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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4 梁羽生(当代)
 
  凌云凤在雁门关外失踪的消息,这一年春天才传到天山。屈指算来,已经是她“失踪”之后的第九年了。
 
  霍天都听得这个消息,自是寝食难安。但他新创天山一派,急切间难以抽身,而且他也怕找到了凌云凤,凌云凤也未必就肯原谅他。
 
  霍天云自告奋勇,愿意替师父去找师娘。
 
  霍天都一想不错:“云凤还未知道我们有了这个孩子,她见了他应该是很高兴的。有些我不方便和她说的话,这孩子也可以告诉她。让她知道我对她思念之深。”
 
  他本来吩咐霍天云先去谒见金刀寨主,但霍天云找不着金刀寨主,几经打听,历尽艰难,方始巧遇那帮哈萨克人,得到一点线索,跑来这座荒林。
 
 
  那小姑娘又是谁呢
 
  但在荒林里他只找到了这两座坟墓。
 
  霍天云仔细一看,师娘的坟墓泥土未干,看来是只不过造了几天的新坟。
 
  霍天云拜倒师娘墓前,不由得深深的为他师父难过了。
 
  “唉,要是我早来几天就好了。现在,师父心里的说话,我是一句也无法告诉师娘的了。师娘要是能够知道丈夫对她的情意,她纵然不能不死,也会死得瞑目。不至于仍然怪我师父。”
 
  他不知道,他的师娘早已原谅他的师父了,石碑上之所以没有刻上“霍夫人”三字,是她要风鸣玉这样做的,在这世界上,她是最了解霍天都的人,既然分手了十年,在她的想法,也就不必担这“虚名”了。
 
  霍天云抹干了眼泪,心里想道:“风从龙夫妻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于是在风鸣玉母亲的墓前也磕了三个响头。再又想道:“这是什么缘故呢?风夫人的坟墓会跟我师娘的坟墓并排葬在一起?”
 
  蓦地他想起了那个哈萨克老酋长告诉他的事情,暗自想道:“那老酋长说有个老婆婆和一个小姑娘住在这座林中,但现在我只找到两座坟墓。看来他说的那个老婆婆恐怕就是我的师娘了,虽然我的师娘年纪和师父相差,应该还是属于中年,但她在荒林里过了十年,颜容憔悴,看起来像个老婆婆也并不稀奇。不过,那个小姑娘却又是谁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再一次看了看“风夫人韩紫香女侠之墓”的墓碑,顿时瞿然一省:“这小姑娘是不是风大侠的女儿呢?十九恐怕是了!她陪伴师娘,和师娘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或许就像我和师父一样吧?”
 
  “即使风大侠夫妻和我的师娘毫无关系,我知道他们有这孤女,我也应该去寻找她,等待我将来知道金刀寨主下落之时,好托金刀寨主将她抚养成人。何况我如今已经知道她是唯一在这荒林时陪伴过师娘的人,我更应该找到她,也可多知道些师娘晚年的事情。”
 
  霍天云猜得不错,不过只有一样是猜错了,他以为风鸣玉是个“小姑娘”,却不知道风鸣玉已经是满了十六岁的,可以说得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两名鹰爪也到荒林
 
  日影西斜,天色已是渐过黄昏。霍天云正在要离开,忽听得树林里沙沙作响,听得出是有人正在分枝拂叶,向着他这一方走来。而且是两个人。
 
  霍天云躲到坟墓后面,伏地听声,只听得一个人说道:“凌云凤不是好惹的人物,即使她真的藏在这座荒林,和咱们也不相干,何必去招惹她?”
 
  另一个人笑道:“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铁拐李三,怎的胆子这么小了?”
 
  那“铁拐李三”说道:“邵大哥,假如我是胆小的话,我也不敢讨这差使,和你一起到金刀寨主那里去卧底了。我只是觉得咱们既有这样重要的差事要咱们去办,何必还要多管闲事?”
 
