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添了几根柴火,使篝火烧得更旺。围在火圈外面的狼群,还是像刚才那个老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蹲伏窥伺,很有耐性的盯着他们。准备时机一到,就攫取他们作口中之食。
上官英杰在狼群窥伺之下,神色自如的继续讲这故事。
“我说霍天都性情平和,与人无争,其实并不全对。他与别人无争,和他心目中的情敌檀玄竣则是有所争的。不但有所争,而且还动过武。
“霍天都潜心武学,没功夫陪他表妹,檀玄竣就乘虚而入,三天两天的找藉口来接近凌云凤,吹箫给她听。凌云凤虽然并不爱他,但觉得这个人很有风趣,在闲极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和他一起玩的。
“霍天都很不满意,有一天他听见檀玄竣对他表妹吹起情歌,在檀玄竣出去的时候,就在山边拦住他,不许他以后再来吹箫。
“檀玄竣是独生子,被父亲宠惯了的,那能忍受霍天都这个无理要求,问霍天都,你凭什么禁止我来吹箫。
“霍天都说,你的箫吹得太难听,我不喜欢!檀玄竣说,谁要你喜欢,我只要云凤喜欢。霍天都说凌云凤和我已有婚约,我要她专心跟我练武,你若再来,我就拗折你的玉箫。檀玄竣道你试试看。两人说僵,这就打了起来。”
风鸣玉道:“结果想必是你的师兄输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他输了。那时霍天都虽未练成天山剑法,已是远胜于他。
“霍天都夺了他的玉箫,用力摔在石上。幸好玉箫是件宝贝,没给他摔裂。但也稍稍擦损了一点表面。你瞧!”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这师公,当年的气量也未免狭窄了些。不过他的师兄更差,别人不喜欢他,还要死缠下去。也怪不得师公动怒。”说道:“如此一来,他们的粱子想必是越难解开了?”
击掌立誓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当然的了。檀玄竣拾起玉箫,缓缓说道:以后我是不会再来这里的了,除非你有事情求我。”
霍天都冷笑道:“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求你?”
檀玄竣道:“那也说不定啊。万一你有事情求我的话,可得答应我任何要求。你敢立下这誓言么?”
霍天都少年气盛,自忖本领远胜于他,有什么事情自己办不了的要他帮助?于是便即与他击掌立誓。两个本来是好朋友的小伙子,从此变成了冤家对头。”
风鸣玉笑道:“你好似当时在场似的,绘影绘声,说得这样生动。”
上官英杰笑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的举动,亲耳听见他们的说话。但那一天的经过详情,檀玄竣回到有里,是曾点滴不遗的告诉了他的父亲,亦即是我的师父的。
“当然我现在是说书人的身份,说书的人,加油添酱,那也是免不了的。你别见笑。”
风鸣玉笑道:“我巴不得你说得越生动越有趣呢,请你说下去吧。后来我的师公当真是有了什么棘手之事,要去恳求你的师兄么?”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世事果然难料,过了两年,凌云凤为了义军的事情奔跑,霍天都练武正在练到紧要关头,没有和她作伴。她碰上一个厉害的敌人,被那个人用雷神掌打得重伤。好在她在重伤之前,也刺伤了那个人,才不至于命丧那人之手。”
风鸣玉吃一惊道:“又是雷神掌!”
上官英杰说道:“当年打伤凌云凤的人,正是刚才和我交手的那个人的父亲。”
风鸣玉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刚才和你交手的那个人是谁?”
上官英杰道:“他名叫欧阳霸,他的父亲名叫欧阳雄。有关他们父子的事情,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
风鸣玉道:“不忙。我现在只想听我的师傅、师公的故事。我的师傅受了重伤之后怎么样?”
“你还记得誓言吗?”
上官英杰接下去说道:“凌云凤受了雷神掌之伤,当时虽然没有丧命,但伤得极重,给人抬回家中的时候,亦已是奄奄一息了。
“雷神掌的热毒侵入五脏,无药可医,霍天都以上乘内功替她推血过宫,加上她本身的功力抗毒,亦只不过是仅能够苟延残喘而已。
“霍天都眼看着她像受到无情风雨摧残的花朵一样,一天天枯萎下去,心中的忧急,自是可想而知!
