺的脖子。
  忽地隐隐听得远远处有号角声传来,边境的金兵似乎是已在出动了。
  焦挺说道:“石庄主,金兵恐怕就要来了。别理我,你快走吧!”
  石雷涩声道:“咱们三个人一起出来,只我一个人回去,活着也是没有什么意思。”
  焦挺道:“刘大哥中了那妖女的毒香,已是迷了本性,而且那毒香还不是普通的迷魂
香,即使他能够暂时清醒过来,但得不到解药,还是活不成的。”
  檀羽冲听到此处,心中登时明白:“原来刘天化是中了清波的香雾弹之毒!”
  而香雾弹有两种,一种只有迷香效能,一种是加上其他毒药配制,药力也特强,不过也
有缺点,毒力不及远,敌人若在百步之外,就可避免中毒。刘天化中的香雾之毒,显然是这
一种。它的毒性,第一步能使人变成疯狂,此时倘若得到解药,还可以保全性命。倘若得不
到解药。第二次发作,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石雷显然亦已无法挽救刘天化的性命。泫然欲泣,说道:“刘大哥你莫怪我对不起你,
这是为了你的好,你一世英雄,与其命丧金寇之手。不如我成全你吧!”举起手掌,就想一
掌把刘天化打死。
  要知此时若不是把刘天化打死,金兵一到,连焦挺也活不成,不是给金兵乱箭射杀,也
会给刘天化扼死的,既然刘天化反正也免不了一死,那就不如杀一个救一个吧。这是石雷的
想法。刘天此时气力己衰,石雷自信已是可以取他性命。
  石雷咬一咬牙,狠起心肠,闭上眼睛,正要扑过去一掌打死刘天化,忽听得有人喝道:
“且慢!”
  石雷大吃一惊,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少里拿着一支玉箫,已从树林里走出来,这一惊更
是把他惊得呆了。
  这少年,可不正是他们所要追杀的“金国奸细”么?石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
眨眼,檀羽冲己是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檀羽冲喝道:”刘天化,你看我是谁?”
  刘天化虽神智末清,但真的檀羽冲出现,他毕竟还是认得的。他喝道:“我认得你,
哼,你这小贼,我正要杀你!”
  檀羽冲道:“好,那你就过来杀我吧!”
  刘天化的注意力被檀羽冲的出现吸引过来,他扼着焦挺喉咙的那只手不觉就放松了一
些,檀羽冲趁这个时机,一口罡气从玉箫中吹过去,刘天化打了个颤,说时迟,那时快,与
此同时,焦挺已是挣脱他的掌握,他死里求生,用的气力不会小。刘天化也不知是禁受不起
他这股猛力,还是禁受不起檀羽冲从暖玉箫中吹出的那中罡气,晃了两晃,就像一根木头般
倒下去!
  檀羽冲将他抓住,只见他已经晕了过去。
  石雷呆了一呆,喝道:“放开我的刘大哥!”
  檀羽冲道:“你急什么。”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刘天化的头枕着他的大腿。
  焦挺逃出生天,定了定神,拾起狼牙棒,喝道:“你干什么?”
  檀羽冲道:“你们是想要他死,还是想要他活?”
  石雷面上一红,喝道:“我们纵然不能将他救活,也不能让他死在你的手上!”
  檀羽冲哈哈一笑,说道:“我若想要杀他,早就可以将他杀了。”
  焦挺喝道:“谁知道你安着什么坏心肠?”举起狼牙棒冲过去就打。
  檀羽冲仍然盘膝而坐,衣袖一拂,把狼牙棒拂过一边。焦挺气力只恢复几分,禁不起这
股牵引之力,险些又要跌倒。
  焦挺叫道:“石庄主,你……”底下的话虽然没说出来。石雷也听得懂是责备他为何不
来帮手之意。
  石雷相貌相豪,但可没有焦挺这么鲁莽,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想活着回去了,问清楚
他的来意再作打算也不迟。”
  焦挺怒道:“这厮是金国奸细,他还能安着什么好心?咱们打不过他也要打!”