  “卧底”即是隐藏在敌方做暗探的意思。霍天云偷听了他们的说话,不由得心头一凛,想道:“原来这两个家伙是要往金刀寨主那里作奸细的,天幸碰在我的手上,我可不能放过他们!不过,却不知他们何以又要找我的师娘生事,且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果然便听得那“邵大哥”说道:“凌云凤是霍天都的妻子,霍天都近年不理外事,且不管他。但你可知道凌云凤也是金刀寨主的一条臂膀么?假如她不重要,总管大人也不会差遣邓七哥去打探她的下落了。”
 
  “铁拐李三”道:“我知道。不过正因为他是霍天都的妻子,听说他们夫妻的本领是差不多的。邓七哥去了这许久也没消息回来,说不定反而是给她杀了。我觉得咱们犯不着招惹她。”
 
  “邵大哥”哈哈笑道:“我告诉你,你就不用害怕了。不错,十年前凌云凤的本领确实是不在她丈夫之下,但现在嘛,莫说这婆娘抵敌不过咱们两个,恐怕一个普通的人,也可以将她制服!”
 
  “铁拐李三”半信半疑,说道:“难道她的武功消失了吗?”
 
  “邵大哥”道:“不错。这十年来我虽然没有碰见过她,但我敢断定,十九如此!”
 
  “铁拐李三”道:“你何所见而云然?”
 
  “邵大哥”道:“你是新近来的,也怪不得你不知道,十年前,凌云凤就在这附近一带和咱们东厂的十八名高手碰上,那一仗咱们十八个人死了十七个,但也还有一个是在重伤之后仍然逃脱的,据他说——”
 
 
  “我要叫他们碰上杀星!”
 
  “铁拐李三”连忙问道:“他说怎样?”
 
  “邵大哥”道:“他说,那次他们虽然差不多全军尽没,但凌云凤这贼婆娘也中了金老二的一枚毒钉。”
 
  “铁拐李三”道:“你说的这个金老二,是不是安徽金家堡金建材的弟弟?”“邵大哥”道:“不错。”
 
  “铁拐李三”道:“金家的喂毒暗器足以和四川唐家的暗器比美。想来也够这贼婆娘受了。”
 
  “邵大哥”道:“是呀。所以我料这贼婆娘纵然不死,也必定成了废人!”
 
  “铁拐李三”道:“但邓大哥奉命去打听她的下落,却何以一直不见有消息回来?”
 
  “邵大哥”笑道:“他找不着这贼婆娘不是更好吗?俗语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叫他没有咱们这样好的运气,恰巧就碰上了知道这个贼婆娘下落的人。”
 
  “铁拐李三”道:“但据我所知,凌云凤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怎的会变成了老婆婆?还有那个陪着她的小姑娘又是谁呢?”
 
  “邵大哥”哈哈笑道:“改容易貌之术在黑道中不是很普通的么,你不许那贼婆娘也会?至于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咱们更不用理会她了。难道你和我还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铁拐李三”顾忌之心尽去,跟着也笑起来道:“好,这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好运道,好叫咱们立了这个功劳,再到金刀寨主那儿又立一个更大的功劳!”
 
  霍天云躲在坟墓后面,偷听了这两个人的说话,心中已是捉摸到一个大概:“原来我的师娘是东厂的卫士害死的,东厂的总管不知她死了没有,故此要派人查探。这两个人知道这椿事情,但却另有任务。他们不知是向什么人打听到师娘的消息,才特地跑到这座荒林来搜查的。哼,好,好得很!他们自以为是碰上了好运道,我正可以拿他们来试试我学成的功夫,我要叫他们是碰上了煞星!”
 
  心念未已,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他藏身之处,看见了那两座坟墓了。
 
  “邵大哥”哈哈笑道:“你看见没有,凌云凤这贼婆娘原来已经死啦!”
 
 
  活捉鹰犬
 
  “铁拐李三”说道:“这贼婆娘已经死了,咱们的功劳就立不成啦!”
 