“忽然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檀玄竣向人露出口风,雷神掌之伤,他能够治。
“没有办法,霍天都唯有登门拜访,亲自去求檀玄竣了。
“檀玄竣冷冷说道:你还记得以前的誓言吗?
“霍天都说道:记得。我是准备不惜任何牺牲来求你的。你提出你的要求吧!”
风鸣玉道:“你的师兄心肠真坏,他定是乘人之危,要胁我的师公把未婚妻让给他了。”虽然她已经知道结果,凌云凤结果还是嫁给了霍天都的。
上官英杰道:“你猜错了,我的师兄还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坏。虽然他也实在算不得个好人。”
风鸣玉诧道:“那么,他要求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竣对霍天都说道:你虽然不算误听人言,但人言却是不尽不实。不错,我家秘制的寒玉丸能解热毒,但凌云凤受的不是寻常热毒,而且伤得极重,寒玉丸只能给她延长一年的寿命。
“霍天都大失所望,黯然说道:也好,一年就一年吧。你有什么要求?
“不料檀玄竣又道:我家的寒玉丸虽然不能挽救她的性命,但我知道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连根治好她的病的。如果你只要求延长她一年寿命的话,我给你寒玉丸,你给我打两记耳光。如果你要根治她的疾病,我也可以将怎样去求取灵药的办法告诉你,但除了打耳光之外,你也可得答应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了!
“霍天都道:两样我都要!好,你先打我耳光吧!”
作个公平赌赛
风鸣玉心道:“怪不得他说他的师兄是介乎邪正之间,行事果然邪得可以。但我的师公当年也不该将他折辱在先,无怪他要出这口闷气。”
上官英杰继续讲述故事:
“檀玄竣噼噼啪啪打他两记耳光,打完之后,说道:你把寒玉丸拿去给凌云凤服了再来。
“霍天都匆匆来去,半个月后,又再出现檀玄竣家中。这半个月当中,他受了耻辱还不算什么,但不知檀玄竣会提出什么要求,心里怔忡不安,可是难受极了。
“檀玄竣见到了他,说道:这半个月的滋味怎么样?你这次来可是真有决心接受我的办法么?
“霍天都怒道:大不了你要了我的性命,只要救得云凤的性命,……
“(原文模糊不清)…(缺23字)…事情,唯恐檀玄峻提出……(原文模糊不清)
“檀玄峻冷冷说道:我不要你的性命,虽然这个办法,也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霍天都会错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云凤。但她可并不是一件货物,即使你救了她的性命,也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要知道檀玄峻如果要了凌云凤,也就等于是要了霍天都的性命了。怪不得他这样想的。
“檀玄峻道:这个当然,我不会勉强云凤的。不过,你是说过不惜任何牺牲的,对不对?
“霍天都面红耳赤,涩声说道:好,只要你不是勉强云凤做你的妻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甚至以后永远不再见到云凤。
“檀玄峻这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正是要你这句话!
“但我可还不似你当年的凶横,当年你以力服人,硬生生的把我和云凤分离,不许我见她一面。我现在提出的办法,却只是和你作一个公平的赌赛。而且是为了挽救凌云凤的性命,才作这个赌赛的!”
天山绝顶的雪莲
风鸣玉道:“啊,为什么要拿性命来作赌赛?”
上官英杰道:“当时霍天都也是觉得诧异,这要问他。檀玄峻告诉他说,据他所知,世间只有一种灵药,能够清除业已侵入五脏的热毒,亦即是能够挽救凌云凤性命的灵药,那就是天山雪莲。
“但天山雪莲是非常难找的珍物,天山绵延数千里,想要找到一朵雪莲,无异于海底捞针。而且即使给人发现雪莲,也未必就能拿来应用。因为雪莲是三十年才开一次花的,在它含苞未放的时候摘下来,是一点效用也没有的。”
风鸣玉道:“啊,那不是完全要靠运气的了?”
上官英杰道:“霍天都也是这样想法,和檀玄峻说道:你那颗寒玉丸,只能保得云凤一年平安。要是一年之内咱们找不到天山雪莲,那怎么办?这恐怕不是赌性命而是赌运气吧?”