  他再次冲上去,石雷只好飞掌相助。
  檀羽冲右手按着刘光化的背心,只有一只左手,坐着不动,就化解了他们两人的攻势。
  “石庄主说得不错,焦寨主,请你也少安毋躁吧。你们要打架。待待我把刘老前辈救活
了也还不迟!”
  石雷停下手道:“你有解药?”
  焦挺道:“石庄主,你怎可相信他的话!”可是石雷已经停手,他刚刚教过檀羽冲的厉
害,虎口亦己酸麻,想打也不敢过来,只好站在石雷身旁,对檀羽冲怒目而视。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虽然没有香雾弹的解药,但我这碧灵丹料想孙可保全他的性命。”
当下把刘天化的下巴一捏,刘天化嘴巴张开,他便即把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塞入刘天化口中。
  焦挺睁着眼睛,思疑不定。
  檀羽冲似乎着透他的心思,说道:“是解药还是毒药,待会儿你就知道,此刻不必胡
猜!”
  碧灵丹是用天山雪莲泡制的,能祛百毒,那日侯昆中了香雾之毒,就是得到檀羽冲赠丹
解救的,不过刘天化如今所中的毒,要比候昆那日中的毒深得多,却是必须檀羽冲多耗一些
功力了。
  檀羽冲掌贴着刘天化背心,将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一来替他推血过官,二来加速药
力运行,焦挺看见刘天化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知道这是毒质随着汗水挥发的视象,方始
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过了约莫一枝香的时刻,檀羽冲把刘天化放在地上,背转身子。
  刘天化好像从梦中醒来。一跃而起,茫然问道:“石兄,焦兄,这是怎么回事?”
  石焦二人大喜道:“刘大哥,你果然好了!”石雷想起刚才自己几乎杀了刘天化的事,
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对刘天化惭愧,对檀羽冲感激。
  焦挺呐呐说道:“刘大哥,你中了那妖狐之毒,是、是这、这人替你解的。”
  刘天化道:“这人是谁?”
  檀羽冲回过身来,说道:“刘大侠,咱们是在西洞庭山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吗?”
  刘天化瞪着他,说道:“你为何救我?”
  檀羽冲道:“不为什么。”
  刘天化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来追捕你的?”
  檀羽冲道:“早已知道。”
  刘天化喝道:“那你还要救我?”
  檀羽冲道:“人命关天,即使是不相识的路人,倘若我有办法救他,我也不能坐视,何
况你的中毒是因我而起。”
  刘天化呆了片该,说道:“我就不相信你有这等仁义心肠!”
  檀羽冲愤然说道:“不错,在你们眼中。我是女真鞑子,怎能和你们汉人的侠义道相
比。”
  刘天化厉声说道:“你不是普通的金人,你是金国派来的奸细,你莫以为救了我的性
命,我们是感恩图报,不再把你当作敌人。”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想到要你的报答,你仍然可以把我当作敌人。”
  石雷劝道:“大哥,你别……”刘天化道:“咱们不能因私人的恩惠就忘了公义!”
  檀羽冲道:“我不是施恩,不过你毒伤初愈,今天你们是不宜和我交手的。”
  刘天化面色变幻不定,反而他心情有混乱,他盯着檀羽冲,缓缓说道:“你不后悔?”
  檀羽冲道:“后悔什么?”
  刘天化道:“你今日放了我。他日我若遇上了你,还是要和你拼命的!你若不以了那是
再来骂我忘恩负义,不如今日把我杀了!”
  檀羽冲道:“我早已知道你会这样做,又何后悔食言?再说,你是为了国仇大义。那也
不算忘恩!”
  檀羽冲竟然把他的心思替他说了出来,刘天化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似的,半
晌,摇了摇头。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在汉人中也是少见。好。那我就把话先说在前头。
他日你若碰上了我,你也不必手下留情,你杀了我,我死而无怨,但倘若是我杀了你呢?”
  檀羽冲道:“我只好认命!”