  “邵大哥”笑道:“咱们得到这个确实的消息,不也是一件功劳吗?最少禀报给总管大人知道,就可以让他安心睡觉啦。今后也不必虚耗人力,去找这贼婆娘了。”
 
  “铁拐李三”道:“咱们拿些什么东西回去,作为凭证?”
 
  “邵大哥”道:“把这墓碑拿回去吧。”
 
  “铁拐李三”说道:“对,咱们索性掘她的坟,将她化骨扬灰!”
 
  话犹未了,忽地听得一个冷峻之极的声音说道:“好,最好你们挖两个坑!”
 
  霍天云突然从坟墓后面长身而起,把这两人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铁拐李三”问道。
 
  “挖两个坑做什么?”“邵大哥”问道。
 
  “我是勾魂使者,你们自己挖坑,自己埋葬自己吧。否则我可没有功夫替你们造坟,你们只能变为荒野里的野鬼孤魂啦!”
 
  “好小子,胆敢拿我们消遣!且看是谁要谁的命?”铁拐李三呼的一拐就打过去。
 
  “邵大哥”看见霍天云年纪轻轻,尚自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说道:“这疯小子和凌云凤想必有些关系,三哥,你别把他一拐打死!”
 
  那知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铁拐李三的铁拐飞上半空,拿着铁拐的那只右手的五根指只剩下了小指和拇指。原来他是给霍天云以迅捷无比的剑法沿着铁拐向上削去,一剑削掉了他的三根指头。铁拐李三痛得晕倒地上。
 
  “邵大哥”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我可不有想要你的性命,你,你,你饶了我吧!”
 
  “你不要我的性命我要你的性命!谁叫你要挖我师娘的坟?”霍天云插剑归鞘,倏地跃动起一丈多高,就向这姓邵的扑下。
 
  这姓邵的本领比铁拐李三要高明一些,临危之际,反手一拿,使的居然是颇为了得的大擒拿手法。
 
  可是他却怎能和霍天云相比,他没抓着霍天云,却给霍天云先抓着他的肩头了。
 
  “你动一动我就抓碎你的琵琶骨!”霍天云喝道。
 
 
  审出奸谋
 
  那姓邵的如奉纶音,果然动也不敢一动,只是不绝哀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霍天云道:“你想活命,快说实话。”
 
  那“邵大哥”心不迭的答应:“是。好汉要知道什么?”
 
  霍天云道:“你们二人,是不是奉了东厂总管之命,要到金刀寨主那里去做奸细的?”
 
  那姓邵的道:“我们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
 
  霍天云道:“你不必忙着解释,我想知道,你们奉命去作奸细,却怎知道金刀寨主会相信你们?”
 
  那姓邵的道:“是这样的,石惊涛有个把弟,叫做铁如冰,他和金刀寨主周山民也是相当熟悉的朋友。”
 
  霍天云道:“且慢,你说的石惊涛可是南五省义军领袖的那位石老英雄?”
 
  那姓邵的道:“正是。我们就是因为这姓铁的身份,才想到要利用他的。”
 
  霍天云道:“怎样利用?”
 
  那姓邵的略一迟疑,霍天云手腕加一把劲,捏得他的琵琶骨格格作响。这人痛苦难熬,心里想道:“我身上的文书给他找了出来,他也会知道实情。不如实话实说,或许还可保存性命。”当下说道:“是这样的。铁如冰给我们抓着,关进天牢。最初他很倔强,不肯投降。后来过了半年,我们的总管大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笼络了他,他愿意听我们的话。总管大人叫他写了一封介绍信,介绍我们到周山民那里去。料想周山民见了他的亲笔书信,一定不会怀疑。”
 
  霍天云搜出那封书信,把它藏好,心里想道:“师父也曾和我说过,铁如冰是条好汉。不料他竟会变节投降,但也幸亏我已得知这件事情,否则祸患更大。”于是再问:“金刀寨主现在何处,你们当然是知道的了?”
 