“檀玄峻道:稍安毋燥,我还没有说完呢。我的爹爹有一位隐居塞外的朋友,这位朋友是曾经受过我爹一点恩惠的。十年之前,他得了重病,自知不起,特地留下一封遗书给我爹爹。
“这封遗书说,有一年他在天山南高峰的最高处,发现有一朵含苞未放的雪莲,据他推断,这朵雪莲要十五年之后方才开放。他自知沉疴难起,对我爹恩德无以为报,只能把他的这个发现,当作一件礼物,送给我的爹爹了。
“这件事情爹爹曾经和我说过,但他却不想去采这雪莲,说过了便算,以后从未再提,隔了这许多年,恐怕他自己都忘记了。
“我可没有忘记!爹爹的朋友是在发现那朵雪莲之后五年病死的,他逝世业已十年,今年恰好是第十五年!”
听至此处,风鸣玉松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的师兄和我的师公赌赛,看谁能够采取这朵在天山南高峰绝顶处开放的雪莲!”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但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吗?”
风鸣玉道:“我的师公和你的师兄都是有大本领的人,想来天山南高峰虽然险峻,也不会难倒他们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他们这场赌赛是不折不扣的生命赌赛!”
檀玄峻有备而发
风鸣玉道:“咱们现在不也是在高山之上吗?”
上官英杰说道:“这座高山如何能与天山南高峰相比?天山南高峰直插云霄,莫说难以攀登,就算你到了上面,恐怕也支持不了一个时辰。”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笑道:“请让我暂且卖个关子,说到故事的后半段,你就知道了。还有要爬上这样一座亘古积雪不化的高峰,随时有引起雪崩的危险。高山积雪倾泻下来,那是人力所决难抵挡的。”
风鸣玉伸了伸舌头,说道:“这样厉害?其实你的师兄叫我的师公自己去摘这朵雪莲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参加赌赛?”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峻是个甚为骄傲的人,他曾败在霍天都剑下,必须在另一方面要胜过霍天都。所以他才提出这个看来是十分公平的赌赛。
“赌赛的办法是:看谁能够把这朵雪莲拿到手中。胜利者把雪莲拿回去救凌云凤,服侍她到她病好为止。不管是否赢得她的芳心,总之是以后有权利可以接近她了。失败者则必须立誓,以后永远不再见凌云凤!”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的师公虽然死都不怕,但在他立下这个誓言的时候,心里想必也是忐忑不安。”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这是他们第二次击掌立誓。立下誓言之后,便即出发。联袂来到天山脚下,同日同时爬上天山绝顶的南高峰去采雪莲。赌赛的办法看似公平,其实却是檀玄峻占了便宜的。”
风鸣玉忍不住好奇,又再问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峻是有备而发的。他已练了一年多爬高山的本领,又准备好各种登山的用具,例如钉鞋啦,斧头凿子啦,坚韧的用牛筋搓成的绳子啦等等。霍天都却不知是自恃本领还是欠缺攀登高山的常识,什么准备也没有。”
风鸣玉道:“那么我的师公岂不是准输无疑了?为什么他后来又能够娶我师娘?”
上官英杰叹道:“这叫做百密一疏,有一椿事情是檀玄峻始料之所不及的。”
风鸣玉道:“是什么一椿事情?”
高山上呼吸困难
上官英杰说道:“就是因为那座高峰太高的缘故。”
“你一定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在高山上烧一壶开水比在平地上烧一壶开水,花的时间要多得多。据说这是因为高山上空气稀薄,所以要把一壶水烧至沸腾,也比平地困难多了。由于空气稀薄,人在高山上跑路,也是更为容易感到疲倦。以前的人不懂这个道理,往往觉得高山上的一些现象甚为神秘了。”
风鸣玉道:“檀玄峻曾经有过一年多的爬山训练,怎的他会不知道呢?”