  石雷喃喃说道:“这个人究竟是奸细还是侠士,真是让人猜不透。”
  刘天化忽地叫道:“你认命,我也认命了,他日尚若是我杀了你,我必当自刎以报。”
  焦挺满腔眼泪说不出话来,但他望向檀羽冲的眼睛却是充满感激之情。
  这三人都走了,檀羽冲却是浑身乏力,站都站不起。这次为了救活刘天化,他迫得逆运
真气,把体力的潜力都“压挤”出来,如今已是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但他毕竟还是站起来了。
  “我不能倒下去!”檀羽冲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我倒下去不打紧,秀妹可没人照
顾了。”
  他抱起钟灵秀继续前行,她那瘦小的身躯,顶多也不过是七八十斤吧,此时竟好变成了
千斤巨石,这“沉重”的负荷,令得檀羽冲举步艰难,忽地双腿一软,他不由自主的屁股着
地,这还是他恐防摔坏了钟灵秀,竭力支撑,这才能够维持“坐”的姿态,不至于变作滚地
葫芦的。
  不知是否因为震荡,还是因为药已经见效的缘故,钟灵秀“嘤”的一声,醒过来的。
  她好像是从恶梦中醒过来,张开眼睛;一派茫然的望着檀羽冲,说道:“大哥哥,我是
在做梦吧?我这个梦好可怕呀!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血!咦,大哥哥,你怎么也是满身
血污?爷爷呢?”
  檀羽冲腹如刀绞。忍着悲痛说道:“秀妹,你听我说,这不是梦,这是事实,爷爷死
了,你要哭就哭吧。”
  钟灵秀呆住了,但她亦已从“梦”中醒过来了,在千柳庄接二连三发生的那些惨剧,一
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一下子全都涌现她的脑海了。
  她呆呆的看着檀羽冲,哭不出来。
  檀羽冲道:“秀妹,我比你更小的年纪,就失掉了所有的亲人的,我知道你心里的难过
了,唉,这都怪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钟灵秀忽地扑在檀羽冲身上,说道:“不,大哥
哥,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她终于哭出来了。
  檀羽冲轻轻地抚摸她道:“秀妹,你痛痛快快哭一场吧,但我要你坚强的活下去。”
  钟灵秀哭着说道:“大哥哥,你不会担心我,你的遭遇比我惨,但你也倔强的活下来
了,我会拿你当作傍样的,大哥哥,你的伤怎么样?”
  檀羽冲像哄孩子一样对她说道:“我的伤不打紧,秀妹,你收了眼泪,试一试能不能够
走路,但我只怕不能陪你回临安去了。”
  钟灵秀道:“你要我回临安做什么?我和你一样,也是已经没有家了!”
  檀羽冲道:“但临安还有文大侠,还有丐帮的崔浩,他们都是你爷爷的朋友,对啦,我
还记得,你不是你叫他们做叔叔的吗?”
  钟灵秀道:“不,我不再叫他们叔叔,他们都是要害你的人,那个文大侠眼看我的爷爷
惨死,他还要跟爷爷的仇人联手来杀你,他们也都不是我爷爷的朋友了!唉!大哥哥,咱们
都是别无亲人的,你怎么忍还叫我跟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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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堂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武林天骄》——第十六回 变生幽谷
梁羽生《武林天骄》 第十六回 变生幽谷   檀羽冲听她说的真挚,不由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伤,他不忍说自己已受了重伤,只
怕不活久长的事告诉钟灵秀,当下忍着眼泪说道:“好吧,你既然愿意跟我。那就走吧!走
到那儿算好儿!”
  他想起娘亲的心愿自己已无法替她完成,自己想要结交的江南侠义道都已是“仇人”
了,正如钟灵秀说的那样,如今他只有一个小姑娘愿意陪他了。思念及此,不禁悲从衷来,
难以断绝,放声歌道;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大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突然一口鲜血吐了现未,檀羽冲己再也支持不住,倒下去了。
  钟灵秀这一惊非同小可,抱着檀羽冲的身子摇了摇,叫道:“大哥哥,你别吓我,你醒
醒你醒醒呀!”
  檀羽仲没有给她摇醒,他的眼睛也闭上了,不过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
  但他虽然尚未气绝,钟灵秀却已是束手无策了,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本来还是
需要别人照顾的,有什么办法救活檀羽冲呢?难道眼睁睁的就看着他死亡!