  那姓邵的道:“我们早已打听到了。他们是藏匿在深山之中,那个地方叫做潜龙谷。”
 
  霍天云道:“你画一张地图给我。”撕下他的一幅衣衫,找来一块赭红色的石头,将石头磨尖,叫他当作笔用。这姓邵的当然不敢不从,很快的就画好了地图。
 
 
  风从龙生死不明
 
  霍天云道:“我还要向你打听一个人,风大侠风从龙你可知道?”
 
  那姓邵的道:“知道。但没见过。”
 
  霍天云道:“他们夫妻,是不是也给你们东厂的人害了?”
 
  那姓邵的道:“这个,这个我也知道得不大清楚。”
 
  霍天云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那姓邵的道:“据那生还的人说,在他逃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妇人从山上跑下来,当时凌云凤已中毒针,她是来救凌云凤的。但那人忙于逃命,以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现在,现在——”说至此处,目光盯着韩紫香那座坟墓。
 
  霍天云道:“现在你才知道风夫人已经死了,对么?”
 
  那姓邵的低下了头,说道:“不错。当时我们是曾经怀疑那个妇人是风从龙的妻子,但却不知她是死了。”
 
  霍天云道:“那么风大侠呢?”
 
  那姓邵的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是我们的副都尉赵元化和瓦剌的巴图鲁速兀联手去缉拿他们夫妻的。”
 
  霍天云气往上涌,说道:“瓦剌是中国的敌人,为什么你们反而和它联手?”
 
  那姓邵的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总管大人的决策。听说风从龙和我们的总管大人作对,而瓦剌也因为他要去助金刀寨主,故而必欲得他才甘心。”
 
  霍天云捏得拳头的关节格格作响,怒声说道:“不抗外敌,反害义士,真是可恨!”那姓邵的浑身颤抖,不敢作声。
 
  霍天云气过之后,说道:“既然是你们的副都尉亲自去捉他们夫妻,那有不知道消息之理?”
 
  那姓邵的道:“副都尉赵元化并没回来!也不知他是失了踪还是已给风从龙杀死?或者两个同归于尽?”
 
  霍天云道:“瓦剌那边也没消息来么?”
 
  那姓邵的道:“和瓦剌暗通消息,是我们的总管大人亲自掌握的。他不说,我可不敢打听机密。”
 
  霍天云想起一事,说道:“风从龙是不是有个女儿?”
 
 
  去找金刀寨主
 
  那姓邵的道:“没听说过。”要知十年前风从龙的女儿不过七岁,当然不会有人提起她来。
 
  “铁拐李三”给霍天云削掉三根指头,晕倒地上,此时刚好悠悠醒转。迷糊中隐约听得“风从龙”三字,不觉又是一惊,募地跳起。用力太猛,“咕咚”一声,又跌了个四脚朝天。
 
  霍天云见他神色有异,踏着他的胸口问道:“你知道风从龙?”
 
  那姓邵的瞿然一省,说道:“对,你问他吧。或许他会知道。他从前在黑道混的时候,曾经有一次碰见过风从龙夫妻。”
 
  “铁拐李三”说道:“他们害死风从龙夫妻可不关我的事,我碰上他们夫妻,那是远在我进东厂之前,那次我们劫掠客商,给风大侠碰上,幸亏他手下留情,没有取我性命,我是丝毫也不敢记仇的。”十年前东厂派人追杀风从夫妻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他见着风夫人的坟墓,只道风从龙亦已死了,是以霍天云要来查究谁人害死他们夫妻。
 
  霍天云冷笑道:“晾你也没本事害死风大侠,我只想问你,你是否知道他有个女儿?”
 
  “铁拐李三”一听原来问的是这种“小事”,放下了心,说道:“这个我倒知道。风大侠是有一个女儿。那次我碰上他们夫妻的时候,风夫人就是抱着她的女儿的。那小女婴还不会说话,可大胆得很,在刀光剑影之中,居然没哭没喊!”
 
  霍天云问清楚后,心里想道:“那小姑娘一定是风大侠的孤女了,只不知她现在何方,但我可是非找到她不可!”
 