上官英杰道:“他所攀登的高山比起天山的南高峰来,还是矮得太多的。在高山上呼吸困难的情形,超乎他的估计。
起初他倚仗工具的帮助,一路领先。后来就渐渐觉得不对了。过了两天之后,连呼吸也感到极为困难了。
南高峰已经在望,檀玄峻却是寸步难行了。头晕、目眩、耳鸣,眼前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象,身体似乎是比在大病一场之后还更虚弱。(按:这种现象,科学上称为高山缺氧病。所以攀登高山的探险家总是要带氧气筒的。上官英杰那个时代的人,当然还没有这样的科学水平。)”
风鸣玉咋舌道:“原来这样艰难,我真是想像不到。”
上官英杰笑道:“天山南高峰还不算是天下最高的山峰呢。西藏喜玛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才是天下第一高峰。据说自古以来,从没有人能够登上它的峰巅。天山南北高峰则是有人上过的。”
风鸣玉道:“我的师公如何?”
上官英杰说道:“霍天都在前两天落后,第三天就赶上檀玄峻了。他的内功深厚,吸一口气,能够比檀玄峻支持更多的时候。
“他赶上檀玄峻之时,檀玄峻正在摇摇欲坠。他不惜耗损本身真力,为檀玄峻按摩,让他的呼吸比较舒畅。檀玄峻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你不必顾我了。赶快去采那朵雪莲。此时他们立足之处,距离峰顶已是不足百步之遥。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檀玄峻可是无法攀登了。”
天有不测之风云
风鸣玉道:“那朵雪莲想必是落在我的师公手里,但他们共过这场患难,料想也当和好如初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假如他们经过这场灾难,又能够一同平安回来,那么后来的事情是应当如你所料的,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啊呀,不好!”
原来风鸣玉听得入神,忘记添上柴火,火势渐弱,有三头饿狼忍耐不住,突然窜进火圈。
幸亏上官英杰出手得快,在那闪电之间,已是使出了大擒拿手法,抓着两头饿狼,抛进狼群之中。第三头饿狼咬着风鸣玉烤熟的一条狼腿,似乎知道上官英杰的厉害,一得食物,便即跳出火圈。风鸣玉连忙把最易燃烧的枯枝先加上去,火焰冒起,群狼呜呜的叫,退出外圈。那两头给上官英杰摔死的凶狼,登时成为群狼口中的美食。
风鸣玉惊魂稍定,说道:“你说得不错,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要是你刚才惊觉稍迟一些,恐怕我也不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听你讲故事了。后来怎样?他们竟然不能平安回来么?”
上官英杰黯然说道:“他们两人同去,只有一人能够平安回来。
“檀玄峻得霍天都为他舒筋活络,精神好了一些。但自忖不能上去,只好服输。在距离峰巅大约百步之处,盘膝静坐,运功调匀气息。眼看着霍天都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他又是欢喜,又是神伤,不知不觉拿起玉箫来吹。
“就在此时,忽地山坡上窜出一头大白狼,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他的箫声,给引来的。这头饿狼首先发现正在向上攀登的霍天都,立即向他扑去。
“霍天都踏足之处,险峻之极。他正在用剑插进石壁,当作扶手,支持着自己向上爬行。耳朵虽然听得凶狼的厉叫,却那里腾得出手来应付?
“在这霎那,檀玄峻已是无睱思索,也无睱计较恩仇了。他用尽平生之力,拾起一块石头打去,刚好打着凶狼头部,凶狼跌了下来,一阵嗥叫,终于死了。”
高山雪崩
风鸣玉松了口气,说道:“原来你的师兄虽然任性,也还不算坏人。”忽地瞿然一省,说道:“他杀死的那头狼,是否也是这种雪山的野狼?”
上官英杰说道:“一点不错,就是现在想要吞食我们的这种凶狼。它们听得同类的厉嗥,闻得同类的血腥气味,不过片刻,就成群结队的来了。完全像我们今晚所遭遇的情形一样。”
风鸣玉大惊道:“那他们怎能抵挡?”想起刚才的凶险,思之犹有余悸。是以虽然明知她的师公后来无事,也是不禁要为他们当时的遭遇担心。
上官英杰说道:“还有更出人意外的凶险遭遇呢!”
风鸣玉道:“什么?还有比狼群侵袭更可怕的么?”
上官英杰说道:“愤怒的狼群四方八面而来,集中在一条陡峭的坡道上,登时引起了雪崩!”
风鸣玉失声叫道:“啊,雪崩!”雪崩的危险她是知道的。她曾经在从前居住的荒林见过两次,那只是轻微的雪崩,但雪崩过后,山脚的树木也全都倒折。想像中高山的雪崩,那恐怕是厉害十倍也不止了。
上官英杰说道:“天山南高峰上有亘古不化的磨盘大的冰块,带动砂石从高处滚下来,跟着本来流得甚为迂缓的冰河也倾泻下来了!