  她抱着檀羽冲哭道:“大哥哥,你可不能抛下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忽地只见一条人影,飞快跑来,转瞬到了她的前面。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玉面妖狐赫连清波。
  原来她早已看出檀羽冲受了重伤,正因为她放心不下,这才又去而复回。
  “你的大哥还没死,你走开,让我瞧瞧他伤得怎样?赫连清波说道。
  钟灵秀拔出短剑,拦在檀羽冲前面,喝道:“不许你抢走我的大哥哥!”
  赫连清波微笑道:“小姑娘,你对你的大哥哥倒是忠心得很呀!不过,我不是来害你的
大哥哥,我是他的朋友。”
  钟灵秀道:“我认得你,你是玉面狐狸,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害我大哥哥害得还
不够惨吗?亏你还有脸皮说是他的朋友!”
  赫连清波黯然道:“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已经和我绝交,不再把我当作朋友了。我不
怪你骂我,但你保得住你大哥哥性命吗?”赫连清波冷冷的问钟灵秀。
  钟灵秀心中一动,双眼望着她道:“你能够救活他?”
  赫连清波道:“我没有把握,不过,最少我要比你多一点把握。小姑娘,你己经为你的
大哥哥尽了心力了,你走吧!”
  钟灵秀握紧手中短剑,喝道:“你给我滚开,我才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呢,你不过是想
抢走我的大哥哥罢了,我告诉你,我宁愿和我的大哥一起死掉,也不愿意他不死不活的落在
他的仇人的手里!”
  赫连清波见她那副坚决的神气,噗嗤一笑,说道:“我偏不滚开,你怎么样?你保护得
了你的大哥吗?”
  钟灵秀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有我有他身边,你可休想碰他一下,除非你先把我杀
掉!”
  赫连清波道:“我不杀你,我也不要抢走你的大哥哥,我但不要你的东西,我还有东西
要送给你呢?”
  钟灵秀喝道:“谁要你的东西,你给我……”一个“滚”字未曾出口,赫连清波已是上
来夺她的剑了。钟灵秀“唰”的一剑刺出,赫连清波道:“小姑娘的剑法倒是不差,不过,
只凭你这点本领,可还保护不了你的大哥哥!”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一个空刀进掌,
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就夺了钟灵秀的短剑,随即点了她的穴道。赫连清波扔下短剑,走过
去坐在檀羽冲身边,把躺在地上的檀羽冲的上半身扳起来,让他的头枕着自己膝盖,一面把
脉,一面仔细察看他的伤势,钟灵秀被点了穴道,身子不能动弹,口也不能说话,只能双眼
满含怒意的盯着赫连清波。
  赫连清波把一颗药丸纳入檀羽冲口中,说道:“小姑娘,你哥哥所受的内伤比我想像的
还要严重的多,现在我给他服下的是一颗大内珍藏的小还丹,这丹药有去瘀生新,培元固本
之效,在治内伤方面,和少林寺秘制的小还丹是不相上下的,但是否能够保全你大哥哥的性
命,可还要看他的运气。第一,不能让他意气消沉,第二,还得有个人悉心调护他,两者俱
备,或者可以令他渐渐好起来,否则,只是能够让他拖延一些时日罢了。小姑娘,我说的
话,你应该听得懂吧?”
  钟灵秀当然是听得懂的,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说檀羽冲需要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守在他
的身边,给他鼓励.为他护理而已,这个人不用说就是赫连清波自己了,钟灵秀口里说不出
话,心里己是在骂:“说来说去,不过是要抢走我的大哥哥罢了,真不要脸,这妖狐把我的
大哥哥害成这样,居然还敢以他的红颜知己自居。哼,我的性命已经操在你的手上。你何不
把我一起杀了更为干脆?”
  是啊!她是已经给赫连清波点了穴道的,赫连清波本可为所欲为,为何不杀掉她呢?为
何还要拔导借口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呢?
  她随即想到:“是了,她怕杀了我,即使她能够救得活大哥哥,大哥哥也决计不会原谅
她。她自己问心有愧吧?”