  那姓邵的见他业已收起地图,连忙说道:“我们知道的都已知说,好汉可以饶了我们吧?”
 
  霍天云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饶!”双掌一落,一掌拍在姓邵的肩头,一掌拍在“铁拐李三”的肩头,把他们的琵琶骨拍碎,邵李二人登时又痛得晕了过去。
 
  霍天云废了他们的武功,走出荒林,心里想道:“师娘的恶耗,我还是暂时不要回山告诉师父,免他伤心。当务之急,第一是要去把东厂的奸谋告诉金刀寨主,第二是去找风大侠的女儿。见了金刀寨主,后一件事情也可以请他帮忙了。”
 
  他可不知风鸣玉此际也正是去找金刀寨主。
原文网址: t/book/lys/15-01.htm
第 二 回  误投罗网
  巡逻头目似乎不太正派
 
  风鸣玉拿了从那姓邓汉子身上搜来的地图按图索骥,这天来到了那座山头。据那汉子所说,金刀寨主的部下分散几座山头,但他的“总舵”却是在这座山中一个外人难以寻觅的山谷的。
 
  果然她在上山之后,就碰到了两个巡逻的头目。
 
  可是这两个头目,却似乎不大像是正派的人。
 
  风鸣玉发现他们的时候,她在山坡上走,那两个人在山上的树林中探出头来,距离远在百步开外。
 
  风鸣玉正想出声,却先听得他们在树林里的窃窃私语。
 
  风鸣玉自小就练内功,耳聪目明,远非常人可比。用不着伏地听声,就可以听得见他们的私语。
 
  “咦,你瞧,那边来了一个标致的姑娘!”其中一个说道。他以为风鸣玉还没有看见他们。
 
  “奇怪,这地方是连勇健的猎人都不敢到的,怎的会有这个娇柔的少女走来?”另一个道。
 
  “管她是什么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平日连母牛般的丑妇都难遇到,我都馋得慌。难得有这样漂亮标致的小姑娘自己走来,到口的馒头你舍得不吞?”
 
  风鸣玉自小跟随父母,七岁之后更和师傅相依为命,居住荒林,和外间隔绝,那曾听过这种市井之言。
 
  为什么这两个人连丑妇都没见过就会“馋”得发慌?什么又叫做“到了口的馒头”?她都不懂。
 
  不过她虽然不懂,却也知道这一定不是好话。
 
  风鸣玉面上一红,咳了一声,拔剑出鞘,随手一挥,把挡在她面前的一枝横伸出来的老松枝劈断。这枝树枝虽然不算很粗,也有壮汉的手臂粗大。老松的树枝最为坚韧,平时不用利斧来劈,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劈断的。
 
  那两个人听见风鸣玉的咳嗽声,看见她的这个动作,知道风鸣玉已经发现他们了。但他们还以为在那么远的地方,风鸣玉该不会听到他们的耳语。
 
  “你瞧见没有,这小姑娘似乎还很有点本领呢。”后面那人说道。
 
 
  去见金刀寨主
 
  前面那人说道:“当然,敢于来到咱们这里的岂能没有一点来历?你可不能见人家长得标致,就昏了头。先问明白她的来历再说吧。”
 
  风鸣玉忍住怒气,心里想道:“金刀寨主那么多手下,其中良莠不齐,也是有的。我只当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给他们一点面子吧。要紧的事是我得见到金刀寨主,何必和他们生气?”
 
  那两个人已经走出树林,于是风鸣玉便即迎上前去,说道:“请问两位大哥,你们可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前面那汉子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找金刀寨主周山民?”
 
  风鸣玉道:“不错!”
 
  后面那汉子连忙偷偷的拉一拉伙伴的衣襟,说道:“我们正是金刀寨主的手下。你是谁,找他何事?”
 