“那一群狼给活埋的不计其数,檀玄峻也给冰河冲下山坡,被大石压着身体。
“霍天都最为幸运,雪崩之时,他已上到峰顶巅,刚刚摘了那雪莲。冰雪自上冲下,他在最高处立足,倒是没有受到冲击。
“雪崩过后,他在山腰找到被冰块石头活埋的檀玄峻。”
风鸣玉呼吸急促,颤声问道:“檀玄峻怎么样?”
上官英杰低下了头,黯然说道:“檀玄峻虽然被救出来,却已是奄奄一息。他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可惜云凤不能再听我吹箫了。以后你可要待她好些。”
风鸣玉听得毛骨耸然,抬头一望,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故事还没有说完!”
风鸣玉叹道:“这个故事真是出我意料之外。但可惜我的师公和我的师娘,结果还是不能白头偕老。”
上官英杰道:“这可怪不得我的师兄了。”
风鸣玉道:“当然,这是他们自己后来的事情,怪不得你的师兄的。但你我的师门既然有这么一段渊源,何以你对我的霍师兄……”
上官英杰苦笑道:“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我以为一死百了,纵有什么恩怨,也当一笔勾销了。再说在那次事件中,我的师公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师兄。”
上官英杰叹道:“这是你和我的想法,但可惜有一个人,他却不是这样的想!”
风鸣玉道:“那人是谁?”
上官英杰黯然说道:“他是我业已去世了的师父,亦即是檀玄峻的父亲!”
风鸣玉道:“啊,他怎样想?”
上官英杰说道:“天快要亮了,你再添上一些柴火,我把故事的后半部说给你听。”
他们捡回来的柴火也快要烧完了。风鸣玉投下了最后一束枯枝,心里想道:“不知我能不能听完整个故事?”
在狼群时不时发出的嗥叫声中,上官英杰继续讲这个故事的后半部。
“霍天都把檀玄峻的骨灰和他的寒玉箫送回檀家,给他的老父檀道字。怀着负疚的心情,请檀道安原谅。”
风鸣玉想道:“其实我的师公是不用着求他父亲原谅的。不过檀玄峻曾经为他杀狼,也可以说是因他而死,负疚的心情那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错,霍天都和檀玄峻二人之间恩怨纠缠,但他们在最后也是互相谅解了的。按说霍天都并没什么对不住檀玄峻的地方,他在当时也以为檀玄峻的父亲是原谅他的,唉,谁知——”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你的师父竟然不肯原谅他么?”
上官英杰叹道:“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儿子,他是把儿子看得比他的性命更宝贵的。而我的师父性情又是十分怪僻,他那怪僻的性情,恐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要霍天都遭受报应
风鸣玉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檀玄峻本性虽然不坏,也难免带有几分邪气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檀道安把儿子的骨灰收下,一言不发,却把玉箫吹了起来,吹得凄凉之极。
“霍天都不敢就走,待他吹罢一阕丧歌,说道:‘老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保重贵体,檀兄为我而死,我愿侍奉老伯……’
“话未说完,檀道安忽地冷冷说道:‘谁要你做我的儿子,待你将来有了儿子再说!’
“霍天都大概是不懂得他的话中之意,说道:‘老伯可是想要我的儿子,过继给檀兄接续香灯么?如果我有的话……’
“檀道安说道:‘我要叫化子的儿子,也不要你的儿子!’
“霍天都当然尴尬之极,只道檀道安神智已经昏迷,故此说话莫明其妙。但他还是问道:‘那么老伯,你是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做,但求你老人家原谅。’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檀道安冷冷说道:‘我也不用你替我什么事情,我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会做!我死了,我会叫徒弟替我去做!老实告诉你吧,我要你受到报应!现在我不杀你,你给我滚!将来等到报应临头,你就会知道是什么了,滚、滚、滚,你给我滚!’