  她正在心里骂赫连清波,只见赫连清波已经把檀羽冲轻轻放下,走到自己面前了。
  赫连清波走到她的面前,目不转睛的打量她,她也瞪着双眼盯着赫连清波,她骂不出
声,只能用眼睛表示她的敌意。
  赫连清波“噗嗤”一笑,说道:“小妹妹,你的心里是在恼我,恨我对不对?嘿嘿,你
越恼我,我越高兴?”
  她好像越说越高兴,忽然伸出手来,向钟灵秀的面庞慢慢贴近。钟灵秀气得双眼翻白,
心里叫道:“最好你一掌打死我,我可不能让你侮辱!”她以为这个“玉面妖狐”没有什么
“好事”做出来,恐怕最少也要打上耳光了。
  那知赫连清波只是在她的粉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接着又笑道:“真是我见犹怜,檀羽冲
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那也是他的福气。嘿嘿,我知道你恼我恨我,是怕我抢走了你的大哥
哥,我早已说过我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的,你这傻姑娘怎么还吃我的干醋!”
  钟灵秀说不出话,但自己也感觉得到,脸上是好像有点发烧了。她在骂赫连清波“乱嚼
舌头”,只不过—一她自己也分辨不出,她这样恼恨“玉面妖狐”是不是含是一点炉忌的成
分?
  赫连清波说道:“你的哥哥受的重伤,我本来是放心不下的。但如今我则是放心把他交
给你了。”
  这几句话倒是大出钟灵秀意料之外了。
  难道这玉面妖狐并不是如猜想那样;以檀羽冲的红颜知己自居,而是认为她才是么?
  她心念末已,只听得赫连清波又在笑道:“你怕我也好。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答
应了要给你的东西还是要给你的。”
  她拿出一个锦盒,放在钟灵秀的脚下,说道:“盒子里是一支千年的老山人参,要不要
随你。不过,你的大哥哥恐怕要过许多天才能够自己吃东西,倘若没有这支人参就保不了他
的性命。”
  跟着她又拿出一面腰牌,放在锦盒旁边,说道:“这面腰牌也是给你大哥哥的,由你替
他保管。路上倘若碰上公差查问,你可以把这面腰牌拿给他们看,他们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了。你若有所需,他们还会供应你呢,因为这面腰牌是可以证明你大哥哥是在王府当差的。
王府的出差人员是有限期的,你可以说你的大哥哥是请假回家探亲,不幸在家中生了病,为
怕误了期限,你这个做小妹妹的只能护送他回京。当然,我只是举个例而已,以你这样聪
明,怎样编造说辞,本来是用不着我教你的。好了,我要说的都已说了,我也要走了。嘿
嘿,小妹妹,你还在恼我不?你恼我也不打紧,只求你悉心看护你的大哥哥。其实,这也不
用我嘱咐你的了,我把他交给你,我是可以完全放心走了!”她带着笑替钟灵秀解开穴道,
转过身,飘然而去。很快,连影子也不见了,只有笑声还在远处隐隐传来,唉,她的笑声怎
的好像充满着无可奈何的凄凉意味。
  穴道解开,钟灵秀是已经可以活动了,但不知怎的,她还在发呆。
  刚才她还是满肚皮的气,恨不得把玉面妖狐骂得痛快淋漓的,现在她可以骂出声了,可
是她又不想骂了。
  不知怎的,她倒是好像有点同情起“玉面妖狐”来了。
  她首先走过去看她的“大哥哥”,檀羽冲仍在昏迷,不过心脏的跳动已是不像刚才那样
微弱了。
  但虽然如此,檀羽冲的伤势之重也还是令得她忐忑不安的。
  赫连清被那两句话还留在她的耳边:“你的大哥哥是否能保全性命这还要看他的运
气!”
  她在一日之间,尽失亲人,本来是指望“依靠”“大哥哥”的,想不到现在却是易位而
处,必须由她来照顾“大哥哥”了。她能够挑得起这副担子吗?有感于造化弄人,她不禁心
头苦笑了:“那玉面妖狐倒是说得不错,今后我只能求老天爷保佑我的运气好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幸亏”命运安排她担当这件大事,令她无暇去悲痛了。否则以
她小小的年纪,又怎受得起这突如其来的,一日之间尽失亲人的大打击。
  檀羽冲的心脏还在跳动,但仍是气若游丝,当务之急,必需让他这微弱的生命能够延续
下去。
  她拾起赫连清波留下来的锦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支粗如儿臂的人参。
  可不可以相信这个“妖狐”呢?狐狸是以狡猾出名的,她会不会在这人参上弄什么手
脚?