  风鸣玉道:“我叫风鸣玉,我的父亲和我的师傅和贵寨寨主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这次我是奉了师傅之命,有要紧的事情要来禀告金刀寨主的。”
 
  “令尊高姓大名?令师又是哪位前辈?”其中一个汉子问道。
 
  “见了金刀寨主,我自然会告诉他的。两位若是肯相信我,就请带我去谒见贵寨寨主吧。”风鸣玉上过一次奸细的当,倒是老练了些,不敢便即和盘托出,坚持要见了金刀寨主才说。
 
  后面那汉子生怕再问就要引起她的疑心,连忙说道:“原来姑娘和我们的寨主乃是世交,失敬了!请跟我们来吧。”
 
  两人前头带路,走过崎岖曲折的山道,进入一个两峰夹峙的山谷。风鸣玉心里想道:“这地方如此隐蔽,要是没有他们带路,只怕我虽有地图,也是不能找得到呢。”她细看地形,和业已牢记心中的那张地图比对,觉得完全相符,放下了心。
 
  走了一会,看见许多木棚,中间有一座砖石建筑的屋子。那两个头目道:“这便是我们寨主的总舵了。请你稍候一会,容我们进去禀告。”
 
  当风鸣玉走到去“总舵”之时,有三三五五的汉子,从各个木棚中走出来看她。风鸣玉隐约听得里面有人问那两个头目:“你们好大胆子,跑到哪里已抢了这个漂亮的雌儿回来!”
 
 
  “金刀寨主”的铁袖功
 
  那头目道:“噤声,她是来找金刀寨主的!”
 
  风鸣玉隐约听得有人说道:“什么,来这里找金刀寨主?”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风鸣玉不觉起了一点疑心,但随即想道:“我一个单身女子,跑到他们这个秘密所在,而且还是要找他们的寨主,也怪不得他们觉得奇怪。”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汉子和那两个头目出来和颜悦色的说道:“敝寨主请姑娘进去。”陪她走到门前,说道:“风姑娘来了。风姑娘,你自己进去吧。”说罢便即退下。
 
  风鸣玉走进这间密室,看见房间里只有一个中年大汉,见她进来,立即起身迎接,说道:“我就是周山民,听说你有要紧的事情找我,是么?请坐下来细说吧。”
 
  这汉子面肉横生,相貌颇为凶恶,和风鸣玉想像中的“金刀寨主”完全不同。风鸣玉不觉怔了一怔,不过她想人的好坏不能凭相貌判断,是以虽然对“金刀寨主”的相貌有点意外之感,但仍是禁不住心中的激动,就好似见到亲人一样。
 
  心情激动之下,风鸣玉不觉泪流满面,便跪下去磕头,说道:“周叔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十年前我的父亲就想和我来找你的!”
 
  “金刀寨主”道:“不敢当,风姑娘,你为何行此大礼?”笼手袖中,双袖一卷,托着她的双臂,便要将她扶起。
 
  风鸣玉只觉有股大力要把她牵引起来,心里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虚传,内力的深厚,远远非我所比。”但她仍然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金刀寨主”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姑娘看来不过十五岁,竟有如此内功造诣,实是不可小觑。”原来他以“铁袖功”来扶风鸣玉,乃是想试试她的功力的。虽然用袖子替代手臂,力道要打折扣,但扶不起来,亦已令得这个汉子颇为高兴。他不用手去扶,除了要显出本身的功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金刀寨主”,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须得端出庄重长者的身份。
 
  风鸣玉见他说话颇为和气,举止也很庄重,对他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说道:“你是我的父执,我就如同我的侄女一般,请寨主不要客气。”
 
 
  心中欢喜佯作悲伤
 
  那自称是“金刀寨主”的汉子已经猜着几分,故作不知,问风鸣玉道:“令尊是哪一位?”
 
  风鸣玉说出父亲的名字,“金刀寨主”虽然早已猜着,仍是不禁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果然是我的风大哥的女儿!令尊呢,他何以不来?现在何处?”
 
  风鸣玉抹去满面泪痕,哽咽说道:“家父不幸,十年前他和母亲带了我来投奔寨主,路上遭遇强敌围攻,生死不明。我的母亲则是不幸死了!”
 