“霍天都见他状类疯狂,难以理喻,只好走开,免得惹他更为生气。
“事情过后,霍天都也曾托武林前辈替他说情,求檀道安的原谅。檀道安总是那句老话:‘叫他等待报应来临吧,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后来,檀道安大概是为了避免干扰,索性把自己的住宅一把火烧个清光,他的朋友也不知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江湖上从此也没再见他出现,于是传说纷纷,有人甚至以为他是被仇家害死了。过了许多年,大家也就忘记他啦。或许霍天都也忘记他的恐吓了。
“但他可没有忘记霍天都,没有忘记要令霍天都遭受报应!”
上官英杰的身世
风鸣玉道:“真是可怕!他要我的师公受到什么报应?”
上官英杰说道:“别心急,我会告诉你的。这个故事,现在要说到我的身上了。”
风鸣玉隐约好似感到不祥之兆,颤声说道:“他们的事与你丝毫无关,怎的也要把你卷入漩涡?”
上官英杰苦笑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是身不由己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的师父不是立下誓言,要令霍天都遭受报应,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我了。”
风鸣玉诧道:“这话怎说?”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我的父母是贫农,在乡下租地主的几亩薄田耕种的。丰年也是仅得半饱,荒年那就不用说了。
“那一年,我刚刚五岁,发生了大旱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母亲饿死,父亲带我逃荒。一路讨饭,有一顿没一顿的,父亲不久也患病了。
“有一天来到一个山村,父亲正在一户人家讨饭之际,不幸就晕倒在人家的门前!”
风鸣玉眼角沁出泪珠,说道:“上官大哥,原来你的身世也是这样悲惨。”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那家人家只有一个老者,他留下我们父子二人,给我父亲治病,不但给我吃饱穿暖,还都我读书识字。我的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
“我爹身体太弱,虽然得他悉心调治,结果也只是在那家人家多活了两年,他是在我七岁那年去世的。
“我爹临死之前,对我说道:记着,这位公公是咱们的大恩人,我‘去’了之后,你要听他的说话,长大之后,一定要报答他的恩德。
“那老者说道:你放心,我会照料你的孩子的。这孩子很聪明,只要他肯听我的话,我担保把他教养成材。
“当时我倒也算得甚为懂事,立刻跪下来给他磕头,发誓听他说话,长大了报他的大恩。
“我的父亲面上带着笑容,双腿一伸,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只留下我陪伴那个老人。风姑娘,你猜那个老人是谁?”
风鸣玉道:“是檀玄峻的父亲!”
炫技收徒
上官英杰叹口气道:“不错,他正是檀玄峻的父亲,也正是念念不忘要向你师公报复的人。当初他收留我或许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后来他却要利用我作为他的报复工具了。
“最初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一个大有本领的人,有一天,我在后山,爬上树上捉初生的鸟儿,摔了一跤。他看见了,说道:‘雏鸟有什么好玩,要捉就要捉天上的飞鸟。’
“谁不知道会飞会唱的鸟儿好玩呢?我说树上的鸟儿已经这样难捉,天上的飞鸟怎还能弄到手中?
“他说你瞧我的。把手一扬,随即一招,天上的一只飞鸟,果然落到他的手中。
“我奇怪极了,说道:公公,你会法术的么?
“他笑道,你再瞧清楚一些,我这才发现鸟的翅膀上插有一枚很细很细的银针,比普通的缝衣针还要幼细。
“我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怕银针剌伤了鸟儿。他说他可以用这支小银针杀一个人,但也可以只是令鸟儿受到一点儿轻微的疼痛就跌下来,而不至于将它弄伤。用他当时的话来说,这叫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句话后来我才真正懂得它的含义。”
“他把银针拔起,把手放开,鸟儿果然展翅就飞。
“但他把手一招,鸟儿又落下来了。这次却是刚刚飞起,就给他的掌力吸下来的。
“他把鸟儿给我,我可是怕它飞走,战战兢兢的捏在手心。
“他笑说我还有一套本领,让你再开开眼界。他把鸟儿放到他的掌心,手掌摊平,鸟儿的翅膀连扑数次,他的掌心却似有粘力似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开他的掌心。”
风鸣玉道:“啊,这可是十分奥妙的上乘内功。”
上官英杰说道:“我见了他接连几套神奇的本领,自然心痒难熬,求他教我。
“他说:我是要教你的。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头,你听我的,我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