  她不懂得分辩人参的真假,但有一样她是懂得的,她是女人,玉面妖狐也是女人,她懂
得分辨另一个女人事情的真假。
  她的眼前幻出玉面妖狐的影子,玉面妖狐好像还在注视着她,带着那副无可奈何的笑
容,她的疑惧也好像给这笑容溶化了。
  “玉面妖狐”或者是个环女人,但她决计不会害我的大哥哥!她终于相信了玉面妖狐
了。
  但檀羽冲脸部的肌肉都僵硬了,他没有知觉,当然也不会咀嚼,他怎么能够吃人参呢?
  她想到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可有点令她难为情的。
  但她可不能不顾大哥哥的性命啊,她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我不是叫他做大哥吗?
我叫他做大哥哥,就应该当他是亲哥哥一样。我还要避什么赚呢?”
  为了保全大哥哥的性命,难为情的事也要做了。
  她用短剑削下一段人参,先把人参放在自己的口中嚼烂,再撬开檀羽冲的嘴巴,好像母
亲把嚼烂的饭团喂给自己的孩子一样,喂给她的大哥哥咽下。
  “假如这不是人参,是毒药的话,那就让我和大哥哥一起死吧!”她想。
  过了半枝香时刻,她没有死,精神反而似乎好起来了。檀羽冲呼吸的气息也好像比刚才
粗壮一些,像是在酣睡之中,睡得更安稳了。
  她试试伸拳踢腿,觉得自己的气力虽然未能恢复如初,但背个人走路大概是可以了。
  也幸亏她在把人参嚼烂喂檀羽冲吃的时候,自己也“略有得益”,这才有精神可以支撑
得住。但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又是在一场剧战兼且受了极大的刺激之后,抱着一个
大人走路,走了一程,渐渐也觉得疲惫不堪了。
  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说道:“哪里来的小姑娘?”
  只见山坳处转出一个人来,穿着竟是金国军官的服饰。
  这军官走到她的眼前,睁大眼睛看她,笑道:“哈,还是一个标致的大姑娘呢!这人是
谁,你抱着他?是你的情郎还是你的丈夫?”
  钟灵秀忍着气道:“胡说八道,他是我的哥哥。”
  那军官笑道:“是你的哥哥吗?我还为是你的丈夫呢?这么说,你还是黄花闺女了!”
咧开满嘴黄牙,笑嘻嘻的竟然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钟灵秀板着脸道:“你知道我的哥哥是谁?”
  那军官笑道:“是天王老子吗?”
  钟灵秀道:“他不是天王老子,不过,或者他的官职比你高些,你看这面腰牌。”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王府人员。完颜长之可是金国权势最大的王爷!从
完颜王府出来的人,即使是边关总兵也要奉承他的。这个军官,不过是个小小的“佐领”,
最小要连升几级,才能达到总兵的地位。
  军官看了腰牌大吃一惊,说道:“你的哥哥是在完颜王府当差的?”
  钟灵秀道:“你以为这面腰牌是假的吗?”
  这个军官是从边关出差回来的,他在边关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完颜王府的腰牌,当然一看
就知道是真的了。
  但他心里还是不能无疑,说道:“小姑娘,听你的口音,似乎是江南人?”
  钟灵秀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不错,我们兄妹是家在江南的,但江南人氏,难道就不
能到王府当差吗?”完颜长之的手下,奇才最能之士甚多,汉蒙回藏,各个地方的人都有
的。
  那军官道:“令兄好像不省人事的样子,为了何因?”
  钟灵秀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刹时之祸福,我也想不到他突然在途中患病。”
  那军官道:“令兄这次南归,是为了公事还是为了私事?”钟灵秀道:“哦,你在审问
我吗?”
  那军官道:“不敢。我们都是为了王爷效力的,我只是想帮令兄的忙而已。比如说,他
的公事假如没有办妥的话。”
  钟灵秀道:“私事呢?”