  “金刀寨主”心里越发欢喜,想道:“你的父母若还在世,我还有几分忌惮。如今你可得由我任意摆布了!”
 
  他心中欢喜,脸上却是一副惊骇欲绝的神色,颓然倒在椅上,半晌涩声叫道:“风大哥,风大嫂,你们夫妻的侠名,天下谁不钦敬?怎想得到你们竟会遭遇如此不幸之事,老天爷真是太不公道了!”
 
  他这“痛不欲生”的样子装得像极了,弄得风鸣玉反而要安慰他道:“周叔叔,家母是死者已矣,幸好我还能够找得着你,请你也别太伤心了。周叔叔,今后我只能依靠你啦。”
 
  “金刀寨主”说道:“对,死者已矣,生者可还得咱们尽力。但愿令尊吉人天相,还在世间。你在我这里,可以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住下来。我一定替你找寻父亲。”心里则在想道:“风从龙十年不知消息,那里还能尚在人间。”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侄女,这十年来你在那里,本事又是跟谁学的?”
 
  风鸣玉道:“我正要告诉叔叔,这次我是奉了师傅的遗命来的。”
 
  “金刀寨主”又是佯作一惊,说道:“遗命?令师也去世了么?她是那位前辈?”
 
  风鸣玉道:“家师姓凌,讳云凤。”
 
  “金刀寨主”又一次装作十分悲痛的模样,说道:“原来是霍夫人。他们夫妻都是我的好友。想不到霍夫人也去世了。但你的师傅却怎的能够知道我在这里?”
 
  风鸣玉道:“她并不知道。只是她的遗命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找到。”
 
  “金刀寨主”颇为诧异,说道:“那么这次你是初次出道的了?却何以就能如此顺利的打听得到我在这里?”
 
 
  地图的来历
 
  风鸣玉道:“有一个姓邓的家伙,冒充你的手下,来骗我们师徒!”
 
  “金刀寨主”吃了一惊,说道:“有这样的事?这姓邓的家伙多大年纪,什么相貌?”
 
  风鸣玉告诉了他,“金刀寨主”更是吃惊,说道:“这个人我知道,他是绿林败类,后来投入东厂,充当朝廷鹰爪的坏东西。你们师徒没上他的当吧?”
 
  风鸣玉悲愤之极,说道:“我师傅识破了他,但我却上他的当了!就是他害死我的师傅的!”
 
  “金刀寨主”道:“你先别哭,这件事关系很大,你静下来,慢慢的说。”
 
  风鸣玉简单的叙述了当日的经过,“金刀寨主”急不及待的连忙问道:“这姓邓的家伙后来怎样?”
 
  风鸣玉道:“他中了我师傅的毒钉,这毒钉是十年前他和另一伙人用来暗算我的师傅的。后来他和我打了一架,我险些打不过他,好在他自己毒发身亡。”
 
  “金刀寨主”道:“在他断气之前,你可曾问出他的什么口供?”
 
  风鸣玉道:“当时我的师傅亦已命在垂危,我无暇去理会他了。”
 
  “金刀寨主”方始放下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想道:“幸亏她没有从邓七口中得到什么秘密。”于是问道:“你提起这件事情,莫非你知道来到这里找我,是和这姓邓的家伙有关?”
 
  风鸣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埋葬师傅之后,本拟掘个土坑,将这家伙也埋了的。我在他的身上搜出一张地图。”
 
  “金刀寨主”不禁又是大为紧张,说道:“地图?什么地图?”
 
  风鸣玉道:“你这里的地图。”
 
  “金刀寨主”佯作一惊,说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隐藏之所?但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这张地图就是我的总舵呢?是否地图上另有说明。”
 
  风鸣玉道:“在他身上还有一封信……”
 
  “金刀寨主”这次可是又再真的吃惊了,忙问:“什么人给他的信?”
 
  风鸣玉道:“不知道。上款下款都没署名。信中只是写了寥寥几句。”
 
  “金刀寨主”道:“这封信你毁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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