  那军官道:“当然可以同样帮忙。”
  钟灵秀抬头来,问道:“前面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那军官道:“叫翠屏山,你瞧那四方形的山峰,是不是像一面屏风?”
  钟灵秀作出翟然一省的模样,叫起来道:“是翠屏山,这就好了!”
  军官道:“什么好了?”
  钟灵秀道:“我有个世伯,就是在这座翠屏山上隐居的。”
  军官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望向钟灵秀的目光不觉带着几分疑惑,心里在想:
“既然有亲友住在这里,为什么你现在才想起来?”
  钟灵秀道:“他是先父的好朋友,我小时候他来过我家里一次,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要不是我发觉前面那座山峰是像一道屏风,我还想不起来呢?听先父说,他的武功虽然不
高。医道却是相当高明的。”不着痕迹地答复了这军官的疑问。
  那军官去了疑心,说道:“这敢情好,那么,你的意思是——”
  钟灵秀道:“当然是就近求医好了。你可以帮忙送我的哥哥上山么?”
  军官看前面那座翠屏山,距离虽然不远,山却甚高。心想:“要爬上这座山恐怕最少也
得花我半天工夫,来回就得耽搁一天。不过,总胜于背她的哥哥走一百多里才能回到边关。
我为了帮完颜王爷的人耽搁行程,料想总兵也不会怪我。”说道:“多谢姑娘赏面,我自当
效劳,但,姑娘你走得动吗?”
  钟灵秀又饿又累,一咬牙根,说道:“走不动也得走!”
  那军官老于经验,一瞧就知道钟灵秀是饿得发慌,说道:“山这样高,我可得吃点东西
才走得动呢。姑娘,如果你不嫌粗糙的话,请你也吃一点吧。”
  他的干粮倒是很丰富,有炒米,有干果,有糕饼,还有肉脯。钟灵秀也不和他客气,开
怀大嚼,吃了个饱,抹抹嘴笑道:“实不相瞒,我今天连一杯水也未进过口呢,多谢你这些
好东西。”
  军官打开一个葫芦,说道:“难得姑娘喜欢,请常面喝一点酒吧。”
  钟灵秀道:“我不会喝酒。”
  那军官道:“这是马奶酒,不会喝醉的。不过,它对恢复气力,倒是很有功效。”这马
奶酒是他从家乡带回来的,虽然不是名酒,他却极其珍惜,要不是为了巴结钟灵秀的缘故,
他还舍不得自己喝呢。
  钟灵秀料他不敢在酒中下毒,说道:“好,那就让我尝尝。”她其实是能喝酒的,一喝
就喝了半葫芦,马奶滋补,喝了这半葫芦的马奶酒,果然气力又恢复了几分。
  军官背起檀羽冲往前面走,他在从军前本来是个猎人,登山如履平地。初时他怕小姑娘
跟不上他,后来一看,钟灵秀走得比他还快,他也就迈开了大步了。
  钟灵秀练过一点内功;一面走一面运用“行功”来调匀气息,越走越觉精神,过了一个
时辰,她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如初了。
  那军官没有练过内功,他背着个人,迈开大步,初时健步如飞,渐渐就慢下来,来到了
半山,不知不觉已是气喘如牛。
  此时无色已近黄昏,他是个有经验的猎人一看山上没有炊烟升起,沿途也没有发现曾经
有人走过的迹象,不觉疑心再起了。
  “山上似乎没有人家,你当真记得你是有个世伯住在这山上吗?”军官问道。
  钟灵秀道:“是先父告诉我的,我怎么会记错。到了山上,慢慢找,总可以找得着他
的。”
  军官道:“恐怕还要走一个时辰呢!”
  钟灵秀道:“你走累了,是吧?好,那就先歇一歇再走。”
  军官把檀羽冲放了下来,檀羽冲不知是否受了震荡的关系,虽然未醒,却说起话来了。
原来在梦中他还在千柳庄厮杀,他是在发梦呓。”
  “柳老贼,你好狠毒!”“小妹子,你快走,别理我!”
  他在骂“柳老贼”,那军官可不是胡涂蛋,一听就知,他骂的这个“柳老贼”,不是柳
元甲还能是谁?
  他一知上当,立即就抓檀羽冲,可是他想不到的钟灵秀亦是早已想到了,檀羽冲一发梦
呓她立知不妙,抢快一步,拦住那军官,笑道:“也用不着这样就走呀,你多歇一会儿
吧。”
  那军官喝道:“臭丫头,敢耍弄我!”张开大手,向她抓下。
  钟灵秀一闪闪开,说道:“你真的要迫我和你动手么?我劝你还不是快快走了的好,我
可不想杀你!”
  军官冷笑道:“凭你这丫头也能杀我?”长掌捣出,呼呼挟风。钟灵秀一来确是不想杀
他,二来气力是比他弱,不敢硬接,见他来的凶猛,只好又再退后几步。
  军官喝道:“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若要我烧你性命,快快从实招来,这人是什么
人?”钟灵秀笑道:“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他是我的大哥哥。”
  军官想道:“你还不说实话,我先杀了你这个假哥哥!”
  钟灵秀道:“你敢我的哥哥一根毫毛,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阻拦那个军官,用轻灵的身法,避招进招,觑个真切,骈指加戟,点那军官胸口的
“膻中穴”,点是点中了,可惜不是很准,只点着穴道旁边,那军官只觉胸口一麻,但却未
至于不能动弹。
  这军官是边关总兵的卫士出身,他虽然不懂点穴,但也见过这门功夫的。胸口发麻,大
吃一惊,心里想道:“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当真要死在这丫头手上。”登时拔出腰刀,恶
狠狠的向钟灵秀砍来。
  钟灵秀空手抵挡不住,只好也拔出短剑和他厮杀。那军官砍不着钟灵秀,却给钟灵秀一
剑削去他的半幅衣袖。钟灵秀喝道:“念在你送我大哥哥上山的份上,我放你走,你莫要敬
酒不吃吃罚酒!”那军官已经耽搁了一天行程,那肯轻易罢休,心想:“此人定是要犯,捉
他回去,我还可以将功补过。否则如何向总兵交待?”他情知打不过这个“丫头,一个转
身,腰刀向檀羽冲砍下。喝道:“臭丫头,你要不要他的性命!”
  “当”的一声,这一刀劈着地上的石头,他本来想吓一吓钟灵秀的,钟灵秀大惊之下,
短剑飞出,插入他的后心。军官大叫一声,扑到檀羽冲身上,扼着檀羽冲喉咙。但他被一刀
伤着要害,气力飞快消失,钟灵秀跑过来一脚将他踢开,把檀羽冲扶起来探一棵他的鼻息,
见他还在呼吸,惊魂方始稍定。回头看时。只见那军官己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钟灵秀虽曾在于柳庄中经过一场血战,但亲手杀人却还是第一次,她内心甚感歉疚,对
那军官的尸体拜了一拜,说道:“你莫怪我恩将仇报,我不杀你,我大哥哥的性命可不能保
全。”取了那军官的干粮,背起檀羽冲继续登山。
  到了山顶,只见云封雾绕,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有点担忧:“这地方可真是避难的最好
所在,倘若能够和大哥哥在此渡过一生,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这点干粮,过几天就会吃
完,怎么办呢?随即想起母亲的话:“娘亲常说在山靠山,在水靠水,什么地方都可以养活
人的。我有两只手,不相信就会饿死。”但想起母亲,却禁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了。她的泪水
滴在檀羽冲脸上,说道:“大哥哥,你说得不错,从今之后,就唯有咱们相依为命了。我这
个小妹子还是需要你的照顾的,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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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羽冲开始有了知觉,只觉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伏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张开眼睛。
  钟灵秀正在把嚼碎的人参喂给他吃,那支粗如儿臂的人参只剩下小指头粗细的一截了。
  她见檀羽冲张开眼睛,又羞又喜,站起来道:“好啦,大哥哥,你醒来了。”
  檀羽冲感觉有甘凉的液体流入他的咽喉,定了定神,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钟灵秀道:“是在翠屏山上”
  檀羽冲的身体仍然僵硬,只有眼睛可以转动,看着竹和茅草搭的屋顶,说道:“这家人
家是什么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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